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吃點東西吧。”王美將熱騰騰的飯菜放在餐桌上, 勸道,“就算你再怎麼難受,也不該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見床上的男人還是躺著不動, 王美有些動怒,她正要去掀被子, 莊建業卻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你做的飯?”
“嗯, 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排骨,賞個臉嘗嘗?”
莊建業搓了搓臉, 翻身下床,在這一瞬間下定了決心。
他有幸福美滿的一家人,何苦還要顧慮其他人。
他兢兢業業伺候老爺子那麼久,老爺子在乎他這個親兒子嗎?
入獄的老大之子股份比他高, 離家出走十幾年的小妹得到了母親的全部財產,他這個老二沒犯過任何錯, 付出最多, 得到的卻最少。
憑什麼?
他即使不為自己,也該為自己的兒女爭取一番,不能叫他們一輩子被莊代荷莊文柏壓一頭。
莊建業一邊吃飯, 一邊思慮計劃, 等吃飽後對王美道:“我這幾天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好好在家看孩子,彆讓他們亂跑, 你也少出門。”
聞言, 王美蹙眉:“你要去做什麼?”
“你少打聽, 反正跟你沒關係。”莊建業並不想將妻子牽扯進來。
王美道:“你是我丈夫, 你做的事怎麼就跟我沒關係了,你到底要做什麼?”
莊建業謊稱:“去公海釣魚。”
“你可彆……”
“放心, 我沒有賭癮,就是陪他們玩幾天。你知道的,要是不陪著他們玩,他們根本就不願意信任你。”
“可是……”
“我有分寸,相信我。”莊建業說完,不再給妻子阻攔的機會,大步走出房間。
*
鬆土這項任務總算是完成了,不過天也黑了。
回去仍是樂揚開車,途中他買了兩份飯,沒有再繼續剝削莊文柏。
回到家吃了飯洗了澡,樂揚拿著手機,看了看不遠處辦公的莊文柏,幾秒後出聲道:“明天去幫奶奶種菜,你沒問題吧。”
“沒問題。”
“種完菜要澆水澆糞,你知道澆糞是什麼意思嗎,就是把……”
莊文柏打斷他:“我知道,你不用嚇唬我。”
“我不是嚇唬你,我是好心提醒你。”樂揚說,“這樣的生活隻過幾天你可能覺得新奇好玩,但長期下去,你一定受不了。”
莊文柏的父親再怎麼垃圾,莊文柏也是少爺出身,從小被人伺候,吃過的最大苦就是一個人去國外留學,父親隻給有限的生活費。
“如果你要和我在一起,就要長期忍受這樣的生活。”
迎著樂揚的目光,莊文柏用起誓的低沉語氣道:“你覺得是忍受,然而在我看來,有你陪在身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享受。”
樂揚眨了眨眼,歪了一下腦袋,語氣隨意:“你想多了,明天我不會陪你一起去,反正你也不讓我下地,我去了也是玩,不如留在家裡。”
四目相對,樂揚明顯看見男人臉色沉了沉,就在他以為對方又要強吻警告自己時,莊文柏隻是抬手碰了他一下,隨後進了浴室。
樂揚眸色微斂,加速的心跳慢慢回歸本來頻率。
浴室的莊文柏則就沒那麼好受了。
他自認對樂揚很好,他對任何一個人都沒有這麼好過,可樂揚總是防著他,對他的信任甚至不如對那個小明星多。
他究竟差在了哪裡?又錯在哪裡?
心中的鬱氣越積越深,莊文柏打開冷水,強忍住將人綁回去的衝動。
他完全有本事將樂揚禁錮,叫他一輩子逃不出去,但那樣不好,樂揚會恨他。
之前他就莽撞了,他不想讓南玉出現在樂揚身邊,應該直接將南玉趕走,做得神不知鬼不覺,而非去命令樂揚。
意識到自己又在試圖掌控樂揚,莊文柏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對,卻控製不住自己卑劣的一麵……
不知道過了多久,莊文柏才帶著一身冰冷水汽從浴室裡出來。
樂揚已經上床了,他給莊文柏讓出位置,假裝什麼都沒看出來,語氣自然道:“李好剛才給我發消息說,她明天會一起下地,你主要幫她們挑水就可以了。”
頓了頓,樂揚又說:“你可以晚點去,給我做了早餐再去。”
說完,樂揚整個人縮進被子裡,閉上眼睛,沒敢再看莊文柏的表情。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莊文柏。
然而,這一次他仍然沒有等到對方的怒火。
莊文柏甚至平靜問他:“早餐想吃什麼。”
“隨便。”樂揚一時間想不出來,“彆太油膩就好。”
過了幾秒,樂揚悄悄睜眼,正對上莊文柏深沉的視線。
他真懷疑對方想吃了自己。
他猶豫道:“今天…應該不做了吧。”
“不做。”
“那就好,你累一天了,早點休息。”樂揚掀開半邊被子。
男人並未躺下,而是重新將被子給他蓋好:“我身上涼。”
樂揚摸了把對方的胳膊:“還好,也不是很涼,你進來吧。”
莊文柏的眸色變得更加幽暗,聲音暗啞:“安分點,彆勾引我。”
“……誰勾引你了。”樂揚臉有點紅,覺得自己就是心太軟。
明顯莊文柏很有精力,他不該叫對方明天去幫忙澆水,該叫對方去卸水泥才對。
樂揚腹誹著,沒有再搭理對方,重新閉上眼,不知何時便睡著了。
第二天,莊文柏真的按照他說的那樣,一個人去了。
第三天,對方又一個人走了,沒有說半分怨言。
樂揚則去了書店。
他並不是個特彆勤奮好學的人,但今時不同往日,他有了孩子,存款就不夠用了,得自己學個一技之長謀生。
自學到中午,樂揚下意識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莊文柏並沒有給他發消息。
對方昨天中午乾完活給他拍了地裡的照片,今天估計是還沒有乾完。
樂揚沒有多想,果然,幾分鐘後,莊文柏給他發了照片。
莊文柏:【已經完工了,我現在回家。】
樂揚:【她們沒留你吃飯嗎。】
莊文柏:【留了,但我想早點見到你。】
樂揚:【那你來書店接我吧,你知道書店在哪兒吧?】
莊文柏自然知道。
說定後,樂揚便繼續看書。
店員知道他是老板的朋友,點外賣時問他要不要一起,他拒絕了。
在店裡等了整整一個半小時,樂揚還沒有等到莊文柏。
他忍不住發消息給對方:【你到哪裡了,找不到路嗎。】
對方沒有回複他。
好幾分鐘過去,對方依舊沒有回複他,打語音也沒有回應。
這讓樂揚有點焦躁了,甚至心底有抹不好的預感。
他發消息給李好:【我男朋友還在你奶奶家嗎。】
李好:【不在啊,他早就走了,說要回去給你做飯。】
李好:【你可以啊,馭夫有道。】
樂揚:【他也是這麼跟我說的,可他現在還沒到。】
李好:【可能路上堵車了?你給他打個電話唄。】
樂揚不知道該怎麼說,因為他居然沒有莊文柏的號碼。
說出去誰信啊,他跟對方結過婚,孩子都有了,結果沒有手機號碼。
樂揚又打了一次語音,這次依舊沒有接通。
不詳的預感越來越重,樂揚想到什麼,打開聯係人黑名單,將備注【董助】的號碼移出來,然後撥通。
董瑞倒是立刻就接了,誠惶誠恐:“樂少爺?”
“是我。”樂揚直入主題,“莊文柏的電話號碼報給我。”
董瑞立刻報了一串數字,也沒敢多問。
樂揚掛斷電話,撥打新號碼。
一分鐘後,響鈴自動停了。
樂揚又重新打給董瑞:“我突然聯係不上他了,打電話也沒用,他最後一次跟我聯絡是一百分鐘前,這期間他跟你聯絡過嗎。”
“沒有。”董瑞正色起來,“您先彆慌,可能老板他手機沒電了,您在哪兒?”
“我在書店。”
董瑞道:“我現在派人去接您,在此之前您彆亂跑。”
“好。”他如今身體有異,不會輕舉妄動的。
董瑞又道:“您收拾好東西,我們的人一分鐘之內就會趕到書店。”
一分鐘?
樂揚眸色微頓,幾秒後又自嘲般笑了聲。
莊文柏控製欲那麼強的人,怎麼可能真的放他自由,當然會派人看著他。
隻不過陰差陽錯的,現在也保護了他。
一分鐘後,果然有幾名男人闖進書店,來到他麵前,喊了聲“樂少爺”。
這幾人打扮得很普通,長相個頭也都一般,隱藏在人群中,確實不容易被發現。
店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追過來問道:“你們是什麼人,是買書的嗎。”
“他們是我朋友,來接我的,馬上就走。”樂揚收拾好東西,對店員解釋道。
店員這才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那就好,我還以為是什麼不法分子。”
樂揚聞言笑了笑,旋即想到莊文柏還沒有消息,又笑不出來了。
但願對方不是個傻子,也安排了人保護自己。
坐上車,樂揚問道:“我們現在去哪兒?”
“去找董總,他會親自帶您到安全的地方。”旁邊的人回答。
樂揚點點頭,又問:“你們莊總身邊有保鏢嗎。”
“沒有,他讓我們全部留下保護您。”
第42章
“我有什麼好保護的, 他才危險吧。”樂揚深深蹙起眉。
旁邊人眼觀鼻鼻觀心,沒有說話。
樂揚心裡不可抑製焦慮起來。
他不想和莊文柏回海市,可他也一點都不希望莊文柏出事, 更不希望對方遭遇危險和他有關。
*
“奶奶!”李好睜開眼,第一反應便是找自己的奶奶。
今天中午, 她和自己的奶奶, 還有莊文柏三人回到奶奶家,剛打開大門, 她便被人從後麵捂住口鼻,很快昏迷了過去。
昏迷前,她看見奶奶也暈倒了。
昏迷前她明明在院子裡,現在卻不知道為什麼到了床上。
“奶奶?莊文柏?”李好頓時心急如焚, 一邊喚人一邊跳下床,推開門出去。
她發現自己還是在奶奶家裡, 略鬆了口氣。
隨後, 她在隔壁臥室找到了自己奶奶。
“奶奶?”
李奶奶並無大礙,和她一樣隻是昏迷了幾小時。
但是莊文柏和他的車都不見了。
李好又連忙回到自己醒來的房間找手機,就在她準備給樂揚打電話的同時, 敲門聲響了起來。
李好心生警惕, 下一秒聽見了樂揚的聲音。
她飛快跑到大門口,開了門。
“你在家怎麼不接電話。”
“樂揚,你對象不見了。”
兩人同時開口。
互相說明情況後, 樂揚才知道, 之前給他回消息的並不是李好, 而是綁匪。
莊文柏在給他發完消息後, 就已經出事了。
樂揚心裡一沉,麵上冷靜道:“抱歉李好, 是我們連累你了,你先帶奶奶去醫院檢查,醫藥費我來出,其它事你不用管。”
李好點點頭:“好。”
讓人把祖孫二人送到醫院後,董瑞接到警方的電話,說是看過監控後,車已經找到了,但人還沒有找到。
“什麼意思?”樂揚眼前黑了一瞬,抓住董瑞的胳膊才穩住身體,“什麼叫車找到了,但人還沒有找到。”
董瑞扶著他,低下頭,沒有回答。
樂揚緊了緊掌心:“董助,沒找到不能說明他出事了,麻煩你送我去警局。”
一行人去了警局,看過沿路監控,尤其是車子撞上護欄側翻下去的片段,樂揚的心臟縮成了一團。
難怪董瑞不回答……
這樣的事故,即使不死也是重傷。
—
搜救比樂揚想象中高效很多。
不到一小時時間,莊文柏已經被人找到,送往醫院。
樂揚和董瑞也立即前往醫院。
抵達醫院後,正好看見莊文柏被人推進來。
男人身體被布蓋著,樂揚隻能看見頭部。
莊文柏身上的傷已經被搜救隊的醫生簡單處理過了,因此臉部並沒有被血跡模糊住。
樂揚可以清晰地看見,對方臉上有很多細小刮傷,還有一道極為明顯的刀傷。
頭上也有傷口,發絲上的血跡還沒有被清洗乾淨。
警方說是在三百米外發現的他,他身邊還躺著五名男女,他們經曆過鬥毆。
樂揚不敢想剛剛經曆過車禍的莊文柏是如何跟這五人纏鬥的,他看著莊文柏被推進急救室,胃裡忽然泛起一股嘔吐欲。
他跑進廁所吐了一通,吐完心裡卻並不覺得輕鬆。
原文中並沒有莊文柏車禍重傷這一段,很顯然,是他的到來,導致劇情錯亂,蝴蝶扇動翅膀,從而衍生出了這一情節。
換言之,是他給莊文柏帶來了不幸。
……
樂揚從洗手間出來,除了眼眶濕潤微紅外,看起來已經恢複了正常。
董瑞走上前安慰道:“樂少,我問過醫生了,他說老板沒有生命危險,您無需太過擔心。”
樂揚啞聲道:“我知道了,謝謝。”
“您想吃點什麼,我準備點外賣。”董瑞又說。
聽見董瑞這句話,樂揚才覺得餓。
他中午就沒有吃飯,一直餓到現在,也確實該補充能量了。
“清淡點就好。”
等外賣抵達,樂揚勉強吃了一些。
見他狀態極差,董瑞又勸他去休息。
“等老板從急救室出來,我會第一時間叫您。”
樂揚搖搖頭,謝絕了對方的好意:“我沒有心情休息。”
董瑞自己也沒心情休息,聞言便沒有再勸。
*
直至淩晨三點,莊文柏才被護士從急救室推出來,轉移進高級病房。
他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傷得很重,醫生預計四十八小時後才會蘇醒。
聽醫生講明具體情況和注意事項後,樂揚謝過醫生,自己走到病床前,看著被包裹嚴實的男人,他心情更為沉重。
“樂少。”董瑞壓低了聲音,“您如果放心不下,可以在旁邊這張床上休息。”
樂揚點了點頭,同樣低聲問道:“請護工了嗎。”
“沒有,但我會一直留在這裡。”
護工很多,但莊文柏才出了車禍又被人打傷,董瑞不敢隨意找護工,隻能親力親為。
“辛苦你了。”樂揚頓了頓,忽然察覺自己說這話不合適。
他不會和莊文柏在一起,沒有立場這樣講話。
樂揚垂了垂眸,又低聲道:“今天麻煩你去外間休息,讓我陪著他。”
“好。”對於樂揚,董瑞自然是信任的。
主要是老板信任,他隻能選擇信任,他和樂揚又不熟。
董瑞離開,房間內便隻剩下了樂揚和病床上的男人。
樂揚先是掀開被子,徹底觀察了對方現在的模樣,隨後他將被子重新蓋好,半跪在病床前,伸手輕輕觸碰對方有些乾裂的嘴唇,俯身吻了吻。
最後,他拿棉簽沾了水,幫助對方潤唇。
做完這些,他才去浴室簡單洗了個澡,換上莊文柏急救期間便早已準備好的衣服,在陪護床上休息。
休息了幾個小時後,他清醒過來,也有了胃口,正常吃了飯,繼續陪護。
臨近中午,他接到了莊代荷的視頻電話。
昨天確定莊文柏出事後,他們這邊便聯係了莊代荷和老爺子,那邊也出了車禍,好在性命無憂,老爺子隻是受了驚嚇,莊代荷則受傷住院了。
莊代荷傷勢不輕,但比起莊文柏還是好了不少。
至少她現在已經有力氣講一長串的話了。
“我這邊亂得很,主要是老爺子心裡不知道怎麼想的,明擺著就是莊建業設的局,他偏不信,甚至還想以身涉險,還好阿雪攔住了他。”
說到這裡,莊代荷擰著眉,問道:“你這邊情況怎麼樣了,醫生到了嗎,他醒了嗎。”
樂揚回道:“您派來的醫生早就到了,他還沒有醒,不過醫生來看過,說他情況正常,預計後天就能醒過來了。”
“能醒就好,隻要他能夠蘇醒,我這邊就能撐住。”
莊代荷頓了頓:“但可以的話,我希望你現在能夠來海市一趟。”
“我去海市?”這話讓樂揚不解。
他過去有什麼用嗎?他對商場上的事一竅不通,身上半點股份都沒有,也牽扯不進利益鬥爭。
“你是莊文柏的股份代理人,我手裡的股份太少,你過來,我能夠更容易穩住局麵。”
再次停頓,莊代荷又加了一句:“你不僅是他危險時期的股份代理人,還是他的遺產繼承人,如果他死了,他的所有財產就都是你的了。”
“總之,你自己拿主意吧,不回來我也能穩住局麵。”莊代荷結束了通話。
樂揚放下手機,看向病床上的人,眸色微閃。
對方居然把他定為了遺產繼承人,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說心裡沒有觸動是假的,但……這並不能改變什麼。
樂揚收回視線,不經意間看見董瑞在看自己,眼裡似乎有警惕,他半開玩笑道:“董助,你是怕我殺了他然後繼承遺產嗎。”
“沒有沒有。”董瑞連忙否認,“我隻是在想您會不會回海市。”
“你建議我回去嗎。”樂揚自己也拿不準,“我想留在這裡陪他直至他醒來,但我也不希望他的財產受到侵害。”
董瑞道:“保險起見,我建議您回去一趟。”
*
樂揚回到海市。
下了飛機後,他馬不停蹄地去了莊氏。
董瑞依舊以莊文柏的生命安全為重,沒有跟他一起回來。
樂揚本以為他會像電影裡那樣拉風,在最危機的關頭打開會議室的大門,鏡頭給他一個特寫,然後他衣袂生風,氣場攝人,打臉反派。
然而實際上,他回來待在莊文柏的辦公室,按照莊代荷的提示簽了幾份文件便沒事了。
這實在有些無聊,於是他主動去找了莊建業。
莊建業的狀態看起來比他還差,眼下青黑,胡茬明顯,神色憔悴。
樂揚鎖上辦公室的門,遵循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先打了個招呼:“二叔,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莊建業從轉椅上站起來,語氣陰翳。
他主導的兩次事件都失敗了,今天樂揚又來到莊氏,簡直是在把他往死路上逼。
這種情況下,樂揚還敢單獨見他,不知該說對方愚蠢還是莽撞。
殊不知,樂揚也是這麼看他的。
樂揚走到莊建業麵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拳頭淩厲,幾下便將人揍得鼻青臉腫,喉嚨泛甜。
商業上的事樂揚不精通,但人體穴位他熟記於心,在末世戰鬥了那麼多年,各種格鬥技巧他也不會忘。
向來養尊處優的莊建業在他麵前,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第43章
十分鐘後, 莊建業倒在地上,捂都不知道捂哪裡。
他渾身都疼,甚至叫喊都沒有了力氣, 懷疑自己要死了。
“今天隻是給你一個小教訓。”
樂揚居高臨下看著他,向來和善居多的麵容變得冷漠, 聲音低沉:“放心, 你現在受的傷很輕,不會影響你後續坐牢。”
“也彆想跑, 如果你敢跑,我保證讓你下半輩子離不開輪椅。”
樂揚警告完,猶覺不解氣,又踹了地上的人幾腳, 這才去開門。
一開門外麵的秘書助理等人就湧進來了,不過礙於職位高低, 他們隻是扶起莊建業, 詢問怎麼回事。
“我和莊董有些意見不合,因此打了一架,沒什麼大事, 大家散了吧。”樂揚說完, 大步離開。
*
如醫生所料,莊文柏在四十八小時後蘇醒。
當時正是淩晨,樂揚算著快到時間, 因此沒有休息, 一直守在病床前。
莊文柏眼皮剛動了動, 他便發現了, 怕對方不適應光線,下意識用手遮住了對方的眼睛。
兩秒後, 莊文柏抬手握住了他的手,用力。
“文柏,是我。”樂揚連忙表明身份,“我是樂揚。”
莊文柏手上的力氣並未鬆懈,將他的手拉到唇邊吻了一下,隨後才將視線投向他。
這視線很陌生,陌生到樂揚差點以為對方失憶了。
好在沒有。
“樂樂……”莊文柏喊他,由於太久沒說話的緣故,嗓音嘶啞。
樂揚心想:他可能還是失憶了。
莊文柏從來沒有叫過他“樂樂”。
“我在。”樂揚反握住男人的手。
莊文柏目不轉睛看著眼前人,輕笑了一下,他臉上有傷,一笑就疼,但也正是這些疼痛在告訴他,這是真的。
樂揚沒有趁著他傷重離開,甚至還貼身陪護著他,這足以證明樂揚心裡是有他的。
他的努力並未白費。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要喝點水嗎?”樂揚後知後覺地按下呼叫鈴,“算了,還是等醫生看過你再說吧。”
他把手抽出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繼而鼻梁便是一酸——是喜極而泣。
雖然醫生一直說莊文柏會蘇醒,但對方一天不醒,他的心情就一天無法安寧。
直到此刻,他親眼看見莊文柏醒了,知道對方神思清明,他幾天來堆積的負麵情緒才消散。
醫生來得很快,檢查得也很快,確保一切正常後,便在莊文柏的暗示下,將空間重新留給了他們兩人。
“樂樂。”莊文柏又喚他,聲音虛弱。
樂揚眼淚還沒乾,聞言立刻走到病床前:“你渴不渴,想吃什麼。”
剛才醫生說了,現在可以喝水,也可以吃飯,但要清淡點。
“渴。”
聞言,樂揚倒了杯溫開水,小心翼翼地喂給病人。
莊文柏現在是半坐在病床上的姿勢,他的手臂並沒有受重傷,完全可以自己喝水。
樂揚喂完才想起這件事,隻好裝作根本不知道,又問了對方一遍想吃什麼。
“麵條。”
“好,我去給你煮。”樂揚說。
莊文柏道:“讓董瑞去,你陪我。”
樂揚其實也舍不得離開,便跟董瑞說了一聲,隨後又回到病床前。
莊文柏抬手摸了摸他的臉:“這幾天讓你受苦了。”
樂揚拉開男人的手:“我又沒受傷,也沒什麼要事處理,怎麼可能受苦,受苦的是董助才對,他每天既要工作又要照顧你,現在還得給你做飯,人都肉眼可見的瘦了。”
“你對他的觀察這麼仔細?”
樂揚道:“對啊,很仔細,畢竟這幾天我和他朝夕相處,想觀察不到都難。”
“我剛醒你就氣我。”莊文柏捏了捏他的手指。
樂揚道:“哪裡氣你了,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
“是實話,我知道這幾天你們兩個一直陪著我。”莊文柏說話時,眼睛一直看著他。
樂揚彆開視線道:“你這次出事有我的緣故,我心裡愧疚,所以才陪著你。”
“偷親我,也是因為愧疚?”
樂揚耳根通紅,不說話了。
過了幾秒,莊文柏蹙了蹙眉,好似十分痛苦。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樂揚頓時忘了自己的窘迫,關心道。
莊文柏低聲道:“傷口處很疼。”
“能忍住嗎,如果忍不了我叫醫生來給你打鎮痛劑。”
“……能忍。”莊文柏依舊蹙著眉,說得艱難。
見男人如此痛苦,樂揚心裡也不好受。
他抽出紙巾給對方擦了擦汗,輕聲道:“躺著會不會好受一點,要躺下嗎。”
莊文柏搖頭:“躺太久了,現在不想躺。”
他繼續道:“樂樂,你陪我說話就好,聽你說話,我就覺得沒那麼疼了。”
“說什麼呀。”樂揚垂了垂眼,“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給你講故事吧。”
話落,董瑞敲了敲門:“麵條做好了。”
“先吃飯,吃完再給你講。”樂揚去開門。
—
吃飽後,樂揚講起了故事。
“從前有個不明來曆的小男孩,他一生下來就被扔到荒野間,但幸運神眷顧,他沒有死,他被人撿到,送去了福利院。”
“小男孩長相比較乖巧,又是個難得健康的男孩,因此行情很好,總是有人想要收養他。”
“他第一次被收養是三歲,不到一個月就被退了回來,原因是女主人懷孕了,四歲再次被收養,四歲半被退回,那對夫妻說他盜竊。”
“因為有盜竊案底,很長一段時間沒人想要收養他,又因為他曾經行情好,還盜竊,他在福利院人緣極差,小朋友都不願意和他玩,有些壞小孩還會霸淩他,打他,搶他的東西。”
“不過好在福利院的院長是個好人,會讓那些壞小孩給他道歉,把東西賠償給他。”
“但這並不能完全拯救他,他還是得和壞小孩一起相處,一起上學吃飯,他們會在背地裡罵他,會故意踩他的腳。”
“還有些聰明的,年齡比他大的壞小孩,故意裝作友善接近他,他比較蠢,很容易就相信了,把自己所有好東西都分享出去,結果就是被騙走所有東西,還要被嘲笑。”
“這樣的當,他一共上過三次。”樂揚看向莊文柏,自嘲般笑了一下,“是不是很蠢。”
莊文柏皺了皺眉,正色道:“不蠢,他很善良。”
樂揚又哂笑了下:“我覺得挺蠢的,好在後來他聰明了一些,不會再輕易相信彆人。”
“他最後一次被收養是九歲,被一個老光棍收養。”
“那個時候他已經不會再被霸淩,也完全適應了福利院生活,還有了真正的朋友,之所以同意被收養,是因為那個男人對他真的很好,而且給他承諾了很多東西。”
“他內心貪婪又愚蠢,所以他相信了,跟著那個男人離開了福利院。”
莊文柏眉頭皺得更深:“樂樂……”
“你彆說話,讓我講完。”樂揚說,“很快就講完了,很短的。”
“他跟老光棍走了之後才知道對方在騙他,出示的資料也是找人偽造的,老光棍就隻是個普普通通的農村懶漢,挑中他是因為他健康,他長得高,老光棍要找個健康兒子給自己乾農活養老。”
“跟著老光棍之後,每天飯倒是能吃飽,但肉蛋奶這些是不可能有的,有也不會給他吃。每天吃完飯之後就是乾活,下地,喂雞,給老光棍洗衣做飯,受傷了也不能休息,不然老光棍就會打他——有時候老光棍輸了錢也會打他。”
“他在農村過了兩個月苦日子,最後找到了老光棍藏錢的地方,偷了對方的錢,走了一夜路,坐車回到了福利院,福利院又收留了他。”
“後來他就在福利院正常長大,正常生活,最後出了意外,去世了。”
樂揚隻隱去末世這一環節。
“樂樂……”莊文柏握住青年的手,他動容又心疼,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樂揚抽出手:“他死後,靈魂來到了另一個世界,變成了和他同名同姓的樂揚,現在還在用彆人的身份生活著。”
“至於這個世界真正的樂揚,真正和你結婚的那個人,他從樓梯上摔下去,早就不幸去世了。”
終於把自己的來曆講明,樂揚吐出一口濁氣,心裡輕鬆了不少:“我就是在那個老光棍那裡學會的乾農活,沒學會做飯是因為他自己就不會做飯,我那個時候隻能胡亂把食物弄熟。”
“他真該死。”莊文柏眼底閃過一抹戾氣。
“他死沒死我不知道,但我回到福利院後,他因為偽造證明進監獄了。”樂揚攤了攤手,語氣輕鬆,“也算是惡有惡報了。”
那些事過去得太久,而且老光棍得到了報應,大概率在末世剛爆發就去世了,所以他已經釋然了。
莊文柏問道:“其他人呢,汙蔑你偷東西,還有霸淩過你的那些人呢。”
“霸淩我的,我早就自己報仇了,我後來可是福利院的孩子王。至於偷東西……你怎麼確定我沒有偷。”
莊文柏道:“你小時候那麼善良,不可能偷東西。”
“有沒有偷我自己都記不清了。”樂揚打了個哈欠,“但我當時挺委屈的,應該是沒偷。”
第44章
“我相信你即使偷了, 也有苦衷。”莊文柏看著他,字字認真。
樂揚心中觸動,暫時順應欲念, 俯身咬住了男人的下唇。
交換了個深吻後,樂揚平複著呼吸, 短暫地在對方沒受傷的肩膀上依偎了一下, 隨後揉了揉眼睛道:“我困了。”
他這兩天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現在是真的又累又困。
“睡吧。”
樂揚又打了個哈欠, 站直身體:“我知道你現在肯定不困,我去隔壁睡。”
莊文柏沒有阻攔。
他出了這麼嚴重的事故,昏迷整整兩天,有些小醜恐怕已經開始上躥下跳了。
“你的傷勢還很嚴重, 彆工作太久。”樂揚臨走前,又叮囑說。
“知道了, 我都聽樂樂的。”
莊文柏忍不住揚了揚唇, 心想受傷並不全是壞事。
他被迫忍受了痛苦,但同時也收獲了貼心愛人。想必等他出院之後,他們就可以複婚了。
—
樂揚這一覺隻睡了兩個小時, 他醒後看了看時間, 忍不住去敲了隔壁的門。
“你們工作談完了嗎。”
“早就談完了。”董瑞打開門,看了看抱著衣服的樂揚,又看了看病床上的莊文柏, 試探道, “樂少, 您陪著老板, 我去休息?”
樂揚點頭:“你快去休息吧,我照顧他就好。”
董瑞便立即離開了。
樂揚走進病房, 將衣服放在陪護床床頭,一邊脫鞋上床,一邊笑著道:“你不會怨我過來打擾你吧。”
“你陪著我,我求之不得。”
樂揚道:“那就好。”
莊文柏看著他,忽然低聲請求道:“樂樂,能不能睡我旁邊。”
樂揚下意識拒絕:“算了吧,床那麼小,而且你身上有傷,我怕碰到你。”
“可我想要觸碰你。”
男人目光專注,聲音依舊低沉,甚至有些沙啞。
男人臉部被紗布遮擋了大半,已經不太看得出來英俊,但樂揚還是被蠱惑了。
“真是拿你沒辦法。”樂揚下床,動手將陪護床移到了病床旁邊,兩張床緊挨著。
他在男人身邊躺下,聽著對方敲擊筆記本鍵盤的聲音,漸漸又湧起了困意。
……
這一次他睡了很久,直至中午十二點才醒。
他一睜眼便看見莊文柏的臉——莊文柏就躺在他旁邊,幾乎是緊貼著他。
樂揚生怕自己碰到對方的傷口,導致傷勢惡化,因此他下意識往後挪了挪,然後才坐起來,揉了揉眉心。
“還困嗎,困可以繼續睡。”莊文柏說。
樂揚搖頭,下床:“晚上再睡。”現在睡晚上就睡不著了。
他自己先去了趟浴室,出來後問道:“你要不要上廁所。”
見莊文柏點頭,他便去拿了小便盆。
“你……”莊文柏神色頓時變了,彆過臉,態度強硬,“我不用這個。”
“用這個對你的身體好,彆嫌丟人。”樂揚說著就要去掀被子。
莊文柏死死按住他的手:“我能走去廁所。”
“可是醫生說,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下床。”
“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
樂揚吻了吻男人的鼻尖:“用這個不丟人的,我保證,我絕不會嘲笑你。”
“我不用。”莊文柏很堅持。
樂揚無奈:“好吧,是你自己非要走路的,等會兒彆喊疼。”
他放下小便盆,準備將人架起來,卻被莊文柏推開:“讓董瑞來扶我。”
這話樂揚就不愛聽了,他頓時揚眉:“你覺得我扶不動你?”
他個子既不矮小,又正是年輕力壯的年齡,還天天鍛煉,結果莊文柏居然輕視他?
莊文柏解釋道:“我知道你扶得動,但你有身孕,我怕出意外。”
這話將樂揚定在了原地。
他一直以為莊文柏不知道這件事的,結果對方居然知道……
“你、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樂揚聽見自己的聲音。
莊文柏道:“你失蹤之後,老爺子告訴了我這件事。”
所以,這些天你任我折騰,是因為我懷有你的孩子嗎?
樂揚嘴唇顫了顫,並未將這句話問出口,他垂了垂眼:“我叫董瑞進來。”
有時候裝傻是為自己好,他想。
等莊文柏解決了生理問題,樂揚神色已經恢複如常。
他和莊文柏一起用了午餐,而後自己榨了果汁,邊喝邊問道:“你們找到莊建業行凶的證據了嗎。”
“找到了,但老爺子護著他,不願意讓自己的寶貝兒子坐牢。”莊文柏說著,嗤笑了聲。
“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老爺子會護著他很正常。”樂揚說道。
莊文柏冷漠道:“他的親兒子想殺了他,他還在袒護,簡直瘋癲。”
樂揚想起莊代荷說老爺子不信莊建業會下黑手,甚至想以身涉險,也是一陣沉默。
幾秒後,樂揚問:“那現在怎麼辦,不追究法律責任了嗎。”
莊文柏冷笑:“老爺子護著他,不代表我會放過他。”
他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不會放過,遑論一個二叔。
說完,許是覺得表情不好看,也可能是牽動了臉上的傷口以至於疼痛,莊文柏下一秒便收回厲色,朝樂揚伸出手:“樂樂,你過來一下。”
樂揚依言走過去:“怎麼了?”
“我想看看你的肚子。”
樂揚笑了一下,沒有半分羞澀地掀開上衣:“看吧。”
穿著衣服看不出來,一旦沒了衣物遮擋,他腹部的鼓起便很明顯了,不過由於月份小,弧度並不大。
“可以摸。”不等莊文柏問,他便回答道。
來到L城後,莊文柏沒少趁著樂揚睡著摸他的孕肚,但前麵和這次的感受都不一樣。
這一次是樂揚允許的。
“等我出院後,我們就去複婚。”莊文柏摸著愛人的肚子道。
樂揚彎了彎眼睛:“好啊,等你病好就複婚。”
“你同意了?”莊文柏驀地抬頭,滿眼不可置信。
見狀,樂揚又笑了笑:“怎麼,我不能同意嗎。”
“不,我隻是太高興了。”
他蘇醒後察覺到了樂揚態度的轉變,也有自信能夠在病好後讓樂揚同意複婚,但他沒想到對方會同意得這麼輕易。
“我也很高興。”樂揚說。
莊文柏道:“我恨不得現在就出院。”
“彆衝動,你現在出院沒用,等到醫生允許你隨意走動的那天,我才會和你一起去民政局。”樂揚放下衣角,坐到床邊,仰頭咬了咬男人的唇,“所以你要好好休息,爭取快點好起來。”
*
為了方便工作,莊文柏轉到了海市的私人醫院,樂揚自然跟著搬了過去。
搬回海市的第一天,老爺子等人均來探望了一番。
晚上,王美也來了。
她是一個人來的,穿著素淨,沒有化妝,看上去很憔悴,黑眼圈明顯。
“如果是為你丈夫求情,不用開口了。”莊文柏直白道,“我不可能放過他。”
“他是我丈夫,我也不可能放棄救他。”王美道,“他這次確實做錯了事,我無可辯駁,但既然你活了下來,老爺子也沒事,你為什麼不能給他一條生路。”
“隻要你願意放過他,我們可以把莊氏的股份全部送給你,並且徹底從你眼前消失。”
聞言,莊文柏沒有絲毫動容,他冷漠質問:“股份都在莊建業名下,你說把股份送給我,他難道就會同意?”
“我會勸他同意,他會同意的。”
“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王美道:“我沒有高看自己,我隻是想要救他。”
按照法律,莊建業會被判處牢獄之災。
莊建業今年才四十出頭,身體健康,十年後也才五十多,按照現代社會的醫療條件,他出獄後依然有大好時光。
但這隻是表麵看起來。
莊文柏不可能讓他那麼輕鬆的坐牢,刑期結束後他還有沒有命出來,出來後是個什麼樣,根本是未知數。
王美知道自己丈夫很貪財,但在性命麵前,自然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你這種做法很愚蠢。”莊文柏沉聲道,“如果我是你,我會看著他死,然後享受他的財產。”
樂揚看了莊文柏一眼,他覺得莊文柏的情緒似乎有些奇怪。
王美回道:“我不是你,我隻想救他。”
“你是不是覺得他很愛你,覺得他是個好丈夫?”莊文柏眼底閃過一抹情緒,聲音嘲諷,“也許他在你麵前裝得很好,但實際上,他早就出軌了。”
王美手指顫了顫:“我知道,他走錯過路,但是最後他回頭了,沒有繼續跟那個女人在一起。”
“你錯了,他後來又跟那個女人聯係上了,現在還養著她。”
王美搖頭:“不可能,他跟我說過,早就跟那個女人斷了。”
“你儘可以自己去查,相信這對於你們王家而言不是難事。”
王美又搖頭:“我不用查。”
她道:“就算他真的在外麵養了人,他對我也很好,我是他唯一的老婆,我們之間才是最親密的,而且這次之後,我相信他會和外麵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斷掉。”
這話將莊文柏氣得不輕,樂揚聽了也心肌梗死,不過他更為關注莊文柏的狀況,見莊文柏攥緊了拳頭,連忙握住了男人的手,低聲道:“你消消氣,我把她趕走。”
第45章
樂揚將王美趕走, 鎖了房門後,重新回到莊文柏身邊。
見男人神情痛苦,樂揚輕聲道:“你彆在意她說的那些話, 她為莊建業求情主要是為了自己的兒女,不想讓孩子被父親的案底影響。”
莊文柏沒有說話, 眼底依舊凝結著戾氣。
樂揚輕輕環住男人的肩膀, 無聲安慰。
他不知道莊文柏的情緒為什麼會如此激動,但如果對方不主動說, 他不會過問。
不知道多久過去,莊文柏才出聲:“我母親也是這樣,即使她丈夫對她再怎麼不好,她也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丈夫身上。”
說到這裡, 莊文柏又嗤笑了聲:“不,她們不一樣, 莊建業至少裝得像個人, 對王美確實不錯,但莊建功則是個徹頭徹尾的畜生,他不僅吃喝嫖賭, 還會把情人帶到家裡來, 甚至會家暴。”
母親過世的時候,莊文柏隻有六歲,縱使他的記憶力比常人好, 他對母親的記憶也不算多。
他記得一開始母親還是會反抗的, 會想要離婚, 會在莊建功動手時反抗。
後來就變了, 離不了婚,她似乎認命了, 開始寄希望於莊建功回歸家庭。
有一幕他的印象深刻。
莊建功喝醉了,回到家後,親了母親的臉,跟她說自己把某個情人趕走了,母親便喜極而泣,和年幼的他說爸爸已經改好了,叫他以後要孝順爸爸,去討好爸爸,免得爸爸再被外麵的人勾引走。
小孩子的腦中還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當時幼小的莊文柏隻覺得害怕。他反駁了母親,說父親不是什麼好東西,不應該對他好,卻被母親打了一巴掌。
雖然母親打完他後,很快就道了歉,也隻打過他那麼一次,但那次還是給他留下了極大的陰影。
不是被打得太疼,而是心理上覺得恐懼,他恐懼這樣失去自我的母親。
這種恐懼像藤蔓一樣死死纏著他,直至他長大成人,恐懼延伸到了他對婚姻的看法上。
在他看來婚姻是無用甚至可惡的,是一團被利益包裹的汙泥。
老爺子要控製他的婚姻,讓他用婚姻來交換權利,更是證明了這一點。
後來他喜歡上樂揚,第一反應是否認和逃避,他怕自己變成母親那樣,或者父親那樣,那很可怕。
但他還是沒能控製住自己的心,在樂揚走後,他隻想找到對方,恐懼在執念麵前變得單薄,一擊即倒。
“我知道不應該苛責她,不是她的問題,她當時已經被逼瘋了。”莊文柏如今已是成年人,能夠推斷出母親當年的心境。
當年她剛生下孩子便發現丈夫出軌,想要離婚丈夫卻不同意,各種利益糾纏下,就連自己的親生父母也不站在她這邊,孩子很小離不開她,她無助又絕望,很快就患上了抑鬱症。
抑鬱後,不僅沒人開解她,她丈夫還在繼續傷害她,甚至家暴她,事後她根本討不回公道。
長此以往,是個人都會瘋掉。
最後她會自殺,也許是某個時刻忽然清醒了,覺得自己處境可笑,因此才選擇結束生命。
“她很可憐,但我是個混賬,我可以給她報仇,卻無法完全理解她。”莊文柏嗓音低啞,雙目赤紅,像是走進了死局。
身為人子,他不該不諒解。當年如果沒有他,他母親完全可以自由瀟灑,因為有他存在,母親才被“綁”在了莊家,才會度過無比難堪的幾年,然後絕望自儘。
看著莊文柏痛苦不堪,樂揚心臟像是被一隻手攥住了,疼得厲害。
他避開傷處,捧住男人的臉,貼了貼男人的嘴唇,輕聲道:“你母親很可憐,但你當年隻是個小孩,而且你並沒有做錯什麼,不該挨打。”
“錯的是你父親,是不允許他們離婚的那些人,所有的罪責也應該由他們承擔,你是清白無辜的。”
樂揚繼續道:“你現在已經為母親報了仇,如果她在天有靈,她會感到欣慰的。”
“你不覺得我冷血嗎。”莊文柏問。
樂揚道:“我覺得你很好,哪裡都很好。”
兩人接了個吻,樂揚換了話題問道:“你會下圍棋嗎。”
莊文柏點頭:“會一點。”
“我不會,我明天買一副圍棋,你教我好不好。”
“好。”莊文柏知道對方是想讓自己轉移注意力。
樂揚又和他接了個吻,隨後兩人一起看了一集電視劇,洗漱睡覺。
*
甜甜蜜蜜地過了一周,莊文柏已經能夠下床走動了,老爺子卻出了事。
老爺子病發倒在房間裡,竟沒人發現,就這麼去了。
樂揚得知這個消息時,剛和莊文柏下完一盤棋。
他贏了,是莊文柏讓著他,他知道,不過也還是高興。
聽說老爺子去世,他把棋盤收了起來,笑容也收斂了。
他對老爺子沒什麼感情,老爺子去世他不覺得傷心,但心裡還是“咯噔”了一聲。
書中寫老爺子意外過世,真正到這個世界後,尤其是莊建業設計謀害莊文柏後,他以為書裡的意外是莊建業的手筆。
結果,老爺子現在還是出了意外,不過書中寫的是車禍,現在卻是病發。
莊文柏神色則沒什麼變化,他語氣平淡地吩咐董瑞道:“我現在出院,你去辦手續。”
“是。”
董瑞去辦理出院手續,樂揚回過神道:“我去收拾東西。”
“我和你一起。”莊文柏準備下床。
樂揚生怕對方牽動傷口,攔住道:“我一個人就夠了,你彆亂動。”
見他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莊文柏失笑:“我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
“不管是不是真脆弱,都聽我的。”
“遵命。”莊文柏又笑了笑,摟住愛人親了一口。
自從他受傷後,樂揚乖得出奇,他有時候恨不得自己永遠帶傷。
“樂樂,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樂揚眸色微動,回道:“記得,但你現在身體還沒好全,而且爺爺才去世,這會兒不適合領證。”
“有什麼不適合的,去民政局的那幾步路我還是走得動的,實在不行還能坐輪椅。”莊文柏道,“至於老爺子去世,生老病死人之常事,不能讓它影響到我們。”
樂揚背對著莊文柏,道:“等頭七過去吧,頭七過了,我們再去領證。”
“不騙我?”
樂揚回頭看向男人,笑道:“我騙你乾什麼,我要是想跑,早該趁你動不了的時候跑了。”
—
兩人直接回了老宅,莊代荷是從公司趕回來,比他們快一步,正在和殯儀館的人交涉。
莊文柏坐在電動輪椅上,自己操縱遙控,樂揚跟在他旁邊。
莊家的一些親戚已經聞風而至,作為孫輩的莊立耀莊立榮也已經到了。
他們兄妹看見莊文柏,紛紛低下頭,卻被王美從背後推了一把,暗示他們來找莊文柏求情。
兄妹倆不動,其他人已經迅速將莊文柏圍繞,恭維奉承,都是想為自己或者子女謀個好前程。
樂揚也同樣聽著這些人的殷勤話語,表麵陪笑,心裡隻覺得無聊。
莊文柏注意到他的狀態,借口說身體不好,讓樂揚陪他回房。
兩人去了三樓。
剛關上門,樂揚便被拽著坐在了輪椅上,繼而被吻住。
樂揚不太明白怎麼這會兒要親他,但也沒有反抗,乖乖享受這個吻。
莊文柏品嘗著愛人柔軟的唇,摸著對方逐漸圓潤的腰肢,心裡的躁意不減反增。
樂揚感覺到了:“……你怎麼這種時候也……”
莊文柏自有一套道理:“生老病死人之常事,老爺子活得夠久了,不能讓它影響到我們。”
“可他才走,甚至都不到兩個小時。”
“可我已經忍了很久了,自從我車禍後,我們就沒有做過了,難道我出院了,你就不心疼我了?”莊文柏說著說著,語氣竟帶了一抹控訴,“我的傷還沒有好。”
他都三十的人了,居然還撒嬌。
……但該說不說,樂揚挺吃這一套。
樂揚道:“我心疼你,所以更不應該縱容你做這種事,它傷身。”
“你不幫我,我一直憋著,這才是真的傷身。”莊文柏握住他的手。
樂揚實在是拗不過對方,而且在對方的挑撥下,他自己也起了意,最後隻好從了。
兩人互幫互助結束,已經是兩個多小時後了。
期間有人來敲門,被莊文柏敷衍走了。
樂揚洗過澡,換了套衣服,他坐在軟椅上,認真道:“我覺得你今天情緒有些不對。”
親人去世,情緒不對是正常的,但莊文柏看起來實在不像悲傷。
不僅不悲傷,他甚至還有些興奮。
莊文柏推動輪椅,移到樂揚身邊,攥住了他的手腕:“樂樂,如果我說老爺子是我謀害的,你會怕我嗎。”
樂揚萬萬沒想到男人會說出這樣一句話,瞳孔巨震。
“會怕我嗎。”莊文柏又問了一遍。
樂揚下意識搖頭:“不會。”
“樂樂,我說的是真話。”
“我真的謀殺了他,謀殺了自己的親爺爺。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不怕我?”
第46章
樂揚再一次回答道:“不怕。”
他道:“就像你相信我一樣, 我也相信你,你這樣做,一定有你的緣由。”
“如果沒有理由呢。”
“不可能, 每個人做任何一件事都是有理由的。”樂揚說,“就像我相信你, 我站在你這邊, 是因為我愛你。”
這是他首次坦誠自己的愛意,原來說出口也沒有那麼難。
“再說一遍。”莊文柏猛地攥住他的手, 偏黑的瞳孔死死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