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2)

美妾 葉信言 13171 字 4個月前

東遠話音未落,突然看到將軍挪動步子,返身走到一旁的刀架邊。

眨眼的短短瞬間,長刀突然出鞘。

隻見一道挺拔身形疾步走向窗前,隨之一聲鋒利沉悶的劈砍之聲襲來。

東遠定睛再看時,發現那內室結實的窗戶,已經斷裂成兩半,在空中無力地晃動幾下後,直直掉落下來,發出怦然落地的重響。

裴元洵收刀回鞘,沉聲道:“收拾乾淨。”

東遠表情複雜地看了眼主子絲毫未變的臉色,忙道:“好。”

傍晚,薑家的宅門被敲響。

薑沅打開院門,看到裴元洵負手站在院外,沉冷神色一如既往。

今天還未到他來看寧寧的日子,薑沅返身關上院門,站在外麵跟他說話。

“將軍今日回來的嗎?”

裴元洵略一點頭,淡聲道:“是。這兩日誰到我宅子裡來了?”

薑沅如實道:“是許大人,他帶人給你宅子裡送了些東西。”

裴元洵沉默一會兒,道:“他倒是有心,隻是還不夠仔細,窗戶壞了沒有換,屋子裡漏風。”

薑沅微微有些訝異。

她明明看到皂衣吏員拿著鐵錘釘子之類的工具,沒想到他們竟如此大意,連窗戶都沒修。

晚上已有寒意,若是房子再漏風,恐怕要染上風寒。

薑沅想了想,道:“那明日找人來修吧,市集上有做工的,修窗修門的活,他們都會做。”

裴元洵道:“不可,外麵的人我不信任,這次從甘州回來,我帶了些卷宗公文,都屬機密,若是被人看到,恐怕會生是非。”

想到他要查的是個大案子,卷宗自然重要,薑沅理解地點了點頭。

隻是,他這樣說了,她便也不知自己該做什麼幫他。

還沒等她再開口,頭頂又傳來他清冷微啞的嗓音,“明日我會想辦法自己修,你家裡有鑿子鐵錘嗎?”

薑沅家裡有這樣的工具,不過她沒怎麼用過,不知丟到哪裡去了,此時天色已晚,待會兒要哄寧寧睡覺,她想了想,道:“我明日早晨找到後,給將軍送過去吧。”

裴元洵微一頷首,道:“好,多謝。”

看他的事情已經說完,薑沅打算返回院內,不過,還沒等她轉身,裴元洵以拳抵唇重咳幾聲,又道:“這幾日奔波在外,好像上火了,嗓子有些啞,你還有金銀花茶嗎?”

薑沅抬頭看著他,愣了一瞬。

朦朧月色下,他負手而立,蒼白的臉色清冷如常,一雙星眸黝黑深沉,看上去沒有絲毫波瀾。

() 似乎剛才的話,他隻是隨口一提。

薑沅想到了他從邊境征戰回京,一路奔波勞累回府,嗓音有些乾啞,是沒有按時飲水用飯引起的上火之症。

她那時,特意提前給他準備了金銀花茶,熬了金銀花粥。

薑沅很快回過神來,她抿了抿唇,轉眸看向一旁,輕聲道:“有,將軍等我一會兒,我去給你拿。()”

她轉身離開,纖細窈窕的背影向正房走去。

院門開著,裴元洵站在門檻處,視線一直沉沉追隨著她的身影。

待她進了房,他轉眸看向院內的、那幾叢散發著悠悠香味的金銀花和茶花。

隻是,出乎意料得是,那些花附近多了一個三層的花架,那架子上足足擺放了十多盆重重花瓣顏色各異的菊花,那些花球個個碩大而蓬勃,一看便是少見的品種,且得到了她精心的照顧。

上回他到她的宅子時,那裡還沒有花架,也沒有那些菊花。

他知道,她愛種有藥用的金銀花,一向不會養那些貴重的花草。

裴元洵視線沉冷地盯著那些菊花,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過了一會兒,薑沅從房裡出來,她手裡拿著個竹筒做的罐子,裡麵盛了滿滿一罐金銀花。

將軍回去泡茶喝就可以,一天早中晚喝三次,不要忘記,也不宜多飲,一般至少連續喝三天,嗓子就會好了。⑧[(()”走近了,她把竹罐遞給他。

裴元洵沉聲道:“多謝。”

說完,他狀似不經意地看著院內,道:“那是你新買的花?”

薑沅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發現他說的是那些菊花,便道:“是丁末送的,我們藥堂那個小醫徒,他不喜歡養花,扔了又可惜,所以就送我了。”

丁末,就是那個濃眉大眼的高大少年,那日,他們一起逛街,足足看了兩刻鐘的花燈。

裴元洵沉默一會兒,略一點頭,淡聲道:“花很好,寧寧也喜歡嗎?”

提到寧寧,薑沅的唇畔就帶了笑意,不過這笑意卻帶些苦惱,她輕聲道:“她覺得新奇,老是揪那菊花的花瓣和葉子,趁我不注意,有一盆都快被她揪光了,方才我還訓斥了她一頓呢。”

裴元洵很快道:“她喜歡,就隨她去,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改日我再買一些送給她。”

他這樣做,要把孩子慣壞了,薑沅不同意地搖了搖頭:“那怎麼行?東西貴重,要學會愛惜,哪能隨便毀壞糟蹋?再說,就是一根草,一片樹葉,都是有生命的,要悉心愛護才行。”

她說得很有道理,裴元洵不禁垂下眸子,沉沉看了她幾眼。

她還是那麼溫婉柔和,良善仁慈,她的雙眸,長睫葳蕤卷翹,眸底清澈而瀲灩,是他所見過的,最美麗的眼睛。

裴元洵神思飄忽一瞬,臉色卻依然沉冷淡漠如初。

他想了會兒,沉聲道:“那不如把花先放到我院子裡吧,東遠很會養花,反正他最近閒來無事,等他把花根養得結實些,再給你送

() 回來。”

薑沅不知道東遠竟還是個養花高手。

不過這菊花貴重,她也擔心自己養不好,便點了點頭,道:“今天太晚了,等明日讓東遠到宅子裡來搬花吧。”

裴元洵垂眸凝視著她,神色波瀾不動,淡聲道:“好。”

~~~

翌日一早,薑沅去藥堂之前,在家裡找出出鑿子鋸子,打算順路經過鄰宅時,把工具放到宅門外。

不過,等她走到近前的時候,卻發現那宅子的院門竟已經打開。

而從院門處往裡看去,裴元洵穿著一身月白錦袍立在庭院中,他腰身挺直,神情凝重專注,正在練拳。

薑沅沒打擾他,也沒把工具放下,而是站在院門處,下意識看了一會兒。

他少時便有名師教授功夫,十四歲時開始征戰疆場,一晃十幾年過去,功夫卻從未落下。

他沒有回眸,似乎沒有聽到院門處的腳步聲,而是遽然間揮出雙拳,那拳勢剛勁有力,勢如破竹,一招一式間,儘顯功底十足,轉眼間,他數十招式已過,饒是薑沅不懂練武之道,也看得出他的拳腳功夫威武淩厲,剛柔並濟。

薑沅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練武的身形,腦中卻驀然想起,當初在將軍府時,有時候她清晨去他院子裡,便會看到他在練拳。

思緒飄忽一瞬,薑沅很快轉過神來。

裴元洵練完最後一招,劍眉微微一抬,收拳回勢,舉步向她走來。

等他走近了,薑沅把東西遞給他,道:“這些工具我沒用過,有的生鏽了,將軍看看還能不能用。”

那些錘子鑿子是放在一個長方形的木匣裡,上麵有個方便提拿的鐵質把環,裴元洵接過來提在大掌中,道:“好,多謝。”

他剛練完拳,白皙的額角汗涔涔的,薑沅想提醒他及時擦汗以免受涼,不過,她琢磨片刻,還是算了。

送完東西,薑沅便打算去藥堂。

裴元洵隨她走到院門外,道:“你今日幾時從藥堂回來?”

薑沅想了想,不是很確定地說:“大約得酉時以後吧,今天可能回來得晚一些,我要去城郊出一趟診。”

清遠縣是一個小城,城郊之地是一些鄉村農舍,最近的村子距離清遠縣也有十多裡,裴元洵聽完愣了愣,有些意外道:“為何還要到城郊出診?”

薑沅腳步未停,緩步向前走著,對他道:“是要出去義診。那些鄉村的婦人,大多不會到城裡來看病,一來是怕花錢,二來是到城裡不方便,她們身體患了病症,最多也就是請赤腳郎中開一劑方子,那些方子大多都是騙錢沒用的。我們保和堂每季都會出去義診,通常會一連義診十幾個村子,大約持續十日左右。”

說完,她看了眼裴元洵。

他沒有接話,而是劍眉擰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眼看快要到巷子口,薑沅頓住腳步,道:“將軍還有事嗎?”

裴元洵回過神來,看了眼四周,才發現,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隨著她從巷尾走到了巷首。

他頓了頓,道:“沒什麼要事,就是提醒你,明天是我去看寧寧的日子。”

薑沅說過,每隔五天他可以看一次寧寧,屈指算來,現在已過五日,明天他就可以去她的宅子。

薑沅最近太忙了,差點忘了這件事,她沒說什麼,隻是道:“胡娘子在家裡,將軍可以去看寧寧,但不可以帶貴重的東西,也不需要再給她買什麼玩具,她過生辰的時候,你給她買的玩具已經夠多了。”

話音落下,薑沅加快步子,纖細的背影繞過巷口的拐角,朝不遠處的藥堂走去。

裴元洵舉目望著她離開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背影,才負起雙手,沉默緩慢地走回院子。

他唇角抿直,臉色清冷,心情十分不悅。

她要出義診,不消說,隨她出行的一定是那個叫丁末的少年。

兩人本就在藥堂朝夕相處,如今連出遠門也要在一起,這讓他,不得不重視警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