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2 / 2)

惜奴嬌 燭淚落時 4649 字 1個月前

恐怕也是冥冥中的命數,叫她舊的那件洗不淨汙點,新的這件又裁不出個頭緒。

周娘子卻有一雙針黹巧手,線走不停,穿針引線之間,半朵金蓮已在紅紗羅上舒展了一瓣脈絡。應憐瞧得入迷,問道:“娘子在繡勒帛?”

“哪是啊,”周娘子停了針腳,將那紗羅帶子微微展開,露出已繡好的十來朵金蓮紋樣,遞與她,“我許了蓮台寺的師姑一條十八朵金蓮的帔子,想著初一燒香時,便供給觀音菩薩金身。”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應憐攥著素絹,問:“蓮台寺……是尼寺麼?”

“正是。”周娘子道,“咱們吳縣的尼寺不少,卻少有如那處般靈驗的幽靜樂土。那裡的師姑也俱是有大功德之人,不像彆處的僧尼汲汲營營。我們素來初一十五燒香,隻在那裡。”

她瞅了她一眼,便又低下頭,針尖在發裡順了順,繼續繡金蓮的緣邊。那金紅佛蓮映在應憐眼裡,如見普照佛光,引迷途之人渡業障苦海。

佛前若供三盞長明燈,她是否便有了盼頭,盼她爹娘兄長早登極樂,再不用忍受輪回苦楚?

她一時想得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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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的時間疏忽而過,算起來,她已在藥鋪子裡住了十天,也喝足了十天的湯藥。不知真是苦口良藥,抑或本就已無大礙,應憐的頭疼果真好了不少,攬鏡自照,額上白淨,料也再不會有人嫌她“印堂發黑”了。

白晝仍熱著,早晚卻涼了起來。她尋了個時機,一日將晚,叫住來看她喝藥的宗契,“師父暫留步,我有話與您說。”

門開著,宗契正撩了竹簾子往外走,一腳裡、一腳外的功夫,駐足回望,高大的身形將將抵著門框,落下樸素的灰影來。應憐隻見他臉廓英挺利落,半緣鍍落日沉金,半緣攜凡塵溫和,頓了頓,緩緩走上前。

宗契一眼瞧見她手裡的那片天水碧的輕紗薄色,挑眉微詫,“怎麼,你不愛這顏色?”

“顏色很好,是我自己手笨,裁不來衣裳。”應憐勉強笑了笑,眸子泛紅,還將素絹還了他,低頭宛如做錯了事,“我原想給您做點什麼,又怕糟踐了料子。”

宗契慣不會拉拉扯扯地推辭,便收了素絹,想了想,“那我得了空找人給你做一件,嗯……抹胸。”

話說出口總覺著有點赧,送閨閣裡的女娘貼身衣物,總歸有些不大合適。但買都買了,總不能再退回去。

不料應憐卻搖搖頭,吸了吸鼻子,仍是垂著腦袋,盯著自己的鞋尖。

“師父,我想出家。”

他便徹徹底底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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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頂受戒那日的情景,他已有些記不大清了,隻記得那會子師父就已經像後來那麼老。他親為自己主持受戒,又說了一堆不知所雲的話,最後讓他在佛前鄭重地叩首,又讓他向他叩首。

從此他沒了俗家的姓,卻仍是原來的名。師父雖不教改,卻與他道:“此‘宗契’非你曾用之名,而是我佛光寺‘宗’字一輩的法名。初知你名姓那日,我便知你與我佛有緣,否則怎麼就恰好叫這個名兒呢?”

據說這話他也曾在他爹跟前講過,當時兩人便為這個打了一架。他爹是這麼回的:

“老禿驢恁地不會講話,我賀氏獨門長子,怎舍得把你做小禿驢!”

可終究是上了佛山、入了禪林,一待就是十多年。

若說他當真一心向佛,宗契捫心自問,佛是什麼,他也說不清楚,不過習慣了每日擦拭佛像金身,為供養的佛燈添油,閒暇了就在塔林間練武,從東卷到西,把瓦礫落葉卷得到處都是。

清靜的日子過慣了,便淡忘了在俗家曾怎樣生活。

但他仍舊不解,凡塵之人,怎會生出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