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麼樣……我是說,你們已經結婚了,還有了小葵,你合該做個好丈夫好爸爸。其實沒結婚也有沒結的好處,比較自由……”
聽聽他自己在說什麼,什麼自由?隨時來給他洗澡的自由嗎?
易卿塵尷尬死了。
楊原野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所以,這就是你之前所謂的道德底線?”
“嗯……對,我……”
易卿塵光著身子支支吾吾,愈發沒有安全感,他疊起膝蓋抱在胸前,膝頭沾著白色的泡泡,暴露在空氣中,閃著七彩的光暈。
楊原野恍然大悟,他之前全想錯了。易卿塵不是反對同性戀,而是覺得插足彆人的婚姻太缺德。大約是之前在醫院時讓易卿塵產生的誤會吧。彆說結婚了,從始至終,他心裡隻有過這麼一個人呀,一個丟掉他又回來的人,名叫易卿塵。
看易卿塵這害羞又緊張的模樣,再想想重逢後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楊原野相信,如果沒有這層誤會,易卿塵應該會願意和他再試一試吧。
腦海中跳出一幅畫麵——易卿塵被邀請去家裡做客,推開門,發現他以為的“一家三口”,女兒管爸爸叫哥,老公管老婆叫媽,一定會把他嚇傻,那臉色會非常精彩,想想就覺得刺激死了。
楊原野強忍住想要立刻公布謎底的激動,決定要好好計劃一番,表明單身隻是第一步,後續如何趁熱打鐵,給易卿塵安全感,讓他不會再因為任何原因把自己丟下,臨陣脫逃,那才是重點。
上一次的結局,如果發生第二次,楊原野也怕自己會被擊垮。
空氣中的沉默著實有點兒久了,易卿塵搞不清狀況,以為自己對有婦之夫說那種話太失禮,分分秒秒都難熬,他得想個說辭,讓這part跳過去。
要不假裝失憶?然後明早推說是眼藥水的副作用。
思考間,易卿塵的腦袋忽然被一張寬大而柔軟的浴巾蓋住。楊原野的聲音從嚴酷的審訊瞬間變得溫柔軟爛,像燉了一天的雪梨:
“小塵,這一次我們慢慢來。”
易卿塵的大腦瞬間空白一片。
一百隻蝴蝶在肚子裡飛。
“啊……?”
他隻是眼睛看不見,怎麼耳朵也壞了……
蝴蝶衝出胸腔,在黑暗中,那些閃爍其詞、秘而不宣的情愫幻化成金色的汛期,輕輕煽動,攪亂易卿塵的思緒。
他的世界陷入秩序的癱瘓,任人擺弄。
戴著眼罩身子微微發抖,楊原野揉揉他濕漉漉的發絲,拿起花灑,給他衝掉泡沫,臂彎插進膝窩,穩穩地把他從浴缸裡抱了出來。
楊原野一寸一寸地為他擦乾身體,穿好內褲,換上睡衣。他又緊張又激動,至於“隱私”什麼的,先不顧了吧,不行還是可以再裝失憶的。
楊原野把他抱到椅子上,吹風機嗚嗚地在頭頂響,修長的手指插進他的發間,輕柔地觸碰著他的頭皮。真絲睡衣帶給身體一絲清涼的觸感,易卿塵伸手往前探,摸到楊原野的腰,仗著眼瞎,把手搭在人家的腰上。
過後,楊原野給他熱了一杯牛奶,插著吸管方便他吸。他乖巧地悶頭一口氣把牛奶全喝光了。
“還要嗎?”楊原野問道。
易卿塵搖搖頭。
楊原野輕笑一聲:“好,那咱們刷牙。”
一支牙刷遞到他手上,易卿塵一邊刷牙,一邊聽著楊原野也在他身旁哧啦哧啦刷牙、咕嘟咕嘟漱口。這感覺他從來沒有體會過,兩個人一起洗漱,因為太過日常,反而讓人小鹿亂撞。
“今晚一起睡。”楊原野很自然地通知他。
易卿塵一怔,吞了一大口牙膏。
“噢。”
他被抱進被子裡,一側頭就能枕到楊原野的肩膀。房間裡誰也沒說話,隻有牆壁掛鐘秒針滴答的聲音。
失去了視覺,一切全靠腦補。易卿塵搞不清楚狀況,迷迷糊糊間,聞著楊原野身上清冽的氣息,漸漸地進入了睡眠。
不知睡了多久,該是藥勁兒過了,他的眼睛急劇地痛了起來,頭也好疼,好像有個電鑽在他太陽穴下開工。他痛得忍不住開始哼哼。
肩膀倏地被扣緊,他被撈進一個熱氣騰騰的懷抱裡。一雙寬厚的大手撐著他的後背,易卿塵貪婪地往懷裡鑽,緊緊貼住那個身體,埋首在對方的頸窩,用鼻尖蹭著、點著,仿佛那裡有他的止痛藥。
他聽見床頭燈被拉響的聲音。複古座燈上的水晶垂飾會在牆頂反射出虹彩的顏色,易卿塵心裡有那個畫麵,雖然眼前仍漆黑一團。
楊原野關切又緊張:“怎麼了?告訴我哪裡疼?”
易卿塵張了張嘴,嗓子啞得很,勉強發出幾個音節:“……頭疼,哪兒都疼。”
楊原野扶著他靠坐起來,伸出一隻手來探他的額溫,之後楊原野又用腦袋抵著他的額頭,又試了一遍溫度。
“是有點兒發燒。”
身旁的位子忽然一空,易卿塵下意識地抓住對方的手,心慌意亂。手背被拍了幾下,他得到了撫慰才鬆開了手。
“來,張嘴。”
楊原野往他嘴裡喂了幾顆藥,他服了藥,又被放躺下。床頭燈啪地一聲關上了,反正都是黑暗,對他也沒區彆,楊原野在身邊就好。
易卿塵恍惚間好像又睡著了,一陣冷一陣熱,他身體難受,轉過身去緊緊地摟住身邊的人。
他枕著楊原野的手臂,好像在做夢。
夢裡,他側身攀附在那結實的身體上,伸出一隻手撫摸著楊原野的臉頰,從頭發到眉骨,沿著高挺的鼻梁往下,摸到兩瓣薄唇,手指在那裡輾轉片刻,又向下探索,越過下巴,落在喉結處。
他感覺到楊原野的喉結在他指下滾了滾,帶來一陣很奇異的感覺。他反複地撫摸他的喉結,細致柔情。小腹痙攣似地抽搐了一下。
呼,這個夢好真實。
耳畔呼吸漸重,楊原野一個覆身壓在他身上,停了幾秒,用低沉的聲音問道:
“易卿塵,老實回答我,這些年為什麼不和我聯絡?”
聯絡?他怎麼敢……如果當初不是走投無路,他怎麼會放手離開?一旦離開了,他又怎麼敢聯係楊原野?哪怕隻是再聽見他的聲音,都會忍不住要跑回來抱住他吧……
在夢裡是可以說實話的。
“我……我那時想好了徹底不再見你,怎麼會和你聯絡呢?”
輕輕一聲歎息後,楊原野用淒切的語調問道:“那,這些年有沒有……想我?”
易卿塵胸意如堵,眼眶發熱,想起這些年自己在渝州苦熬的日子,戚戚地說:“有……”
楊原野如見生機,急切地顫抖著聲線追問:“有多想?”
“很想很想……”
寬大的手掌攬住他的腰身,楊原野潮濕的喘息打在易卿塵的脖頸,不敢相信一般反複確認:“每天都想我嗎?”
“嗯。”易卿塵啞著嗓子,“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我每天都想你,想了很久。我好怕你已經把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