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2 / 2)

美妾 葉信言 13642 字 4個月前

胡娘子大驚失色。

待薑沅說完過往,胡娘子坐在椅子上,雙肩抖顫,心疼地哭了起來。

她從不知道,薑大夫竟有如此難以回首的心酸過去,她一個這麼柔弱的女子,假死離府,生下孩子,學做大夫,哪一樣不算艱難?可她性情溫柔體貼,一向都善於鼓勵安慰彆人,那些苦頭,她一直都是默默咽下消解,她就像一株亭亭玉立的青荷,風折不斷,雨打不搖,不蔓不枝,倔強堅韌地立於世間。

薑沅給胡娘子遞來帕子,溫聲笑了笑:“怎麼哭得這樣厲害?那些都沒什麼的,你彆怪我以前隱瞞了你。”

胡娘子擦了擦淚,道:“我明白的,你是沒想到會和裴家再相見,所以才不提的。”

薑沅道:“裴家住得離我們這麼近,興許會碰上。裴大人答應過不會再打擾我和寧寧,但老夫人和三小姐卻未必。我不能抱著僥幸的心理自欺欺人,所以,這兩天,你要多加小心,不要去書塾,也不要帶著寧寧再出門了。”

胡娘子點頭應下。

叮囑完這些,薑沅依然有些發愁。

這個法子不算太周全,但她這幾日要和季大夫去南縣診病,隻能等回來後,再想想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其實,除了這個,還有一個更快速有效的法子,那就是去見一見裴元洵,請他想辦法瞞好府裡的

人。

隻是,她不知道怎麼能見到他,如果找人去他祖宅裡傳話,反倒有可能會被人發現端倪。

不過,出乎意料得是,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之時,薑沅剛打開院門,便發現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默默站在門前的杏花樹旁。

這個時節,杏花早已不開了,但興州氣候溫暖,這株幾乎將近八尺多高的杏樹,葉子依然碧綠如初,枝葉十分繁茂。

繁枝重葉掩映之處,裴元洵一身玄色錦袍,背手而立,從薑沅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筆挺寬闊的肩膀。

聽到開門的輕響,裴元洵轉過頭來。

看到薑沅,他遲疑片刻,負手走近了些。

薑沅輕輕闔上門,不過,沒等她開口,裴元洵沉聲道:“我是代少陵,來給你道歉的。”

昨日下午他已經讓裴少陵給他欺負過的孩子賠罪道歉,今日屬實沒有必要再致歉一次,薑沅道:“將軍不必再道歉了。隻要大人能對他嚴格管束,好好引導,讓他深刻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以後不再囂張霸道,他還是能成長為一個好兒郎的。”

她說話的時候,嗓音溫婉柔和,娓娓道來,讓人忍不住想要一直傾聽下去。

不過,待她說完,裴元洵沉默一會兒,道:“我不是代他向寧寧和胡娘子道歉,而是代他向你道歉。”

薑沅意外地愣住。

片刻後,她突地想到,他所說的,是當初在將軍府時,裴少陵曾在她院中撒潑打滾,抽打她辛苦養護的金銀花叢。

薑沅默默輕呼一口氣,釋然地笑道:“過去的都過去了,將軍不必再放在心上,我幾乎都已經忘了。”

裴元洵垂眸看著她,隔了一會兒,點頭道:“好。”

不過,此時能見到他,薑沅也有話要跟他說。

她想了想,鄭重道:“我與寧寧的事,請將軍不要告訴府裡的人。”

這是事先就有的約定,裴元洵自然不會失信於她,他默然片刻,道:“你放心,處理完這裡的事,我會儘快回京都的,在這之前,我會約束好府裡眾人,不讓他們到青魚巷來。”

饒是得到他的承諾,薑沅的心也隻是稍微放鬆了些許,畢竟兩巷相隔不遠,說不定還會有彆的意外發生,她不得不想到,萬一某一天,遇到了裴家人,到時該如何應對。

不過,此時,她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這件事了,她今日要去南縣,一早就要出發,季大夫就在青魚巷外的長街拐角處等她。

告彆之前,薑沅抬頭認真地看了眼裴元洵。

相比於一年之前,他沒有什麼變化,神色依然沉冷無波,隻是清瘦了些,一雙劍眉蹙起,眉宇間似乎籠著一股清霜似的靄愁。

薑沅看著他,道:“我相信將軍會說到做到,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清晨的熹微光線下,她很快走出青魚巷,纖細的身影轉過巷口拐角,走向右手邊的方向。

裴元洵站在巷口的位置,遙遙望著,看她登上一輛馬車。

而在馬車之旁的(),是一個騎馬的年輕男子。

他一身月白錦袍(),發束絲帶,眉眼含笑,俊俏瀟灑,是那個人稱季神醫的季大夫。

薑沅所坐的馬車緩緩啟動,她撩開窗牖上的簾子,露出明豔溫婉的臉龐,不知在說什麼,而季秋明也一夾馬腹,隨行在她馬車的一側,他微微彎下腰,俯身看著她,也在和她說著話。

他們言語相投,說了幾句,便看到季秋明大笑起來,而薑沅的唇畔也帶著笑意。

裴元洵看著他們一馬一車漸行漸遠,隻覺得胸口發堵,喉頭凝澀。

與此同時,一早打算帶著丫鬟外出逛金銀鋪子的裴元瀅,貓著腰縮在角落處,直到大哥走遠了,她才拉著丫鬟從角落裡走出來。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嘀咕著道:“我不會眼花認錯了吧?我怎麼看著,方才那個坐馬車離開的女人,有點像大哥那個落水死了的妾室呢?”

丫鬟沒怎麼看清楚,猶豫著道:“小姐,那人不是死了嗎?總不可能死而複生,想是您看錯了吧。”

裴元瀅想了會兒,還是覺得不太對勁,她邊走邊道:“那你說,要不是她,我大哥為什麼會站在這裡看她?”

丫鬟想了想,道:“那......有沒有可能是大將軍在外麵養的人呢,說不定模樣什麼的有點相似。”

裴元瀅立刻道:“你彆胡說八道了,我大哥那個人,我還不知道?他不近女色,才不會在外邊養什麼女人呢!”

丫鬟想了會兒,提醒道:“那小姐為何不直接問問將軍?乾嘛要自己猜呢?”

裴元瀅頓住腳步,恍然大悟地掐著腰點了點頭,道:“對,我直接問問大哥不就得了?費這麼大勁猜她做什麼,累得我腦袋都是疼的。”

午時過後,裴元洵要打馬出去,裴元瀅見大哥要出門,趕緊跟了上去,道:“大哥,你要去哪裡?”

殷老夫人要大哥去杏林醫署請譚醫官給她看診的事,裴元瀅還不知情,裴元洵說清緣由,便翻身上馬,打算離開。

裴元瀅撇了撇嘴,道:“大哥,那譚醫官架子也太大了,還用你去請?乾脆,我跟你一塊去吧,她愛給我看就看,不愛看拉倒,世間又不是隻有她一個會看病的大夫。”

裴元洵沉沉看了她一眼,道:“你可以和我同去,但見了譚醫官,你需放尊敬些,不可出言無狀,冒犯了醫官。”

裴元瀅漫不經心地點點頭,道:“大哥,我知道了,我聽你的,不會多說話的。”

三妹不會騎馬,隻能坐馬車,裴元洵便棄馬換車,與她一道坐在馬車裡。

馬車緩緩而行,裴元瀅坐在馬車裡,暗自琢磨了許久,道:“大哥,今天早晨,我怎麼好像看見你去青魚巷了?我還看見有個女人從巷子裡出來,我遠遠看著,怎麼覺得她長得有點像薑沅?”

裴元洵神色未變,心頭卻微微一驚。

他今日之所以答應帶裴元瀅一道去醫署,正是因為薑沅去了南縣,這樣她們彼此便可以錯開,沒想到,清晨

() 的那一幕,竟被她無意撞見。()

裴元洵沉默片刻,含糊道:昨日少陵闖了禍,我去代他向人家道歉,許是你看花了眼,那隻是一個普通女子,薑沅已死去幾年,怎可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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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這樣一說,裴元瀅便覺得自己是想多了。

不過,隔了一會兒,裴元洵又道:“那青魚巷,你記得不要過去,那裡有人家養了條大黑狗,會咬人。”

裴元瀅立刻搖了搖頭,道:“我才不會去呢,那巷子又小,那裡麵的宅子又破,去了我都嫌把我的繡鞋弄臟了。”

裴元洵沉沉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裴元瀅又想起什麼似的,道:“對了,大哥,你知道咱娘為何跟那個譚醫官鬨過口角嗎?”

這件事,裴元洵並沒有細問,他擰起眉頭,道:“有何過節?”

裴元瀅撥弄著手腕上的鐲子冷哼一聲,道:“你不知道,那個譚醫官說話有多難聽!那一回她到府裡給咱娘看心疾,正好咱娘的一個丫鬟剪壞了件好衣裳,娘讓她頂了個瓷罐站在太陽底下長長記性,結果正好被譚醫官看到了,她冷嘲熱諷,說娘是非好壞不分,刻薄寡恩,那衣裳一看便是貓爪子勾破的,查都不查清楚就處罰丫鬟,咱娘氣不過說了她幾句,她倒好,冷著臉撂挑子就走人了!雖說後來查清了,那果真是貓兒勾破的,但是,拋開這個不說,譚醫官這種傲慢無禮的態度,問題也太大了吧?”

她絮絮叨叨說著話,身旁卻沒有回應,裴元瀅轉眸看去,才發現大哥擱在膝頭的大掌微微握緊,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甚是沉凝。

大哥情緒似乎不好,裴元瀅知趣地閉上嘴,不說話了。

到了杏林醫署,他們徑直去了譚醫官的醫室。

不過,譚醫官卻並不在那裡,李修已跟譚醫官套過近乎,譚醫官答應見位高權重的裴大人一麵,差人給他留了話,讓他到清和苑來。

到了清和苑,裴元瀅左右環顧一周,嘖了嘖嘴,說:“大哥,譚醫官住的地方也太偏僻了,隻有幾根竹子,連盆花都沒種,要我住在這種破地方,一天我都受不了。”

裴元洵警告似地瞥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說話。

裴元瀅不情不願地閉上嘴巴,沒再吭聲。

房內,薑沅與季秋明已從南縣返回,正一左一右坐在書案旁,跟譚醫官說著那肺症的詳情。

南縣距離興州不遠,一來一回隻需半個時辰,那幾例難治的肺症他們已診治過,隻不過,其中那女子的肺症與旁人不同,要更嚴重一些,這種情況不可忽視,所以,一回到杏林醫署,季秋明便與薑沅一起來找譚醫官,想要探討尋求一個更適合那女子的診療方子。

正在他們說著話時,外麵響起腳步聲。

兩道腳步一前一後漸行漸近,越過清和苑的竹門,跨過台階,向房內走來。

那其中一道腳步聲沉穩有力,分外熟悉,薑沅迅速抬眸,循著聲音,向房門處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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