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是被冤*汙陷害,並未與人私*通呢?
若是如此,王家還要與我退婚麼?”
屋內所有人循聲望去,隻見尤妲窈凜然闊步踏了進來,神情磊落,一身正氣。
她目不斜視,沒有給王家人一個眼神,隻將裙擺撩起,直正跪匐在了正堂地上,盈盈一握的腰肢傾斜倒下,顯露出飽滿的臀部線條,
“那日女兒被小廝衝撞,怒極攻心之下當場就被嚇病了,這接連昏睡了好幾日,待今日身上好受些,才有力氣從病榻上掙紮起來給父親母親請安。”
“可女兒也委實沒想到,就在我神誌不清,囈語連連,無力張嘴辯駁之際,卻被人如此抹黑造謠,女兒家名節聲譽大於天,此舉無異是要將女兒釘死在恥辱柱上永世不能翻身,女兒冤屈,求父親母親給女兒做主。”
“女兒在此指天發誓,若我以往與外男有過半分逾矩,做過半分對不起尤家列祖列宗的醜事……
我此生不得好死!”
錚錚之言,振聾發聵,在高闊的廳堂中傳來陣陣回聲。
其實就算是尤閔河當場親眼所見,可從心底裡,他也還是相信尤妲窈的。
他膝下有三個女兒,隻有這個大女兒自小就乖巧懂事,恭謹膽小,哪裡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做出此等忤逆之事?原本就是打算等女兒病情好轉之後,再好好盤問一番,可架不住人言可畏,事態發展如此惡劣和迅速。
他眸中帶淚,趕忙上前將女兒從地上攙了起來,
“傻孩子快起來,你放心,自有父親為你做主。”
尤閔河扭臉,朝站在一側的王家母子,冷言道了一句,
“王家之所以上門退婚,不就是因為擔心窈兒品性不端麼?
今日正好大家都在,不如在此一同查明事情真相,免得今後說我尤家處事不公,偏袒自家女兒。”
但凡尤妲窈再晚出現半息,待尤閔河做主,在切結書上按下紅指印,那便算退婚成功。
明明隻差最後一步,就能功成身退……這忽如其來的變故,委實在王順良的意料之外,他的臉色很明顯有些不太好看,可尤閔河都這麼說了,那他自然也不好走,隻能暫且留了下來,看尤家如何斷這門香豔案。
真相到底如何,其實倒也不難查。
那小廝不是說尤妲窈主動勾誘麼?那便將時間,地點,及如何勾誘……儘數說清楚道明白。
且他說二人私相往來,那自然是會留下些蛛絲馬跡,將證物呈上來便是。
以及是如何秘會,秘會了幾次,秘會時她穿了什麼顏色的衣裳,也需得一一稟明……
那小廝並非簽了死契的家仆,不過是個簽活契的長工,事發之後就被束縛住手腳關押了起來,原本就想著等尤妲窈病愈之後,待盤問清楚再想著如何處置,現尤閔河立即命人將這小廝提了上來,就這般在廳堂上,當麵鑼對麵鼓對峙了起來……
那小廝跪爬在地上渾身顫抖,壓根不敢抬頭,回起話來也支支吾吾,錯漏頻出,前言不搭後語,邏輯極其混亂……
半柱香後,坐在主位上的尤閔河越聽越氣,越想越怒,從座椅上彈跳起身,一腳狠踹在小廝肩頭,
“……分明是你這混賬玩意兒心懷不軌,覬覦我女兒美貌,那日當著眾人的麵不僅不認,卻還汙蔑是她主動勾誘?害得她現在名聲全毀,你良心被狗吃了不成?你個醃臢潑才,我……我今日若不打死你,實難消我心頭之恨!”
尤閔河擼起袖子上前,錢文秀怕真鬨出人命上前阻攔,王順良母子擔心殃及池魚趕忙往後回避,後麵跟過來的尤玉珍與尤玉嫻滿臉義憤填膺……
混亂的場麵持續了一段時間,後來家仆們上前,先將這小廝拖了下去,廳堂中才又恢複了寧靜。
那麼幾句空口白牙,血口翻張的虛言…
就讓尤妲窈在潭州畫地為牢,被囚禁至死。
她圍觀著這場遲來整整一世的正義,心中又酸又苦又澀,她也很想如父親那樣,上前嘶吼怒罵一番,可終究極力忍住了,整理好情緒後,她底氣十足,闊然急步直愣愣走到王家母子身前,梗著脖子不卑不亢道,
“二位也都看見了,這不過就是一場烏龍,根本就不足矣構成退婚理由。
所以半月後的婚事,理應能如期舉行吧?”
王家母子被問得猝不及防,呆愣當場。
好似張嘴生吞了隻蒼蠅,二人臉上的神情都精彩極了,他們原以為今日退婚已成定局,誰知尤妲窈竟是被冤枉的?這樁如火如荼的醜聞不過始於一個小廝的謬言?偏偏他們在旁眼睜睜瞧著尤家審查出事情真相,饒是不想承認也抵賴不了,所以現如今,他們反而成了進退兩難之人。
母子對了個眼神,瞬間達成了共識。
王順良蹙眉抿唇,在沉默許久之後,對著那雙隱含淚意的清冷眸子,冷聲道,
“無法如期舉辦,這婚依舊要退。”
不是已經查清楚,尤妲窈名節無礙麼?
竟還要退婚?這是何道理?
此話一出,在場尤家人都坐不住了,各式各樣迥異的目光,全都齊刷刷都看了過來。
王順良臉上有些訕訕,終究頂著壓力道,
“不管真相如何,醜聞已經傳得滿京城都是了,現在京城人人都傳她是狐媚禍水,我總不能抓著方才生事的小廝,逮著路人一個個同他們去解釋吧?就算解釋了,他們會信麼?他們不會信,他們隻會笑我癡傻!
總而言之,這樁婚事是無論如何都繼續不下去了,與其勉強成親成一對怨偶,還不如趁早一拍兩散。”
按理說未婚妻受了委屈,王順良合該心疼安撫,柔聲勸慰,可他不僅沒有,第一反應竟是怕牽連自己,避之不及想要退婚?
尤閔河好不容易平複,此時又被激得氣血翻湧,他眸光震動,伸出顫抖的指尖,對其唾道,
“你究竟是不是個男人?竟連這點擔當都沒有?你怕那些流言蜚語,難道窈兒就不怕麼?你可曾為她想過半分?這婚一退,她該如何自處?賢侄,你聽我一句勸,二人若是有情,便足矣抵過萬難相伴到老,實在是不必耽於那些虛名……”
“恕順良難以從命。”
臉麵啊什麼的,王順良已經不在乎了,他繼續將那張切結書取出,朝尤妲窈遞了過去,“簽了這文書,你我一刀兩斷,各奔前程吧。”
嗬。
王順良高中皇榜,是多年來尤妲窈辛勤勞作的幫扶換來的,可果然瞎子恢複光明的第一件事,就是扔掉拐杖。
與尤閔河還試圖說服他繼續履行婚約不同,尤妲窈早就看透了他趨利避害,忘恩負義的本性。
不過好就好在,尤妲窈對此人也並未動幾分真情,那些被辜負的傷感,早就在上一世中被消磨殆儘了,她現在心中存在更多的,是想要還擊的怨憤,而王順良的反應,恰恰證明了他對於退婚有多迫切…
“你已無一絲餘情,那我自然也不會死抓著不放,可既已證明我無任何過錯,那你便是無故退婚。
依照民俗,男方若決意無故退婚,需給予女方補償。”
她伸出指尖接過那紙文書,眼底儘是戲謔,
“想要我簽這切結書,可以。”
“奉上白銀五千兩,我立馬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