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推她進門:“好好好,是他輕薄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阿搖也很想你。”
時鳴笑了:“為什麼要用‘也’?哥哥,你想我嗎?”
江行莞爾:“自然是想的。”
話沒說完,江舟搖從裡屋跑出來,開心道:“阿鳴,你回來啦!”
時鳴腳還傷著,遭不住這麼熱情的飛撲,不自覺搖著輪椅往後退了退,道:“是呀,我回來了。”
“不過,我還沒問你,時先生是怎麼把你撈出來的?”江行疑惑道,“畢竟這不算小事。”
這可是命案,就算時先生有錢,想把她撈出來也得費些工夫吧。再說了,那登徒子的老母那麼蠻不講理,怎麼可能鬆口呢?
還是說……
時鳴垂下眼睫,道:“……先生同知縣談了一番,又給了那婦人一筆錢,這件事就過去了。”
江行心中一驚。能讓那婦人放棄、不再緊咬不放的錢,恐怕數額巨大。還有,先生同知縣談話,這件事就能過去嗎?
這不合理。先生從前在江南做生意,有錢歸有錢,但他也是剛搬來嶺南不久,關係網尚且薄弱,能有什麼辦法讓知縣鬆口呢……
當時判案的時候,那個同知縣耳語的小吏,怕就是先生安排的。江行直覺時鳴還藏了些細節並沒有告訴他,但見時鳴似乎並不想說,他也隻得按下心中疑問。不再追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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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轉眼間已經到了院試的時候。七、八月份正是最熱的季節,嶺南各地的院試也有條不紊地展開。
院試各地情況及難度略有不同,其中嶺南地區的院試分帖經、墨義兩場,難度並不高。再加上該地歸中原政權管轄的時間不長,教育方麵起步稍晚,能讀書並參加考試的人不是很多。
當今天子登基後改年號為承元,勵精圖治,在承元三年就收複了嶺南地區。但關於嶺南的實際建設,卻在承元五年之後才落到實處。如今已是承元八年,認真算起來,江行應該是嶺南地區較早參加科舉考試的人。
院試兩場一天便可以考完,是以江行隻帶了中午一餐的乾糧。隻是院試考場離書院遠了些,自然離江行的院子和時家也遠;得早早趕來才是。
夏季多雨,考試當天,城中下起了瓢潑大雨,書院外支起了避雨棚,供送考的人稍事休息。
江行整理了行裝,正要告彆時先生進入考場,就聽得一聲尖酸的諷刺:“呦,我以為是誰,原來是我那個不敬長輩的侄子。”
這聲音,不用想也知道是江伯母。江大伯一家難對付,江行暗中鬆了一口氣,慶幸今日阿搖和阿鳴沒來。他心底不屑,但在先生麵前也不好太張狂,於是就當沒聽見,偷偷翻了個白眼便罷。
豈料江伯母沒得到反應,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江行麵前,推搡道:“跟你說話,你是聾了嗎?”
江家大伯的事跡早就在村裡傳開了,時先生心領神會,給江行遞了個眼神。江行得了允許,毫不客氣回擊道:“我一個讀書人,聽不懂狗叫不是很正常?”
時溪午從來沒見過這種路數,愣了愣,隨後撲哧一聲笑了。
江伯母一張臉漲得通紅,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好轉移了話題,趾高氣昂道:“我警告你彆得瑟,等考完這場,我兒就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我倒要看看你還能笑到什麼時候!”
江伯母的兒子,也就是江行那個白胖的表弟,名叫江年。這幾年裡江行斷斷續續聽說過他這位好表弟的事跡,那叫一個精彩。
江年光長肉不長腦子,根本就沒法像江伯母設想的那樣一路青雲直上,光是院試之前的府試就考了好幾次。就算考好幾次也沒考過,年年考年年落榜,最後實在沒辦法,江大伯和江伯母不知用什麼法子找了主考官,這才“考”過去。
縣試府試主考官都是本地的官員,雖說這些官員不全是本地人,但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這些官員們也不敢輕易得罪本地有權有錢的人。
這樣一來,要是有人想給自家小輩開方便之門,不算難事。想來江大伯也是同旁人一樣,用錢財暗箱操作了一番,這才勉強把江年送到院試的考場上。
院試之前的童生都不能算有功名在身,操作一番影響也不大。再說了,這些操作未必是嶺南獨有,各地心照不宣,早就不算什麼罕見的事了。
但到了院試這裡,情況就複雜很多。院試的主考官由外地進士出身的官員擔任,他們既不是嶺南本地人,也不會在嶺南任職當官,中與不中,全憑實力。
果真是親媽,江行真的想不通,為什麼江伯母會覺得江年能考過院試。他懶得跟這種人計較,拖長了聲音陰陽怪氣道:“是是是——我擎等著我那能當青天大老爺的好表弟過來給我顏色看。噗……”
江行沒忍住笑了一聲,隨後便裝腔作勢地捂了捂嘴,眼裡戲謔一點也沒掩飾。江伯母氣得七竅生煙,還欲再說什麼,一個壯碩的身影蹭了過來,拉著江伯母的衣襟,猶猶豫豫喊了一聲:“娘……彆說了,彆說了。”
正是江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