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又被師父耍了!
閻桓這樣說完,房東“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屋內還傳來他老婆的聲音:“剛剛誰來了啊?”
“沒誰,兩個神經病。”
……
“冷不冷?”
兩人坐在樓道裡,閻桓低聲問道,“冷的話,可以……”
“彆想讓我再掛你身上。”沈夜惟看著他,嚴肅道,“之前你讓我掛你身上,我還以為你是在體恤為師,怕為師累著或是冷著。”
閻桓:“……”
“可我沒有想到,你竟然那麼齷齪!”沈夜惟把臉扭到了一旁,“齷齪到……我都要不認識你了!”
“怎麼能說是齷齪心思?”
樓道裡,閻桓刻意壓低了說話聲音:“我確實是發情了,有些無法自控。”
不對!!說錯了!
閻桓在心裡一陣懊惱——他應該借機表達自己對師父是一片癡心,情難自控!而不是拿什麼發情當借口!!
正當閻桓醞釀著怎麼把剛剛說的話收回,重新再說一次的時候,沈夜惟卻說了句:“倒也是。我也知道這個時期不好過,畢竟我本體是蛇,以前也有過這種時期,能理解。”
閻桓整個人都驚呆了,他很難把“發情”這件事和“一向端莊的師父”聯係在一起去思考。
他試著問沈夜惟:“是上次在你彆墅……”
“不是。”沈夜惟否定的非常堅決,“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閻桓嘟囔著問:“哦,那你是怎麼頂過去的?”
沈夜惟忽然起了玩心,想著忽悠一下看看閻桓是個什麼反應,故意道:“還能怎麼頂?你也是男人,應該能理解,有時候情難自控。”
看著閻桓精彩的表情變化,一股滿足感在沈夜惟心底油然而生。
他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走吧,找個暖和點的地方等著。咱們帶著玉,這陰差也找不過來,無濟於事。”
等陰差來了,展禦就會鬨得雞犬不寧;所有反應都會影響到這位房東,今晚他們家就會有動靜。
大年初一,街道上還在營業的商鋪並不多。兩人順著街道一路向前走,最後找到了一家還在營業的小飯館,老板一家子都在店裡看電視。
看見有客人來,老板還是非常熱情地接待了他們。
閻桓沉默了一路,進了飯館之後也一聲不吭。
沈夜惟便把菜單遞給他:“將就一下吧。想吃什麼就點,過新年呢,也該我請你一次了。”
閻桓把菜單推到沈夜惟麵前,小聲嘟囔了句:“我不餓。你點吧。”
不知道師父以前都寵幸過誰,又生了多少子孫後代,他怎麼可能還有心思吃飯呢?
自己一直為了師父守身如玉,沒想到師父居然在對著彆人“情難自控”。
罷了……一切終究還是錯付了。
“既然你不餓,那就不點食物了。我們喝杯茶就走,也省的打擾店家過年。”沈夜惟漫不經心地抿了口杯子裡的熱茶。
這會才晚上七八點,距離子時陰差出動還有一段時間,到時候免不了一通忙活。如果這時候不吃,八成就得挨餓到明天早晨。
沈夜惟個人是無所謂的,吃不吃都是那回事;但閻桓不一樣,他無法做到像沈夜惟那樣,可以一直不進食。從早晨開始就沒吃東西,來回跑了一整天,閻桓的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了。
重新接過菜單的時候,閻桓滿臉都寫著彆扭。他在幾道肉菜上打了對鉤,對店老板說了句,“麻煩了,新年快樂。”
沈夜惟一隻手托著下巴,看著閻桓渾身不自在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在想什麼呢?”
閻桓垂著眼眸,撅了噘嘴:“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你對白憶和白婉,還有小詩和小朝那麼寵愛了。”
沈夜惟:“?”
“他們其實都是你的孩子吧?也難怪,一出生就沾了師父的法力。不像我,從小全靠意誌,堅持修行才獲得了說話的能力。”
閻桓越說越委屈,最後還補了一句:“既然他們都是師父的孩子,以後我一定會像對待我的親骨肉那樣對他們好的,請師父放心。”
“……”
沈夜惟仰起頭看著天花板,硬是把那陣想要大笑的衝動給憋了回去;但嘴角還是有些沒控製住,抽搐了幾下。
“師父,你怎麼了?”
“沒什麼。”沈夜惟憋笑憋得說話都變了調,“我隻是……想跟你說,為師……前些日子才剛剛破身。就是拜某人所賜。”
閻桓呆滯了幾秒鐘,意識到自己被師父耍了,一時間滿臉通紅:“你……!!”
“我什麼我?”
沈夜惟總算把笑意全憋了回去,輕咳了一聲,說:“早些年為了修行,我萬萬不能破身。現在雖說早就過了那個階段,這事也已經變得不那麼重要了……但仍然無法改變你對為師做出了大不敬之舉的事實。”
看著閻桓一臉的羞澀,卻沒有絲毫悔過之意,沈夜惟也沒覺得生氣,反倒生出了一陣安心感。
他和閻桓的關係早已變得奇奇怪怪。以後兩人的關係會發展成什麼樣子,其實是沈夜惟當下考慮最多的一件事。
吃了頓簡單的晚餐,沈夜惟也不好意思再打擾店家,和閻桓一塊離開的餐館。
“看,陌生來電。”閻桓拿著手機晃了晃,“來的還挺是時候。”
電話剛一接通,一個男人就在電話裡質問起來:“你們他大爺的,是不是在我們家留了什麼臟東西了?”
“整個小區隻有我們家停電,電閘一切正常,屋裡還有怪聲,是不是你們搗的鬼!?”
一個女人的聲音在電話裡附和。
閻桓笑了笑,切出通話界麵,打開了電話錄音,說道:“請問屋裡有什麼怪聲?”
“我也不知道……我總聽見有個人在笑,這會又沒有了。”
“先生,該提醒的我都已經提醒過你了。”
閻桓認真道,“你不聽,現在遇到怪事,你還賴我?想報警你就報,不過建議你把我們的對話錄音也保存一份,我現在就發給你。”
“你還錄音了?行,你現在就發給我!”
說完,男人氣憤地掛斷了電話。
閻桓很快和男人加上了VX好友,把那段未經任何處理的錄音發了過去。
十五分鐘後,兩人出現在了房東家的客廳內。
房東的凶悍勁兒已經沒了,和他老婆縮在沙發上止不住地發抖;家裡桌上擺著手電筒作為照明,手機就擺在桌上,兩人誰都不敢去碰。
“怎麼嚇成這樣?”閻桓笑著問他們。
“那……那錄音……”房東抬起手,哆哆嗦嗦地指了下手機,“我的說話聲音……怎麼……”
“你說話時的聲音怎麼變成了展禦的聲音,對吧?”
閻桓輕描淡寫地解釋道:“我就是聽出了不對,所以才錄的音。彆擔心,他隻是跟著你了而已,這就像是鞋底粘了口香糖,不好弄掉。”
這話差點把房東夫妻倆給嚇尿了,女人尖著嗓子喊了句:“我們又沒惹他!他還欠我們一個月的房租,我們也沒說什麼啊!他為什麼跟著我們?!”
“噓。”沈夜惟忍不住提醒,“慎言。”
“救救我們……”房東夫妻二人懇求道,“讓他走吧!那一個月的租金,我們不要了還不成嗎?!”
“他既然與你們簽了租房協議,應該也是交了押金的。”
閻桓沒好氣地說,“現在押金也沒人問你們要了,他人也沒死在你們屋裡。明明得了便宜,還要賣乖,擱我,我也把你們攪擾的不得安寧。”
“好了,彆嚇唬他們了。”
沈夜惟揣起手,淡淡道:“這位先生,他會跟著你,還是因為你之前拿走了他的木盒子的緣故。如果你沒有偷偷把東西揣進口袋,他也不會告訴我們你拿了他的東西,我們更不會知道他還藏著個寶貝在那。”
女人掐了房東一把,埋怨道:“都賴你貪財!好好的新年!過不成了吧?!”
“彆廢話。”房東皺眉道,“東西現在又不在我身上,那不是讓你倆給拿走了嗎?”
“是,可展禦跟著的人是你,不是我們。”閻桓說道,“我們要找的人一直都是展禦,有些事要和他再聊一下。”
“怎……怎麼聊?”
沈夜惟招了招手,讓房東的老婆過來,低聲對她道:“你去準備一碗熱湯,裡麵要放……準備好後就讓你丈夫喝下,剩下的交給我們。”
“好吧,我知道了。”女人點點頭,拿起手機當做照明,去了廚房。
房東驚恐第看著沈夜惟:“你讓她去乾什麼了?去廚房做什麼?”
“她是給你準備湯藥。大郎,你該喝藥了。”閻桓側著身子倚在沙發背上,笑著說道:“喝完就沒事了。”
房東:“…………”
“我不喝!”房東這會表現得十分煩躁,“你愛喝,讓你老婆給你喝去!”
“我老婆他舍不得我死。”閻桓笑得更厲害了,“我相信,你老婆也是一樣。”
沈夜惟插話:“……你什麼時候有老婆了?”
閻桓正想接話,女人從廚房端出了一小碗湯,其實就是開水再加一些生米以及彆的東西。
“先生,我弄好了。”女人說道。
玩笑歸玩笑,湯準備好了,沈夜惟從袖袋裡拿出了一張已經寫好的黃色符紙,捏碎灑進了湯裡。
“喝完之後,你會很快感到困倦。到時候你睡就行了,你老婆會負責照顧你。”
房東夫婦其實還有些半信半疑,但湯是他老婆準備的;沈夜惟也隻是往碗裡扔了符紙碎屑,怎麼看都不像是在給他下毒。
“兩位先生,不是我信不過你們。”房東端著碗,猶豫了半天,最後道:“咱們簽個協議吧,萬一我要是喝出什麼問題……嘿嘿,你們得出醫藥費。”
女人在一旁附和:“對,如果萬一他喝出個三長兩短,你們也得賠錢。”
第52章 熊與衣衫襤褸的少年
沈夜惟:“……”
這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閻桓走上前,一把搶走了碗,“彆喝了。反正展禦跟的人不是我們,我們管你這閒事乾嘛呢?等你們一命嗚呼了,展禦照樣得跟我們走,我們等得起。”
徑直走到洗手間把碗裡的東西全部倒入了馬桶,完全不容房東和他老婆反應。
“子時快到了。閻桓,我們走吧。”沈夜惟也不想再管這兩個人了。
“哎哎哎,彆彆彆!我們錯了,好吧?你們……”房東正說到一半,屋內的兩個男人便憑空消失了。
夫婦二人盯著那片空氣愣了半天,最後還是女人先發起飆來,一邊捶打房東一邊罵道:“你個沒眼力見的!瞧見沒有?他們憑空消失了!他們絕對就是仙家!這下好了,你把仙家得罪了,萬一有個什麼事,還指望誰來救你?!”
“死婆娘!老子哪知道你們三個是不是聯合起來給老子下毒?!”
“你!!”女人氣不打一出來,直接抄起掃帚朝男人臉上掄了過去:“我幫他們救你,你竟敢這麼說我?!打死你個沒良心的玩意!我打死你個沒良心的玩意!!”
……
“你們的意思是,他一直賴在凡間?”崔判官放下手裡的比,抬起頭看著他們兩個。
“是。”
沈夜惟給閻桓遞了個眼神,後者取出他們帶回的玉,放在了崔判官的案桌上:“他說,他之前還摳走了閻王的腰帶扣。”
崔判官盯著那塊玉看了半晌,默默道:“那個展禦還跟你們說了什麼?”
“彆的就沒什麼了。”閻桓聳了聳肩,“他現在附在一個人身上,今晚派去的陰差怕是要無功而返。”
“唔,”崔判官思考了片刻,問他們:“不如,你們去和慕天澤單獨聊聊?他現在還賴在奈何橋邊,我們勸了他半天,他才沒有擋住其他人的去路。”
閻桓雙手按在案桌上,俯視著崔判官,“我師父他都替你們工作這麼多年了,這次你拿我們當槍使,真以為我們看不出來?說吧,你到底瞞了我們什麼事?”
崔判官悄悄瞥了一眼站在閻桓身後的沈夜惟。閻桓都要站到自己案桌上了,沈夜惟居然沒有管。
如此縱容,就代表沈夜惟也是支持他的。
崔判官歎了口氣,無奈道:“不是說故意瞞你們……這事真有點說不清,隻能你們自己去了解。我隻能告訴你們,展禦賴在凡間不來報道,隻是因為他在逃避輪回而已。”
“他的想法很簡單——隻要他不進輪回,那麼慕天澤就會在奈何橋上一直等到他來,兩人就都不進輪回。我不得不說,這辦法雖然拖不了一世,但卻能拖得了一時。冥府如果不想一個法子,還真奈何不了他們。”
“這是什麼意思?”沈夜惟問道。
崔判官用手指敲了敲自己麵前的簿子,“按照已經規定好的,他們兩人同生同死,也必須一塊進入輪回。”
閻桓已經有些不耐煩了——繞來繞去,這崔判官就是不說這規定到底是從何而來。
既然無法從崔判官嘴裡摳出更多信息,兩人便告彆了崔判官,去了奈何橋。
孟婆依舊百年如一日地守在橋邊,給路過的每個人都遞上一碗忘卻前世的湯。
慕天澤正趴在橋上,看著河邊的那些彼岸花出神。冥府上上下下有數不儘的鬼差,或許有人猜到他此刻正在想些什麼,卻也依舊無能為力。
“我們已經見過他了。”閻桓試探性問了一句:“他不肯來見你。”
慕天澤的眼神先是露出了一絲錯愕,隨後這股錯愕便消失不見:“挺好,我也不希望他來見我。”
“你之前還說,要等他來。”沈夜惟默默道。
“是啊,我留在這裡遲遲不走,不就是在等他嗎?但這並不代表我希望他來見我。”
慕天澤哼笑道,“就算你們搶走了他手裡的玉,他也有辦法留在人間。”
“那塊玉,該不會是你……?”閻桓一時間有些意外。
“是啊,當然是我,我從閻王的腰帶上摳下來的,進入輪回前悄悄交給了他。我總是死在他前麵,交給他比較穩妥。”
慕天澤笑了笑,繼續道:“他肯定跟你們說,這是他搶來的。我才不需要他幫我頂這項罪名,你們大可把這件事記在我頭上。”
閻桓頓時就看明白了——這兩人在互相替對方打掩護,有那麼點情深義重的意味了。
他轉過頭,恰好沈夜惟給他遞了個眼神,閻桓就說:“我們能看看你們兩個的初遇麼?”
慕天澤做了個“請”的動作,“還有誰沒看過我和他的初遇?請看,隨便看!”
既然他如此大方,那沈夜惟和閻桓自然就不客氣了,兩人一塊進入了慕天澤最早期的回憶之中。
……
古時候,某個戰亂的時代。
寒冬臘月,一個衣衫襤褸,瘦的皮包骨頭的少年獨自穿過了街道。
他手上拿著自製的簡陋工具,雙手和雙腳已經被凍成了紫紅色,上麵到處都是龜裂的傷痕。
沈夜惟看見這一幕心裡就有些不好受,雖說提前看過了生死簿,但親眼所見又是另一回事。
在慕天澤的記憶裡,沈夜惟無法和閻桓直接交流;但從眼神來看,閻桓心裡也一定有所觸動。
這位弱不禁風的少年就這樣一路走出了城,順著一條小道,去了附近的山上。
走了大約三四個時辰,走到了一處地勢較為特殊的區域,慕天澤停下了腳步。這裡沒有太多積雪,他就用手上簡陋的工具扒拉著樹下的那些草根,想看一看能不能挖到點能吃的東西。
一陣奇怪的叫聲引起了他的注意,慕天澤渾身都在顫抖,但還是朝著聲音的方向,緩緩走了過去。
那竟然是一隻黑色的公熊。
公熊的一條腿被陷阱夾住,鮮血直流。慕天澤靠近它的時候,它表現得異常溫順。在那種距離下,即便這隻公熊受了傷,腿被陷阱夾住,也依然能瞬間要了他的命。
與沈夜惟和閻桓的猜測不同,慕天澤小心翼翼地走到陷阱旁,使出渾身的力氣,硬是把陷阱掰開,把公熊給放了出來。
“天冷,你也該回家了。”他哆哆嗦嗦地看著眼前的公熊,“好好保重。”
公熊沒有立刻離開,它瘸著一條腿爬向了他,腹部緊緊貼住了慕天澤的身體。
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暖湧向慕天澤。在天將黑之時,他才決定離開。
“我養母生著病,還在家裡等著我。我必須得走了。”
他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公熊的爪子,“你多保重。”
再往後的兩年間,慕天澤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上一趟山。這隻公熊會將自己抓的魚都堆在山澗旁的石頭洞裡,等少年過來拿。
兩年後的一個秋季,慕天澤死了。
他正抱著魚往他那破敗不堪的家走,卻遇到了另外一批窮苦的乞丐。
這些乞丐已經盯了他很久了,也惦記那些魚很久了。
一頓毒打之後,慕天澤始終緊咬著牙,沒有說出自己和公熊的秘密;那些乞丐就把他擄到了一個沒人經過的街巷,把人扼死之後,搶走了他懷裡的那幾條魚。
慕天澤的屍體就那樣被丟在那裡,無人詢問。
……
“好了,看完了吧?”
慕天澤抱著胳膊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後來的事,你們想聽嗎?我可以告訴你們。兩個月後,他發現我一直沒去找他,就摸索到了城裡。結果你們可想而知,他再也沒能回到那座山上,被人生吞活剝了。”
沈夜惟咽了口口水,艱難道:“你當真認為,這是你和他的初遇?”
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那隻公熊,也就是展禦,應該一眼就認出了慕天澤。所以他才會沒有攻擊性,慕天澤死後他還到城裡去尋他。
這再明顯不過了。
“這當然是我們的初遇了。你要不相信,可以去問那個什麼崔判官。”慕天澤回答道。
閻桓站在一旁,還沒緩過勁兒來。生死簿他和沈夜惟都看過了,剛剛他們看的這些,其實是慕天澤和展禦第三世的經曆。
再往上,還有兩世。
但這個慕天澤,似乎已經不記得了。
回到人間後,沈夜惟和閻桓坐在樓道裡思考了許久。
“我都懷疑,他們兩人是不是早期觸犯了什麼天條,要麼就是得罪了哪路神仙。”閻桓默默道,“這事……我感覺哪裡不大對勁。”
沈夜惟沒有接話。和崔判官認識這麼久了,他對崔判官還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如果展禦和慕天澤的事一點轉機都沒有,崔判官自然不會把事情交給他們倆來辦;既然在大年三十晚上急召他們去冥府,那就表示崔判官認為這事其實是能解決的,隻是他本人不方便出麵。
“按照你說的,你覺得一般人有幾個能真正得罪神仙,還恰好被這個神仙察覺並且重罰的?我更傾向於是觸犯了什麼天條。”
沈夜惟思索了一陣兒,說:“何況,生死簿上沒有記錄兩人相遇之前各自都是什麼身份。可以從這方麵入手查一查。”
“你是說,”閻桓道,“他們兩人曾經是神仙?”
“有這個可能。”沈夜惟問道,“現在是什麼時間了?”
“已經是子時了。”閻桓指了指樓上,“陰差這會應該已經去他們家了,咱們要不要去看個熱鬨?”
第53章 你們得告訴我,你們兩位是什麼關係?
熱鬨肯定是要看的,但不能明著看。兩人在各自施了隱身法,直接傳送進了屋子。
今夜被派來的陰差,正是上次沈夜惟在老頭家遇到的,向老頭索賄的宋茂和方玉。
因為閻桓的存在感過於強烈,兩個陰差很快就發現了異樣,四處張望,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就像屋內的房東夫婦,看不到這陰差卻能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異樣。屋內的氣溫陡然下降,他們也已經停止了爭吵,正在慌裡慌張地收拾行李,似乎準備到外麵去住。
“我突然感覺到一股討厭又可怕的氣息。”方玉捏了捏自己的鼻頭,“是我的錯覺嗎?”
“不是,我也感覺到了。咱們速戰速決,趕緊離開這地方吧。”宋茂手持鐵鎖,試圖去抓房東身後跟著的展禦,卻始終無法靠近他們。
“他爺爺的,這男人陽氣太旺,我無法靠近。”宋茂說道,“你彆在那發呆了,快點過來幫我!”
展禦朝他們做了個鬼臉,挑釁道:“無能的陰差啊,你們今夜是抓不到我的!”
“敢說老子無能?”方玉皺起眉,也掏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鐵鎖,“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
展禦二話不說,湊到房東跟前,在他脖子上吹了一口冷風。
“啊啊啊啊啊啊!!!”
脖子一涼,房東被嚇得一蹦三尺高,如此洪亮的嗓門也瞬間震懾住了兩個陰差——他們更加無法靠近展禦了。
女人也被他嚇得不輕,趕忙問他,又怎麼了?
“有有有有……有人在我脖子後麵吹冷氣!”房東都要哭出來了,“咱們趕緊走吧!彆收拾了!”
女人見狀,隻好穿上外套,和丈夫一起慌裡慌張地出了門,連拖鞋都沒來得及換。
閻桓心想,之前都已經提醒過他們了,展禦跟的是這個男人,他走哪展禦就跟到哪,陰差也會尾隨而至。
他們不老老實實在家待著,選在這時候出門,不是給彆人添麻煩嗎?
沈夜惟也是這樣想的,他趕在夫妻二人離開電梯之前施了個小法術,把這兩人困在了這棟樓裡。
“這電梯……怎麼不走了?都到2樓了……”男人逮著1樓鍵一通狂按,“怎麼偏偏這個時候故障?!”
女人也慌了,趕忙說:“你試試開門鍵!”
男人嘗試了一下,電梯門順利開啟,兩人一對視,匆忙離開了電梯。
宋茂和方玉緊隨其後。
過了大約三分鐘左右,夫婦二人開始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順著樓梯往下下,是二樓和一樓的交界處;無論他們怎麼走,下一層樓永遠都是二樓,怎麼走都走不出去。
被困在二樓的不隻是這兩人,還有那兩個陰差。
“這可真是邪了門了,咱們和他們一起遇到鬼打牆了?”方玉問道。
“彆胡扯,那些鬼不也是咱們自己的人嗎?什麼鬼打牆能攔住咱們啊?”
宋茂疑惑了半天,低聲說了句:“這附近有高人。我好像已經猜到……嗚嗚嗚!!”
閻桓突然在這二人背後現了身,一左一右地捂住了兩個陰差的嘴巴。
“噓,我們有事找展禦。”閻桓低聲說道,“反正你們今晚也收不了他,就彆在這礙事了。”
話音剛落,兩個陰差就被一股推力給推出了大樓,情形和上次在老頭家一模一樣,隻是這次兩人沒有被雙重結界夾在中間。
“他爸的!怎麼又是這個人?!怎麼到哪都有他?”宋茂抹了把汗。
“是‘他們’,不要弄錯了。”
方玉強調道,“上次回去之後,我特意問了白無常大人。大人說,那個人叫沈夜惟,是崔判官的好朋友;至於那匹專殺陰差的白狼,是沈夜惟之前的徒弟。”
臟話都哽在了喉嚨裡,宋茂的臉色一陣兒白一陣兒紫,最後無奈地擺了擺手,“算了,既然如此,咱們也沒彆的辦法,走吧。”
……
房東夫婦二人已經陷入沈夜惟的法陣之中,沈夜惟和閻桓便在更高一層的樓道裡現了身。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閻桓低聲問道。
“等。”沈夜惟站在樓梯拐角處,俯視著下麵那兩個來回打轉的人,“等他們聯係你。”
閻桓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沈夜惟,這會師父的表情顯得特彆認真,似乎還忽略了一個事實。
他湊到沈夜惟耳邊,低聲說了句:“他們在你的法陣裡,手機是沒有信號的。”
“……”
“依我看,直接把他們弄暈算了,這兩個普通人著實有些礙事。”閻桓建議道。
“你這不是胡鬨嗎?不行。”沈夜惟皺起眉,但眼下他確實沒有更好的方式了。要和展禦聊,這個房東就不能醒著,他妻子也不能旁聽,否則這兩人都會折壽,氣運也會受到影響。
要麼讓他們自行睡著,要麼……
“我有主意了。”沈夜惟看了閻桓一眼,繼續俯視著樓梯間打轉的那兩個人,目光裡藏著一絲久違的狡詐。
“……呃。”閻桓頓了頓,“什麼主意?”
沈夜惟指了下那兩個人,指揮道:“那個男的歸我,女的歸你。”
閻桓:“???”
說完,沈夜惟化作一道青光,直接衝進了房東的腦門。原本還在到處亂轉的房東,立刻停住了步伐,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閻桓長歎一口氣,無奈地化成了一道白光,附在了房東他老婆身上。
展禦意識到不對,魂魄瞬間鬆開了房東。
“你知道自己從他身上下來,說明你還是個聰明人。”
女人說話的聲音,還有麵部表情,都變得和閻桓一模一樣。
“哼,我更想知道,崔判官派你們來,到底是要乾什麼。”展禦沒好氣地說。
他能感知到周圍的法陣,法陣裡唯二能附身的人,又被這兩個冥府派來的妖仙給占領了。
已經跑不掉了。
“說實話,我們也不知道。”沈夜惟轉過身看著展禦,默默道:“我們看了慕天澤的記憶。他正在慢慢遺忘關於你的事,對嗎?”
展禦微笑了一下,卻沒有發出任何笑的聲音。
“如果你希望我們幫你,那就請你對我們坦誠一些。”沈夜惟繼續道,“我們會儘力……”
“不必了。”展禦淡淡道:“這不是你們兩個妖仙能管得了的事。”
“很好。”
閻桓點點頭,說:“崔判官是神仙,他表示他沒辦法管;我們來,你又說我們管不了。”
“我沒騙你們。”展禦歎了口氣,“你們管了不該管的事,興許會惹禍上身。”
“我們還就管定了!”
閻桓有點不耐煩了,態度更加強硬:“你今天不說也得說!你們到底遇到了什麼麻煩?!”
“嘖。”展禦不吃這一套,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微妙。
沈夜惟默默提醒:“你多少注意一下,我們是在詢問他需要什麼幫助,而不是嚇唬凶犯讓他交代罪行。”
“於我而言,你們怎麼查都無濟於事。不過,我可以給你們透露一些信息,讓你們接著往下查。”
展禦抱著胳膊,淡淡道,“前提是,你們得告訴我,你們兩位是什麼關係?”
聽他這麼問,沈夜惟的心都縮了一下——有種被上仙質問了一些無法回答的問題的既視感。
閻桓的反應比他更大,臉憋得通紅:“還能是什麼關係?他是我師父,我是他徒弟,千年前便是如此。”
“唔~”展禦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倆。
看來關係還沒被說破啊,倒也挺好。
“我知道崔判官為何要派你們來了,確實是合適的人選。”
展禦笑了笑,繼續說道:“在南方有一個地方,現在應該叫雲城了。雲城有個非常有名的土地廟,你們可以去那裡打聽打聽。另外,既然你們兩位決定幫助我們,那就請你們暫時不要把我帶回冥府。”
他這麼一說,閻桓和沈夜惟心裡就都有數了——他們知道那個土地廟。
閻桓又試探性地問了句:“你現在不想去見見慕天澤麼?萬一到了下一世,他忘記的更多了……”
“所以,不如不見。”展禦笑著回答,“他能忘了,也挺好。”
……
大過年的,空著手去見土地廟裡的土地也有點不大合適。第二天一早,沈夜惟和閻桓在街上開業的幾家商店裡買了一些瓜果貢品,去了雲城。
“如果展禦或者慕天澤其中一人,真是我們猜測的那位,那這事可就大了。”閻桓發愁的要命。
他也沒想到,之前的猜測大概率要成真——展禦和慕天澤,很可能是觸犯了天條。
沈夜惟也有些無奈,“難怪崔判官說冥府不方便管,恐怕這事是他們想管也不了的。先去看看吧,暫時還不能確定是不是我們想的那樣呢。”
雲城早些年不叫這個名字,是百來年前才改的。
而在千年前,這裡曾住過一位神仙。
兩人順著山路,找到了那座土地廟。
土地廟很新,是最近幾十年新建造的,沈夜惟和閻桓將貢品擺在了供桌上,又點了香,拜了拜廟裡的土地爺。
一個身高約187左右,穿著深黃色長袍的清秀男人突然憑空出現,坐在了供桌上。
他俯視著廟裡的師徒二人,表情清冷:“什麼事?”
閻桓瞬間呆住了:“你……你是本方土地?”
個頭還挺高!長得還挺俊俏,都快趕上自己了!
男人麵無表情地反問:“我不是,難道你是?”
“是我們失敬了。”沈夜惟禮貌地作揖。
土地從供桌上跳了下來,笑著打量著沈夜惟:“謔,青蛇妖仙,甚是少見呐!你叫什麼名字呀?”
第54章 聽話,把孟婆湯喝了
“你乾什麼?”閻桓警惕地豎起了耳朵,“他是我師父。我們是來找你打聽些事的,打聽完就走。”
“我問你了嗎?”土地爺一挑眉,目光卻一直落在沈夜惟臉上,顯然對眼前的蛇妖非常有興趣,“把你這無禮的徒弟攆出去,想打聽什麼,我隻告訴你一個人!”
沈夜惟皺眉問道:“他怎麼無禮了?”
“這裡是我的地盤,我說他無禮他就是無禮。”
土地爺溫和地笑著,伸手攬過沈夜惟的肩膀,“你快讓他出去吧!我們兩個單聊!”
閻桓還沒來得及發飆,就已經先一步察覺到了一絲涼意。
那雙青綠色的蛇眼隱約透著一股殺意——第一次見麵就產生肢體接觸,這土地算是踩中沈夜惟的大忌了。
“還攆人?你一小小的土地,彆蹬鼻子上臉。”閻桓眯起眼,默默道:“把你這破廟拆了都是分分鐘的事。趕緊把你的臟手從我師父肩膀上拿開!”
“好吧好吧。”
土地舉雙手投降,“看在你們給我買貢品的份上……到底想打聽什麼事?”
“打聽以前這座山的某一任主人的事。”沈夜惟挪了挪步子,站得離土地稍遠了些,“你了解麼?”
“上一任守在這裡的土地,搬去彆的地方了;再上一任,因為本職工作沒有做好,再加上沒什麼人供奉,被發配到彆處去了。”
土地一邊說著,一邊漫不經心地用指甲摳了下桌子上翹起來的木皮。
“我們是要打聽一位觸犯了天條的神仙。”閻桓提醒道。
土地爺的表情刹那間比剛剛嚴肅了許多,“不知道,你們去彆處打聽吧。”
說完,他就想溜。
沈夜惟眼疾手快,趕在土地爺完全鑽入地下之前,一把抓住了土地爺的長發。
“嘶……哎哎哎!鬆手鬆手!疼!”土地爺半拉身子卡在地麵上,用力拍打著沈夜惟的胳膊,“我說!我說!你快鬆手!彆扯我頭發!”
沈夜惟沒有鬆手,給閻桓遞了個眼神,後者掐口訣用了一道定身法,把土地爺定在了原地。
“就這樣說吧,萬一你跑了呢?我們上哪找你去”閻桓笑著說道。
土地爺:“……”
土地爺麵露難色:“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啊,你們想想,那都是上上上上……任的情況了。我隻知道,他是動了凡心,被上麵處罰了。至於他現在在哪,我也不知道啊!”
“我知道,他的這個職位一定是有一個接班人的。他被罰走之後,他的接班人是誰,現在又在哪裡?”沈夜惟問道。
“這我知道。”
土地爺嘿嘿一笑,說:“你們先把我放出來,再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就告訴你們。”
……
臨走前,閻桓把土地廟的房頂丟到了山腳的一處垃圾回收站裡,帶著沈夜惟傳送到了接班人所在的城市。
“不就是個名字麼,他又拿不走,告訴他我也沒少塊肉。”
沈夜惟揣著手,心裡雖然樂嗬但麵上依舊保持著端莊:“你不要再生氣了,頭發都炸起來了。”
“他可是正經的神仙。如果他對你有什麼不軌的心思,怎麼舉報他我都已經想好了。”閻桓黑著臉,繼續道:“給他也安排一個十世苦難輪回的動凡心套餐。”
兩人按照土地爺給的地址,找到那位接替的神仙倒是沒花費太大的功夫。
這裡算是一片世外桃源,雖然麵積不大,但小橋流水和花園還是有的。
花園裡站著一個中年男人,正在替那些花卉澆水。
沈夜惟拍了閻桓一下,兩人一同向男人作揖、行禮:“月老。”
“哎,都什麼年代了?行禮就免了吧!”
月老一揮袖子,笑眯眯地看著他們:“是來問姻緣的,還是來查未來的子嗣的?我先說好,子嗣這一塊其實是不歸我管的。”
閻桓臉一紅,小心翼翼地瞥了沈夜惟一眼,害羞道:“我們是來問姻緣的,請問……”
“不是,我們是來打聽上一代月老的相關事宜的。”沈夜惟說著,趕忙用胳膊肘碰了閻桓一下,讓他彆胡說。
月老把兩人讓進了屋,從書架上拿出了一本紅皮書,遞給了閻桓:“裡麵都有,心裡默念名字即可。”
閻桓反複打量著那本書,心說這和生死簿的使用方式一樣,挺方便的。
“關於我的前輩,你想問什麼?”月老看向沈夜惟,問道。
“我隻是來跟你確認一下。”沈夜惟道,“他動了凡心之後,又發生了什麼?天庭是怎麼處罰他的?”
月老坐在椅子上歎了口氣,說:“罰的重是自然,甚至比天庭上的神仙思凡下界的要重的多。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為什麼?”沈夜惟追問。
……
再次見到展禦時,是在展禦生前住的那間出租屋裡。
“現在是白天,陰差不會來,我就先放過了那個房東。”
展禦看著眼前的師徒二人,語氣平淡地問了句:“已經都知道了?”
“嗯。”沈夜惟歎了口氣,稍稍彎下身子,鞠了個躬:“月老大人。”
“我已經不是月老了。”展禦笑了,說:“隻能算是……初代月老。”
“身為月老,卻動了凡心。這屬於明知故犯,難怪上麵罰你罰的那麼重。”閻桓也學著沈夜惟的標誌性動作,把兩隻手都揣進了袖子。畢竟現在穿的不是西裝,褲子上也沒有口袋給他插。
展禦飄到那空無一物的床邊,在床板上坐了下來。
“有些事,你應該和我有共識。”他看著沈夜惟,這樣說道。
沈夜惟也沒有否認,因為展禦和慕天澤真正的初遇,他已經從現任月老那裡聽說了。
幾千年來都在三界替各路有情人牽線搭橋,那時候的展禦恪儘職守,日複一日。
直到某天,展禦在外麵撿了隻土黃色的小兔子。
兔子還隻是個寶寶,展禦覺得挺好玩,就偷偷盯了它一天。確定它是無家可歸的狀態,展禦就把它帶回了家,養了起來。
直到若乾年後兔子成精的那天,展禦也依然沒有料到,有朝一日他竟會在自己和這位兔子精之間,牽起紅線。
“他那時候有多麼可愛,隻有我知道。兩隻兔子耳朵又軟又絨,還不讓我碰。”展禦笑著說道。
沈夜惟閉上眼,忍不住笑了——果然男人都是一個勁兒。
他之前看著閻桓的耳朵,也會有類似的感覺。
越不讓碰,他越想碰。
閻桓看著兩人聊得不亦樂乎,不滿道:“乾嘛呀?我們耳朵明顯的就得被你們亂碰嗎?這位月老,不是我說你,他現在還在奈何橋上等著你呢,你看這事怎麼說?”
“其實關鍵問題就在於,如果要破解來世的淒苦命運,我和他之間就得有情緣線。”
展禦淡淡道,“上天因為我動用職權私自和他牽了線,才責罰我們,禁止我們之間再有任何情緣。我和他已經不可能在一起了。再過幾世,隻要我不再見他,他就會完全忘記我的存在的。這種結局……我也能接受。”
這話不光是閻桓聽得一皺眉,沈夜惟聽了心裡也有些不高興,就問他:“你光想著你能接受。慕天澤願不願意,你考慮過嗎?”
展禦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一個巴掌拍不響,感情方麵的問題,原本就是兩個人的事。你這又是何苦?”沈夜惟繼續質問。
“其實我已經有些害怕了,我害怕見他。”
展禦仰著頭,望著天花板,“每一世,隻有我們在奈何橋上相逢的時候,才是最純粹的時候。彆的時間相遇,他總是在受難。這些事,本不該他來承受的。我想放他走了。”
“想放他走?這絕對可以。”
閻桓哼笑道,“那你現在就跟我們去冥府,我和我師父去跟閻王說,讓他單獨改掉慕天澤的命格。其餘的,你獨自承擔。”
……
冥府,奈何橋上。
“啪!”
慕天澤喘著氣,一雙眼睛紅彤彤的;手掌上傳來灼熱的疼痛,其實是來自他那顆氣憤而又難過的內心。
展禦伸手捂住自己的左臉,語氣平淡:“你打也打過了,氣也出了。聽話,把孟婆湯喝了吧……”
撲通一聲,慕天澤把孟婆遞來的碗,直接丟進了忘川河。
慕天澤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他抿了抿嘴,最後憋出了兩個字:
“混蛋!”
“你把老子當成什麼了?!”
慕天澤徹底爆發,嘶吼著罵道:“你以為老子陪你受了那麼多世的苦難,就是為了等你說一句,忘了我吧?你特大爺的,腦子秀逗了?!”
孟婆默不作聲地又盛了碗湯,準備再往慕天澤那邊遞的時候,被一旁看熱鬨的閻桓和沈夜惟給攔住了。
“這麼難得的熱鬨,奈何橋上可不多見。”閻桓輕聲說道。
孟婆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隻好把湯又倒回了鍋裡,把碗放在了一邊:“所以,事情就這樣了?”
“當然不是。”
閻桓突然笑了,“這次我一定要看著他們結局圓滿。因為……這位初代月老,對我有恩。”
沈夜惟很想問問他,初代月老什麼時候對你有恩了?是給你發老婆了嗎?
看著也不像啊。
考慮了幾秒鐘,沈夜惟還是沒能問出口。
畢竟閻桓已經活了上千年。除了自己以外,還有其他人對他有恩,也算正常。
第55章 師徒的紅線(上)
皎潔的明月掛在夜空中。
月老的小花園外麵,貓著兩個鬼鬼祟祟的影子。
“臣冒死進諫,”閻桓試著把聲音壓到最低,“不知陛下可否聽臣一言?”
沈夜惟癱著臉,低聲回應:“……說。”
“恕臣直言,但我們來替月老代筆給他們倆牽線,真的是最笨的一種方式了。”閻桓的語氣裡透著一絲小心。
“不知愛卿有何高見?”沈夜惟板著臉,這樣問道。
“月老一般都沒什麼戰鬥力……不如我們進去把月老拿下,脅迫他替兩人牽線,怎麼樣?由月老親筆,這樣起碼名正言順……”
“然後月老一紙訴狀,告上天庭,說我們脅迫他?”
沈夜惟轉過頭,盯著閻桓:“你不會死,但這不代表這世上沒人治得了你。萬一上麵一高興,你就得在天牢裡永生了,暗無天日。”
閻桓:“……”
師父說得對。
可他們兩個畢竟不是月老,去把姻緣簿偷出來,替慕天澤和展禦牽線,這能行得通嗎?
沈夜惟已經悄悄地摸過去了,閻桓隻好快步跟上。兩人小心翼翼地來到房屋周邊,沈夜惟伸出手,試探性地摸了下房屋周圍的結界。
之前他們來的時候,這裡還沒有結界的。足以說明,月老這邊是有防範的。
“怎麼樣?”閻桓小聲問道。
“就算有問題,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直接傳送進屋吧。”沈夜惟皺眉道。
後續和沈夜惟預測的差不多,兩人前腳剛踏進屋子,鋪天蓋地的紅線從天而降。
就像一張巨大的紅色蛛網,將兩人網了個結實。
閻桓又是一通折騰,屋裡一時間凳倒桌翻,月老隻好拿出他最厲害的法器,將沈夜惟和閻桓一同收入地板下暗藏的陷阱之中。
所謂的陷阱,其實是一個圓柱形的區域,有點像是老式的圓形鳥籠。除了兩人腳下的地麵以外,周圍全是鋒利的紅色絲線組成的牆壁,乍一看密不透風。
沈夜惟輕輕觸碰了一下牆壁,手指頓時被劃了個口子,“這是月老特有的牢籠,沒得解。看來月老已經提前想到我們會再來一趟,現在隻能等崔判官派人來救我們了。”
話音剛落,頭頂就傳來了現任月老的聲音:
“二位,對不住。知道你們會有此舉動,我也隻好將你們困於此地。保護好姻緣簿,也是我的本職工作。”
“是嘛。”
閻桓哼笑著,把粘在自己頭上、身上的紅線都扯了下來,從懷裡摸出了一本紅色的簿子,還有一支紅色的鋼筆。
這是他剛剛趁亂從書架上拿下來的,姻緣簿。
“怎麼樣?師父,我厲害吧?”閻桓得意地問。
“乾得漂亮!”沈夜惟笑道。
月老聽到了兩人的交談,意識到不妙,趕忙把倒在地上的書架扶了起來,一通翻找,發現姻緣簿不見了。
“你是什麼時候搶走的?!快把姻緣簿還給我!這牢籠是會切斷姻緣簿與三界之間的聯係的!”月老呼喊道。
“那可太妙了!多謝提醒!”
閻桓拿著筆,翻動著姻緣簿,“讓我來康康……初代月老原本的姓氏是什麼?是姓柴?”
“他現在還沒進入輪回,查他這一世的姓氏應該也行。”沈夜惟走到閻桓身邊,說道。
“容我給他和慕天澤……畫紅線就行吧?等等……這姻緣線支線是什麼意思?”閻桓仰著臉,問沈夜惟。
沈夜惟以前也沒看過姻緣簿,一臉的茫然:“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是婚外情一類的?或者說是……二次婚姻?現在這個時代,好像還挺多見的。”
“不如我們試試看,給慕天澤和展禦各加十條支線?”閻桓一臉的壞笑。
牢籠外麵的月老已經急瘋了:“你們彆亂來!!快把姻緣簿交給我!”
“那你先放我們出去?”
“不行!”月老咬著牙,“我不能放!把你們放出來,誰知道你們會帶著姻緣簿上哪去?我這腳力可比不上你們……”
“那就彆囉嗦。”
閻桓拿著筆,他已經找到了慕天澤和展禦的名字,在兩人之間連上了一道紅線。
“行了,我已經把他們的名字用紅線連上了。”
閻桓笑著仰起頭,對外麵的月老說:“這本姻緣簿隻要一到外界,應該就會立即生效吧?”
外麵的月老連連歎氣:“不行……我得去稟報天庭!你們這……太胡來了!!”
外麵沒了聲音,兩人隻好原地坐下,等待外麵的消息。
過了大約半個鐘頭,閻桓忽然意識到,沈夜惟似乎有些焦慮。
“師父,彆擔心。”
閻桓輕聲說道,“這件事畢竟是崔判官找我們幫忙的,且不說天庭管不管這件事,就算真的管了,應該也管不到我們這些小角色身上。”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沈夜惟一直低著頭,抿了下嘴巴。
“那你怎麼看著……有點焦慮呢?”
沈夜惟猶豫了片刻,緩緩道:“我是在想……展禦什麼時候有恩於你了?”
閻桓眯起眼睛笑了,手指關節敲了敲姻緣簿:“他給我牽了線了。”
沈夜惟錯愕地抬起頭,“什麼?”
“上次來找月老的時候,我查了下我自己的姻緣。畢竟我不修仙,肯定會對此感到好奇。”
沈夜惟依舊錯愕地盯著眼前的大小夥子,他臉上洋溢著難得一見的幸福笑容。
“他給我牽的線,我很喜歡。不,應該說,我心裡一直都有那麼一個人。展禦恰好替我和這位牽了線。”閻桓說著,臉頰有些泛紅,眼神也變得躲閃起來。
沈夜惟聽完後頭皮都是麻的,但徒弟以後婚姻幸福……自己這個當師父的,也得替他高興才行。
“這很好啊。”
沈夜惟強撐著笑了一下,說:“給我看看,他給你牽的是哪家女子?還是說和我們一樣,是修行人士?”
閻桓站著沒動,也沒有要把姻緣簿遞給沈夜惟的意思,而是道:“你都不問問我,一直以來在我心裡藏著的人,究竟是誰麼?”
狼爪撓心的感覺又來了。
沈夜惟卻有些害怕聽到答案,朝閻桓伸出手:“把姻緣簿拿來,給我看看。”
“不能給你。”
閻桓把姻緣簿藏到背後,“你不想知道,那就沒必要看了。”
一道定身法,猝不及防地落在了閻桓身上。
“師父?你乾什麼??”閻桓瞪大了雙眼,錯愕地看著朝自己步步走近的沈夜惟。
沈夜惟什麼都沒說,隻是皺著眉從他手裡抽走了姻緣簿。
他拿著姻緣簿走到離閻桓稍微遠一些的地方,背對著他坐了下來,開始在上麵翻找著閻桓的名字。
閻桓動彈不得,又急得不行,大喊:“師父!你先把我鬆開,好不好?咱們有話好好說!”
修長的手指劃過姻緣簿的其中一頁,沈夜惟找到了閻桓的名字。
上麵的紅線痕跡已經稍微有些老舊了,紅圈圈住的名字是閻桓,而在這名字旁邊的位置,就寫著沈夜惟三個字。
兩人的姓名之間,連著一條無比醒目的紅線。
師徒關係之間的最後一抹朦朧,被這本突如其來的姻緣簿撕碎殆儘,連塵埃都沒有剩下。
看著沈夜惟背對著自己,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閻桓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問道:“你真的,一丁點都猜不到麼?”
沈夜惟的手都在顫抖。
發現閻桓連著的人居然是自己的那一刻,他心裡究竟有多麼喜悅,隻有沈夜惟自己心裡清楚。
這種喜悅,完全不輸閻桓剛剛流露出來的那種幸福的模樣。
可……
天劫就在今年了。
對於沈夜惟這種修行了上千年的人來說,他更明白大限將至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看著姻緣簿上記錄的情緣,那股發自內心的喜悅更像是在提醒沈夜惟——他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他渡不了這場情劫。
“閻桓,這樣是不對的。”
沈夜惟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合上姻緣簿,站起身徑直走向閻桓,“你……不該對我有此想法。”
聽到這話,閻桓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果然是這樣……
他早就料到,沈夜惟會這麼說了……
他垂眸俯視著眼前的清秀男人。他最愛的就是沈夜惟的那雙青綠色的瞳孔,雖然是蛇眼,但這雙眼睛在看向自己時,總是會透著一股溫柔。
即便是他與沈夜惟鬥法的那一晚,他都不曾看到沈夜惟的這雙眼眸,因為當時的沈夜惟是蒙著眼睛的。
如今,這雙蛇眼隻剩下無情和冷漠。
沈夜惟從閻桓手裡抽走了那杆紅色的筆,“為師……會替你改寫一段不錯的情緣。”
閻桓看著沈夜惟翻開了姻緣簿,整個人都慌了,大喊道:“師父!你要乾什麼?你彆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