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未及笄、待嫁閨中的哥兒,被小哥日日堵在府門前,自然引來不少非議。
若是繼續下去,恐怕林瑞寧的名聲也就徹底毀了。
林瑞寧漫不經心看了一眼麵前的李向文,心中竟自然而然想道:果然是毛頭小子,心智不成熟,才會做出這樣自私的事來。像慕懷舟這樣成熟穩重的男人,哪怕心悅他,也從不會給他惹麻煩,更不會妄想用輿論來逼他就範。
他這一眼,隻是象征性的眼尾抬起掃了一下,連李向文是個什麼模樣,也未看清。
但李向文卻因這似有若無的一瞥,而心緒澎湃,喉間發熱。
隻見麵容妍麗的哥兒站在傘下,麵如桃花色若春水,肌膚雪白骨骼纖細,穿了一身淡綠衣裳,顏色雅致清爽,腰肢盈盈不足一握,從袖口露出的一小截指尖,蔥段似的,又白又細長。更絕的還是那顆孕痣,顏色紅豔無比,勾魂攝魄,恰似點睛之筆,增添幾分絕色。
李向文上前一步,“在下有禮了,隻是想與瑞寧說說話,不知瑞寧可方便移步一敘?”
“我與你並無甚可說的,且在下還想告知李公子,我們並不相熟,還請李公子莫要再以‘瑞寧’二字相稱,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非議。”林瑞寧後退一步,口吻冷淡。
“瑞寧……”李向文不甘放棄。
忌女小臉惱紅,“商十!”
“小人在。”商十在一旁早就急得抓耳撓腮,無奈沒有林少爺發話,不敢貿然插手,聽到忌女喊,立刻挺直腰板,攔在李公子與林少爺中間。
林瑞寧向商十微微點頭,便與忌女轉身離去。
李向文看著哥兒離去身影,想要追上去,他已在府門等了幾日,瑞寧日日不出來,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機會,怎能就此錯過。
然而商十可不是吃素的,不止攔住了李向文,一個口哨,從屋頂躍下兩個隨從漢子,在李向文驚詫目光中,連帶李向文的兩個小廝都被架到一旁。
“你們放開本公子!”李向文慍怒,“我找瑞寧,與你何乾?”
商十內心道:老子可是要掉腦袋的,你說與我有沒有乾係?
麵上鄙夷,“林少爺分明不想搭理你,死纏著人家,你一屆讀書人,難道也不知羞恥二子如何寫麼?”
李向文五官端正,義正言辭,“自古話本便有寫,才子佳人,既心儀便去剖白心跡,何恥之有?”
他整理衣衫前襟,幾分輕蔑,有著書生的傲氣,“再者,在下雖不才,卻也有良田千畝,過幾日便放榜,若是考取上秀才,與瑞寧便更加相配。而你們主子,什麼心思,大家心知肚明。那樣的歲數,還纏著瑞寧,才是不知所謂!不知羞恥!哼。”
商十氣得仰倒!
我家爺歲數是大了,是老了,是有一點點不知羞恥,那又怎麼樣?這些隻許我們說,外人說一句,他們是無論如何都不答應的!
他們爺,家財萬貫,性子穩重,相貌堂堂,閱曆豐富,還會疼惜林少爺,哪一點比不上你這狗屁書生了?
另兩個隨從拉住了要揍李向文的商十,“使不得!莫要給林少爺惹麻煩。”
隨後二人使了個眼色,商十瞬間懂了。
好吧。
商十憤憤鬆開李向文被扯皺的衣領,“我們是君子,才不與你動手。”
三個君子,在當晚蒙麵闖入李向文落腳的客棧,將人捂在被子裡胖揍了一頓。第二日,鼻青臉腫的李向文沒再出來堵門了。
這些都是後話了。
當下,林瑞寧擺脫了李向文,在午後悶熱氣浪下,慢慢來到布料鋪子。
他帶足了銀子,除了給自己挑布料,還有四個長輩的,六個下人的,這麼多布料,得慢慢挑。
布料鋪子掌櫃認得他是誰,初時詫異,但在他連續取了幾匹布料後,便收了其餘神色,歡歡喜喜的拿來紙筆,仔細記下他的要求。
忌女也拿出幾個下人早就量好的尺寸,交給掌櫃。
挑完了下人的,林瑞寧又給林東恒與雲書挑了合適布匹,可做四五身衣裳,又挑王素娟與雲山的,可做七八身。
最後,方是他自個的。
正挑著,還未選出心儀布匹,便聽到一陣陰沉威嚴的咳嗽聲,帶著濃濃不悅。
林瑞寧眼睫微垂,手上動作不停,從容的翻著掌櫃新拿出來的壓店布匹。
倒是掌櫃的,稍停了停,方才忽視外頭站著的林家老宅幾人,瞧著他的臉色,繼續為他介紹,“林六少爺,這是方從錦州到的織雲紗,今夏酷熱,用它來製衣,最是適合不過。”
“織雲紗好,”忌女也不搭理外頭林家老宅的人,歡歡喜喜的摸了摸這輕薄涼爽的料子,“少爺穿上它做的衣裳,定不會熱了,且這顏色也好看。”
林瑞寧頷首,“既如此,便拿幾匹織雲紗,替我裁兩身夏衣,另要顏色花樣不同的,照這幾個尺寸,各裁四身。”
這樣一來,他兩身,四個長輩各四身。
掌櫃的聽到他這要求,霎時倒吸一口氣,隨即眼睛發亮!
織雲紗不比尋常料子,這在外頭雖不是最名貴的,可卻是臨陽鎮上,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料子了,一匹布便要三十兩銀子。
林六少爺一出手便要這麼多織雲錦,加上先前挑的許多布匹,單他一人的生意,便可頂鋪子半個月的!
果真,如今這位林六少爺,是個不差銀子的主,人家那間東明街的鋪子,做得風生水起,日進鬥金呢!
反倒是那位林家表小姐的金鋪……
掌櫃眼睛瞟了一眼外頭麵色惱怒的幾人,暗自慶幸自個沒拿異樣神色待林六少爺,否則把這財神爺往外趕了,他定會將腸子都悔青。
“這裡有六十兩,剩下的,我讓婢女現在回去取。”林瑞寧帶來的銀子,是遠不夠的,他挑的布料加起來,得有兩百兩。
掌櫃的忙道,“林六少爺不必著急,這些便當做定金,已足夠了,剩下的,小人差人去您府上取,或是等裁好成衣了,送到您府上時,方取齊,也可的。”
林瑞寧含笑看了這人一眼,聲音清朗溫潤,“你倒是識做人,那便差個人,現在跟我回去取吧。”
被讚了,掌櫃的樂嗬嗬道,“多謝林六少爺幫襯小店,小人定會儘快將您的成衣做好,屆時送到您府上。”
“嗯。”林瑞寧吩咐好,便向外緩步走,忌女忙替他打傘,身後又綴了個掌櫃派出的下人,恭恭敬敬的跟著。
鋪子門口,王恬恬,林瑞謙、林瑞傑及林婉柔、林婉儀五人站在那,看著林瑞寧走出。
而後者,卻眼尾也不抬,步履從容,好似未見到他們在這等了許久般,目不斜視離開。
“他!他是瞎了麼,我們站在這,竟也不問候一聲?!”林瑞傑惱怒異常,“好歹我們也是他的大哥二哥、表妹堂姐吧?!”
林瑞謙看了一眼布料鋪子中,堆積在一塊如小山般高的布匹,那都是林瑞寧選出來的,麵色鐵青陰沉,語氣不快,“如今他財源滾滾,心比天高,哪還將我們放在眼裡。”
“哼,若不是他搶了表妹的生意,哪有這樣多的銀子,害得恬恬的金鋪生意冷清,好歹毒的心思!”林婉儀麵紗下麵色怨恨,指甲掐入掌心。
她近來身子康複了,隻五官還不大協調,有些歪扭,模樣怪異,在外人麵前皆要戴著麵紗遮掩,不然是不好意思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