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1 / 2)

惜奴嬌 燭淚落時 5673 字 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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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最終也沒有改主意。

九月初一,應憐陪周娘子到城北蓮台寺燒了香。回來後周娘子便道應憐果真是個有慧根的,怪不得那妙戒住持一見便心生歡喜。

宗契尋空又問了應憐一回,她仍如前語作答。他便不再強求,三日後,待應憐身體無礙了,親自送她去蓮台寺,將兩人一場淺薄的緣分全了始終。

這一日晴光大好,一輛馬車攜著二人,同藥鋪子的周娘子一道,出了吳縣城北。

時節已近重陽,城外卻沒什麼人,牙道上零零星星隻見把守的兵丁,皆是附近募來的鄉勇,到得蓮台寺山下,又圍了一圈,把守在出入的道口,專盤查詰問衣衫襤褸之人,見了他們的馬車,問也不問便放行了。

“最近城外聚了流民滋事,若無這些兵士護著,我也不敢帶你來蓮台寺呢。”周娘子道。

應憐上回來,已見過一次了,默默點頭。

幾人過了山門,登上低矮的半山,沿著石砌的小路走入翠樹修竹裡一座清幽雅致的禪寺。碧瓦紅牆、琉璃屋脊,寺前門楣的大匾上,漆金三個大字——蓮台寺。

應憐走出了一身薄汗,素白的臉暈起了一層紅,扶著立地的銅香爐暫歇,待喘勻了氣,向宗契點了點頭。

她披著一件月白的半袖褙子,腰帶淺淺地係著,絛子結到了末端,仍攬不住纖瘦的腰身,立在半蔭的古柏下,斑駁陰影如鏤花淺淡,撲簌簌地落在衣上、肩頭,風拂不去,隻牽起紗羅榴裙的襇褶一角,一霎時竟使宗契生出渾不勝衣、扶搖而去之感。

他心念一動,伸出手去,欲捉她腰帶,怕留不住,猛一下又回過神來,隻將镔鐵棍換了隻手,匆匆掩飾住了。

“我送你進去。”他道。

周娘子落在後頭,此時也跟上來了,眼裡眉間似有一份揮之不去的喜色。

寺門前早有女尼等候,見幾人來了,施了個禮。

幾人各自還禮,跟著人邁過門檻,進得寺去。

蓮台寺不大,卻步步清雅。宗契四顧望著,隻覺比從前任何一處禪院都更秀致,也不知是南人的禪寺都如此,還是因尼眾居處之故。

寶殿裡並無香客,殿後小門落了鎖,他們隻被帶去一處偏殿。從開敞的軒窗,正可遙望藤蘿嬋媛的走廊,廊柱羅列成排,其上鬥拱精巧,一氣兒的青綠碾玉裝彩,枋心兩端的如意流雲竟輕靈仿若無質,使人神迷。

住持妙戒上師親自來迎,年逾五十、枯瘦莊嚴,正對應憐時卻隱有笑意,與她很是投緣的模樣。

因宗契在場,不便去向後殿齋房,幾人隻在前頭轉了一圈。應憐又拜了一回觀音與童女,心知今後便要時常侍奉在側,仰首望那寶相金身,目光飄下來,卻不自覺又看了眼身旁宗契。

宗契師父心不在焉地聽周娘子與住持搭話,微偏過頭看窗外景致,側臉鼻梁高挺,於眉目間落下深濃的陰影,暈開在點漆黑眸裡,又透出幾分清明的光來,竟比菩薩手托的琉璃淨瓶更加明耀。

周娘子殷勤的說話聲在寶殿回響,正談到應憐在藥鋪子裡時,如何柔順虔敬,妙戒便道:“娘子雖有向佛之心,到底年歲頗小,恐心性浮沉。不若仍蓄了發,在山門內住一段時日,果真誌向已定,再落發不遲。”

“是,一切憑上師吩咐。”周娘子道。

妙戒又道近日恐不太平,誡告無事輕易不得下山雲雲,應憐自是應下,忽而宗契插了一句,“貴寺隻司香火的營生麼?”

話問得有些突兀,妙戒卻如常應答:“隻憑香火,哪得清閒如此?”

她便攜他們出得寶殿,從側廊繞出,拐過一道月門,卻見彆有洞天,是一連幾間開敞的齋舍。

妙戒與近旁人叮囑了幾句,她便進了齋舍,不多時,換了個清清秀秀的女尼來,並未穿一色的灰布僧衣,卻著了層層疊疊的退紅、鶯黃、牙白、乃至天青的素羅襦,手裡還捧著幾疊生色薄紗,各有花草、蟲鳥紋路不一。

正是一日裡最熱的時候,這樣重重疊疊地堆在身上,她卻絲毫不出汗意。

周娘子連聲讚歎:“這般精細的好料子!”

“這是敝寺織出的綾,在平江府粗粗有些名聲,人隻管叫‘蘇州寺綾’。”妙戒隨意取了一塊檀色的薄綾,舒展開來,教他們將那細密華美的球路紋看得更清楚,“我寺中上下也有女僧幾十口,隻靠香火,囫圇得個溫飽則可,哪還能置得這殿頂琉璃、廊上華彩?”

說罷,她讓那作衣架子的女尼回去,又帶幾人回了前殿。

宗契這才放心。

應憐原是好奇,此時又忐忑起來,瞥一眼那如煙如霞的檀色薄綾,心頭長草似的,終於挨到與妙戒說話畢了,送宗契出寺,與他告彆。

兩人站在平頂的石階緣處,臨著幾步向下的山路,宗契道:“莫要送了,我自己下山就成。”

應憐心裡不踏實,回望闃無人跡的寺門,正半闔著掩留一條門縫,知是給她留的門;又看看宗契,眉眼有幾分糾結,“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