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杏爬起來,這才覺得渾身潮黏。
她從衣櫥裡拿了乾淨的衣服,徑直進了浴室洗漱洗澡。
等她洗漱完出臥室,紀桉正在客廳吸溜泡麵。
他一看到初杏,就委屈道:“姐,我餓。”
初杏走過來,問他:“靳言洲呢?”
紀桉說:“走了啊,今早就走了。”
“他是跟家人一起來海城玩的,就是過來跟我見個麵。”
初杏心裡有點失落,更多的是過意不去。
都沒好好招待他,他就走了。
她鬱鬱地進了廚房,開火做飯。
初杏在廚房做飯時用零碎的時間給靳言洲發消息。
【CC:靳言洲,對不起啊,昨晚沒能好好招待你。】
靳言洲拉著行李箱到家不久,就收到了初杏的Q.Q消息。
他看完後就打字回她:【沒事。】
初杏還以為他在海城,便說:【你哪天時候有空?在臨回去前,我帶去你吃最正宗的海城美食呀。】
靳言洲盯著她發過來的消息,猶豫了兩秒,隻好繼續撒謊:【家人臨時有事,我們已經回了。】
初杏抿了抿嘴巴:【啊,這樣。】
靳言洲很快發來:【以後有機會吧。】
她說:【好。】
初杏沒有再特意發彆的。
她收起手機,看了看正在煮湯的鍋,然後就開始切菜炒菜。
等她做好飯,再次從兜裡掏出手機,才發現靳言洲又給她發了消息。
他問:【你在乾嘛?】
半個小時前發來的消息了。
初杏拉開椅子坐下來,摁手機回他:【剛才做飯去了,現在正要吃飯。】
餓了大半天的紀桉已經悶頭開吃了。
初杏發完後還拿著手機,看著屏幕。
直到靳言洲的新消息跳出來:【吃吧,要吃飽睡好。】
她無意識地輕微彎了彎唇,應:【嗯。】
然後初杏才放下手機,開始吃飯。
.
在家裡呆了幾天,等父母回來後,初杏還是決定回到鄉下去過暑假。
她擔心姥爺一個人太孤獨,所以想多陪陪姥爺。
紀桉和她一起,姐弟倆拎上行李去了姥爺家。
少了姥姥的家裡,缺了很多煙火氣。
姥爺變得沉默寡言。
隻有當初杏和紀桉圍著他跟他說話時,他才會笑笑,和外孫女外孫聊聊天。
這個暑假雨水格外多,像人的眼淚。
鄉間的路也總是泥濘不堪,恍若破爛掉的心。
初杏其實什麼都懂。
就像她寫的那段《步履不停》觀後感——人生就是這樣,不管我們多麼小心翼翼,也總有趕不及的時候。
在得知姥姥正在醫院搶救的消息後,她就和紀桉立刻趕了過來。
可還是沒趕上。
姥姥沒能睜開眼看看他們。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姥姥是沒有意識的。
終究有遺憾。
初杏並沒有為難自己。
自那晚她在靳言洲麵前大哭特哭過後,情緒就在慢慢轉好。
她會跟著姥爺和紀桉一起去河邊。
他們爺孫倆釣魚,她就在旁邊用速寫本畫畫。
畫眼前看到的景,還有心裡思念的人。
初杏也會經常找靳言洲聊天。
她跟他說,姥姥後事辦完的那天,姥姥家來了一隻白貓,那隻貓天天都跟著姥爺,好像在代替姥姥陪伴他。
初杏還拍了白貓的照片發給靳言洲,問他:【可愛吧?】
他回:【還是兔子更可愛。】
初杏就蹲在地上捧著手機笑。
白貓在她腳邊蹭來蹭去撒嬌,她就笑著伸出手撓撓貓下巴,白貓立刻享受地發出咕嚕咕嚕聲。
這樣的光景持續到八月中旬。
姥姥“五七”那晚,初杏在姥姥去世後,第一次夢到了姥姥。
夢裡的餘笙麵色很好,透著健康的紅潤。
她穿著初杏之前給她挑的那件衣服,很溫柔地笑著。
“杏杏,姥姥真的要走了,”餘笙在夢裡對她說:“你要開開心心的,彆總掛念我,記得和小桉多回來看看你們姥爺,他這人嘴巴硬,心裡多想你們都不在嘴上說。”
初杏隻覺得難過,她啜泣著哭。
最後把自己哭醒。
村裡老一輩的人都說,人去世後,“五七”那天會踏入鬼門關,這才是真的和活著的家人陰陽兩隔。
而她在這晚,夢到姥姥和她告彆。
初杏擦掉眼淚,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是後半夜快三點。
她也說不清為什麼,就想找靳言洲。
這段時間她幾乎每天都跟他聊天,大多數都是她絮絮叨叨說她這邊發生了什麼事,他每次必回應,不管她說的事情有多無聊,他都會耐心回她,陪她聊天。
好像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了習慣。
習慣跟他分享她經曆的一切,酸甜苦辣統統都想告訴他。
初杏捧著手機發起呆來。
她終於覺察到靳言洲在她這裡的特殊。
她好像,早就習慣有他,並且……依賴他,甚至完全信任他。
依賴。
完全信任。
初杏忽然又想起,他出現在自己家裡那晚,她一看到他就失控哭了起來。
而她看到他的那一刻,想的是,跟姥姥的約定。
初杏懵懵懂懂地感知到了一些……她原來從不曾想過的事。
大概,是喜歡。
她盯著他的Q.Q頭像看。
他的頭像是他宿舍裡那一大一小兩隻兔子。
初杏點進去,在輸入框打了一行字,發送。
靳言洲正在睡覺,枕邊的手機忽然響起Q.Q特彆關心的提示音。
而被他設成特彆關心的,隻有初杏。
靳言洲瞬間睜開眼,摸過手機查看消息。
【CC:靳言洲,我夢到我姥姥了。】
靳言洲輕抿唇,有點擔心地問:【還好嗎?】
初杏本來就隻是想給他發條消息,沒期望他能在大半夜秒回她。
然而,他秒回了。
初杏愣了愣,問:【你是沒睡……還是我吵醒你了?】
靳言洲不想讓她有負擔,說:【還沒睡。】
初杏便問:【那,我能給你打個電話嗎?】
靳言洲立刻坐了起來。
房間裡漆黑,他隨手摁開台燈。
在清了清嗓子後,靳言洲才找到她的手機號,給她打了過去。
初杏很快就接聽。
她剛剛睡醒的嗓音格外輕軟,喃喃地喚:“靳言洲?”
靳言洲喉嚨發緊地應了聲:“嗯。”
初杏沒有聽出什麼端倪。
她說:“我就是……睡不著了,想找你說說話。”
然後又急忙道:“你要是困了,就告訴我。”
他佯裝鎮定地淡聲回:“沒事,不困。”
初杏突然微怔。
她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聲音還殘留著剛睡醒時才有的沙啞,而且聲線也比平常低一些。
他說他沒睡。
其實,是她把他吵醒了。
他為了滿足她,撒謊了。
他為什麼要撒謊啊?
該不會……喜歡她?
初杏很不確定。
初杏說想找他說說話,但其實她也沒說什麼。
很多時候他倆都不講話,就靜靜地聽著對方的呼吸。
後來初杏困了,打了個哈欠,他才提出結束通話。
初杏閉上眼,再次睡過去的時候,腦子裡不斷地閃回著之前和靳言洲有關的畫麵。
一幀幀一幕幕,像在回放電影似的。
五月份她在圖書館,一睜開眼就看到了他。
四月份他準備計算機大賽那段時間,每周四晚十點他們都能在公教樓遇見。
還有次,宿舍旁邊那條路的路燈壞掉,他說要給紀桉買飯,所以跟她一起走了那段黑漆漆的路。
當時他還主動把外套的衣角遞給她,讓她拽住。
甚至他們生日那晚,在去吃飯的路上,她給姥姥打電話落後大部隊,在抬眼時,發現隻有他在她麵前低頭摁手機。
人一旦懷疑什麼,總覺得哪哪都可疑。
自初杏懷疑他喜歡她的那一刻開始,這些事就都變得可疑起來。
不止一次的巧合、他的主動還有不經意,都似乎在提醒著她,他對她很不同。
可是初杏太困了。
她都沒回憶完,就陷入沉睡沒了意識。
第二天醒來,初杏一看到紀桉,就抓住他問:“紀桉,4月21號那晚,你讓靳言洲幫你去三餐買飯了嗎?”
紀桉聽的雲裡霧裡:“什麼?4月21號?我讓洲哥給我買飯?”
初杏神色緊張又認真,點頭:“那天是周四。”
紀桉脫口而出:“不管是周幾,我都沒讓他給我買過飯啊!”
“我從來沒讓洲哥幫我帶過飯。”紀桉皺眉不解,語氣十分篤定。
初杏慢慢鬆開抓著紀桉胳膊的手。
紀桉並沒有讓他幫忙買飯。
所以,他說要去三餐幫紀桉買飯,也是謊言。
隻是想陪她走那一段沒有路燈的夜路嗎?
初杏心裡又多了幾分確定。
他應該是喜歡她的。
·
臨近八月末,暑假也沒剩幾天。
初杏和紀桉得回海城。
一來是要回去收拾行李,二來,他們也想在開學前回家陪陪父母。
從姥姥家離開的那天,初杏終於把左手腕上停止走動的粉色手表摘了下來。
她把手表留在了擺放著姥姥遺照的桌上。
隨後,初杏拿出她這個暑假都在畫畫的那個速寫本,把本子交給了姥爺。
那裡麵,有這裡的風景,有在做各種事情時的姥爺,有姥爺去哪它去哪的白貓,有跟姥爺一起釣魚的紀桉,有在果園裡摘果子和拿著速寫本畫畫的她。
有爸爸媽媽。
還有姥姥。
最後一張是初杏畫的全家福。
畫中的姥姥姥爺坐在沙發裡,初杏和紀桉的分彆在姥姥和姥爺身側,跟老人拉著手。
父母站在姥姥姥爺身後。
姥爺的腳邊,趴著一隻白貓。
初至陽翻到全家福這張,再後麵就是空白頁。
初杏對他說:“姥爺,你先看這些,等我下次來,再繼續給你畫。”
初至陽溫和地笑著點了下頭,應道:“好。”
他說:“下次來,杏杏幫我和你姥姥畫張婚紗照吧。”
年入花甲的老人抬手抹了把眼睛,強忍著難受,嗓音微哽地遺憾道:“你姥姥跟了我一輩子,連張結婚照都沒有。”
初杏淚眼朦朧,卻笑著說:“好,我給你們畫。”
.
因為初杏和紀桉沒有考試就離校回家了,所以在開學後,他們需要參加補考。
初杏的最後一門考試在9月5號下午5點20結束。
今天中午她給靳言洲發了消息,說的是下午考完試約他一起去吃飯。
他答應了。
初杏其實是想,表白試試看。
她並不知道,靳言洲從開學那天就在等。
他怕影響她考試,所以一直在等她補考完,然後向她告白。
這天傍晚,夕陽漫天,微風徐然。
初杏捏著透明的考試筆袋從教學樓走出來。
已經在路旁等了她半個小時的靳言洲站在梧桐樹下。
相貌端正英俊的男生一身很簡約的白T黑褲,身形挺拔落拓地立在那兒,格外惹眼。
他的神色冷然,麵無表情地盯著教學樓的門口。
倏而,男生的黑眸亮了亮,目光不自主地稍微柔下來,眼角還染了零星笑意。
初杏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愣了愣,隨即立刻跑過來,驚訝地喚他:“靳言洲?”
“你怎麼在這兒啊?”
“等你,”靳言洲說完又有點不自在地偏開視線,找理由:“不是說一起吃飯嗎?”
“啊,對。”初杏點頭。
就在他轉過身要往前走的那一刻,初杏咬了咬唇,突然叫住他:“靳言洲!”
自從發覺他好像喜歡她,她每天都很想確定,到底是不是真的。
每一天,她都在被這種不確定的曖昧折磨著。
初杏不喜歡模棱兩可,她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
本來是想借約他吃晚飯把喜歡他這件事說出來的,可是初杏發現,她等不及。
她一看到他,就立刻想知道他的答案。
所以,她在這個當下,鼓起勇氣直接跟他告白,說:“靳言洲,我喜歡你。”
女孩子緊張到嗓音染了顫意,她穩了穩聲線,繼續話語溫軟認真地往下說:“你要是也喜歡我的話,就過來抱我一下。”
背對著她的男生,已然僵在了原地。
隻有胸腔裡的心臟,突然瘋狂地跳動起來。
幾乎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仿佛在無比急切地回應她——
他也好喜歡她。
作者有話要說:艾魚好壞,居然卡在這裡(我先替你們罵了!
但是這章好肥哦!足足八千字!!!
其實卡在這裡是因為下一章要換標題啦![初吻]這個標題終於要來啦!
感謝在2022-02-1122:08:43~2022-02-1223:04: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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