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2)

美妾 葉信言 13171 字 4個月前

辰時未至,薑沅剛到藥堂的時候,卻發現丁末今日來得比她還要早。

藥堂的門沒開,他忘記帶銅鑰,一個人坐在門前的台階上,手裡拿著根拇指粗細的樹枝,犯了倔勁似的,來回指揮著地上運糧的螞蟻,非要它們肅整有序地排成一隊不可。

薑沅有些意外。

之前丁末告了三日假,說是家裡有事,今天才是第二天假,沒想到他竟提前回來了。

聽到她的腳步聲,丁末迅速抬起頭來。

看到她,少年燦然一笑,清晨和煦的日光灑在他的臉上,一雙黑亮眸子霎時神采飛揚。

他丟下手裡的樹枝,拍了拍手上沾的灰塵碎屑,站起來笑著道:“沅姐,你怎麼才來,我等了好久了。”

這個時辰已經算很早了,除了急病,一般要在辰時以後,才會有病患來藥堂看病抓藥,

不過,聽他這樣說,薑沅便看了出來,他提前回來,又早早到了藥堂,八成是遇到了什麼煩心的事。

薑沅沒直接問,而是笑著打了個招呼。

等她打開藥堂的門,丁末便跟在她身後走了進來。

薑沅把藥箱擱在醫案上,看著丁末,道:“你用早飯了嗎?”

丁末摸了摸鼻子,眸光黯淡下來,聲音悶悶道:“還沒有。”

藥堂後院有熬藥用的爐灶,晚間不在藥堂的時候,薑沅會封好爐子,第二日一早,移開爐門,換上新碳,爐灶的火很快就會重新燃旺。

她往爐子裡添了一些碳,把陶鍋放在爐子上,添了一大瓢清水,不一會兒,鍋裡的水沸騰起來。

藥堂裡有乾湯餅,劉行和丁末都是年輕男子,飯量本就大,有時沒到飯點便餓,藥堂裡便備了些湯餅、雞子或者糕點果脯之類的零嘴,給他們墊肚子。

薑沅煮了鍋湯餅。

等她端了一海碗湯餅出來時,丁末用力深吸幾下鼻子,雙眼瞪大,直勾勾盯著那碗裡的麵。

那湯餅裡打了個黃澄澄的雞子,還有幾根碧綠的青菜,也不知薑沅還放了什麼東西,聞起來噴香無比,簡直比外頭的燉肉還香。

薑沅溫和地笑了笑,催促丁末道:“快吃吧。”

丁末跟她不見外,他接過碗,放在堂內抓藥的櫃台上,拿了雙筷子,低頭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他一邊吃,一邊道:“沅姐,你做的飯真香。”

薑沅的醫室與藥櫃相距不遠。

她坐在診桌前看昨日寫的清肺散方子,聽到丁末的誇讚聲,她溫聲道:“不過是尋常湯餅,你是餓壞了,才覺得香。”

丁末很快吃完了飯,他把碗送回後院,擦乾淨櫃台,躊躇一會兒,徑直去了薑沅的醫室。

他此時沒事要做,既不用跑腿取藥材,也不用抓藥配藥,閒來無事,便拿起薑沅先前讓他看的醫書,一頁一頁地翻看起來。

吃飽了飯,他的心情明顯比剛才好很多,隻不過,看他抓耳撓腮學習醫論的痛苦模

樣,薑沅覺得有些好笑。

她放下手頭的方子,對丁末道:“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假日沒用完,便提前回來了?()”

丁末啪的一聲放下手裡的醫書,雙手抱臂往椅背上一靠,語氣幽幽道:我娘讓我回府,說是她的生辰快到了,讓我在家好好陪她兩天,誰知她竟然騙我!?()?[()”

薑沅意外地挑起秀眉,道:“如何騙你了?”

丁末深吸一口氣,煩躁地抓了抓額前的碎發,道:“我娘說我今年十七,該定親了,她找媒人給我說了好幾家姑娘,讓我去相看,簡直煩死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丁末這個年紀,是該到定親的時候了,丁末的娘身子不好,一生氣就容易氣血上湧暈倒,薑沅勸道:“你娘煞費苦心,還不是為你好?你可彆因為這事生氣抗拒,不然,你娘該難過了。”

丁末握拳錘了下桌子,很不讚同她的話,道:“我才不管呢,我向來不是什麼大孝子,不聽她的話,又能怎樣?”

說完,他一挑長眉,哼道:“沅姐,我們府裡有大夫,我娘真氣暈了,那大夫自然會給她看好,她頂多吃點苦藥,養上一段時日的病,又不會活活被氣死,要是我聽了她的話,我就要被她氣死了!”

薑沅好氣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該說什麼。

少年雖然性情耿直,言語衝動,卻並不瞻前顧後,顧慮重重,所說的話也卻並非沒有道理,他能堅持自己的想法,從這一點來說,薑沅還是很佩服他的。

她沉默了一會兒,道:“你可以好好跟你娘好好聊一聊,彆讓她太著急上火。再者,相看姑娘的事,也不用那麼絕對的拒絕,萬一你們彼此相中,是一段好姻緣呢?”

丁末沒作聲。

過了許久,他側眸看著薑沅,低聲道:“沅姐,什麼是好姻緣,我心裡有數。我對家裡的生意不感興趣,還不知道要做什麼,等我以後建功立業了,我就有底氣找我的好姻緣了。”

說完,沒等薑沅問他的好姻緣是什麼,他很快轉移了話題,道:“沅姐,那天說要給你送花呢,我差點忘了,晚些時候我打發人給你送到家裡。”

薑沅道:“好,胡娘子在家裡,我告訴她一聲,讓她把花收下。”

彼時有個從鄉村趕牛車的中年男子走進醫室,讓大夫給他看咳嗽久治未愈的毛病,薑沅擺好把脈的枕包,開始看診忙碌起來。

~~~

傍晚,薑沅從藥堂回家,還沒走到桂花巷,便聽到巷子裡傳來男人壓低說話的聲音。

這巷子住戶少,除了臨巷幾家街坊偶爾會帶著孩子到這裡和寧寧一起玩耍,一般很少有人到這裡來。

薑沅心生警惕,趕緊加快了步子。

還沒等她走近,便看到許知縣捋著胡須,一臉急色地走了出來。

薑沅微微一愣。

許知縣沒穿官袍,而是穿了一身尋常的靛藍長袍,想是為了不引人注意,不過,許知縣的夫人前段時日懷孕,薑沅去府裡給許夫人看診安胎,與許

() 知縣打過幾次照麵,所以一眼便認出了他。

隻不過,看到許大人出現在這裡,她實在十分意外。

許知縣看到薑沅,眼神頓時一亮,他急匆匆走過來,道:“薑大夫,你可是住在這巷子裡?”

薑沅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許知縣看了看四周無人,遂清清嗓子壓低聲音道:“那你可知道住你家鄰邊的這戶人家,為何沒在家?”

薑沅明白過來。

他是來找裴元洵的。

想起裴元洵離開之前的囑咐,薑沅思忖一會兒,道:“說是有事出去了,這兩日都不在家,大人找他有什麼事?”

許知縣似乎輕舒了口氣,神秘地笑了笑,道:“沒在家就最好了,要是在家我還不敢來呢......薑大夫,我讓人往宅子裡送點東西,待會兒聲音可能有點吵,你多擔待些,很快就好。”

說完,許知縣疾步返回巷子,伸手一揮,吩咐下去。

巷子裡等候多時的幾個青壯年吏員得到指示,打開院門魚貫而入。

他們有扛桌椅板凳的,有拿鍋碗瓢盆的,還有提著鼓鼓囊囊的包裹,拿著鐵鏟鐵錘釘子之類的,似乎要趁主人不在,將這院子修繕一新,填滿裡麵缺少的東西。

薑沅歎為觀止,無言以對。

直到暮色四合之時,隔壁院子敲打的聲音才消停下來。

胡娘子抱著寧寧站在院子裡聽了好一會兒,等那些人離開後,她按捺不住心頭的好奇,問道:“薑大夫,表少爺不在家,那些人是來做什麼的?”

薑沅想了想,道:“應該是給他打掃院子的吧。”

胡娘子若有所思道:“那這麼說,表少爺得在這裡住好一陣子吧?”

薑沅也不清楚他會什麼時候離開,查清案子的時間未定,也許很快,也許要等上幾個月,不過,有一點她倒是有把握,她輕聲道:“他家是高門大戶,家裡還有母親弟妹,年節之時,他肯定會回去的。”

胡娘子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年節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節日,此時已過完中秋,距離年底不過三個多月,年節之前要回家陪伴親人,表少爺隻是暫時住在這裡,不會太久就要離開的。

~~~

三日後,東遠牽馬回了隔壁的院子。

進到院裡,他大吃一驚。

短短幾日未回,這院子竟然煥然一新,野草被清理得乾乾淨淨,屋簷下的廊柱刷了大紅新漆,泛著油亮的光澤,門窗被擦洗得一塵不染,那些原本搖搖欲墜的破舊窗欞窗框全換成了新的,實在牢固結實極了。

就在東遠無語至極時,裴元洵負手大步走了進來。

他眯起眸子掃視一圈院內,臉色頓時如覆寒霜。

東遠無言片刻,道:“主子,想必是許大人,他是好意。”

將軍去了甘州三日,雷厲風行地查清指揮使貪腐糧餉一事,給官家寫了折子,告了三個月修身養病的長假,之後便匆匆返回清遠縣。

沒想到,剛回來,就看到了眼前這一幕。()

裴元洵沉默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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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內,視線落在那結實的門窗上,他的臉色不由更加沉凝了。

東遠燒了鍋熱水。

等他沏茶端過來時,發現將軍依然臉色不妙地負手站在窗旁,不知在想什麼。

“主子,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