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老先生的話,我大驚失色:“誰啊?誰要殺你?”
老先生卻很平靜,說就是在村子裡作怪的那些人。
我忙道:“他們為什麼要殺你?”
老先生:“可能是因為我救了這些小孩吧,他們覺得我是個阻礙,而且我是這個村唯一懂點道行的人。”
我忙站了起來,對他說道:“那你馬上跟我走,跟我去縣城,我在縣城有幾個朋友,他們可以保障你的人身安全,等事情結束以後,你再回來。”
老先生還是很平靜,沒有要走的意思,隻讓我坐下。
“我的命數就是如此,命數是很難更改的東西,也沒有必要去更改。”
“到了我這個年紀,也該順其自然接受死亡。”
我很是費解:“你馬上就要死了,既然提前知道自己要死,我們去城裡躲一下不就行了?等這個事情結束了,誰還會來殺你?”
他夾了一粒花生米,一邊咀嚼一邊在思考什麼,可能在想怎麼解釋給我聽吧。
我倒想聽聽他能解釋出什麼,在我看來,如果我提前知道我會死,我肯定會想儘辦法規避這個風險,什麼命數如此,我就不信我躲過了這次死劫,這老天爺非要想辦法置我於死地。
他有這麼閒嗎?
老先生思索半天,突然無奈地笑了起來:“我也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可能你我的信仰不同吧,我隻能告訴你人的命數都是注定好的,而‘運’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改變了運勢,能決定一個人的命數能好到什麼程度,能壞到什麼程度。”
“但是生死,不能去改變。”
我搖搖頭,還是不理解:“您是想說會有因果吧?我不太理解你們,我覺得你們學這些東西,是不是過於偏信和迷信了?一個人如果什麼都去考慮因果,那這一生還能做什麼?隻有什麼都不做,就不會產生因果。”
“如果一個人連生死都可以不在乎,那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老先生淡淡道:“這就是思想的差異,所帶來的碰撞,其實我可以跟你走,那麼我也能活下來,也許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態,還能活兩年三年甚至更久。”
“那你想過沒有,今晚要來殺我的人,突然發現我逃離了這裡,他們會不會懷疑我要去報警?我要去搬救兵?那他們原本的計劃會不會有什麼變動?他們會不會離開這裡又去其他的地方害其他的人?”
“你問我哪天會打雷,應該是想做什麼事,那他們的變動,會不會影響你原本的計劃,給你帶來不可預估的災難?”
“這就是因果。”
聽他說完,我忽然沉默了。
他接著說道:“我無兒無女,結了兩任妻子都在生產的時候死了,這就是我的命數,注定孤老。如果我現在不死,沒兩年等我走不動了,我病倒了,沒人給我倒杯熱水,沒人給我把屎把尿,沒人在我床前儘孝,那不是活受罪。”
“現在我死了,走得剛剛好,我這一輩的父老鄉親還有人在,怎麼也張羅著幫我這個孤寡老人辦理一下後事,這就是順其自然。”
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他了,甚至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那你不怕死嗎?”
我問他:“每個人對死亡都有恐懼,你怎麼會這麼從容。”
他喝了一口酒,笑道:“我們每個人從同一個地方出發,來到這個世上,死後又回到出發的那個地方,陽間地府俱相似,隻當漂流在異鄉。”
“生命是一個循環,我們並沒有死去,因為有人死就有人生,生命隻是換了個形態,或許早在其他的時間其他的空間,我跟你就見過,或許那時候我們不是男人而是女人,或許我們也不是人,而是其他的什麼動物,隻要想到這些,死又有什麼可怕的?”
這一番話著實觸動到了我。
我以為這老先生是偏信和迷信,原來是我境界太低,我的思想跟他根本不在一個層麵上。
也許有些事情,到了一定的年紀,才能看得透吧。
於是我點點頭,說我明白了,然後我也不再勸他跟我去城裡。
他跟我說:“你今天走進來,坐在這裡跟我談話,也是我們之間的緣分,從來沒有人聽我說這些,我有件事也想麻煩一下你。”
我點頭道:“您說就行了。”
他跟我爺爺年紀一般大,比我爺爺應該還要大些,一個要走的老人,能有什麼麻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