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點!彆磨蹭!你們,往這邊;你們倆,跟著我。”
鎮南侯府門前,一支精銳步兵列陣以待,重甲冷硬,頭盔上纓飾鮮豔,隻消看一眼就讓人望而生畏。
領頭的人正是容梔的親衛長。
隻見他兩三步跨上石階,恭敬屈膝,垂頭靜候台階上同樣身披玄甲的容穆發話。
“啟稟侯爺,探子已先行一步,玄甲軍亦整軍待發,可隨時啟程。”
容穆麵上愁雲密布,眉頭緊鎖,焦急地撫弄著腰間寶劍。容梔一夜未歸,整個侯府也雞飛狗跳了一整夜。
昨日他回了侯府,沒瞧見容梔,還以為她是找了個僻靜角落研究藥方去了。後來耐著心等到酉時,又差人去城外莊子問了黎瓷。
聽到黎瓷傳話說容梔沒去她那時,容穆差點氣得把整個侯府掀了個底朝天。
最後還是流雲扛不住了,哆嗦著道出容梔去了樂天賭坊的實情。
真是太胡鬨了!他又氣又急,天還沒亮就從營裡調了支精銳。抄了樂天賭坊也要把她找回來。
“再等等。”索幸容穆理智尚存,冷靜須臾後發現容梔並沒有發射信號,於是又耐著性子在侯府門前來回踱步。
“阿爹?”容梔大老遠就瞧見烏泱泱的一隊人馬,暗道不好,快步上前喚道。
“!!!”
容穆先是愣了愣,而後才認出眼前遮麵束發的小郎君正是容梔。
“阿月!”也顧不得還有下屬在著,容穆瞬間眼眶通紅,伸手就一把攬住她。
“讓阿爹瞧瞧,有沒有受傷?”確認了容梔身上衣裳還算整潔之後,他麵色緩和了些。
一抬眼又發現容梔眼下烏青深重,想起容梔去的是樂天賭坊,他又急忙追問:“可是受了欺負!”
鱗甲膈得她不舒服,容梔稍稍用力推開了他,而後道:“阿爹,我們進屋再說。”
………
“你簡直就是胡鬨。”容穆坐在太師椅上,聽完她昨日所遇之事,驚得連連捶腿又搖頭。
她隻撿著好聽的說給容穆聽,遇到謝沉舟,同齊老三起了爭執等等,一概隱去了。
饒是如此,容穆也聽得嘴抿成了一條線,質問道:“為了談一筆合作,你連聲譽都不要了?”
“阿月謹記,下次定不會如此冒失了。”下次還敢。她嘴上說得好聽,心裡卻不以為然。聲譽之物,不過是旁人評述,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哪裡有命重要。
半夏可是能救沂州數萬百姓性命的藥材,值得她賭上一把。
容穆沉吟片刻,麵色緩和了些。“一夜未歸又是為何,你說說。”
“我同隴西商隊因價錢起了爭執,我煩悶之際便去了碧泉山散心。後來在山裡迷了路,遇到一個好心婦人,把我帶了出去。”這套說辭是她在路上就打好腹稿的,左右容穆也無法對證。
他睨了容梔一眼,也不知是信還是不信,胡須翹得老高,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樂天賭坊那種地方,有哪個小娘子家會獨自前往。若是身份被人看穿,牽連侯府不說,你日後如何嫁人。
怎麼又說回去了。
容梔摘麵紗的手一頓。本想著隨手一扔,不知怎的,趁容穆沒注意,她飛快疊好麵紗,塞進了袖中。
“阿月可以不嫁人,一輩子守著阿爹,守著侯府。”容梔從沒想過嫁人。重生已然是天大的幸運,她怎敢再苛求前世也沒有的姻緣。
“淨撿些昏話說,當真是口無遮攔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待你過兩年行了及笄禮,阿爹就給你挑一戶京城的世家。”
容梔手一抖,險些沒拿穩茶盞,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阿爹怎麼也說起玩笑話了,為何要嫁去京城?京城哪裡有沂州好。”
沂州又不是窮鄉僻壤,土地富饒,兵強馬壯,又是自家地盤。況且若是自己嫁入京城世家貴族,到死怕也難見上阿爹幾麵。
許是被她一副不上心的模樣氣到了,容穆語氣逐漸生硬起來,擺出了幾分威嚴。
“容梔!”他厲聲嗬斥道:我看你是糊塗了!天子腳下,滿地的天潢貴胄,彆人擠破了頭都想嫁進去。”
她默了默,也不知是哪根筋犯了軸,竟把容穆的話頂了回去:“我不想嫁。”
兩年時間怎夠她把明和藥鋪做大。一旦嫁了人,藥鋪也會被當成嫁妝,要是夫家苛刻些,把她的嫁妝吞了去也是可能的。
“砰。”容穆似被氣得不輕,胸膛劇烈起伏著,臉色陰沉,雙眼怒視著容梔。
他手中的茶盞被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你這孩子,怎的如此固執!”他的聲音帶著憤怒,微微顫抖著,“從前你是最聽阿爹話的,如今一而再地做些出格之事。你瞧瞧,有哪個貴女像你這般。”
容梔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嚇了一跳,有些懵地呆愣在座上。
容穆滿是失望道:“阿爹做出的讓步還不夠多嗎?從前你說你要行醫,要製藥,我就幫你找了黎瓷親自教導你。後來你想經商,我不也把你阿娘的明和藥鋪給了你?”
他情緒太過激動,說罷身體微微前傾,壓迫感十足地盯著容梔。
“阿爹說的,我都明白…”容梔說著說著就沒了聲音。
她心底堵的慌。她要怎麼說,難道告訴阿爹,五年後沂州會遇大劫,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就連阿爹也……
被扣上治民不利的罪名,以戴罪之身,日日守在前線將功贖過,生生熬白了頭。
“我能護你一時,如何護你一世!”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擔憂。“還有你的阿娘,百年之後,我見了她該如何交代。”
似是被“阿娘”二字刺激到了神經,容梔心頭一痛,猛然抬頭對上容穆,恨恨道:“現在還說這些做甚?”她苦笑一聲,嗓音也冷了下去:“阿爹若要交代,阿娘活著的時候你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