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良禽擇木(1 / 2)

榻上女子睡得並不安穩,她手攥緊被褥,雙眉緊蹙。額角因為發了惡汗,濕答答地粘了幾縷發絲。

“阿玄,阿玄。”容梔拍了拍她的手背。裴玄嗚咽一聲,眼皮沉沉,還是沒有醒來。

裴玄進了侯府後,廚房端了碗藥粥,她喝了幾口便乾嘔不止,而後躺在床上發了一身汗。容梔又診了診脈象,麵色有些凝重。渾身無力,胸悶氣短,這倒是與中毒的症狀對上了。

“縣主,您萬金之軀,這些活讓下人來做就好了。”一旁的圓臉小侍女嘟嚷道。流蘇去了藥鋪,這幾日都是流雲貼身侍候。她年紀尚小,不比得流蘇做事麵麵俱到。這廂瞧見容梔對外人這麼上心,便忍不住有些吃味。

容梔搖了搖頭,食指舉到唇邊比了個噓的手勢。她倒不是聖母心。隻是世道本就艱難,女子也不易。多一雙筷子,侯府也還算養的起。

“你好生照顧著裴小娘子,我去配幾味安神的藥。”她替裴玄掖了掖被角,囑咐流雲道。

……

侯府前廳外,一群身披甲衣,手持利刃的親衛整齊列隊。

“見過明月縣主。”容梔一隻腳才踏進前廳,親衛們已齊刷刷單膝抱拳跪下。

她腳步在親衛長身前停住,眼神驟然冷漠下來。衣襟上的織金在陽光下閃耀著金色,她就靜靜站在那裡,屬於上位者的威嚴卻讓親衛們後背都蒙上一層汗。

“請縣主責罰。”親衛長率先向前一鞠。

庭中積了一汪雨水,恰好能照出她的身影。她瞧著水中人影,淡淡道:“今日藥市後,你們兩個去哪了?”

她找了半晌都沒見到他們。若是真遇到心懷不軌之人,亦或是謝沉舟把她帶到荒山野嶺,出了意外誰來負責。

今日負責她安全的是親衛裡兩個拔尖的,她實在沒想到自己作為被保護的對象,還得來擔憂這兩人的安危。

“我與弟兄本隱匿在屋簷上跟著縣主。偏偏那小子拉著您突然一跑,我們倆正準備追上去,一回頭就沒了意識。”兩人不約而同稟報道。

親衛長也作證:“後來他們遲遲未歸,還是彆的親衛去找的。發現時他們倆四仰八叉躺著,竟是睡著了…”許是他也覺得不可思議,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

睡著了,還是被人迷暈了。這兩人是從軍營裡調過來的精衛,身手是有目共睹的。要在不知不覺中藥倒兩個魁梧的親衛,談何容易。

她心底詫異極了,心知此事沒有那麼簡單。但麵色依舊冷厲,斥責道:“你們身為侯府親衛,卻如此辦事不利。”

親衛們也自知理虧,今日若換了個主子,他們可能早就以死謝罪了。

她掃了眾人一眼,一錘定音:“各領二十大板。”而後又叮囑道,“以後都警惕些,彆讓人輕易近身。”

這話是跟親衛們說的,也是為了告誡自己。李文忠如今還在官獄受審,神秘人身份不明,黃銅令牌的來源也說不出個一二。

親衛們領了命紛紛提著腳步退下,隻剩親衛長保持著半跪的姿勢,一動不動。

“在下有要事稟報。”他說罷,瞥了眼左右侍奉著的仆從。容梔領會,擺了擺手讓侍女們無聲散去。

“說吧。”她還在觀察水潭裡的身影,並未抬眸看他。

他聲音壓低下去,麵色嚴肅:“縣主吩咐在下一事,江都已來報。”

“哦?”這倒是自己關心的事情。

“江都謝氏,並無謝沉舟這一人。”

容梔停在水邊的腳步一沉,頓時漣漪四起。

“屬下查了謝氏上下三代,包括旁氏表親,確認無誤。”此次探查著實輕鬆,按理來說江都不是鎮南侯地盤。謝氏也算江都望族,他們深入竟毫無阻力,順利得過分。

親衛長思慮再三,還是決定此事以後再另稟侯爺。

水中倒影已然被攪得麵目全非。她目光灼灼地盯著晃蕩水波,心中隱隱有了決定:“殺了吧。”

她嗓音冷厲。

“……是。”親衛長領命,準備退下後馬上動手。

容梔聽得心煩,揮了揮手。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有千萬個細節不斷佐證。要想消弭的辦法隻有一種。

垂在身側的指尖微動,容梔忽而想起今日告彆時,少年委屈的神色。

“沉舟也想有個容身之處。”他的雙眼宛如琥珀般透亮,清澈得仿佛這一潭碧水。饒是容梔,也不得不承認,謝沉舟當真有一副讓人過目難忘的,清貴的皮囊。

“等等,”她叫住轉身欲走的親衛長:“你不必去了。”

“我親自去殺他。”

良禽擇佳木而棲。可惜她非良木,亦無築巢護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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