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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要找的人?”小魔女身邊,一個穿得和當地人沒什麼兩樣的高個子男人沉聲問道。

“沒錯,你可以走了。”小魔女頭也未回,聲音也很冷漠,聽得出來她對對方並沒有太多感情。

“用完就扔,果然是小魔女。”那人也未生氣,一張平平無奇的路人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語調聽起來就像是剛從地獄裡爬出來,平鋪直敘又有點陰森森的。

小魔女不耐煩地指了指門,那人從善如流地離開了,屋子裡隻剩下言傾和小魔女。

“那個男的是誰?”言傾好奇道。

“不關你的事啦!彆管他了,既然你在這裡,想必左洛星也在?他在哪裡?”小魔女似乎不想多談這人。

“啊……應該馬上到你麵前了。”

言傾話音剛落,大門“砰”的一下被撞開,一柄長劍泛著凜冽寒光往小魔女麵部刺來。

“臥槽!左洛星你看看人再動手行嗎?”小魔女狼狽躲過,左洛星這一劍完全沒留情。

左洛星這才看清來人:“原來你就是那個女淫賊?”

小魔女:……

作者有話要說:

高個兒男人:怪我神術太奇葩嘍?

謝謝阿時和57兩位小天使的營養液鴨~麼麼(ノ▽〃)

第96章 穹頂之罩

左洛星收回劍,三人在這明顯是臨時租用的倉庫裡互相交換了一下訊息。

小魔女和月玄照本來是去追蹤沙漠之眼的,在追查到沙漠之眼的來源和作用之後,第一時間意識到李棲梧等人的安危,卻在聯係幾人的時候不慎被對方發現。

發現他們的是星球的原住民,負責追捕的卻是汙染者軍隊,汙染者雖然沒有神術,科技卻非常發達,他們被一群奇形怪狀的機器人追捕,怎麼也擺脫不了,一路被追到了黑穹城附近。

“黑穹城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座城市,正中央的穹頂裡就住著當初第一批和汙染者做交易的那些人,從沙漠之眼渡來的汙染者也都住在那裡麵。”小魔女解釋說。

“不過有汙染者過來那都是好幾個月之前的事了。最近這段時間,沙漠之眼似乎是出了什麼問題,不僅無法傳送汙染者,力量也莫名其妙地失控了,但凡進行過傳送的地方,都出現了異常,就連汙染者也折進去不少,幾乎從來沒有回來過。”

說到這裡,小魔女“嘖嘖”地看了兩人一眼,感歎道:“你們還能出來,簡直是見鬼的運氣。”

左洛星看了眼旁邊拿煤油燈晃地洞裡老鼠的言傾,眉間微凝:“也不一定是運氣。”

“那是什麼?”小魔女好奇看他。

“不說這個了,你和月玄照被追到黑穹城,然後呢?怎麼逃掉的?又是怎麼變成令人聞風喪膽的女淫賊的?”左洛星不欲多說,他覺得那應該是言傾個人的原因。

小魔女也並不在意,很快將注意力轉移到“淫賊”二字上,一臉晦氣道:“我們遇到了黑穹城的反動派首領。”

“反動派?”左洛星做出疑問的表情。

小魔女說道:“現在黑穹城裡分彆有兩個派係,一個是和汙染者合作的叛軍一派,一個是厭惡汙染者、暗地裡準備推翻叛軍的反動軍一派。”

“叛軍如今住在黑穹城的穹頂之罩裡你們也看得到,反動軍人數不如叛軍多,都隱藏在暗地裡,用這個作為聯係方式。”

小魔女拿出一枚十分眼熟的藍寶石紐扣。

“這個?”左洛星拿出了他的那塊,上麵的藍寶石正散發著柔和的藍光,表示目的地將近。

“你哪來的這個?藍色寶石,這是反動軍客卿才持有的榮譽勳章,我這塊還是騙來的呢!”小魔女驚訝道。

“而且這上麵閃爍著藍光,說明寶石主人就在這附近。這究竟是誰的物品?”小魔女皺眉看著那藍光道。

“這是許將軍交給我,讓我找洛衡將軍的。”出於慎重和嚴謹,左洛星並沒有用“哥哥”二字,而是用稱謂代替,表示這是他們任務的一環,而非私情。

“洛衡將軍?洛衡將軍在這裡?”小魔女下意識環顧了一周,但很快止住,猜到了左洛衡的所在地。

“據許將軍的描述,他應該是被齊霜帶走了,但是是出於什麼原因,又如何和叛軍以及汙染者扯上的關係,我就不清楚了。”

小魔女捏著紐扣沉吟片刻,抬頭道:“我是和月玄照一起來到這裡的,為了行動方便,我們分開到了不同的地方,時時互相聯係確認安全,但一天前,他失去了消息,我本來打算找機會去找他的,但是圖薩爾說他的神術感應到了言傾的氣息。”

左洛星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言傾大人的氣息?這是怎麼回事?”

言傾也好奇地抬頭看過來。

小魔女說:“圖薩爾就是反動軍的首領,他的神術名為‘神聖連結’,作用是可以通過一個媒介將兩個有關係的人連結在一起,我已經試過很多媒介,但作用都微乎其微,直到昨天感應到了言傾的存在。”

“圖薩爾……可信嗎?”左洛星不太相信陌生人。

“可不可信無所謂,重要的是他神術很好用。”小魔女聳聳肩,表示自己並未特意分辨,“不過言傾已經見過他了,他的作用也差不多到此為止了。”

言傾可以複製神術,這代表著他們可以靠自己把所有人聚集起來,而不需要讓一個敵我未辨的人幫忙。

言傾聞言湊過來插了一句:“還沒有哦!我還沒有學會。”

小魔女滿不在乎的神情滯了一下。

“你還得讓他再用幾次。”言傾接著說。

小魔女似乎很是不想和圖薩爾打交道,臉色僵了一會兒後,氣急敗壞道:“知道了!就知道吃!複製個神術這麼久!”

流落到這裡之後根本沒東西吃的言傾感到很委屈。

三人在倉庫裡談了一會兒,小魔女心不甘情不願地抬腳走向大門,將手中藍寶石按了三下,一個高個子人影慢慢走了過來。

“你好,保衛軍首領,圖薩爾。”圖薩爾對小魔女呼來喝去的態度似乎早已習慣,過來後直接略過小魔女難看的臉色,向兩人介紹起自己。

“宇聯任務隊,左洛星。”左洛星和他握了手,開門見山道,“圖薩爾首領,不知道您清不清楚,我有一個同伴,目前似乎陷入了穹頂之罩裡,不知道您這邊有沒有什麼計劃,以免被我們的任務妨礙到。”

圖薩爾似乎被他的直白嚇了一跳,平靜無波的眼睛微微睜大,隨即恢複平靜,也沒有多做廢話:“今晚十點鐘,守衛軍將進入穹頂之罩,搶奪沙漠之眼。屆時裡麵應該會亂起來——”

圖薩爾說話也很直白,表示如果要救人,今晚就是最好的時機。

左洛星理解地點頭,接受了他的善意:“我們十點鐘之後再行攻入,到時候或許能夠用神術幫一點忙,畢竟宇聯對汙染者也是深痛惡絕。”

圖薩爾點點頭,終於露出一點笑:“那就再好不過了。”

兩人談完,左洛星和言傾先回了酒館,兩人走後,小魔女對圖薩爾翻了個白眼,很快也離開了倉庫。

不過她倒不是去酒館,而是準備留在反動軍這裡,參與攻入穹頂之罩的事宜,畢竟大小也算個客卿。

圖薩爾盯著她的背影離開視線,轉身進了倉庫,走到了一處不起眼的老鼠洞前。

這個小小的老鼠洞旁邊,還有一盞光線昏暗的老式煤油燈,照得裡麵的老鼠遲遲不敢出來。

圖薩爾走過去,拿開煤油燈,竟直接將手伸進了漆黑的老鼠洞裡。

等到再拿出來時,倉庫的雜物堆積處,一塊木板緩緩挪開,露出裡麵的暗道。

——即便是小魔女自己,也不知道這個她來了三四遍的廢棄倉庫,竟然還有一個地下暗道。

圖薩爾順手提起旁邊被主人遺忘的煤油燈,循著暗道一路走下去,木質地板在他背後緩緩關上。

很快,他來到了一個布滿蠟燭和熱.武器的地方,從口袋裡取出紅色寶石紐扣,按了三下。

蠟燭照亮的地方裡突然開了一個小口,一個瘦小的人影靈活地鑽了進來,幾乎四肢著地地在地板上飛奔,溫馴又敬愛地停在圖薩爾腳下。

“找到鑰匙了?乖孩子……”圖薩爾在外麵總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陰森樣子,在這瘦小人影麵前倒是挺舍得給點笑容的,語氣也十分溫和。

那幾乎和野獸無異的瘦小人影連連點頭,右手攤開,露出一枚六邊形的石刻。

石刻上沒有任何紋飾,隻一道血一般凝固的暗色紅線橫亙其上,如同殺生紅線一般,將石刻一劈兩半。

瘦小人影將石刻虔誠奉上,臟兮兮的臉上露出一個急待誇獎的討好笑容,像是主人家爭寵的小狗。

圖薩爾見到石刻,也不吝嗇自己的獎勵,伸手在瘦小人影頭上拍了拍,誇讚了一句:“做的不錯。”

那人影立即高興得四肢著地胡亂刨動,但很快意識到這樣不雅,於是彆彆扭扭地直起身子,討好地抱著圖薩爾的腿。

圖薩爾無暇去管他,隻將手中石刻仔細端詳,確認這枚石刻形狀和他在穹頂之罩的那個凹槽完全吻合之後,這才露出一點心滿意足的笑容來。

沙爾塔、汙染者甚至是那位不露麵的大人物都想要的東西,他還真有些好奇。

就是不知道,這東西如果到了他手裡,那些人又會是個什麼表情。

黑穹城晚十點鐘,宵禁過後。

一小隊巡邏軍照常在哨站換崗,兩隊人在黑夜中急匆匆打了個照麵,相互確認後,不動聲色地調換了位置。

一刻鐘後,通往穹頂之罩的必經之路多出了十秒鐘的排崗空隙,另一隊人馬趁著這時段悄悄溜進了穹頂之罩。

左洛星和言傾便在這隊人裡麵。

進了穹頂之罩後,雙方分開行動,反動軍去了放置沙漠之眼的中央供奉室,而左洛星和言傾兩人則來到了關押犯人所在的典獄區。

兩人對著藍寶石紐扣搜索許久後,終於在一處監牢裡瞧見了熟悉的人影,不過並不是左洛衡或者月玄照,而是林澤。

對方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裡,與世無爭的模樣像極了來度假的遊客。

左洛星和言傾對視一眼,用神術弄走了守衛,發現這人靠著牆壁睡得十分香甜,一副並不需要人來救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旅遊台記者(嘈雜環境音):“黑穹城這地方很偏僻呀,一般的交通工具都不在這裡停靠的,各位都是如何來到這裡的呢?”

左洛星:謝邀,走了三天、飛了三天,這破地方,以後誰愛來誰來。

言言:啊?我不知道啊,我就是個掛件(撓頭

小魔女:草!彆提了!老娘被個掃地機器人一路追過來的!那機器人一點都不老實,還摸我大腿!

月玄照:同上——我沒被摸大腿。

林澤:我睡了一覺(平靜.jpg)

謝謝弋弋小天使的營養液鴨~富、富婆貼貼((((;°Д°))))

第97章 震驚

林澤確實是一覺醒來就在這個地方了。

準確地說,他直接從帳篷區的沙漠之眼傳送到了穹頂之罩的中央供奉室。

供奉室裡當時正在討論沙漠之眼出現異常的原因,林澤的出現讓兩方人馬大驚失色,汙染者本想直接就地處死,但信仰沙漠之眼的叛軍卻覺得這是神明的旨意,堅持將人留下查看情況。

兩廂僵持之下,林澤被關在了穹頂之罩的典獄區,好吃好喝地囚.禁著,安安穩穩等來了左洛星兩人。

左洛星:……

他把林澤從監牢裡放出來,問他有沒有看到過月玄照或者齊霜的蹤跡,前者前幾天剛進穹頂之罩,後者則帶走了左洛衡。

林澤搖搖頭:“我一醒來就被神聖軍的人抓住了,然後被投進了監牢,一直沒出去過,也沒見到什麼人。”

“這監牢裡就你一個人嗎?”左洛星蹙眉,他以為齊霜會把左洛衡或者月玄照關在這裡。

“哦……還有個小老鼠。”林澤說著,指了指監牢裡靠床一側的乾稻草堆,左洛星仔細看去,發現裡麵的牆壁似乎有些鬆動。

林澤把稻草堆撥開,露出一個隻有瘦小的孩童才能穿過去的小洞,比老鼠洞大不少,但也不可能擠進一個成年人。

“這是什麼?”言傾好奇看過去。

“有個小孩——”林澤說著,在牆壁上三長兩短地敲了五下,似乎是某種暗號。

沒一會兒,小洞裡傳來窸窸窣窣的爬行聲,像是老鼠在裡麵活動似的,鑽出來一個大圓腦袋。

腦袋上鑲著一對大得突兀的黑眼睛、牙齒微微有些齙凸,有點兒像老鼠或是兔子的嘴唇,皮膚慘白,看上去確實與老鼠有幾分相像。

林澤蹲下朝他揮了揮手,那小孩看到外麵的人,明顯猶豫了一下,但看到林澤平靜的臉,還是慢慢從洞裡鑽了出來。

左洛星下意識伸手想把對方拉起來,卻被小孩警惕地避開,很快爬到了林澤身後,隻露出一雙大眼睛古怪又陰沉地盯著他。

“這小孩?”左洛星看出他的精神狀態似乎有些不正常,並且行為方式也很怪——他的雙手到現在也沒從地上拿起來,一直是四肢著地的姿勢。

林澤點頭,默認了左洛星未問出口的問題:“他叫小老鼠,從小生活在監牢的暗道裡,不會說話,但能聽懂人的意思。”

那小孩聽到“小老鼠”三個字,眼睛很明顯地亮了一下,似乎很喜歡這個名字。

“你要帶他一起走嗎?”左洛星看出林澤很喜歡這個小孩,但是對方年紀太小了,在這個多事的夜晚,跟他們一起出去可能還沒有待在暗道裡安全。

林澤搖搖頭,又點點頭,看向小老鼠:“你知道除了這裡之外,還有哪裡被關了人嗎?我有兩個朋友走丟了,我想去找他。”

小老鼠歪頭思索了一會兒,肯定地點了點頭,然後率先走到監牢外,又回頭看向林澤,示意對方跟他走。

左洛星驚奇地看了小老鼠一眼,沒想到對方似乎對穹頂之罩十分熟悉,這樣一來,反倒是他們要依靠小老鼠去尋找月玄照和左洛衡兩人了。

小老鼠果然很熟悉地形,在這偌大的穹頂之罩裡,不僅一次也沒有走入死胡同,更是一次也沒有碰上巡邏隊或者其他什麼人,一直帶著他們走到了一個雕刻著詭異花紋包裹的眼睛的石門前麵,張嘴“啊啊”地示意他們。

“在這裡?”林澤走上前去,推了推石門,發現紋絲不動。

左洛星和言傾都試了試,最後還是用神術將門強行弄開,裡麵那張石床上果然躺著一個人!

“哥哥!”左洛星最先認出那個側影,連忙走上前去,發現左洛衡隻是昏迷,無聲鬆了一口氣。

言傾上去抓起了左洛衡的手,神力在其體內遊走了一圈,解釋道:“靈力枯竭,加上神術後遺症。”

“神術?果然……”左洛星早在許將軍急急囑托的時候便猜到左洛衡的遇險極有可能和“天言”有關,如今見到人,果真如此。

“彆急。”言傾說著,黑色長發逐漸染上皓月的光芒,周身泛起銀光,“救贖”神術的光芒落在左洛衡身上。

小老鼠四肢著地趴在石床旁,漆黑眼珠裡倒映出明月光輝,嘴巴微微張大,“啊啊”地無聲呼喊了幾句,可惜無人看見。

就連林澤,也因四處查看房間而錯過了小老鼠驚慌失措的呐喊,背對著三人觀看房間裡唯一一麵有塗鴉的牆壁。

那上麵的塗鴉也十分簡單,他們在門外就已經看到過——正是一隻被詭異花紋包圍、直直睜開著的紅色眼睛。

林澤對著塗鴉仔細看了半晌,總覺得似曾相識,不是門外的那副,而是很久以前——

“哥哥,我要死了嗎?”梳著馬尾的小女孩臉色蒼白,抱膝坐在血泊之中,頭上粉色的蝴蝶結沾著刺眼的紅,歪歪彆在女孩頭上。

男孩站在他麵前,沉默而麻木地看著,無動於衷的模樣讓人不由得懷疑這人的胸腔裡,究竟有沒有心臟。

“哥哥……我好痛……”血液從她的鼻子裡、眼睛裡、嘴巴裡、耳朵裡,乃至全身流逝而去,隨之而去的,還有女孩越來越弱的呼吸。

男孩的眼眸顫動了一下,腳尖微微扭轉,似乎是想上前一步,但很快被身後溫柔而嚴厲的聲音喝止:“儀式馬上就要完成了,你想要讓大家的付出白白浪費嗎?”

“哥哥……我想回家……”女孩痛得受不了了,終於哭著嗓子叫喊著“回家”的字眼,抬起手臂想要抹眼淚,卻又被疼得直吸氣,於是哭聲越來越大了。

男孩沉默地聽了半晌,終於張了張唇:“很快就不痛了……”

一個八歲女孩的血液大約5000毫升左右,最多再流十幾分鐘,人就沒有知覺了,所以,再忍一忍就好了。

“真的嗎……可是我還是好痛……哥哥……我想回家……”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弱,意識也越來越模糊,痛感減輕了,但女孩還是很想回家……和哥哥一起回家……

男孩默默看著女孩慢慢不哭也不喊痛了,她的眼睛閉上了,抱著膝蓋的手鬆了下來,不再是抱膝保護自己的模樣,而是輕輕一下,飄在了地上。

男孩看著那具蒼白得像紙一樣單薄、又像冬日寒梅一樣刺眼的染血屍體,平靜無瀾的心臟陡然跳動了一下,一種陌生的感覺緩緩爬上心頭。

大概是他站得太久了,身後那個聲音又開始催促了起來:“快念誓詞,時機一旦錯過,你妹妹的靈魂就消散了!”

男孩張了張嘴,那句早已被要求背誦過千百遍的召喚誓詞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仿佛突然失去了語言能力一樣。

男孩感到很奇怪,身後的聲音又一直在催促,他沒有辦法,隻好裝作在念的樣子,含混地動了動嘴唇。

他以為自己是在瞎念,但實際上,那雙一張一合的嘴唇裡,重複的一直是“妹妹”二字。

地麵上陡然出現了一隻巨大的紅色眼睛,將女孩流出的血液吸收殆儘。

男孩不知所措地看著那隻眼睛,他身後的那個聲音同樣十分震驚:“這是什麼東西!光明神術怎麼會召喚出這樣的不祥之物!”

那眼睛絲毫沒有理會場上眾人的疑惑,眼珠子靈活地轉了轉,在男孩身上停了下來。

在男孩看不見的背後,紮著粉色蝴蝶結的馬尾女孩茫然而慌亂地呆呆站著,似乎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到了男孩身後。

但女孩沒有慌亂太久,她發現自己身上一點也不痛了,並且喜歡的哥哥就在她麵前,於是她很快恢複了鎮定,親熱地從背後抱住了他:“哥哥!我不痛了!我們回家好不好……媽媽在家做了好多好吃的等我們……我還想穿新衣服、哥哥帶我去買衣服好不好……”

女孩絮絮叨叨地說著話,然而,被她抱著男孩依舊一臉茫然。

——他看不見他的喚神。

詭異的紅色眼睛將這一切看在眼底,長久的靜默之後,不知哪裡傳來的一聲似嘲似歎的聲音:“真是對傻子兄妹……幸好你遇見了我,就讓你做我的槍侍吧……”

男孩暈了過去。

醒來後,他擁有了一個除了他誰也看不見的喚神。

……

林澤猛地後退了一步,眼神充滿了驚駭和愕然。

他身後,紮著雙馬尾的少女喚神漸漸現出了身影——她也看到了那一段記憶。

或者說,重溫了那段記憶。

“哥哥,彆怕,我一直陪著你……”

少女喚神感覺到了神使心中強烈的情緒波動,知道他被迫想起了這段早已忘卻的記憶,輕輕上前擁住了他。

林澤臉色微微蒼白,即使他後來慢慢知道了自己做過什麼,但隻有親眼看到這一幕,才知道當初的自己,是怎樣一個無知而殘忍的怪物。

褲腳忽然被扯了幾下,林澤低下頭,看到小老鼠“啊啊”地指著石床。

林澤回頭看去,床頭的左洛衡正緩緩睜開眼睛。

“哥哥,你怎麼樣?”左洛星關切地問道,緊緊抓著左洛衡垂於身側的手。

左洛衡聽見聲音,虛弱的視線緩慢地掃視了一圈,在看到銀發銀眸的言傾時,呼吸幾乎停滯,指尖下意識顫抖了一下。

但左洛星關心則亂,沒有看出左洛衡的異常,見他不說話,以為他身體不舒服,試圖讓言傾再度治療一下。

左洛衡卻輕輕搖了搖頭,按住了言傾欲施展神術的手,金色眸子溫和卻不容置疑地看向兩人:“這神術、不……月神的神術,你們以後不要再用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甜甜小天使的營養液鴨~小天使高大威猛吼吼!

第98章 對穿

“為什麼?是因為月星的月神嗎?”

左洛星第一時間想到了眾人在月星見到的另一個月神,在月家叛出宇聯後,被月家世代供奉的月神似乎也染上了晦暗的色彩。

左洛衡搖搖頭,從石床上坐起身,臉上因為神術的治療有了一些血色,但神術的後遺症依舊嚴重,臉色略微蒼白。

他的目光落在了目露焦慮的左洛星身上。

少年眉頭微皺,手指下意識扣緊了腰間的劍,金色的眸子裡藏著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慍怒和一絲絲執拗的狠絕。

似乎隻等左洛衡說出些不好的話來,他就會為了身邊這個人做出任何能讓左洛衡收回質疑之話的事情。

“沒錯。我今天就是叛親、叛友、叛國、叛全人類!誰想動我的喚神,儘可以問一問我手中的劍!”

紅發紅眸的銀鎧戰神赫然立於刺骨寒風中,輪回河畔的彼岸開得盛大又淒豔,每一朵都代表著一個邊緣戰場上亡故的靈魂。

在他身後,銀發銀眸的月神神色平淡,無悲無喜高棲於雲端之上,身上月色織成的神袍被寒風掀起一角,露出身後被他緊緊護著的汙染者軍隊。

左洛衡的眼前仿佛再度浮現那讓他心悸不已的一幕:他的弟弟成了勾結汙染者的叛軍之首;而他的喚神,一身銀白、卻是世上最惡的汙染之源。

左洛衡不清楚事情如何會發展到那個地步,但他始終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弟弟會站在宇聯的對立麵,正如他不敢相信,宇聯的未來,一片漆黑一樣。

麵對弟弟疑慮中不乏關照的眼睛,左洛衡壓下心中思緒,沒有說出自己看到的預言,但也擔心事情朝著不可收拾的方向發展,斟酌著道:“我的‘天言’看見了一些不好的東西,月神的身份最好輕易不再用。”

左洛星聽到這事和“天言”有關,又想起哥哥剛醒來時語氣嚴厲,猜測這事和汙染者等人劫走哥哥的原因有關,再問下去可能涉及到宇聯機密,於是沒有追問下去。

但左洛星的卻是有些隱隱的不安,言傾的身份,除了月神之外,最讓他擔心的,其實是對方極有可能出自黑暗神界這件事。

不過左洛衡既然沒有提起,左洛星也稍稍放下心。

在他看來,言傾大人雖然可能出身於黑暗神界,但性格單純直率,和黑暗神界那些邪惡神祇完全扯不上乾係,即便真的出身自黑暗界,那也是裡麵最不起眼的一員吧……

左洛星向哥哥保證了不到關鍵時候,絕不會輕易使用月神的力量,左洛衡稍放下心,問起了許常謂的安危。

“我們找到了許將軍,但是聯絡不上宇聯,許將軍說他身上有定位,我急著來找你,就將他暫時放在原來的地方了。”左洛星解釋道。

“那就好,他身上確實有定位。”左洛衡聽到“定位”二字的時候,眸中閃過一道冷光,但沒讓左洛星察覺。

“彭彭”兩下,是一旁插不上話的小老鼠拍了拍床板,焦急地指了指門外,似乎是在說有人靠近。

左洛衡休息了這麼一會兒,體力恢複了不少,不用左洛星攙扶,從床上下來後,視線在周圍尋覓了一陣。

林澤看見他的眼神,迅速移開身形,露出身後被詭異花紋包圍的紅色眼睛。

左洛衡眼神一定,拉了左洛星一把:“跟我來。”

沒來得及問為什麼,眾人跟著左洛衡走到這座塗鴉牆壁前,眼見著左洛衡手指在眼睛上有規律地點了幾下,幾人頓時消失在房間內。

也正是在幾人消失的下一刻,石門被種種推開。一個頭戴黑色軍帽的男人視線冷峻地看向中央石床。

上麵已不見人影。

“首領!我們中計了!”他身旁穿著灰色粗製作戰服的男人臉色難看地說道,右手拳頭在石門上重重錘了一下。

黑色軍帽的男人眉間微蹙,並未立即出聲,在巡視了房間一圈後,視線定在牆麵的沙漠之眼上。

“圖薩爾做事,目的從來不止一個。”他低聲說著,不知是解釋還是自語,轉而看向身後一個帶著兜帽的垂首之人:“過來,開啟它。”

那人走上前,卻並未立即開啟沙漠之眼,而是嗓音沙啞道:“沙漠之眼的傳送是即時的,即便現在啟動,我們也不一定追得上人。”

“是嗎?我看你們的傳送倒是準得很,過來的時候沒一個迷路的。”沙爾塔語氣平靜,視線落在兜帽之人身上,既無威脅,也無逼迫,但聽上去卻很有力度。

那人無聲堅持了一會兒,伸手在牆壁上規律敲動。很快,沙爾塔一行人也消失在房間內。

另一邊,嶙峋岩石地。

左洛衡帶著眾人穿過了沙漠之眼,腳步卻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抬頭辨認了一下方向之後,很快沿著亂石縱橫的小路往太陽的方向走。

一邊腳步不停,一邊解釋道:“汙染者對沙漠之眼的使用十分熟練,即便不在同一時間傳送,他們也能用特殊方法追過來,這裡不能久待。”

左洛星幾人連沙漠之眼如何傳送都不知道自然跟著左落衡走,很快,越過亂石地之後,視野裡再度出現了茫茫沙漠。

就在此時,言傾的目光遙遙看向身後走過的亂石之地內,提醒道:“他們追過來了。”

“來得真快。”左洛衡雖然皺眉,語氣卻並無意外,顯然也料到了對方的到來。

如果不是這些人能追蹤他的蹤跡,並且那沙爾塔的神術十分特殊,而且剛好克製他,他不至於被困在穹頂之罩這麼久。

“能來得這麼快,追擊我們的很有可能就是叛軍的首領沙爾塔,他有一個特殊的神術叫做‘失語’,對一切使役類神術有絕對的控製權,你們小心點。”左洛衡提醒道。

所謂使役類神術,就是需要神術施術者親自操縱的神術,像烈火、寒冰之類需要施術者操縱的神術就屬於這一類,此外,對李棲梧的“預言”,左洛衡的“天言”等言靈類神術也有天然的克製。

左洛星點頭,右手放在腰間佩劍上,時刻警惕著雙方的距離和可能的神術攻擊。

林澤也喚出了妹妹,進入了戰鬥狀態,身形潛沒在眾人的影子之中,幾乎消失在視線裡。

身後的沙爾塔眾人也發現了左洛星幾人的身影,紛紛握緊了手中武器。

沙爾塔身後那個帶兜帽的人此刻卻是走在最後,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前方最左邊的人影上。

他感覺到了……那股引誘他的力量。

兜帽人的身影越發晦暗,幾乎和林澤一樣隱沒在追捕隊伍裡,唯有一雙冷靜又莫名透著絲絲狂熱的眼睛,在兜帽下時隱時現。

就在左洛星奔逃、沙爾塔追捕的過程中,穹頂之罩裡的戰鬥還在繼續。

小魔女跟著圖薩爾的隊伍,混進了反動軍之中,親眼看著他們闖入中央供奉室,毫不猶豫將一把長劍插.入中央供桌上的紅色眼睛裡。

“這就完了?”

小魔女雖然沒怎麼和叛軍打交道,但也感覺這放置著沙漠之眼的地方守衛未免過於鬆懈,沙漠之眼也碎得過於乾淨利落。

就在小魔女困惑不已的時候,供奉室左側的小門裡傳來大笑的聲音:“圖薩爾啊圖薩爾,感謝你的犧牲與奉獻!現在,沙漠之眼……徹底開啟了!哈哈哈哈哈!”

小魔女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就見親手將長劍刺入沙漠之眼的圖薩爾身形開始消散,而被他刺中的沙漠之眼,裂痕卻在複原。

與此同時,那修複了裂痕的沙漠之眼開始發出晶亮的紅光,凝固的眼珠子緩緩轉動了一下,仿佛自沉睡中蘇醒。

“閉眼!彆和它對視!”

另一側的門被猛地撞開,月玄照拿著粒子槍毫不猶豫射進圖薩爾尚未消散完全的身體,隻可惜,子彈如同穿透空氣一般,擊中了它後麵的木製板壁。

小魔女下意識閉了眼,於是那枚轉動的眼珠掠過了她,看向了供奉室的其他人。

那些不小心和他對視的人,在這隻眼睛的注視下,手中武器哐啷落地,神情呆滯而錯愕地消失在空氣中。

小魔女沒有睜開眼睛,所以不知道的是,和之前的傳送不同,這些人消失時,與他們並肩作戰的喚神卻還停在原地,但是片刻後,都化作金光消散,飄向了天空——那是喚神回歸神界的標誌,代表著供奉他們的神使已然死亡,神體自然消散。

“圖薩爾喚醒了一個黑暗神祇!”

月玄照避開了沙漠之眼的方向,迅速來到小魔女身邊,拉著人離開了供奉室,邊走邊大聲解釋。

小魔女心中一驚,下意識睜開眼,察覺到自己已經不在供奉室內,轉頭看向月玄照:“什麼意思?什麼叫……黑暗神祇?”

月玄照手中粒子槍能量用儘,隨手從地上撿了一把,左手用長劍抹開了一個人的脖子,迅速往穹頂之罩的大門走去,語氣急促:“就是你想的那樣!這顆沙漠之眼,是一個黑暗神祇的眼睛!而現在,這顆眼睛被圖薩爾用劍刺了個對穿,趁對方還沒將力量徹底鋪開,我們快走!”

小魔女一時沒來得及消化“黑暗神祇”四個字的分量,卻十分理解眼睛被人一劍刺穿的分量,頓時一句話也沒多問,撒開腿跑得飛快。

作者有話要說:

小哭包又做錯了什麼呢╮(╯_╰)╭

第99章 好痛

黑色的光芒如潮水般迅速奔湧開來,眾人仿佛置身於水體之中,走路和動作都出現了幾分遲滯,呼吸間仿佛能嗅到水汽的味道。

小魔女和月玄照算是反應快的一批,憑著記憶很快來到了穹頂之罩外,身體裡那種憋悶窒息的感覺才漸漸消失。

可以看到,穹頂之罩的黑色球形外殼似乎附著著某種神秘的力量,阻止了黑色光芒的進一步侵蝕。

小魔女和月玄照不約而同鬆了口氣,她看向月玄照:“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沙漠之眼既然是黑暗神祇的眼睛,圖薩爾怎麼可能會毫無防備一劍刺上去?反動軍的首領會不知道沙漠之眼的本質嗎?”

月玄照語氣凝重:“這正是我所擔心的。據我在穹頂之罩裡探到的消息,反動軍似乎真的不知道沙漠之眼的來源,隻知道那是自汙染者手中交換而來的特殊煉金飾品;沙爾塔——也就是叛軍首領,於是便準備將計就計,讓圖薩爾去喚醒沙漠之眼。”

小魔女皺眉:“我看到的圖薩爾,不像是頭腦那麼簡單的人……如果他不清楚沙漠之眼是什麼,怎麼會冒險直接上手,再不濟……讓手下來做這件事也完全合理。”

月玄照接著道:“所以,這就是我擔心的地方——圖薩爾也在將計就計。”

“???他倆擱這兒套娃呢?”小魔女先是吐槽了一句,接著意識到什麼,臉色微變,“你是說,圖薩爾知道喚醒沙漠之眼的後果,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去做了?他知道黑暗神祇四個字意味著什麼嗎!”

月玄照擰眉不語。

暫且不論黑暗之神作為傳說中大開黑暗之門、放出汙染者的罪惡;單單是黑暗神祇本身,祂的每一次降臨,都會給人間帶來一場幾近滅頂的災厄,這是稍有良知的人都不會去做的事情。

要麼圖薩爾有滅世傾向,要麼……他有把握能讓黑暗神祇的力量為己所用!

可是,他哪來那麼大底氣?!!

編號星的一處帳篷區內。

寬敞空曠的帳篷內,隻有一張木製的簡陋小桌放置在正中央,上麵放著一杯溫度恰到好處的清茶。

細微的衣物窸窣聲響起,大紅色的衣擺蓋住了桌旁蒲團,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長袖中伸出,不急不緩地端起了桌上清茶。

齊霜安靜站在一旁,黑色細帶遮住了眼睛,但耳朵卻十分靈敏,一直等人坐定,他才側上前一步,垂首報告道:“主上,石刻被人偷走了。”

“哦?”穿著大紅深衣的人似乎十分意外,喝茶的動作都稍微停了停,微微閉上了眼睛。

他身後,紅眸的喚神亦然。

沒過一會兒,那人慢慢睜開眼,眼中紅光一閃而沒,語氣裡多了幾分興致:“這一個不錯,竟然連黑暗神祇的力量都敢竊取,嗯……讓他多玩一會兒好了……”

齊霜聞言,知道自己不必再把石刻找回來,低頭正準備出去,卻被男人重新叫住。

“等等,旬少陽那邊,成功了嗎?”男人有些好奇地問道。

齊霜回憶了一下,很快道:“成功了。”

這一回,不消男人說話,他身後的紅眸喚神語氣裡帶上了幾分興奮:“主人,加上他,我們隻剩那位全知神還沒有到手了……”

“阿真,不要那麼著急。”男人淡淡訓斥了喚神一句,目光一如既往地平和,如果不是眉心的殺生線破壞了那股柔和,真像個儒雅無害的和藹中年人。

齊霜聽到“隻剩”兩個字時,眉梢微微動了一下,但很快歸於平靜。

人類未來如何,不關他的事。

黑穹城以南的沙漠中。

言傾的目光忽然投向了北方某個地方,抓著左洛星的手指微微收緊,眸中閃過一絲詫異與疑惑。

“言傾大人?怎麼了?”左洛星反握住他的手,一邊躲開前方的粒子槍能量束。

“我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言傾語氣中帶著點驚訝地回答,手中“火焰盛開的季節”一直沒停過。

沙爾塔的“失語”作用下,他的好些神術都不能用,這個綜合自葉娑的“萬物盛開的季節”和小魔女的“複仇之焰”的神術,大概是因為成分複雜,被判定成自然神術,不受失語限製。

沙爾塔的那隊人裡一大半都是普通人,彆說被欲望之火灼燒了,即便是普通火焰也根本抵抗不住,因此隻能周旋在神術範圍外。

但即便如此,對方的武器不知道是不是被汙染者改造過,射程比他們遠得多,以至於局勢有些僵持。

正是在言傾目光向黑穹城注視的時候,沙爾塔手腕上的通訊器震動了一下,得知沙漠之眼已經被圖薩爾徹底開啟。

沙爾塔眸中閃過一絲亮光,再看向言傾等人時已經沒了之前緊迫的殺意,反而是一種憐憫而冷漠的眼神。

“連潮生,該你了。”沙爾塔嗓音沙啞地說著,慢慢退到了隊伍的後麵。

左洛星等人這才注意到對方隊伍裡有一個帶兜帽的人,氣質看上去和其他人格格不入,抬起頭時,目光裡有種冷靜又狂熱的氣質。

“汙染者!”左洛衡語氣微重,蹙眉思考著自己之前怎麼沒注意到這麼一個人。

那個汙染者根本看都沒看這個按理來說最應該受到重視的預言神使,而是將目光死死黏在言傾身上。

那目光冷漠又瘋狂,兩種截然不同的感情衝撞之下,讓這人看起來危險無比。

言傾微微皺了皺眉,下意識抵觸這種過意狂熱的目光,但仍能感覺到對方過於炙熱的視線在他身上踆巡。

左洛星也感覺到了不對勁,下意識攔在言傾前方,擋住了那瘋狂的視線。

隻有小老鼠,在看見汙染者的那一刻,焦急地想要推著林澤離開——隱匿狀態的林澤,對於小老鼠來說似乎完全可視,推搡的動作每次都落到了實處。

林澤怎麼可能在這時候退卻,安撫地摸了摸小老鼠的腦袋後,眼神凝重地看向對麵。

隻見那汙染者看夠了言傾之後,驀然張開了手指。

看見這頗似施展神術的預備動作,即便知道汙染者沒有喚神,眾人依舊下意識朝他手掌看去。

——看到了一雙被詭異花紋環繞的紅色眼睛。

和前麵他們在牆上看到的靜態塗鴉不同,汙染者手中這對眼睛,像是驟然蘇醒了一般,眼神陰沉得可怕,通紅的眼睛盛滿了憤怒——

“小哭包?”言傾下意識出聲,總覺得這雙紅通通的眼睛下一秒就能逼出淚來。

而事實也正是這樣。

在那雙眼睛和眾人——更準確地說是與言傾對視上的下一秒,風沙肆虐的沙漠陡然吹來一陣詭異的寒風,就像是下雨前的那一絲寒氣一般,帶著濃濃的潮濕水汽。

眾人仿佛浸潤在一個超級水體之中,明明沒有一滴水珠,仍是感覺到了手腳的巨大阻力,口鼻像是被溺住一樣,呼吸之間都是液體翻滾的異樣感。

沙爾塔也感受到了這股不尋常的水汽寒風,與眾人不同的是,他的表情卻是凝重而尊敬的,置身於溺水的環境中,眉宇間卻十分安詳。

神術造成的火焰早就被熄滅,但沙爾塔那邊沒有一人動身,紛紛扔下手中武器,張開雙手擁抱這溺水一刻。

“這是……唔、咳……什麼……”

左洛星捂住了口鼻,卻還是攔不住那股溺水的嗆溺感,說話變得十分艱難。

言傾盯著那雙眼睛,眉頭稍皺,張唇念道:“神術——天黑請閉眼。”

霎時間,眾人身上的那種溺水感消逝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似乎連手腳都不知如何擺放。

但好在下一秒,言傾的聲音傳到了眾人耳邊:“靈力不夠所有人活動,你們先不要亂動,我會看情況給你們恢複知覺。”

五感一片漆黑的情況下,心理活動會變得尤為活躍,不質疑、不擔心是不可能的,但好在無論是林澤還是左洛衡,心理素質都遠超常人,一時的知覺失控尚能忍受。

眾人都以為言傾這麼做,是為了克服那雙眼睛帶來的壓倒性範圍神術,但實際上,眾人視野外的言傾,卻是漸漸走近了那雙眼睛。

唯一能看清他行動的,是與他享有同樣視聽感觸的左洛星。

“言傾大人!”左洛星驚呼。

言傾回頭輕“噓”了一聲,頭上銀色長發蜿蜒而下,周身浸潤在月色裡,目光裡沒有絲毫畏懼和不安。

而令左洛星感到驚奇的是,在言傾恢複成月神的身份後,那雙極富人性化的眼睛,竟真的慢慢消減了怒意,有些呆呆地看著言傾向他走過去。

“怎麼又哭了?”言傾的聲音帶著月神獨有的溫柔與安撫,讓人恨不得撲到他懷裡好好訴一訴委屈。

左洛星發誓,自己從來沒聽過言傾用這種聲音說話,險些以為他被月星那個古怪的月神附身。

眼睜睜看著言傾過來送死、目露興奮的汙染者一時也愣住了,下意識看向了自己手中一雙眼睛。

隻見那眼睛呆滯地轉動片刻,眼珠子癟了癟,很想訴說自己的委屈——

“都說了彆哭了!”銀發銀眸的溫柔月神臉色頓時一個大變,控製神術一下子將汙染者兩隻手捏緊,似乎這樣就能阻止對方眼淚流下似的。

然而,一個短暫的停頓之後,汙染者的兩隻手心慢慢捏出了兩道涓涓細流。

不僅如此,眾人還聽到了一個十分雄渾的痛哭聲:“嗚嗚嗚……人家眼睛好痛……”

作者有話要說:

月星上的時候,言言看了看被月神一句話勸得撂下武器的眾人,感覺自己學到了些什麼。

謝謝崽崽小天使的營養液鴨~親親(#/。\#)

第100章 勾起

隨著這一聲爆哭蔓延開來的,是驟然充滿整個空間的連綿水珠。

不再是無形的窒息,而是可感可視的漫天雨幕,並且隨著時間的流逝,雨幕的密度在不斷增加,水珠相互粘合。

從天空往下看去,便是以汙染者手上的那雙眼睛為中心,黃沙世界逐漸被密密麻麻的水珠融合覆蓋,灰蒙渾濁的一片,好似黃河懸流。

“咳、首領……這裡不能、咳、呆了……”叛軍中有人被嗆得眼眶通紅,呼吸急促,急切地朝著沙爾塔呼喊了一聲。

現在這個情況,本就在他們的意料之中,所以即便呼吸間滿是泥沙潮氣,叛軍也並不慌張。

隻要利用沙漠之眼回到穹頂之罩,他們就可以安然無恙地渡過沙漠之眼發怒的時期,等到一切結束,他們碎日星就會回到往日繁榮美麗的模樣。

是的,他們星球是有名字的,取意自碎落的日光之意。因為那時他們的星球,盛產一種叫做日光砂的礦石,整個星球上,凡有礦石所在之地,四處都閃爍著太陽的光芒。

隻是那場大戰……那場大戰之後,整個星球的礦脈枯竭一空、草木枯萎凋零、土地一日日地乾涸下去……

太陽從地麵升到了天空,然後,再也沒下來過。

沙爾塔也站在混雜著潮氣的泥沙中,卻沒有如屬下一般掩住口鼻,而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用模糊的視線丈量眼前的每一寸土地。

“佳甲……你聞……咳、這空氣中的氣息……”站了許久之後,沙爾塔才輕輕開口。

空氣中的泥沙頓時有許多都順著呼吸進入了口中、鼻中,嗆得喉嚨疼。

“首領……我聞到了、咳咳、我看到了!我們成功了!明爾、我們成功了、咳咳……是不是!我們成功了!”

佳甲也顧不得空氣的渾濁,大聲回應,眼中滿是喜悅,他身後的叛軍也跟著用力歡呼,恨不得在這渾濁黃水中翻騰幾圈。

“是啊……成功了……”

沙爾塔的聲音很低了,似乎在自言自語一般,緊接著,在眾人驚愕的視線裡,從背後一劍刺入汙染者的胸膛。

劍尖染血透體而出。

汙染者的臉上都還是計謀即將成功的興奮,連驚愕都沒來得及露出。

“圖薩爾,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劍尖穿透皮肉的時候,沙爾塔在汙染者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汙染者那已經失去光彩的眼睛明亮了一瞬,裡麵盛滿了動作被強行打斷的怒火,雙手無力垂下。

也正是在這時,小老鼠突然衝出了言傾的神術範圍,誰也不知道在沒有視覺和聽覺的情況下,他是如何迅速反應過來的。

“小老鼠!”

言傾眉頭微皺,試圖將人控回來,卻感覺到了空氣中驟然加重的水汽,不得不專心護住眾人。

“啊啊啊……”小老鼠迎著巨大的水幕阻力,以沙爾塔都沒反應過來的速度,將倒地汙染者的雙手捧起,用力攥緊。

一瞬間,巨大的波濤聲滾滾而來,空氣中的水幕徹底連成完整的河流,撲麵而來的,還有一股仿佛自地獄深處刮來的陰冷潮氣席卷而來。

“這……這是什麼!”驚懼害怕的聲音幾乎破了音,喉嚨裡顫抖不已。

就在那股陰冷寒流衝擊過來時,距離最近的小老鼠,整個人被刮得隻剩下慘白骨架。

其次是沙爾塔,握劍的手指和凸出的鼻尖都被這道寒風刮出了嶙峋白骨,在黃河中若隱若現。

“言言!帶大家離開這裡!”

渾濁泥水中,李棲梧的聲音隔著重重水幕傳來,視線裡,一團冷白的火焰逆著河流往眾人這裡過來。

仔細看去,那團火焰裡包裹著的有兩個人,左洛星轉頭看去,是李棲梧和十七。

言傾卻沒有立即照辦。

不是因為他有什麼彆的想法,而是陡然發現,自己在這條寒流席卷的黃河中,一動不能動。

“言傾大人!”左洛星最先發現不對,試圖去拉言傾的手,卻被那道寒流刮掉了一層皮肉。

生殺之花在言傾眼中迅速旋轉,林澤和左洛衡兩兄弟在寒流刮過時,艱難保住了一身皮肉。

李棲梧也看到了言傾異樣的停滯,眉頭皺起,嘴中迅速念了一句什麼,言傾幾人一下子遠離了汙染者屍體的範圍,但李棲梧的臉色卻瞬間慘白如紙。

“你不能再用‘預言’了!”十七就在他身旁,及時扶住了身體搖晃的李棲梧,神色焦急擔憂。

李棲梧咬牙搖搖頭,一步步向幾人接近,身周的白色火焰範圍慢慢擴大,直至覆蓋住所有人。

“我的‘預言’還能再用一次,但是……”

李棲梧語氣低沉,臉上滲著細密汗水,掀起汗濕的睫毛朝前方看去。

隻見天地之間,一切混沌失色,隻剩渾濁黃河倒懸其中,眾人就浸在河水裡,放眼四顧,渾然不知身在何處。

就這樣的情況,哪怕是大範圍轉移,也根本不知落點在何處,他們有理由相信,一個貨真價實的神祇,神力覆蓋一整個星球完全不是問題。

“小明在哪裡?”言傾看著眼前渾濁天地,沉默片刻後,問他。

李棲梧搖頭:“我和十七傳送到了同一個地方,但是沒看到明幽。”

言傾抿唇擰眉,身上月華因為生殺之花的運轉,一直未曾停歇,照亮了周身一小塊地方。

左洛衡瞥了一眼,考慮到目前的情況,到底什麼都沒說,隻是眉間凝著深深的不安。

“小七,你用‘預言’,把我送到穹頂之罩裡。”言傾看向李棲梧,認真道。

“你想乾什麼?”李棲梧心中微有不安。

他被傳送到了一個特彆的地方,不僅知道穹頂之罩在哪裡,甚至知道那裡本不叫穹頂之罩,而是日光城。

隻是如今,那裡隻是叛軍和汙染者的聚集地。

“大月亮應該在那裡。”言傾說。

“那裡有沙漠之眼的一隻眼睛,情況不見得比這裡好多少,月玄照很可能不在那裡了。”李棲梧思索片刻後,搖了搖頭。

實際上,他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阻止言傾過去,而是內心有種不祥的感覺。

“試一試。否則我們都會被刮成白骨。”言傾說著,示意環繞著周身的刺骨寒流。

因為生殺之花的乾擾,李棲梧等人暫時都很安全,但也正因如此,那股寒流越來越長時間地光顧這裡,似乎一定要將這裡刮成白骨堆。

左洛星抓了抓言傾腰側的衣服,也有勸阻的衝動,但被言傾一句話製止:“我把純白花魂渡給你,你不能離開。”

除了作為神使的左洛星之外,生殺之花的花魂隻能寄居在月家後代身體裡,饒是如此,左洛星的身體也隻能寄宿生之花魂,也就是純白之花。

“快點,沒時間了。”言傾催促李棲梧。

李棲梧的純白火焰是一種強大抗拒類神術,也正因此,才能與言傾的黑暗空間媲美,抵擋住一個黑暗神祇的能量衝擊,但同樣的,消耗也尤其可怖。

說是能撐十分鐘,但三分鐘過去後,李棲梧的臉色已是慘白一片。

“言言,你出去,我就沒辦法拉你回來了。”李棲梧最後警告了一句。

“我會來找你們的。”言傾肯定道。

“等等,帶上它。”林澤突然站出來,手中浮現一柄銀色長.槍,槍杆上印著白蠟樹的葉痕,正是那把永恒之槍。

言傾沒有接,卻是伸手在上麵覆蓋了一層淡淡的月華,又將其推了回去:“如果我沒來得及,把它扔出去撐一下——不用自己操縱,它自己會動。”

似乎是為了回應言傾這句話,一直表現得像個正經神明武器的銀色長.槍突然上下動了動身體。

林澤微微驚了驚,隨即考慮到言傾連月神都當過,和一杆神.槍有點交情也很正常……

“言傾大人……”左洛星眼眸有一瞬間變紅,但在言傾淡淡看過來的時候,又憋屈地變回了耀金。

“看著我。”言傾對左洛星道。

左洛星抿唇,不甘不願地抬起眼睛。

一朵白色的半透明絲狀重瓣花緩緩從言傾左眼渡出,慢慢進入了左洛星的左眼。

眾人能夠感受到,那股溫暖的治愈之力,從言傾那裡轉移到了左洛星身上。

李棲梧沒理由再勸言傾了,見言傾交代完,十指收攏,做出了剩下的唯一一個預言:“預言——身位置換、穹頂之罩。”

瞬息間,言傾消失在眾人眼前。

黑穹城,穹頂之罩內。

“他媽的……咳、這什麼玩意兒……咳咳……”小魔女躲在供奉室裡,對著一地白骨瘋狂咳嗽。

月玄照也躲在這裡,身形不時艱難移動一下,避開身體周圍那些看不見的寒風。

“忍一忍吧,總比外麵好。”月玄照目露凝重。

穹頂之罩外,黃沙混著河水成了決堤之洪,如果不是穹頂之罩上的這股神秘力量,他們也會被淹沒在黃沙裡。

說來也奇怪,在水珠徹底凝結之前,黑暗神祇的力量是被限製在穹頂之罩裡麵的,而等到水幕形成,外麵反而成了危險之地。

“這些原住民……黑暗神祇的東西也敢用!現在好了……”小魔女嗆咳著抱怨。

雖然沒有渾濁黃沙,但裡麵的潮濕水汽也十分濃厚,讓人難以呼吸。

“希望穹頂之罩撐得住……”

月玄照思考得不同,外麵濁水泛濫成那樣,一定不是穹頂之罩本來的用意,換句話說,這看起來像是避難用的罩子,不一定管用。

就在月玄照話音剛落之時,小魔女和他都清晰聽到了一聲牆壁被洪水衝擊垮塌的巨響。

小魔女:……

“沒事、不要烏鴉嘴啊!咳咳!”

小魔女連忙找東西塞住了供奉室僅有的縫隙,即便氧氣不夠也顧不上了,比這更可怕的是河水中無處不在的刮骨寒流。

月玄照也跟著尋找堵塞物,那東西傷人皮肉如刀切豆腐,但是對死物很寬容,並不會損傷建築物。

就在兩人忙活的時候,一個銀色的身影驟然出現在這裡,沒等兩人看清,月玄照的肩膀上便搭上了一隻白皙的手。

“月上……柳梢頭。”

平靜的聲音仿佛響徹在整個世界,一棵遮天蔽日的高大碧樹自穹頂之罩破頂而出,枝葉籠罩了整個黑穹城。

樹梢上,一輪明月代替太陽冉冉升起,但與一般月亮不同的是,在那輪圓月之下,紅色的絲狀重瓣花朵幽幽綻放。

“小哭包?”略帶熟稔的聲音在月空下響起,碧綠枝條從水裡勾起了一團漆黑的混沌物體,緩緩抬至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

被扼住了命運的後頸皮。

謝謝阿時小天使的營養液鴨~抱(づ′▽`)づ

菀廖姑娘工作/學習加油!放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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