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2 / 2)

養成係禍水 不配南 10153 字 2024-06-24

“方才那些話,是慧姨娘教你說的?”

隻見尤妲窈微微頷首,上身前傾,一如以往般恭敬,

“回大娘子的話,我方才從昏睡中轉醒,還未曾見過慧姨娘。

女兒隻是心中不忿,不想要就這麼便宜了王家人。”

也是,慧姨娘若有此等得心機,豈會這麼多年在後宅中都被壓製得動彈不得?

錢文秀徹底打消了心底的顧慮。按照常理,因著尤妲窈惹出這麼多風波,總是要再狠狠處罰一頓的,最不濟也要去跪三天祠堂,可念著她被人冤汙病體未愈,又從王家手中要來了五千兩銀錢,錢文秀打算暫時放過,揮了揮手將她打發了出去。

萬物勃發,春陽正好,習習微風穿堂而過,遠方傳來悅耳的鳥叫聲。

錢文秀一掃前幾日的陰霾,隻覺得心情格外愉悅,她嘴角上揚,先是望了望那紙靜置在桌上由王順良親手簽下的結款文書上,然後回頭朝兩個嫡女笑道,

“今年春日的衣裙都還未做吧?幾日後,我命流光閣的裁縫上門來,用最好的料子給你們量身定做,想做多少套,都使得。”

廳堂院外,一片綠意盎然,爬山虎順著牆根飛快生長,覆蓋得幾乎看不牆麵的底色,垂花門後的一片綠蔭之下,站了個美貌婦人。

她素衣銀釵依舊難掩姿色,豐胸盈臀,獨有些成熟的韻味,此人正是尤妲窈的生母慧姨娘,她哭得眼皮高高腫起,正伸長了脖子朝廳堂門口望,女兒跨出院門的瞬間,暗淡的眼神中出現了絲光亮,立馬迎上前去,哽咽著小心翼翼問道,

“……王家人沒有為難大姑娘吧?”

尤妲窈聞言心底不禁湧上些酸澀。

她本是姨娘十月懷胎受儘苦楚生下來的女兒,可因剛落地時就被錢文秀抱在身前養了七八年,身旁的婆子女使沒少在身前說酸話詆毀姨娘,所以她先入為主心底生了隔閡,哪怕後來回到姨娘身邊也不願同她多待,以至於到今日這般生分,姨娘隻敢依著規矩喚她一聲“大姑娘”。

尤記得上一世,自她被送回潭州,姨娘就鬱鬱寡歡憂慮成疾,沒捱過幾個月就去世了。

重生一次,她不願再母女離心,重蹈覆轍。

“三日後,我王家再無瓜葛。”

尤妲窈跨下石階,主動上前牽過了慧姨娘的手,不僅將那日發生的事情解釋清楚,還將方才在廳堂中發生的一切都儘數說給她聽……

向來冷心冷性的女兒忽然間這般親厚,慧姨娘略微有些不適應,被牽住手的那半個身子瞬間都僵住了,可轉念一想也明白了,到底是血脈相連,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女兒必定是因為這接連不斷的禍事,徹底想清楚了,這個世上到底誰才是真心待她好的人。

慧姨娘一時間有感而發,愈發哭得厲害,澀著嗓子哽咽道,

“你若不是個庶女,哪裡會吃這麼多苦受這麼多罪?都是姨娘拖累了你,都是姨娘的錯……”

在慧姨娘看來,那樁醜聞之所以發酵到滿城風雨,皆因尤妲窈是個庶出。

就因慧姨娘身份卑微是個妾室,所以尤妲窈自小就受嫡母打壓嫡妹欺辱,哪怕議了親,王家人也看準了無人為她出頭,向來是頤指氣使予取予求,若她是個嫡出的,當家主母會容許王家人這般猖狂麼?

且那日在房中的不是尤妲窈,而是尤玉珍或者尤玉嫻其中任何一個,錢文秀說不定當場就拿出了當家大娘子的決斷,當時就封鎖消息控製輿論,當著滿堂賓客的麵將事情查清楚問明白,豈會像今日這樣,事事慢一步,惹得全家都成了滿京城的笑話?

由此可見,錢文秀在後宅中對待子女不僅一碗水端不平,應對此等緊急情況,也無能不作為!

慧姨娘努力壓住心中的怨恨,攥著巾帕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努力控製情緒,擠出一個淡淡的笑臉來,

“……尤家和王家無論哪個都靠不住,可窈兒莫要擔心,咱娘倆以後也不用擔心沒有依靠了。

你可還記得你舅父?當年我抬入尤家生下你後,你舅舅就上戰場參軍了,這些年也立了些不大不小的戰功,昨兒個我收到來信,信上說他接連打了好幾場勝仗,已得獲重任升為四品明威將軍,朝廷還特意封了爵位,恩賞了宅子,他們不日就要舉家搬遷到京城,算算時間也就這兩日到,待你舅舅入了京,便不怕無人護著我們了……”

這個舅父母親常常提起,他三不五時會回京述職一趟,尤妲窈上次見他還是四年之前。

不過她記得上一世在潭州被囚禁時,曾收到過舅父傳來的一紙書信,他讓她莫慌莫害怕,待時機一到,他必回趕往潭州將她解救出來,可惜她還沒有等到,就遭遇匪亂落井而亡了……所以對於依靠彆人這件事兒,尤妲窈內心並不抱有什麼期望,隻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慧姨娘繼續絮絮叨叨說著,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今日王家人不是答應給五千兩補償麼?這些銀錢分文不動,今後全給你充做嫁妝,等風頭過去了,我再讓你舅父在軍中給你尋個家風清正有抱負的英武好兒郎,你舅父他如今官高祿厚,比你爹可強上不少,這些年走南闖北的想必看人也準……姨娘啊,就等著你能配得一門好婚事,今後與夫君琴瑟和鳴,相愛一生。”

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現在外頭但凡提起尤妲窈這三個字,所能聽到的都是汙言穢語,嘲弄恥笑,全京城的男子全都對她唯恐避之不及,哪裡會有什麼英武好兒郎從天而降來娶她?尤妲窈之所以問王家要銀錢,便是覺得哪怕今後嫁人無望,也有這筆銀錢傍身,哪怕去做個小買賣,能安然度過一生罷了。

尤妲窈沒有戳破慧姨娘的幻想,也不敢想將來會是什麼樣子,隻完全聚焦在立馬能落定的事情上,她沉了沉眉,

“可就算王家如期把銀子送來了,怕也是連一個銅板都不會交到我手上……”

慧姨娘福至心靈瞬間明白了她的顧慮。

在巨大的利益麵前,人性容易隨著貪欲而扭曲變形,五千兩不是一筆小數目,難免不會有人動心思,而尤家家宅中最有動機有理由有手段,且恨毒了她們母女二人想要貪墨這筆巨財的,唯有一個,那便是當家主母錢文秀。

慧姨娘眉尖微蹙,攙扶著女兒的指尖驟然緊了緊,

“你曆經磨難才換回來這些傍身錢,姨娘必會幫你好好守著。

誰若想動,我同她拚命。”

重生一世,許多事情都並未完全平息,還有許多隱患沒有消除,它們如線團般絞在一起,根本理不出個所以然來。

尤妲窈本就身體不適,應對完今日諸多的繁雜後,已是心裡交瘁,回到清霜院後先是喝了一小碗米粥,半個時辰後後慧姨娘又端來了碗說是能清熱解淤,抗毒強體的湯藥,她服用完隻覺一陣困意襲來,躺在榻上沉沉睡去。

再醒來時已是深夜,她靜躺在榻上,稍稍偏了偏頭,順著微開的窗戶朝外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銀光燦燦的璀璨銀河……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終於感受了絲輕鬆和愜意。

所以悲劇不再上演了吧?

她已拚儘全力還原真相,也讓過河拆橋的王家付出了應有的代價,所以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所以她必然不會再被攆去潭州那個鬼地方了吧?

在潭州的那段日子,是尤妲窈生命中最灰暗的時光。

老家的人示她為恥,隻將她關在了間窄□□仄的院裡,給的是最下等的吃食,送的是最單薄的衣物,饑餓寒冷她能忍受,可忍不了的是常有人爬上牆頭對著她砸石頭,更有聽聞了她香豔事跡的好事者,專門尋到院外來說些不能入耳的汙言穢語。

沒有人同她說話,沒有人相信她是冤屈的。

那樣每時每刻都擔驚受怕的日子,她再也不想過了。

……

正這般想著,此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窗紙上人影極速移動著,最終停在了屋外,哐啷一聲巨響,木門被人從外頭猛力踢開,尤妲窈從榻上支起半個身子朝門口望,錢文秀身前伺候的張媽頭一個闖了進來,後麵還跟著好幾個婆子女使。

還不待尤妲窈說話,張媽一年冷肅,語氣森寒張嘴道,

“就在方才,誣陷大姑娘的那名小廝在柴房忽然暴斃。

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死無對證,無法將魁首壓去官府定罪,便無法平息這樁令家族蒙羞的醜聞,依著當家主母的意思,此事皆因大姑娘而起,但凡你在京中一日流言便永不能平息,不如大姑娘先回老家潭州暫避風頭。”

“大姑娘放心,這碗迷藥藥效很快,亦無痛苦,你隻需睡一覺,再睜眼時便已到潭州了,老奴已經派人先去打點好一切,大姑娘隻管安心上路……”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