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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拂曉 探青 20596 字 29天前

第七十一章

擁有?著謫仙風姿的薛聞, 從未有?此刻慶幸自己一直帶這匕首防身。

更慶幸自己在東宮也未曾整日養尊處優,荒廢一身氣力。

她肌膚勝雪,烏黑的墨發隨著劇烈的動作傾瀉, 急促的呼吸和咬唇讓她唇色泛紅, 如同冰雪中?生出的豔色。

婉約風流。

但可惜,少女吸入迷藥後柔軟的身形讓她每一個動作都?顯得來之不易, 動作間,她緊緊握住匕首把柄上的寶石, 將全身的力氣貫徹於此。

而後她迎著陌生模樣、還未完全斷氣的匪徒, 沒有?任何猶豫, 窮途末路一樣朝著心房處刺下一刀。

一下又一下, 直到眼前?之人血肉模糊, 她才失力的收回手。

鮮血噴灑在她光潔的麵?容上,濃烈的反差感讓她帶著些妖異穠麗, 此刻能夠觀賞如此美景的隻剩下一具屍首。

今日?湯家謀反已經是板上釘釘, 外頭都?在亂著,知情的怕湯則鎮井噴, 不知情的已經開?始整理記憶, 怕湯則鎮借機把?看不順眼的一舉帶走。

——反正他活不了, 能帶走多少可不就一張嘴的事。

陛下不, 到不如說不論哪一位皇帝,麵?對這事都?能借機收複自己的勢力。

薛聞試圖讓自己的頭腦清明些許, 但身軀越來越沉重的事實讓她隻能優先?考慮自己的處境。

李淑妃要麼就是偽裝的太好, 要麼就是已經被人控製,而她不論如何都?是案板上的魚肉。

薛聞希望是第?二個?。

她逃不出, 甚至隻能寄希望於他們將她想的太簡單,不會發現自己還有?著清醒的意識。

裙擺跌跌撞撞, 被困在裡麵?的人在最快的時間內將香爐裡的香的香潑上茶水,而後選擇了殿內最好躲藏的衣櫃裡。

衣櫃昏暗,薛聞闔上門的那一啥握著匕首的手掌已經全部被鮮血染透。

這不是匪徒的血,而是她自己用匕首割破手掌,以疼痛來維持清醒。

視線內隨著門被闔上,眼前?一片昏暗。

薛聞苦中?作樂的想,太子?殿下要是再晚一些,他們又隻能寄希望於來世了-

秦旭一醒來,隻覺得渾身疼痛,這是他這輩子?受到的最大委屈了。

“南王殿下醒過來了。”宮女太醫們喜不勝收,連忙高聲呼喊著。

“還沒到京城嗎?”天之驕子?也隻剩下氣若遊絲,環顧一遍四?周景色後確認還在行宮中?,身邊伺候的也沒有?一個?是自己用慣了的,這才有?此一問。

“是太醫說您不宜移動,陛下也就未曾回京。”

領頭的宮女戰戰兢兢的回答,將兩個?事連在一起說,但顯然結果南王十分滿意,自認自己有?了救駕之功,讓父皇心疼不已,這才拖延了回京日?子?。

“湯相來看過本王嗎?”

“他回京了嗎?”

秦旭什麼都?不知道,興致勃勃的詢問著關於湯則震之事。

眼見宮女支支吾吾,神色晦暗,看著一無所知的秦旭竟然恒生了許多同情,同情這人是個?傻子?。

“沒。”

“湯相公並未回京,就在偏殿,殿下若要見,奴婢立刻宣召他過來?”

“彆?,還是本王去見他。”

秦旭難得再去見湯則震的時候心情如同騰飛的鳥兒一樣雀躍,想到二姥爺會如何誇他,他立刻就覺得身上的傷口也沒有?很疼了,立刻不藥而愈。

披上一件大氅後便迫不及待的前?往偏殿。

一場秋雨一場寒的諺語,大安百姓耳熟能詳,現今已經十月,下了場淅淅瀝瀝的雨後更是寒冷,無數荼蘼之花經曆風吹雨打後隻留下一地殘骸。

時節多變,人亦是。

秦旭就不是個?聰明人,也不會多想什麼,被內侍攙扶著顫顫的走出院子?,此時天還未大黑,晚霞雲蒸霞蔚,落日?熔金,渲染的整個?蒼穹都?好看的緊,濃烈的像是天邊燃起火焰一樣。

路上帶著濕寒,腳步未停。

可湯則震不在偏殿裡好好歇著,在刨地。

說是這麼久了,就停了一會兒,醒來就開?始拿著鋤頭揮汗如雨。

這本是尋常,秦旭時常都?能見著湯則震在地裡,也沒有?覺得哪裡奇怪,直到真的見到了如今的湯則震本人。

本朝的中?流砥柱湯相公究竟長的什麼模樣,很多人都?說不上來,但若要選一個?詞來形容,那必定就是寶刀未老。

連陛下都?得喚他一聲舅舅。

他的身軀撐起整個?湯家的顯赫門楣,代表著湯家的從龍之功。

秦旭以為自己的二姥爺永遠不會老,永遠會為自己撐起一片天。

直到他的雙腳踏入這座四?四?方方的宮殿後,冷雨敲窗的陰日?蔓延,而他那德高望重的外祖一身粗糙的單衣在地裡耕耘,周圍守著的內侍跟瞎了眼一樣冷眼旁觀。

“你們是怎麼做事的?”

“本王二姥爺的茶呢?大氅呢?你們都?伺候到哪裡去了?信不信本王一聲令下要了你們的狗命?”

內侍們噗通一聲跪下,左右互看,欲言又止,有?什麼都?不敢說。

說什麼?

說上頭的意思隻需要監視著人不死就行了,剩下的他們什麼都?不用管?

這話南王能聽嗎?

隻怕都?不用等他們說完,直接要了他們的小命。

“當差不宜,你何況難為人家?”湯則震已然聽到了這裡的動靜,用鋤頭撐著身子?,語氣平和的開?口。

屋簷上,一隻孤雁飛過,撲棱棱的。

秦旭氣不過,看著幾個?內侍依舊沒解氣,但一旁粗服淡顏的湯則震瞥了他一眼,淡淡開?口:“你這是徹底打算不聽我?這個?老人家的了?”

隻一句,就讓氣勢洶洶的秦旭偃旗息鼓,不敢再發脾氣,隻厭煩的揮了揮手,示意人退下。

但幾個?內侍就跟什麼都?看不見一樣,依舊跪在地上不起身也不退下,呆呆愣愣的,絲毫沒有?在宮裡的伶俐勁兒。

“你們還不退下,難不成是要本王親自請你們離開?嗎?”

內侍們相視一眼,其中?品級更為高一些的回話說道:“啟稟南王殿下,並非奴婢們不願離開?,實在是上頭有?命令,不許奴婢們離開?相公一步。”

“這”

“你們反了不成?”

湯則震視線像開?了一個?小縫,若無其事的淡淡開?口:“算了,人家為了當差,不必難為他們。”

就算秦旭再傻也察覺到了不對,他嘴唇嗡動,猶豫的看著讓他最信任的長輩,問道:“這是怎麼了?這到底是怎麼了?”

“我?去稟明父皇,立刻讓他們嚴懲這些目無尊上的奴才們。”

回應他的是一聲沉重的歎息,眼裡浮湧的是秦旭看不明白的複雜和深沉,讓他下意識怯懦的低下頭,又在下一瞬證明自己成長,得意的說:“父皇現如今必定最寵愛我?,留下二姥爺也隻是擔心而已。”

孤雁是注定去不了南方的,它隻能留下來顛沛流離在湧動的宮闕中?,旁觀明爭暗鬥,坐收漁利,或許參與其中?,不進則退。

玩這個?的,哪有?什麼簡單的人物。

但這一刻湯則震不死心,側頭問著秦旭,從他風華正茂的麵?容中?試圖找到深意——放棄湯家來求成嗎?

真的已經做好準備成為一個?孤臣,等待著昌平帝的心軟和托孤嗎?

“你究竟為何會攔阻那支箭?”

秦旭不明所以,怔怔的看著湯則震,發覺二姥爺是真的疑問之時,臉上露出一個?顯得十分羞澀的笑?:“我?也害怕。”

“但是想著二姥爺一直囑咐我?,讓父皇看到我?的孝心,當是就有?了無上的勇氣。”

“我?想,再也沒有?什麼比救駕更能夠讓父皇刮目相看的吧?”

“這下,不論我?做什麼,父皇都?會原諒我?的。”秦旭得意的仰起頭,又因為這個?動作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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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了傷口,讓他不由自主的輕嘶了下。

湯則震看著他,良久無言。

眼裡的光芒瞬間消弭,唯一支撐著他的精氣神全部煙消雲散,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十歲,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抽走了所以的活力。

或許說,若沒有?權力作為美容劑,他早就應該是這樣了。

“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蠢,而是蠢而不自知,沒想到我?湯家兢兢業業數百年,到最後亡在你手。”

“二姥爺”

“你更重視父子?之情這都?是我?教的,也是我?執著於你這個?天資不足的,原來罪魁禍首是我?。”

是他讓秦旭若在天資上若差,那便另辟蹊徑,好好的當一個?可靠的兒子?,是他讓秦旭好好尊敬昌平帝,是他讓秦旭蒙在鼓裡。

眼裡的悲憫融化成無奈,還有?對著自己的可憐可悲。

“等回京,你將我?書房裡的靠山石帶走吧。”

“那塊石頭不好,卻是我?親自選的。”

“你什麼都?不知道,也好。”

太子?殿下想來,也不會和傻子?太過計較。

他垂眸,看著腳下的泥濘,他一直以為隻要衣衫換的勤就不會弄臟自己,但原來他早就已經深陷泥潭中?,隻是自己沒發現。

不由抽身啊-

夜風蕭索嗎,青燈照壁。

昌平帝垂眸看著自己的兒子?那雙上挑的丹鳳眼似笑?非笑?,入景三分。

恐懼從未有?這麼一刻充斥著他的鼻腔,將他吞噬,看著眼前?的兒子?沒有?多少慈愛,隻剩下對於敵人的慎重。

但,他是父,能夠賜予他,但不能從他手裡奪走。

眼眸中?好似流露出一絲溫情,朝著他驕傲的兒子?招招手:“小龍,過來。”

“你是大年最後一天生的,為父就怕你由龍變蛇。”

“父皇年紀大了,大臣們都?等著,隻要你做一件事,父皇便可以直接將皇位交給你了。”

“殺了薛聞。”

第七十二章

即便秦昭明?掩飾的再好, 也沒有辦法逃過他的眼睛。

愛意這種東西,即便不說,也很?從眼睛裡?逃出來, 雀躍的跟隨著自己的主人。

昌平帝之?前一直認為?, 秦昭明?就?像他表現出的那樣,對一個女子不會真情實感的動心, 這樣才?隨他。

女人啊,是花團錦簇之?時?的添頭, 可不是什麼必需品, 能夠走到他麵前的人必定要有自己的價值, 而美色和情愛, 是最不值錢的玩意。

便是掉在地上, 也不會撿。

可行刺之?時?,電光火石之?間, 那依靠在一處的璧人, 任誰看了,都得道一句珠聯璧合, 他們之?間的情意和信任, 如同對待自己。

昌平帝想起來, 秦昭明?不止有他的血統, 還有著那個癡傻表妹的一半的血液。

他那個表妹,隻因為?一句話便要嫁給他, 隻因為?父親的眼淚, 就?主動喝下催產藥,就?為?了能湊上一個好時?候。

她卻一直被蒙在股中, 不知道讓她難產的,和堅定保孩子的, 就?是她的親人。

這個女人,離陰謀詭計太過遙遠,騙她都覺得何必和傻子計較,也就?是這樣一個人,剩下一點?時?間,說的都是她的孩子,她的父母。

絲毫不知道她的親人,用她的性命作為?投誠,換了一個太子之?位。

一個有生?母的太子他不放心,但一個長?在他手的太子便可以放心了。

湯家沒做出的事兒,被喬家做了,這人心啊,就?是這麼的不可琢磨,總在不經?意間給人一個大驚喜。

如今,他垂眸看著自己長?得芝蘭玉樹的兒子,迎著他不可置信的眼神,找到了一些做父親的快感——小樣,你是我生?的,還能贏過我?

“隻要你殺了她,這皇位朕立刻召集輔政大臣宣布退位。”

“帝王家,哪裡?能夠容得下小情小愛?她配不上你,還會成為?你的累贅你的弱點?”他頓了頓,見秦昭明?並沒有打斷,顯然知道這話已經?動心。

便願意做出敦敦教誨的模樣,給他好好上一課:“若你喜歡,便等日後繼承皇位之?後,將她母家妹妹請進宮中,給個才?人位份就?夠了。”

“何苦要這樣,為?了一個女人,跟你的父親犯軸呢?”

秦昭明?緩緩笑了起來,眼裡?卻沒有一絲笑意,反倒多?了幾分邪性,上挑的鳳眼微微眯起,顯得格外幽深。

正等待著他欣然同意,亦或者在猶豫幾個回合在同意的昌平帝猝不及防直接麵對這樣的笑容,連他也驚懼的心臟漏了一拍。

“你”

“父皇,我七歲時?候就?已經?說過,儒家法理是上位者馴服他們的工具,而非自己也需要的東西。”秦昭明?的笑帶著一絲玩味,站起身?來,不用武器,就?足以威震於他人。

殿內寂靜,說著話的時?候無人靠近,隻剩下幽暗的燭火在眼前閃爍著燈光,忽明?忽暗,更襯的他妖冶的麵龐多?了幾分非人之?感。

“所以,你想用這個來束縛我,是不是昏了頭?”

“這皇位,我甚至都不用費儘心思?,就?有人為?我捧上來。”他噗呲一笑,樂的仿佛天真的孩童,看著旁人害怕,越高興的孩童。

“你知道就?這麼些日子,多?少人來請我登基嗎?”

“你知道你的兒子,除我之?外,沒有一個有用的嗎?你還可以和從前一樣,隻要你想,立刻就?能請我的弟弟們繼續同我分庭抗禮,但你問問,有人敢嗎?”

“父皇,你已經?垂垂老矣,尚能飯否?彆來攪弄陰謀了,這有什麼用?”

若非他還有些期待,若非他還願意看看自己的父親,若非他早就?發動宮變了。

可見,在阿聞經?曆的上一世中,發起政變的他太正常了。

“你你就?不怕天下人在背後罵你得位不正嗎!”尖瘦的手掌如同利爪一樣指著秦昭明?,放才?的溫情假象不複存在,但這種真實才?是他們一直以來的相處。

“太子登基,名正言順。”

八個字,足以讓以為?拿捏到秦昭明?的昌平帝怒發衝冠。

“你瞧。”太子殿下側頭,外麵的人影倒映在進來,甲胄碰撞之?間發出刺骨的寒光,一下一下像是敲擊在陛下心裡?頭,他目瞪結舌:“你,你你早有準備?!”

“你才?是那個黃雀。”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自古以來都是如此,但在塵埃落定之?時?,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是那一隻勝利的黃雀。

“父皇,我是真的想要做一個好兒子的。”

他給過機會的,隻要有一點?心軟,他就?可以不做到最後一步,隻可惜一切都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不是他死,就?是他亡。

他還年輕,還芳華盛茂,意中人愛極了他這張臉,所以他不死,那就?送父皇死吧。

反正父皇活著,也沒有什麼用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