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裡有兩個婦人守著鍋灶在燒水,以防有個什麼急用。
堂屋眾人還在亂靈堂的事。
舅母房裡已經換好衣裳了。
江春找來找去也沒見人,她心裡也是煩亂的,想起那個曾經抱著自己哭成淚人的女人,也就三十出頭的年紀,如果在現代的話,也就是自己閨蜜的年紀;在這裡,卻已天人永隔。
胡亂想著,卻已到了高家門外來。雖然高家死了人,但來幫忙的也就隻有幾個本家,其它人家依然該睡覺的睡覺,村裡黑燈瞎火一片,隻偶爾聞得幾聲犬吠。江春隻覺胸中有一把火,燎得整個人心慌心跳的,想要找個出口,卻又無從下手。
想著她又繞回高家,正好碰上從屋裡出來的高平,心想,或許可以從他這裡打探點兒什麼來。
“表哥,還望節哀。”小江春上前拉著高平的衣袖。
少年卻是仿若未聞,道:“都怪我,我不該氣阿嬤的。”
“表哥也是無心的,舅母脾氣這般好,不會怪表哥的。”江春作安慰狀。
“你不懂,我阿嬤最是見不得夏嬢嬢,如果知道是夏嬢嬢送的湯藥,她肯定不會喝的。”
“這是為什麼呢表哥?”
“其實夏嬢嬢人很好的,隻我阿嬤對她有偏見。以前我剛去縣裡書院,沒有個伴兒,都是夏嬢嬢交代她侄兒,對我頗有照顧,往日給她侄兒送湯湯水水的也沒少了我。去年還給我納了一雙鞋,隻被我阿嬤曉得,生了好大一場氣,我都不敢與她說了。”高平似乎終於找到了可說話的人,一股腦打開了話匣子。
照這樣看來,那夏寡婦在男人沒死之前就已經覬覦舅舅了,還善於“曲線救國”,先討好原配的兒子。
“那那個嬢嬢怎會給舅母送湯藥呢?她在哪裡給的你湯藥?”
“夏嬢嬢聽說我阿嬤小產了,昨日到書院門口給我送了一罐湯藥來。道是一個村子的,她也憂心我阿嬤身子,專門請了回春堂先生開的調理藥方子,怕我阿嬤不樂意,隻讓我帶回來給她嘞……”傻孩子,你以為彆人對你好就是真的好了嗎?
“口蜜腹劍”聽說過嗎?“黃蜂尾上針”聽說過嗎?
“我回來,我阿嬤精神頭還好的,問了我好些書院裡的事兒呢。後來我就趁熱給她喝了湯藥,還沒喝完呢,她問我哪來銀錢給她買藥,我見瞞不住,隻得說了是夏嬢嬢的心意……她就,就氣得摔了碗……”
“舅母脾氣那麼好一人,看不出來啊……”
“我阿嬤最是見不得夏嬢嬢了,一遇上她的事就要發火。還道我是個瞎的,彆個隨便幾句好話就能將我哄了,我自是不服,又與阿嬤辯了幾句……我不該氣她的……午間阿嬤就把門關了,不許我們進去。到晚間,我奶送紅糖雞蛋進去才曉得……嗚嗚,我不是故意氣她的。”
江春還是覺著不對勁,如果光是置氣的話,不會走的這麼突然……尤其是整個下~身都被血水浸泡了……除非,是藥有問題!
“那昨日帶回來的湯藥可還有?”江春急忙問道。
“碗被摔碎了,倒是還剩著點兒,在罐子裡,也是夏嬢嬢的一片心意……”
傻孩子,江春真的好想罵,“心意”,心意你mb啊!
江春內心正罵著呢,不料從旁來了一個帶風的巴掌,“啪”一聲直將高平扇得身子都歪了半邊。江春~心內暗爽,轉過頭去,見是舅舅高洪,也不知他在旁聽了多久……
高平略帶委屈地喊了聲“阿爹”,不明白好好的,怎就被打了。但不待給他喘氣的時間,舅舅已是另一個巴掌招呼臉上去了。
高平這回是真的懵了,隻道是自己與母親頂嘴的事被父親曉得了,忙跪地上解釋道:“對不起,阿爹,我不該跟阿嬤頂嘴的,我不該氣她……”
話未說完,舅舅提腳照心口就是一腳,直踹得高平“哎喲”一聲叫起來,堂屋裡的幾個本家兄弟忙出來拉住了高洪,又有人將高平扶起來,往房裡躲進去了。
舅舅被拉住,也沒接著追上去。江春卻是明白過來,舅舅或許也是跟自己有一樣的想法了……
未防夜長夢多,江春忙去灶房裡找罐子,找到後見高力房裡無人,就先拿去藏他房裡。
隻盼著漫長而沉重的一夜快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