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假瞎子(1 / 2)

將軍府有位小公子,麵比冠玉俊,眉目勝雪寒。膽大的姑娘想同平日裡那樣朝如意郎君身上扔帕扔花,卻又因他周身凜凜的氣度消了念頭。

他光是站在那裡,就隔絕了一切好意,再熱烈的花也拋不到他身前。他是和雍國新開鋒的、沾滿鮮血的利刃。

那日小將軍從城門踏馬巡遊直到了皇宮,從此上京無人不知謝玉折。

當然,得排除被關在寺廟裡,與世隔絕一百零七年的柳大仙。

屋外下著小雨,而柳閒沒有傘,正愁著,聽掌櫃的語氣像是來了個大人物,好奇心起,便折返了身,撐在櫃台上支著頭,笑眯眯地側身看向眼前人。

“謝小將軍?”柳閒叫道,十分和悅:“久仰大名了。”

其實他壓根沒機會聽說,隻是見這人衣袍銀紋暗湧,連黑綢額帶上都繡著鎏金麒麟,想必身世不凡,先認識認識,或許小將軍大手一揮,就能解了他沒錢買傘的燃眉之急。

更重要的是他未來有個死敵也姓謝,等了上千年都沒出生,眼前這位說不定就是他的祖先。把死敵的老祖宗扼殺在搖籃裡,死敵還生得下來嗎?

柳閒一手撚著銀子,不輕不重地琢磨著。

可在李福眼中,一個半瘋的臟瞎子,用纏著破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當朝小將軍,這畫麵彆說友好,也忒瘮人了。聽這懶絲絲的挑釁意味,瞎子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也不知道小將軍脾氣好不好,反正這乞丐看著就是個刺頭兒。希望他們倆不要在店裡打起來,他還要用自家招牌吃飯呢。

可在李福為瞎子的殘命和自家店鋪的名聲扼腕歎息之際,謝玉折竟然沒有無視瞎子,反而淺淡地“嗯”了一聲,李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謝玉折仍盯著桌案,語調刻意得像死水一般:“你沒有傘。”

“我?”柳閒朝四周轉頭,疑惑地指著自己,一時不知道這富貴公子在對誰說話。

謝玉折問:“衣服都被淋濕了,不冷嗎?”

柳閒竟然從少年冷淡的一句話裡聽出了責備的意味。

李福打開重鎖取出一個錦盒,正不知該不該遞給謝玉折,聞言差點崴了腳。

連一個陌生乞丐的冷暖都要關心,謝小將軍果然如傳言一樣心憂子民,是我朝大幸,我朝大幸啊。

隻見那乞丐點點頭又搖搖頭,拋高手上的碎銀又接住,笑道:“冷啊,可買傘換衣都要錢,沒錢神仙也沒辦法。”

謝玉折微蜷了下手卻沒說話,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李福趁機把東西和金子一齊推了出去:“小將軍您親自前來,小鋪已經蓬蓽生輝了,您保家衛國的恩情,小民終身難以報答,怎麼能要您的錢呢!”

“遵照典當行規定,贖回此物當付黃金二兩。”小將軍重新遞過金子,他的聲音清朗有力,還夾雜著幾分變聲期特有的低啞,一副不容拒絕的語氣。

在他打開錢袋子的那一瞬間,柳閒趁機朝裡頭定睛一看,表情都快裂開了。這小孩裝錢的東西,竟然是芥子袋!芥子袋外觀和普通布袋相差無幾,但內裡卻彆有洞天,它幾乎能完全不受限製的放置死物,但一般隻有修士才能用靈力打開。

可謝玉折手上的卻像是特製的,凡人也能使用。

柳閒一時不知道該把重點放在這個袋子上還是二兩黃金上了。他背過手,藏起躺在自己手上和半根手指差不多大的碎銀,想著芥子袋中不知還會有多高多沉的金子,心裡酸得很,他連買傘的錢都沒有呢。

李福連連擺手:“不不不,我不能要!這是當年我的大恩人不要報答,又不忍心看我良心不安,所以才讓我存了個東西,等著未來交給您。”

“我等了好多年了,卻一直沒見著人,還以為隻是恩人留給我的念想罷了,沒想到今天真等來了!”

李福說著說著聲音都哽咽了,輾轉百年,人間滄海桑田,他從一個差點死在妖獸口中的上修界小器修,等到如今精明市儈的下修界老商人。他的臉隨著歲月漸生溝壑,隻有這個錦盒封於玄鐵中永遠不變,仍靜靜守在原地,而今日終於等到了。

“好多年?”謝玉折微微蹙了眉。

其實他來時也看到了當票百年前的日期,可在真正見到寄存的東西之前,他從未想過這竟是真的。

今晨他一直戴著的長生玉無緣無故地碎了,當票便是從碎玉中發現的,上寫著“切記,玉碎即取”。他問了府上老管家,管家說這玉是他的生辰禮,是母親親手為他戴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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