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倒計時:91:02:15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殘雪。
殘雪之中,一個個身影如躥行於街角房梁之間的老鼠,極速地掠過。
林中歸於寂靜,隻剩腐葉淤泥上,一串串淩亂的腳步。
眾人越走越是心驚。
這一條路上,他們並非全然在翻山越嶺,走過路程不短的官道和鄉間行路,但竟然真的一個叛軍的遊騎都沒見到。
而且陳穩帶著他們經過的時候,那半點不慌的姿態,自信得好像自己就他娘的是叛軍一樣。
已經做好了廝殺準備的眾人,就這麼一路平安得像是旅遊一樣,來到了青木山的峰頂。
而飛馬穀,已經遙遙在望。
甚至目力好些的,已經能夠瞧見最遠處的穀口,對峙的戰場。
“狗日的,這國師府辰龍果然有點門道啊!”
短暫歇氣的當口,眾人各自坐下,一個江湖高手小聲開口。
“你小點聲,我之前就說了。能當上辰龍的,哪兒有庸才。”
“你說會不會叛軍根本就沒防著,我們選那條路都一樣?”
“不會吧?這麼兒戲的嗎?這是叛亂誒,他們都不認真一點?”
“聽說他們沒多少人手呢,派不出那麼多人,還能有啥辦法?”
......
隊伍的另一邊,一個玄天宗弟子也神色複雜地看著陳穩。
“國師府的風雨堂這麼厲害?好像真有點聽風觀雨,無孔不入那意思了。”
“我覺得就是運氣好,說不定叛軍壓根就沒有派出什麼斥候遊騎,咱們走哪條道都是一樣。”
“這個分析也有道理,咱們這一路翻山越嶺的,見不到人,這太正常了。”
“可不是麼,叛軍攏共就那麼點人,要應對朝廷的軍隊,還要重兵守衛太子,哪兒還能分出多少人手來四麵巡邏。”
段雲翔默默聽著兩個師弟的談論,他雖不認同,但並未阻止。
他是一個純粹的人,純粹到隻喜歡弄簫、操曲。
但他不得不出來殺人,因為這是師門的任務。
所以,此刻山間的清風、腳畔的淺溪,枝頭的葉、葉上的鳥、鳥上的雲、雲上那一輪即將退場的月,都與他無關。
他想的,就隻有如何隱秘地殺死陳穩。
然後,早些回去,繼續弄簫、操曲。
他承認就眼下的情況來看,國師府的實力的確強大,風雨堂的工作也非常完善細致,陳穩暫時證明了他身為此行領袖的合格。
但是,隻要陳穩能被柳應虎一拳打得吐血這個事實存在且暫未更改,那他依舊是自己可以一巴掌拍死的廢物。
自己依舊隻需要默默等待出手時機,那個時機,就是陳穩的死期。
不遠處,陳穩緩緩起身。
而隨著他的動作,其餘人陸續無聲站起。
威信,在事實的烘托下,已悄然建立。
跟著陳穩的腳步,眾人開始在林間穿行下山。
在林中穿行了許久,在天光逐漸大亮的時候,眾人終於透過層林,望見了山腳下的路。
就在眾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振奮時,忽然瞧見了道路儘頭,一處開闊的三岔路口旁旗子招搖的茶鋪。
這裡怎麼有茶鋪?
眾人的心,登時一緊。
有茶鋪就意味著有人。
而他們的潛行,最怕的就是人。
人不會吃了他們,但人會暴露他們,然後引來更多的人,讓整個事情,崩壞在最緊要的關頭。
而那茶鋪的位置剛好能夠將這一片的情況儘收眼底,再樂觀的人也不會認為這一切隻是巧合。
一個江湖漢子意識到立功的機會來了,當即對陳穩道:“辰龍大人,我一個人摸過去,把茶鋪裡的人結果了!”
“不許去!”
陳穩卻果斷搖頭,製止了他的行動。
額外解釋了一句道:“萬一裡麵不止一個人,甚至有信鴿之類的,一旦消息走漏,咱們就功虧一簣了。”
魚得水用眼神安撫了一下那個江湖高手,然後低聲對陳穩道:“辰龍大人,那我們該如何是好?”
在這樣的難題麵前,在眾人期待的眼神,陳穩竟然笑了。
“瞧著辰龍大人這勝券在握,自信滿滿的樣子,看來這一關,又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幾個江湖高手心頭鬆了口氣。
“裝神弄鬼!故弄玄虛!”
不用看,這就是來自玄天宗弟子的低聲吐槽。
顧鬆柏則默默看著,既好奇,又感慨。
好奇的是,陳穩到底有什麼辦法解決。
感慨的是,自己就算也知道解決辦法,怎麼就想不出這麼神神叨叨的姿態呢!
果然人家能得三娘子青睞,自己隻能得三娘子白眼,是有理由的。
在眾人各異的心思中,陳穩輕聲說出了自己的解決方案,“等。”
眾人:???
陳穩似乎沒瞧見眾人的表情,看著他們低聲吩咐道:“各自掩藏好身形,安靜等著即可,順帶恢複一下體力,過了此間,我們就需要全力衝鋒了。”
眾人麵麵相覷,魚得水猶豫了一下,主動伸手招呼著眾人趴下。
而玄天宗以及其餘宗門的仙師們,見事情定下,便各尋了隱蔽處的石頭,盤坐下來。
夏日久無人煙的山林間,有著樹木呼吸的清新,也有著枝葉腐爛混雜著菌類滋生的腥臭,蟬鳴在頭頂喧囂,眾人望著下方的茶鋪,心情就和逐漸升高的日頭和溫度一樣,難以自持地感受到了一陣焦躁。
這種焦躁,在茶鋪之中,升起了陣陣炊煙之後,達到了頂峰。
等?等什麼啊?
這他娘的看架勢那邊都快要吃早飯了,等著吃早飯嗎?
就在魚得水都快忍不住打算起身再問問陳穩的時候,一陣馬蹄聲在遠處遙遙響起。
眾人一愣,循聲望去。
隻見三個遊騎,快馬衝到茶鋪外停下。
而後一番言語之後,茶鋪之中果然走出三人,還牽了一匹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