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春越想越不對勁,總有種舅母還在繼續出~血的感覺。
這想法令她不寒而栗,想一個人身上能有多少血,都已經死亡四個小時了,還在流血……不不不,她不敢多想。
眾人哭過,早已有人將水燒好,劉氏的娘家嫂子上前來,要扶她起來洗澡換衣裳了。
才將掀開被子,就聽她“啊”一聲驚呼出口,似是被嚇到了似的,手裡的被子也嚇得忘了再蓋回去,翻出內裡米黃色的襯麵來。
眾人這才得見,劉氏下~半~身米黃色的褻褲已經成了黑紅色。在昏黃的油燈映照下,更像是黑色,與上身和被子內襯的米黃色形成鮮明對比,邊界清晰,下半截身子像是在墨汁裡泡過似的。
當然,劉氏的褲子不是在墨汁裡泡過的,而是在血裡泡的。
眾人皆被唬了一跳。江春眼神微動,果然,是新血。
就是劉氏生~母也被唬了一跳,不敢往前去,劉氏兄弟媳婦也拉緊了婆母,生怕老人家見了出個好歹來。
倒是小江春不怕,還有種被自己猜中了後,懸著的心得以放下的的輕鬆感,這至少證明劉氏的逝世是另有隱情的。
隻見她上前兩步,來到劉氏床前,毫不猶豫將三指搭在劉氏右手的橈動脈上,這是她兩輩子第一次真正觸摸~到死人。沒有了臟器和血液的維持,劉氏的體溫已經下降到觸手發涼,脈也是靜悄悄的,一絲跳動起伏皆無,但脈管的中空粗大感,卻是異常明顯……這是典型的失血脈象。
眾人皆奇怪她一小兒,居然敢去觸摸劉氏。
此時堂屋的蘇氏,已經掙紮了來到了劉氏屋中,一見那血染的褲子,亦是驚叫出來,哭著道:“媳婦子這幾日換下來的褲子都是我老婆子洗的,昨日洗的都隻淋漓有點兒惡~露了,怎今日還淌了這多血?!我的兒啊,我的心肝……”已是又哭開了。
眾人被這一打斷,倒沒注意前幾句,隻道還有幫兒媳婦洗這些穢~物的婆婆,倒是少見。餘下都隻當劉氏是小產後失血過多,氣血衰敗而亡。
但江春卻不會這麼想,隻現在人多口雜的,她不好細問,也舍不得讓舅母死後還不得入土為安,隻想先讓舅母乾乾淨淨穿上衣裳。
待那老婦人往澡盆裡放了三枚銅錢,眾人脫衣的脫衣,搓洗的搓洗,江春小兒又被趕出去了。
堂屋裡也沒幾個人,俱是忙著布置靈堂,因著報喪用的孝布是臨時借來的,搭建靈堂還差了幾朵白挽花,幾個本家兄弟在商量著天亮趕緊進城去扯上兩匹。江春隨意看了一眼,也沒找著小高力,舅舅也不見,隻高平也是報喪回來就不見了。
其實她想讓他們去最後送舅母一程,畢竟他們父子仨人已是劉氏最親的人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想搞清楚,為什麼都已經痊愈的人了,又大出~血。
江春可以肯定,劉氏並非死於眾人以為的小產,而是突然的大出~血。
可父子仨都不見人,江春無法,隻得按著記憶裡的印象,往隔壁高力的房間去。
高力的房裡黑燈瞎火的,江春抬手在門上扣了幾扣,無人應答。倒是隔壁高平的屋子亮著燈,隱隱有說話聲。
那裡的門一推就開,江春方進門,就聽到一把嘶啞的嗓音道:“現在你滿意了罷?”
惟有沉默。
將近一分鐘後,才有少年的聲音:“我不是故意的,我曉不得阿嬤會生那麼大的氣……要是,要是曉得阿嬤會生氣……藥湯我就不會帶回來了。”估計這是高平在辯解什麼。
“你還在耍賴,你明明曉得阿嬤不待見那臭女人,你還拿她的東西給阿嬤吃,你就是故意要氣阿嬤的……這回你滿意了罷。”江春才聽出來先前那把嘶啞的嗓音是小高力。
“其實夏嬢嬢也沒什麼惡意,她隻是聽阿爹說阿嬤病了,才給熬的湯藥……”高平還在辯解。
“明明是你耍賴,你昨日送湯給阿嬤我都聽見了,明明阿嬤都是好好的了,都是被你氣的……你為什麼不在書院好好讀你的書,你乾嘛要回來?”還是小高力的指責,隻是氣憤的關係,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
小江春推測,若高平所言屬實的話,事情該是這樣:夏荷從舅舅高洪處得知劉氏小產,昨日讓高平從書院帶回她準備的藥湯來,高氏喝完了才曉得自己滿心感動的“愛心湯藥”其實是老公前女友準備的,氣極攻心,氣血逆亂,被活活氣死了。
但江春覺得這樣的“劇情”委實簡單,都說為母則強,一個有兩個兒子的女人要活活被氣死,這何其難也?!
且自己初步推斷來的過程也有幾個疑點:一、依自己對舅舅性情的了解,他怎會與“前女友”說自己老婆小產的事兒?二、高平也是十三四歲的人了,自己母親已然臥病在床,怎會隨意將外人的湯藥帶給母親入口?三、劉氏平素性子平淡,不易發火,怎這麼點事就能氣急攻心?且血隨氣升,就算氣急攻心也該是吐血才對,但觀其上衣、被子皆是乾淨未沾血的,怎反倒是下~身血崩而亡?
當務之急是先找到舅舅,或許舅舅才是個中關鍵。
江春沒有再往屋裡去,轉身悄悄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