第28章(1 / 2)

美妾 葉信言 21404 字 5個月前

驛館距離城內二十裡,來時策馬揚鞭,不過一刻鐘的路程,回去的時候,卻似乎顯得格外漫長。

將軍沒有催馬快行,東遠也隻好驅馬緩緩跟在主子身側。

行了兩刻鐘有餘,東遠看到將軍突然勒馬停下,雙手握住韁繩,轉眸向後望去。

清朗月輝下,桂花巷早已不在視線中,但那秋桂的香氣,似乎仍然若隱若現。

東遠看主子在莫名發怔,猶豫一會兒,驅馬上前道:“主子,甘州指揮使、知府大人已在驛館等了一天......”

甘州官員接到輔國將軍巡視的消息,早已在甘州備好酒宴等候多時。

誰知將軍一行沒到甘州,而是先在清遠縣落腳。

那甘州指揮使與知府大人便乘了馬車,連夜疾馳百餘裡路,親自到清遠縣來迎接他們。

東遠看得出來。

自打主子今日去了薑姑娘的住處,還見到了小小姐,出來時便有些魂不守舍。

裴元洵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八月二十五日......”

東遠不明所以,道:“主子提這個日子做什麼?”

裴元洵沒答,默了默,道:“你可知道,孩子應該怎麼過周歲生辰?”

東遠恍然大悟。

不用說,這是小小姐的生辰日。

屈指一算,辦完甘州軍務,將軍應當能在這個日子前趕回來,給小小姐過生辰。

周歲生辰,可是大有講究,以往府裡的大少爺和二少爺過周歲,老夫人可是命人認真操辦的。

隻不過將軍一向忙於軍務,對這些事情沒有在意過。

東遠道:“按照咱們大雍的習俗,孩子過周歲,要置辦酒席,邀請親友到場,給孩子舉辦抓周禮......”

~~~

翌日,薑沅到了藥堂,卻發現崔二哥還沒來。

丁末提著一隻藥筐出來,道:“沅姐,崔大夫今天早上去了甘州,說是有朋友捎信讓他過去一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事。不過他給你留了話,說這半個月由你負責藥堂的事務。”

劉行正在專心苦學醫術,丁末則對藥堂的諸多事務都不在意,崔文年離開藥堂,能負責藥堂事務的,便隻有薑沅。

她點了點頭,道:“好。”

不過,看到丁末把藥筐放到板車上,似乎打算要出門,薑沅問道:“你要去做什麼?”

丁末道:“崔大夫走之前,在藥材鋪定了些炮製好的藥材,我去取回來。”

那藥材鋪薑沅也知道,保和堂常用的當歸、黃芪之類的藥材,一般會從那裡購買,藥材鋪的位置在城外,距離驛館不遠。

薑沅想了想,低聲對丁末道:“你取完藥材,再順道去一趟驛館,打聽一下昨日住在那裡的人走了沒有。”

昨日大半夜去驛館出診,丁末還記著那個趕車送他們回來的白臉車夫,那車夫看著可實在不順眼,他也想知道,那車

夫此時有沒有離開清遠縣。()

丁末拍了拍胸脯,道:沅姐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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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完藥材後,丁末趕車去了一趟驛館打聽消息。

午時一回來,丁末便直奔向薑沅的醫室,一臉高興道:“沅姐,我問過了,他們今日早晨便離開了驛館,聽說是去甘州了。”

確認裴元洵一行真的離開,薑沅總算輕舒了口氣。

崔文年不在藥堂,前來看診的病患,不論男女,都來到了薑大夫的醫室。

劉行現在已開始學著坐診治病,像頭疼腦熱之類的小毛病,他也可以看診開方。

但他看著年輕,才跟崔文年學醫三年,看病的人對他的醫術還不怎麼信任。

他臨時坐在師傅的診位上等待病患來診脈,等了許久,隻有一個腹瀉的病患等不及排隊,過來找他問詢了幾句,不過,還沒等劉行說出什麼,那病患哎呦哎呦揉了幾下肚子,滿臉痛苦忍耐地跑了出去,似乎急著出去找茅廁了。

彼時,相比於薑沅那病患排起長隊的醫室,他這裡卻空蕩蕩的。

劉行抿唇坐在那裡,尷尬地低下了頭,蒼白的臉色不禁有些頹喪。

等了一會兒,他突然起身去了櫃台,把正抓耳撓腮配藥的丁末請去一邊休息,自己則對著藥方配藥抓藥。

待看完一撥病患,薑沅沒顧上喝一口水,便把劉行叫到了身邊來說話。

當初她初來藥堂時,崔二哥悉心培養她,每次她坐診時,他便親自坐鎮旁邊指點。

現在崔二哥不在,劉行要學著坐診,她也要延續藥堂的這一習慣,幫助劉行度過這段初學坐診的難熬時期。

醫室內,她跟劉行說著話,有個穿灰色粗布短打的中年男子捂著胳膊一臉痛苦地走進醫堂。

他先問:“崔大夫在嗎?”

看到崔文年不在藥堂內,男子便徑直向薑沅的醫室走去。

他疼得絲絲吸氣,見到薑沅,便趕忙道:“薑大夫,我剛才幫人抬石頭,隻聽嘎嘣一聲,這胳膊好像是斷了,疼得要命,你快幫我看看是咋回事?”

斷骨接骨之術,崔文年手法嫻熟,劉行跟他習行幾年,也早已對接骨了若指掌。

薑沅溫聲道:“先讓劉大夫幫你看看。”

男子看了眼劉行,不太相信地說:“這不是崔大夫的小醫徒嗎?他會嗎?”

劉行不知該說什麼,尷尬無措地看向薑沅。

薑沅笑了笑,對男子說:“你放心吧,劉大夫可以的。”

說完,她看向劉行,眼神中滿是鼓勵。

劉行深吸一口氣,走到男子的麵前,他手法嫻熟地捏了捏男子的胳膊,診治片刻後,篤定道:“並沒有骨折,隻是脫臼了,我幫你正位。”

話音剛落,隻聽一聲哢噠關節輕響,男子反應過來時,他的胳膊已經回歸正位,活動自如。

他滿臉喜色,笑著道:“小劉大夫這麼厲害,一下就給我看好了。”

劉行不好意

() 思地點點頭,看向薑沅時,他的眼神充滿了感激。

從上午到下午,坐診一日,藥堂依然忙碌不已。

不過劉行有了先前的信心,再有人來看診時,他便主動起身幫助病患搭脈看診,要是有拿不準的病症,就讓人去找薑沅診治,若是些小毛病,他便可以自下診斷,再請薑沅核對一下藥方。

藥堂事務一切如常,隻是過了幾日,快到八月十五了。

除了要準備中秋節,崔家還有一件重要的大事——崔玥與關大哥的婚事也定在了中秋這一日。

婚事將近,定做的喜服送到了崔宅。

崔玥試穿著喜服,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白皙的臉龐神采飛揚。

薑沅笑吟吟看著她。

此時眼前的玥姐,又變成了那位年輕時貌美爽朗的大姐姐。

關大哥在甘州府兵大營任參軍一職,清遠縣老宅已無關家近親,他們成婚後,崔玥打算隨他一起去甘州居住。

為她成婚高興的同時,薑沅又十分不舍。

寧寧看到姨母那大紅的喜服,兩隻小手激動地亂擺,一個勁地對薑沅道:“娘親,娘親......”

崔玥換下喜服,抱起寧寧笑著問:“寧寧是不是覺得喜服漂亮,想讓你娘也穿?”

寧寧眨巴著大大的眼睛,看了崔玥一眼,又去看薑沅。

薑沅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是成親的新娘子才穿的衣服,娘可不能穿。”

崔玥嗔怪地看她一眼,“怎麼就不能穿?以後你總不能獨身一輩子,若遇到了合適的男人,還是再嫁的好......”

她現在再遇良緣,原先那套不打算嫁人的理論便棄置一旁,還打算說服薑沅找個體貼的男子。

薑沅打趣她變得太快,惹得崔玥笑著上前擰了一把她的臉。

日子一閃而過,轉眼到了中秋節。

為了給長姐送嫁,崔文年也從甘州趕了回來。

清晨,迎著鞭炮聲聲,崔玥身著大紅嫁衣,在眾人的簇擁下,將手中的紅綢遞給了關郎君。

一對新人坐轎上馬。

送親隊伍在喜慶的嗩呐聲中出發,去往甘州拜堂成親。

目送長姐的喜轎緩緩遠去,崔文年的臉上露出一抹舒心笑意。

看薑沅抱著寧寧,還在怔怔望著那遠去的花轎,他溫聲道:“沅沅,回去吧。”

他接過來寧寧抱著。

寧寧喜歡這位溫和俊朗的伯伯,乖乖趴在他懷裡,咿咿呀呀地說著話。

崔文年時不時點頭應和幾聲,笑著誇她:“幾日不見,我們寧寧會說這麼多話了。”

薑沅輕笑,道:“二哥,再過幾日就是她的周歲生辰了。”

八月二十五日是寧寧的生辰,崔文年挑起長眉,歎道:“一晃這麼快,寧寧都要滿周歲了......”

不過,他說完,神情卻微微一凝,十分遺憾地說:“我還有要事,不能留在清遠給寧寧過周歲生辰了。”

薑沅不太明白。

崔文年道:“我前些日子去了一趟甘州的惠民藥局。藥局有我認識的朋友,他告訴我現在藥局缺少醫官,已向醫正舉薦了我......三日之後,我就要去藥局赴任了。”

他之前沒有告訴薑沅,是因為想要得到醫正舉薦的人太多,足有上百個年輕大夫,而他不過是百中之一,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但是,昨日藥局差人回信,醫正對他的行醫履曆十分感興趣,要他即刻便去藥局上任。

崔文年躊躇了會兒,低聲解釋緣由:“這樣,我與小妤能距離更近,有了品級,我再去高府提親,底氣也能足一些。”

薑沅真心實意為他感到高興。

藥局的醫官責任重大,府衙對這種人才的選拔要求極其嚴格,既要大夫醫術高明,又要有高尚的醫德,競爭力度之大,是尋常人難以想象的。

崔二哥無論醫術還是德行,都不愧於此職,更重要得是,他這麼年輕,能得醫正青眼,以後可謂前途無量。

他與高姑娘之間,想來不會再有什麼阻礙了。

隻是有些遺憾,崔玥剛嫁走,崔二哥也要帶著牛二叔離開清遠縣,這裡,便又隻剩下她與寧寧兩個人了。

崔文年很快動身去了甘州。

他一走,經營與坐診保和堂的重任,便落在了薑沅的肩頭。

先前她隻需要坐診治病,不用考慮藥堂進藥,也不用參與藥行的事,現在這些大事小情,都得由她出麵。

這日清晨,她剛到了藥堂,藥材鋪的馬車便停在藥堂外,來送上回沒給藥堂補足的藥材。

薑沅出去驗貨。

那些黃芪沒問題,隻是那半袋子當歸隻有幾根完好的,其餘大部分都生了黑黴點。

薑沅留下了黃芪,讓藥材鋪的夥計把當歸帶回去。

那夥計道:“薑大夫,最近當歸緊俏,不好進貨。你彆這麼較真,咱們縣其他藥鋪照樣要了這些貨,你隻要讓人洗淨曬乾,不怎麼影響功效的。大不了我們掌櫃給你少算些進價,這樣藥堂也不算虧......”

清遠縣各家藥鋪用藥的定價是藥行商議定下的,保和堂的藥價都是按照最低來定價,他們開方賣藥賺的錢少,全憑看病的人多才能賺得一點診金。

這些診金算是藥堂薄利,也是分發給保和堂坐診大夫與醫徒的工銀來源。

以前崔文年在藥堂時,對藥材質量看得緊,這薑大夫是個女人,也許好說話一些。

再說,私下進點價低的藥材,她自己不也能從中賺上一筆嗎?

誰知話音落下,薑沅擰眉看了他一眼,嚴肅道:“你把這些藥材帶回去,價錢再便宜我也不會要。”

她說得很堅決,態度看上去沒有緩和的餘地。

夥計搖頭暗嘖了一聲。

薑大夫長得貌美,卻是個不靈活的榆木腦袋。

商量不成,夥計隻得不情不願推著板車走了。

~~~

臨近寧寧的周歲生辰,這一日藥堂無事,薑沅打算早些下值,去長街商鋪買些給寧寧抓周的用物。

丁末看到薑沅收拾要離開,便放下手裡的東西追了出去。

“沅姐,你要去做什麼?”

薑沅道:“我去給寧寧買些東西。”

丁末很快道:“我知道有一家新開的鋪子,裡頭賣的泥偶很受小孩子喜歡,沅姐怎麼不去看看?”

寧寧喜歡泥塑的小兔子,每天睡前都喜歡抱著玩一會兒,不巧前幾日泥兔摔斷了尾巴,她還撅起小嘴哭了好大一會兒。

薑沅道:“那鋪子叫什麼名字?在什麼地方?”

“鋪子也在長街那裡,隻是位置有些隱蔽,”丁末摸了摸後腦勺,笑道,“反正我現在也沒事,正好要去長街給買點東西,沅姐,咱們一起過去吧。”

從這裡走到長街,大約半柱香的時間。

到了泥偶鋪,果見琳琅滿目擺著許多泥塑的東西。

諸如唱戲的紅臉老生,踢蹴鞠的孩童,短尾巴的小兔子,憨態可掬的胖猴......

薑沅幼時,最喜歡的是那一套十二個踢蹴鞠的磨喝樂。

沒想到這鋪子泥偶齊全,竟在角落處找到一套如她幼時一樣喜歡的玩具。

薑沅慢慢選了很久。

等她買完泥偶,出鋪子時,迎麵遇到了個身著錦袍的男人。

這人看上去年紀不大,大約二十多歲,剛飲過酒,渾身散發著難聞的味道,走路還東倒西歪的,嘴裡不知叫嚷著什麼。

遇到這種隨時可能會耍酒瘋的,薑沅自覺遠離。

不過,還沒等她走遠,那人斜眼看了她一下,立刻甩開大步追了過來,還嬉笑著道:“小娘子,怎麼隻有你一個人?”

他仗著酒膽想要調戲,薑沅瞪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往前走,想儘快甩開他。

誰知,這人像狗皮膏藥似的,很快追了上來,道:“小娘子,你嫁人了嗎?你長得這麼好看,要是沒嫁人,就跟哥哥好吧,哥哥保證疼你......”

說著,還打算伸手去摸她的手。

此時天色還未暗下來,長街上有行人來往,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就有幾個女子在攤位旁買脂粉,大庭廣眾之下,他竟敢醉酒胡攪蠻纏,薑沅頓住腳步,看著他冷聲道:“你再胡言亂語,我就不客氣了。”

那人嘿嘿一笑,道:“你一個姑娘家,還能怎麼不客氣......”

話未說完,隻見一道人影從不遠處飛跑過來,還沒等薑沅反應過來,丁末已舉起拳頭重重揮了過去。

幾拳下去,那人的醉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鼻青臉腫地抱頭蹲在地上,一個勁地哭喊著求饒:“丁老大,我再不敢了,我剛才喝多了酒,才瞎說八道的......”

丁末一腳踹在他屁股上,罵道:“你的腦子不長記性,老子平時怎麼告誡你的?”

說完,他俯身靠近那男子耳旁,不知低聲說了句什麼,那男子頓時

麵白如紙,顫抖地捂緊了自己的子孫根。

丁末看著他,狠聲道:“給薑大夫道歉!”

那男人忙不迭地起來作揖,道:“薑大夫,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求您原諒我剛才的無禮。”

這邊動靜很大,已引起人注意,有些人探頭探腦地看著,打算圍觀過來一探究竟,薑沅不想事態擴大,斥責了那男子幾句,便對丁末道:“讓他走吧,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若是以後再犯,就送到縣衙懲治。”

丁末點了點頭,轉首看了眼那男子,冷聲吐出一個字:“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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