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我也說說我的想法。”
白典將目光轉回到偷襲者的身上:“我以前在夢海裡是個警察,這麼跟你說吧,我來第三自然的契機,就是跟一個連環殺人同歸於儘了。你剛才一路上殺了這麼多人,你說我會拿你怎麼辦?”
偷襲者又是明顯一僵,沒有說話。然而白典接下來的話,卻又讓他驚訝地抬起了頭。
“我不會殺你。首先,這裡不是我生活的世界,這裡有這裡的規則。考試規則並沒有禁止學生之間的互相淘汰,所以我不會以所謂‘執法者’的身份來對你執行死刑。”
“……”
虛擬觀察室裡,衛長庚默默地聽著這番話,似乎也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第二個理由。”
白典繼續說道:“雖然世界不一樣了,但是我的內心依舊有不變的準繩。其中之一就是不殺對我沒有威脅的人。正巧,你就是。”
“這句話有點侮辱人格。”
夏夷光冷不丁地來了這麼一句。
“我隻是客觀地說出了他現在的情況。”
白典麵不改色,又反問夏夷光:“你說殺,我說不殺,星流棄權,你說怎麼辦?”
“……”
夏夷光抿了抿唇,將目光拋向了偷襲者:“讓他自己決定。”
於是白典也跟著他一起看了過來。
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偷襲者都默不作聲。庇護所內鴉雀無聲,隻有篝火嗶啵作響。
同樣安靜的還有虛擬觀察室,衛長庚依舊沉默不語,但從臉色來看,心情應該頗為不錯。
“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唯獨選中他了。”
陶月江動動手指,指揮著自己的輔腦將剛才那一段話截取保存,發給一乾默默關注的場外好友。
衛長庚笑笑不說話,而這個時候庇護所裡終於開始有了動靜。
“福霖。”
偷襲者小聲說道:“我的名字。”
“好的,福霖。”
白典欣然接受他的決定:“基於一些你能夠理解的理由,在降溫的這段時間裡,我不能放你自由行動。”
名為福霖的哨兵悶聲問道:“降溫結束後呢?”
“之後隨便,要去要留都可以,反正我不攔你。”
白典的回答讓福霖抬起頭來。
“你們真不打算報複我?”
“報複你是有分拿,還是能提前錄取?”
白典不緊不慢地反問他:“你是沒看過聯賽嗎?觀眾們喜不喜歡那些濫殺無辜的選手?”
“很聰明。”
場外的陶月江忍不住發表看法:“應該是在考試前聽說視頻會公開的時候就猜到了吧,畢竟那意味著考生的一舉一動都要接受公眾的凝視,所以行為就必須符合大眾的價值觀。”
“也就是說,性格和行為不適合進入聯盟的考生會被淘汰。”
衛長庚舔了舔嘴唇:“等不及看見視頻上網之後的反應了。”
庇護所裡,其他幾個人因為白典的話陷入了思索。而白典則已經進入了下一個主題。
“好了。小光,麻煩你看著福霖,我有點話要和星流說。”
“彆那麼叫我。”
夏夷光嘴上嫌棄,卻拿著手上正在編織的東西坐到了福霖的身旁。
白典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謝,然後轉頭朝著星流那邊挪了一挪。
“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兒嗎?”
星流很明顯地僵了一下。
“不清楚。”
他低頭避開了白典的視線。
“我隻知道自己在睡覺,然後突然被你給叫醒了。”
白典追問:“那你做夢了嗎?有沒有夢到什麼奇怪的場麵?”
“好像沒什麼,我不記得了。”
星流繼續搖頭:“夢不都是這樣的麼,醒過來之後立刻就會忘記。”
說到這裡他突然反問白典:“你還記得夢見了什麼?”
“記得。”
白典一點都不隱瞞,將自己在精神領域裡看見的那座怪山描述了一遍。
星流沒有回應,倒是一旁的夏夷光想起了什麼。
“剛才你倆摟抱在一起,還釋放出很強大的精神壓迫力,很難受。”
“沒錯。”
這也正是白典接下來要說的。
“小光是知道的,我可以探測到一定範圍之內其他哨兵的能力、並加以複製和利用。剛才我就複製了福霖的能力,所以不會怕冷。”
“……”
福霖手裡捧著夏夷光給他盛的鱷魚湯,抬起頭來。
“你放心,隻是借用,對你沒有損害。”
白典衝他笑了笑,然後話鋒一轉:“不過以前我隻能借用身邊人的能力,觸發的條件還很苛刻。但是這一次你距離我至少幾百米,老實說光憑我一個人能力,很難辦到。”
“沒錯。”
觀察室裡的陶月江也給出了同樣的看法。
“這不是白典的正常水平。”
衛長庚用手指敲打著下巴,突然想起了什麼。
“……你還記不記得,昨天島上有一個人獵捕到了鹹水鱷。”
陶月江跟著一愣:“但那好像是個……向導?”
“就是他。”
衛長庚打了個響指:“星流不是哨兵,他其實是個向導!”
“……這就說得通了。”
陶月江若有所悟:“還記得我剛才提到過的精神共鳴麼?”
“你是說兩個向導因為精神頻率高度同步而發生了共鳴?”
“對。這種事在精神力相對穩定的成熟向導之間很少發生,但是像白典這種精神力不穩定的,概率反而會比較高。而且睡眠狀態也是精神屏障相對薄弱的時段,會出現問題倒也不奇怪。”
“如果這是你作為高級向導的判斷,那我無條件相信。”
衛長庚顯然更加關心後續的問題:“共鳴對小白有什麼害處?”
“對於一般向導而言沒什麼後遺症,有些彼此高共鳴的向導還會組隊以提高精神能力——就像剛才小白和星流做到的那樣。”
說到這裡,陶月江話鋒一轉:“但你也知道白典的腺體狀態不好。精神共鳴會不會增大腺體的負擔,目前看還說不準。”
“嘖。”
衛長庚揉了揉眉心:“有沒有必要讓小白退賽?你幫我評估一下,身體第一,機會以後還有。”
“……”
陶月江突然覺得自己肩膀上被壓了千斤重擔。
雖然多少能夠猜到衛長庚問這句話的傾向性,但是本著專業和職業精神,他依舊認真地思考並給出了個人意見。
“暫時不用。考生的各項生理數據都被實時監控著,出現問題會強製退出並執行醫療程序,不用太擔心。”
“行,我相信你。”
衛長庚又將目光轉向視頻,緊盯著星流的背影,將更多想說的話姑且咽回肚子裡。
隨後,陶月江調出了星流的個人檔案,確認了他的確是向導而非哨兵。而麵對白典的星流本人,自始至終沒有坦誠這一點。
他為什麼要讓白典誤以為自己是個哨兵?最簡單的解釋可能是為了迷惑白典、避免產生競爭意識。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白典的處境就很危險了——他不僅要麵對未知的挑戰,身邊還潛伏著一個競爭對手。
會出事嗎?
衛長庚若有所思地敲打著椅子的扶手。
第077章 新的任務
漫長的一夜即將結束。
孤島上的氣溫一路走低, 銀白色的霜雪爬上了門簾和牆壁,最冷的時候連篝火的熱量都顯得有些乏力。四個人不得不圍坐在火塘邊上報團取暖,再拿樹葉和鱷魚皮緊緊裹住身體, 這才勉強感覺能夠活下去。
根據夏夷光的推測,距離冰雪測試結束最多還有一到兩個小時。於是大家商定留下睡眠相對充足的星流負責守夜,其他人原地休息。白典剛才神遊的時候消耗了不少體力, 很快就昏睡過去,連夢都沒有做一個。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耳邊傳來一陣樂曲聲。
是校方的廣播,還是那個缺乏情緒起伏的聲音,帶來了此刻所有人翹首以盼的好消息。
【第三天的任務順利結束,氣溫將會在六小時之內恢複到原來的水平。目前剩餘的考生人數為72人。接下來公布第四天的任務,以下內容十分重要,請放下手頭的工作, 仔細聆聽。】
“非常重要?”
白典扒拉著散亂的頭發,腦袋已經徹底清醒:“難道要打一場硬仗……”
果然,廣播很快證實了他的猜想。
【明天上午六點,島上將會被致命的毒氣籠罩。隻有在此之前抵達五處安全點的考生才能順利存活。安全點白天沒有明確標識,但會在夜晚升起光柱作為提示。最後,每個安全點能且隻能容納8人。一旦超過這個數字,安全點將會失效, 所有人一同死亡。】
除此之外,廣播還交待了另外一些瑣碎信息:
從現在開始直到本次任務結束, 每個整點都會廣播報時,屆時還會通報淘汰的考生數量以及各安全點的人員情況。
從今天午夜十二點開始, 毒氣將從海岸線騰起。並在6小時之內覆蓋全島。潛入水裡、飛上天空、鑽進山洞等躲避方法全都無效。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每個安全點內都必須至少擁有一位向導。
廣播結束,任務正式開始。
白典正在將頭發捆綁成麻花辮, 嘴裡咬著一根草繩,因此說起話來聽上去有些含糊。
“彆急著行動,先來開個小會。你們有什麼想說的?”
“難度很大。”
夏夷光首先發表看法:“72進40,差不多要淘汰掉一半的人,是場硬仗。”
星流言簡意賅:“我有信心。”
白典點頭表示同樣信心滿滿,又看向角落裡的福霖:“你呢?想好沒,一個人走還是留下來一起?”
幾小時的相安無事之後,福霖似乎也明白了這支小隊和自己過去的隊伍並不一樣。他的態度已經明顯軟化,但還是反問了一句:“你們……不怕我拖後腿?”
“真正會拖後腿的人是不敢說出這句話的。”
白典衝他笑笑:“這輪是團體戰,多一個人多一分氣勢。”
人員確定之後,下一步就是商議策略。
“首先必須弄清楚安全點在哪裡。”
夏夷光指出重點:“廣播說安全點隻有在夜裡才看得見,那我們就應該等到晚上再行動。”
“我不同意。”
星流是行動主義者:“毒霧是從海岸線上出現的,所以我們應該先儘可能地移動到島嶼中部,再根據夜晚的光亮來判斷具體應該去哪一處安全點。”
“……你們兩個都有道理。”
白典揉著下巴,陷入了思考:“我們現在在小山上,這個位置對於觀察安全點發出的亮光應該很有利。但如果我們一直在山頂待到今晚,那就必須提高後續轉移的速度……有什麼辦法能夠在島上迅速轉移?”
“很難。”
夏夷光實話實說:“島上植被茂盛地形複雜,更不用說還有各種毒蟲猛獸,而且我們對島嶼的了解也不夠全麵,高速移動不太現實。”
星流再一次強調:“所以我說應該搶占先機。”
白典沉吟不語。正思索間,福霖居然發話了。
“迅速轉移,我知道怎麼做……昨晚降溫之前,我差不多是在島的另一邊。然後降溫了,河水開始結冰,我就沿著河道一路過來……”
“你是說,我們也可以沿著河道走?”
白典茅塞頓開:“這座島上的確河網密布,我們可以造一艘竹筏走一段水路,上岸之後再徒步抵達最近的安全點。”
“聽起來倒是個辦法。”
夏夷光表示讚成:“隻要不沉沒,水路的確比陸路要安全許多。”
“我也覺得值得一試。”
白典扭頭看向目前唯一的異議者:“星流,你覺得呢?”
“少數服從多數。”
個子高大的男人明顯不太情願,卻意外地並沒有固執己見。
“行。”
白典拍了一下手,示意所有人的意見至此統一。
“那我們就暫時留在山上休整,直到傍晚能夠看見安全點發出的亮光為止……說說看,這十二個小時裡應該乾些什麼?”
“睡覺。”
夏夷光的黑眼圈是這個要求最好的注解:“四個人每個人站崗3小時,剩下9小時補覺。”
“倒也睡不了那麼久。”
白典也認真計劃起來:“我覺得當務之急,除了睡覺之外還有兩件事。第一件是造船,第二件是弄清楚島上的河流走向,免得天黑了抓瞎。”
“還有準備一些武器。”
星流提醒:“到了安全點還有可能和其他考生發生衝突,水裡也可能會有鱷魚和水蚺,防著點。”
“食物和淡水。”
福霖補充:“還有雨具和火種。”
很快,白典就根據大家集思廣益的內容安排出了一份詳細的作息表。兩人為一組,工作六小時、休息六小時。到了傍晚六點,所有人準備出發。
虛擬觀察室裡,衛長庚饒有興致地旁觀了整個小組座談會,此刻臉上滿是自豪的笑容。
“幾個月前還是個小跟班,現在都已經成小隊長了。”
“的確是穩紮穩打的決策。”
陶月江也不吝惜肯定:“做事沉穩是身為一名向導所應具備的基本素養,關鍵時刻甚至需要壓製住暴走的強大哨兵。”
“對啊……就像當年的阿梨沙那樣。”
衛長庚喃喃,然後發現陶月江正默默地打量著他。
“看我乾嘛?”
“沒什麼。”
陶月江收回目光:“挺好的。”
這時努斯又開始了播報。
【目前存活考生的考生人數為72名,一共分為30組,其中21組已經離開了庇護所。另有9組暫時沒有動靜。】
“都挺心急的麼。”
衛長庚揉著下巴,反而篤定起來了。
山頂上,白典與福霖分作一組,優先獲得了六小時的睡眠。等到一覺醒來,庇護所外已經堆滿了星流砍下的竹管。剩餘的鱷魚肉也已經放在篝火上炙乾,用樹葉包裹起來。
除此之外,地上還留著半幅地形圖,是星流和夏夷光兩個人根據觀察和回憶拚湊出來的。
留給白典和福霖的任務隻有兩個:將竹子捆紮成竹筏,製造武器。
於是他們兩個人合力,用藤條和草繩將竹排捆紮起來。為防止鱷魚入侵,還特意製作了圍欄。至於武器則簡單許多——用石斧將竹子的一頭削尖,放在火上碳化加固,就得到了輕便趁手的長矛。除此之外,兩個人搓了幾條長長的麻繩編成繩梯、又準備了十幾片鋒利的石刃、並把火種和木炭埋進陶罐裡。
六點整,校方的廣播準時響起,四個人一起來到懸崖邊。當紅日陷入島嶼西側的群山,五道綠光衝天而起,清晰地出現在眾人眼前。
“那邊。”
夏夷光伸手指出最近的一處亮光。
“大約五公裡。”星流估算了一下直線距離,“很近。”
“但是那邊沒有水路,而且中間還有高地。”
白典對照著地圖指出了問題。
“選這個。”
福霖指著另一處亮點:“我就是從那邊來的,有一條大河,然後是沼澤。過了沼澤是一片平原,安全點應該就在平原上。”
“你們怎麼看?”
白典抬頭看向其他兩人,得到的回答都是沒有異議。
於是四個人立刻出發。首先用繩梯將竹筏和各種物品放到瀑布下的水塘裡,然後沿著繩梯爬下了懸崖。
竹筏的麵積不大,但四個人乘坐再加上一堆家當,倒也綽綽有餘。等到所有人全部坐穩,白典將用鱷魚油脂、草繩和竹筒做成的竹燈挑在竹竿上,伸向船頭的水麵;星流用竹竿輕輕一點岩石,竹筏便悄無聲息地離了岸,開始了夜航。
他們先是順流下行了一百多米,來到下遊的一處交彙口,而後調整方向,逆流而上進入另一條較為狹窄的支流。
“水變渾了。”
夏夷光小聲說道。
發生變化的不僅是水體本身,河道兩側的地貌也有了很大的改變——低矮但粗壯的樹木向著水麵伸來,樹枝上還掛著各種各樣的寄生植物。更可怕的是,在這些蕪雜的植物中間還隱藏著一雙雙窺視的眼睛。它們隻有在被火光照亮的一瞬間會反射出詭異的綠光,但是很快又會隱沒在黑暗中。
夏夷光和福霖撐起了從庇護所拆下來的門板,以免棲息在樹上的蛇蟲從天而降。白典在負責撐船的星流身旁點了一盞燈,以防鱷魚或者水蟒等生物從水中發動突襲。
他們就這樣在詭異的黑夜裡沿著河道穿行,雖然做不到眼觀六路,但是耳聽八方,並時刻做好了戰鬥準備。
好在幸運之神似乎站在他們這邊,長達幾公裡的水道一路暢通,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偶爾撞見幾條鱷魚,也是遠距離相安無事地一晃而過。
他們在水上走走停停,偶爾在支流岔口停下來商量方向。就這樣過了五六個小時,到了淩晨兩點左右,眼前忽然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波平如鏡的湖麵。
“我們快到了。”
星流舉起竹篙指向右前方,湖岸邊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可以看見一道衝天而起的綠光似乎就在遠處的樹林後麵。
“現在過去?”
白典問大家的意見:“還是找個地方修整,等白天再行動?”
話音剛落,隻聽遠處突然“轟隆”一聲響起驚雷。眾人悚然一驚,扭頭看去,正好看見一團不大的火球砸落在湖畔的一顆小樹上。”啪”地一聲,白典手一鬆,直接將挑著的竹燈丟進了水裡。
同時行動的還有星流,也拔下了身邊的火把,按進水中。
不大的竹筏瞬間隱沒在了黑夜裡,變成了一座小小的孤島。
而借著明亮的月光,遠處岸上發生的那一幕卻十分清晰地映入了眾人的眼簾。
第078章 安全點
小小的竹筏隱沒在黑暗中, 竹筏上的四個人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岸邊。
月光落在平坦開闊的草地上,照出了兩個追逐廝殺的人影。其中一人明顯占據了上風,他操縱著一團火焰, 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回旋騰挪。當天空和湖水被火焰照亮幾次之後,他的對手倒下了,消失在半人高的草叢裡。
竹筏上的四個人繼續屏息凝視, 直到贏家玩弄著火焰慢慢遠去。
“剛剛那是考生?感覺很強!”
白典知道自己提了一個傻問題,但他並不尋求答案,單純隻是為了發泄此刻驚訝的情緒。
出乎意料,夏夷光給了他一個十分詳細的答複。
“我知道這個人,他叫獵雲,是二區芝諾塔重點培養的哨塔之子,火係哨兵。”
“哨塔之子?”
白典的確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新名詞。
“就是由哨塔官方出錢購買撈人券,從夢海裡撈出來的哨兵或者向導。一般實力都很優秀, 從學校深造畢業之後也會返回所在的哨塔工作。”
福霖這樣解釋。
“那不就是另一種形式的量產人?”
白典很快又糾正了自己的說法:“……不對,量產人出廠後起碼還能換工作,哨塔之子是不是不行?”
“除非還完三百萬出生債,還有各種雜七雜八的生活、培養開銷。”
夏夷光點頭:“總之基本上很難……也沒什麼必要。”
白典的目光在夏夷光的臉上停留了幾秒鐘,然後改變話題。
“所以,這個獵雲的實力究竟有多強?你和他交手能有幾成勝算?”
夏夷光靜默了片刻,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他很強。”
懂了, 完全打不過的意思。
既然如此,白典也不再追問諸如“你和星流聯手打不打得過”這種蠢問題。基於以上事實, 他正準備展開進一步思索,忽然發現福霖的表情有點不對勁。
“你是不是有話要說?”他直接發問。
“這個人……我之前遇見過。”
提起這件事的時候, 福霖顯然有些猶豫。因為事情需要回溯到一天之前那個大降溫的晚上——當時他剛剛解決掉對他呼來喝去的“隊友”,麵對半毀壞的庇護所正無所適從。忽然間, 這個鬼魅一般的男人就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手裡玩弄著一團火焰。
福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但出乎意料的是,對方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他當時的眼神……看著我,就像看著一條蟲子。”
“因為他根本不需要親手解決你。”
雖然有點無情,但夏夷光還是實話實說:“權衡利弊、取舍對手,這些都是上位者的基本能力。”
白典將話題往回拽了拽:“現在他十有八九要跟我們在一個安全點了,希望我們不會是競爭關係。”
“這很難說。”
星流也是個喜歡說大實話的:“我們現在是四個人,但凡安全點裡超過四人,兩隊人就勢必會發生衝突。毫無疑問,局勢會對我們不利。”
“但是獵雲未必會介入這場爭鬥。”
夏夷光給出自己的判斷:“無論誰去誰留,都不會影響到他的地位。以他的性格,很可能不屑管這些小事。”
星流看向白典:“你能不能偷到獵雲的能力?可以的話能省很多事。”
“恐怕辦不到。”
白典想起了衛長庚之前的叮囑,搖頭:“我的能力還不成熟,沒辦法控製。”
剛說完這句話,整點報時的聲音又出現在了半空中——午夜十二點整,海岸線上已經開始釋放毒氣。同時通知的還有考生們的基本情況:島上的有效人數已經從72人降到了63人。五處安全點的滿員率達到了60%以上,甚至還有兩個安全點已經宣布滿員。
“不知道這個安全點怎麼樣了。如果滿員,就算獵雲不插手,我們要以四打七,還是不容易。”
星流提出一個務實的建議:“要不先派一個人過去,暗中偵查。”
“這事我恐怕不行。”
白典坦白:“我是路癡,放我出去可以,但不一定回得來。”
“本來也沒打算讓你去。”
夏夷光歎了口氣:“我來。”
“還是我去。”
一直縮在角落裡的福霖突然開口說道:“以我的能力……更容易一些。”
竹筏上頓時安靜了,夏夷光和星流不約而同地看向白典。
和他們的猶豫不同,白典並沒有表露出任何掙紮不決的負麵情緒。
“行,那你一定要小心。完不成任務沒關係,有危險就向我們求助。”
福霖點點頭,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發動水係哨兵能力,很快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裡。
竹筏上的三個人又各自安靜了一會兒,首先提出質疑的人是夏夷光。
“你就這麼信任那個福霖?有沒有想過萬一安全點是7個人,加他剛好滿8個?那我們怎麼辦?”
“想過,這種概率不大。”
白典坦誠分享自己的看法:“而且就算發生了,我們也還有時間挽救。”
說完,他又去看星流:“你怎麼看?”
高大的男人低頭擺弄著手上的竹篙:“不回來未必是壞事,回來也不一定是好事。”
夏夷光被他說得心裡咯噔一下:“你擔心福霖會倒向那些人,反過來給我們下套?”
星流沒說話,將目光投向白典。
“關於這一點,我倒不是太擔心。”
白典一手撐著下巴,另一手玩弄著自己的頭發。
“如果福霖是個見風使舵的牆頭草,那他應該會更傾向於團隊活動,而不是成為一頭獨狼。在被我們俘虜之後,他沒有主動求饒,反而想要一個痛快,這也很能說明他的性格,內向死板不夠靈活……再說,站在他的立場上去想,我們三個一路帶著他,把他當做同伴,背叛我們之後他還能不能找到更合適的隊友?如果是你們,會怎麼選擇?”
“不知道。”
夏夷光不喜歡這種純假設的話題:“人心變數太多,我隻相信可以控製的東西。”
“誰說人心是不能控製的。”
都是老隊友了,白典也沒什麼需要顧忌的。
“哪怕你不願意承認,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是要和彆人產生交集。你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本質上都是一種力量。你的話說給誰聽,誰就會被這種力量影響。力量有強有弱,但本質上還是控製,你逃不掉的。”
“……”
夏夷光一時語塞,星流也保持沉默,一時間隻能聽見潺潺的流水聲。
見他們兩個沒有異議,白典繼續道:“白天我和福霖聊過一會兒。我不能說他是一個被誤會了的好人,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而可憐之處就是人心最柔軟的地方。”
“所以你抓住了福霖的軟肋?”
夏夷光說話直截了當。
“……你們刺雲的人是不是都沒學過好好說話。”
場外觀眾衛長庚忍不住發起了牢騷:“什麼抓軟肋,那叫推心置腹!”
“這是向導最基礎的看人眼光,你們哨兵不懂。”
陶月江對此表示淡定。
衛長庚把手一攤:“那你來判斷判斷,這個福霖到底值不值得信賴?”
陶月江正要開口,視頻裡不知是誰突然壓低了聲音開口道:“……有人!”
來者正是福霖,隻見他一路小跑著點過水麵回到竹筏上,飛快地說出了自己剛才看見的東西。
——安全點就在離水岸大約兩百米的樹林子邊上。無遮無掩、十分簡陋,基本上就是一塊能夠發出綠光的巨大石台。
更令人沮喪的是,當福霖摸過去的時候,石台上已經站了五個人——其中一位是獵雲,另外四個人不認識。
安全點的容納上限是8人,也就是說在不發生衝突的前提下,他們四個人裡最多隻能有三個人留下來。
“不可以。”
白典首先否定了這個設想:“說好了是隊友,四個人少了誰都不行。”
“嘖,這也太理想主義了一點吧?誰給你的底氣。”
虛擬觀察室裡,衛長庚又開始嘮嘮叨叨,活像個操心的老父親。
陶月江卻不苟同:“是你沒看懂這場比賽的意義。”
剛說到這裡,他們又聽見了一句重要信息。
福霖:“我聽那幾個人聊了幾句,他們說現在那裡還沒有向導。”
沒向導?
白典記起來了,今天的比賽規則的確有那麼一條:每個安全點內都至少需要擁有一名向導,否則無效。
而這也就意味著,他應該是四人組裡最有可能會被對方接納的人選。
其他人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齊刷刷朝著白典看去。
“我和你們共進退。”
白典想也沒想就做出了選擇:“既然你們大老遠地爬上山來選擇了我。那我就不會拋棄你們。哨兵和向導本來就是共生關係,難道到了真正的戰場上,還能拋棄自己的戰友不成?”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衛長庚曲起食指敲了敲腦袋:“我都差點兒忘了,這可是一場考試。考的不僅是能力和理論,還有情商、價值觀和道德。”
陶月江點點頭:“你總算看明白了。荒島上的隊友就相當於日後哨塔的同僚。在能力相差不多的前提下,一個有團隊精神的人,和一個大難臨頭隻顧自己的人,你說哨塔會選擇哪一個?”
“太難了,想辦法活下去已經挺不容易的了,還得時刻提醒自己吃相不能太難看……換做是我,才懶得上這個學。”
衛長庚暢所欲言,絲毫不在意身邊坐滿了水晶塔的官方人士。
而在荒島上,白典則已經迅速將所有人的思緒統一了起來。
“我們現在的目標很簡單,就是四個人全部進入安全點。但那意味著安全點裡至少會有一個人被我們給淘汰掉。既然規則如此,那也沒必要太過糾結。反正大家都不是夢海裡土生土長的,大不了淘汰出局,除了自尊也傷不到哪裡去。”
其他三個人紛紛表示沒有異議,於是白典將議程推進到下一個內容。
“我們四個人,他們五個人,其中一個還是獵雲,怎麼搞?”
短暫的沉默過後,星流默默地舉起了手。
“我有一件事要說。”
第079章 人質
以少敵多, 以弱勝強——不是不可能,而是必須智取。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一場決定小組命運的會議在竹筏上開始了。
“我們現在有三個選擇。”
白典將三塊風乾鱷魚肉遞給麵前的三位同伴。
“第一個, 正麵衝突硬碰硬;第二個,找機會偷襲、出其不意;第三個,避免衝突, 談判博弈。”
“正麵衝突絕對不行。”
夏夷光用力搖頭:“光是對付獵雲一個人就很難了,彆說還有另外四個人,我們穩輸。”
“偷襲也得先看條件。”
星流問福霖:“安全點附近的地形怎麼樣?”
“四周圍全都是平地,沒什麼遮擋。隻有西麵十五米外是片小樹林,我剛才就躲在那裡。”
“我們沒有遠距離攻擊能力,對麵的獵雲卻有。隔著十五米搞偷襲,基本上不可能。”
星流嚼著鱷魚肉,否定了第二種假設。
所有人安靜了幾秒鐘, 顯然都意識到隻剩下最後一種辦法。
“那麼……談判?”
談判兩個字說起來簡單,具體展開卻是難點重重。
星流首先指出最核心的問題:“我們有什麼優勢,能讓對方在戰鬥力和人數都更強的前提下,自刀一人,接納我們?”
“也許我們可以假裝能力很強。”
這是福霖的設想:“嚇唬一下他們,說不定能行。”
出身豪門哨塔的夏夷光卻並不認可這個設想。
“不可能。獵雲這個級彆的考生,芝諾塔一定幫他做過詳細的攻略, 但凡是有可能產生威脅的對手他都認識,唬不住的。”
“唬不住那就完了啊。”
福霖氣餒:“打不過拿什麼去談判?”
“就是因為打不過, 所以更要談。”
從剛才開始一直低頭尋思的白典終於開始說話:“隻要能夠撇開獵雲,餘下4V4就好辦了。”
星流一愣:“你想說服獵雲保持中立?能做到嗎?”
“隻能說, 值得一試 。”
白典展開說明自己想法:“首先,獵雲也是剛到這個安全點沒多久, 他和另外幾個組員之間的關係並不牢固,客觀上存在著解綁的可能性。其次,就像小光剛才說的,高手是不屑浪費時間在雜魚身上的。他需要勢均力敵的對手,也需要配得上的隊友。如果我們向他證明,自己是更合適成為他隊友的人選,你們覺得怎麼樣?”
竹筏上沉默了好一陣子,三個人似乎都在消化白典的理論。
又過了一陣子,依舊是夏夷光首先發聲。
“你有多大的把握?”
“老實說,沒把握。”
白典實話實說:“人的性格各自不同,沒有哪一套方案是放之四海皆準的,隻能說這也許是目前成功率最高的一套方案。”
星流接過夏夷光的問題繼續提問:“如果我們同意了這套方案,你具體打算怎麼做?”
“這個嘛。”
白典垂下眼簾,再抬起來的時候,眼神中竟然多出了幾分狡黠。
“我剛才的確想到了一套方案……挺損的,不過也挺有趣。”
————
一刻鐘之後,相隔三百餘米的安全點內,臨時拚湊在一起的五名哨兵分成了兩撥各自休息——更加確切地說,是獵雲獨自一人,另外四個人抱成一團。
淩晨三點,距離距離本次任務結束還有三個小時。餘下的這段時間裡,他們所能夠做的似乎也隻有等待——等待一個向導自投羅網。
一陣微風吹過,安全點旁不遠處的小樹林裡樹影婆娑。
哨兵們幾乎同時朝著那邊看去。
“好像有人來了!”
話音剛落,隻見樹林裡走出了一個穿著樹衣的青年,一頭長發紮了個高馬尾甩在身後,雖然看不清楚眉眼,但身材高挑挺拔,遠看就知道氣質不凡。
安全點裡的五個哨兵齊刷刷地朝他看了過來,其中一人大聲喊道:“哨兵還是向導?”
“我是向導!”
白典同樣高聲回答道:“你們這兒還缺向導嗎?”
安全點裡的四個人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紛紛招手。
坐在一旁的獵雲卻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你隊友呢?一個向導應該沒辦法獨自扛過大降溫吧。藏著乾什麼,全都出來。”
說話間隻聽半空中響起一聲嘹亮的嘯叫,一隻遊隼從高空俯衝而下,撲向白典身後的灌木叢。其他人這才發現原來灌木叢後麵還藏著幾張麵孔。
“大家都出來吧。”
白典一聲令下,另外三個人立刻從灌木叢後走了出來,大大方方地站在了眾人麵前。
不需要多費口舌去解釋什麼,雙方人數這麼一比對,有些事自然清楚明了。
果然,安全點裡立刻有人大聲申明:“隻剩三個位置了!向導優先!\"
白典卻偏偏停下了腳步,站在距離安全點四五米的地方,雙手一攤。
“我和我的兄弟們不會分開,你們那邊票一個人出來,否則我不進安全點。”
此話一出,包括獵雲在內的五個人全都愣住了。
有人率先表示不滿意:“先來後到懂不懂啊?憑什麼要我們先來的讓你們後到的?”
白典也回應得理直氣壯:“就憑每個安全點都需要一個向導,我是稀缺資源,給我一點福利不為過吧?”
說到這裡,他不等對方回應,又主動看向坐在一邊的獵雲。
“我認得你、你很強。你認不認得我們?”
名為獵雲的男人看向他們,視線卻隻在白典和夏夷光的身上稍作停留。
“東極的白典,刺雲的夏夷光。”
——芝諾塔果然給獵雲做過功課。
白典點點頭表示滿意,並且迅速捕捉到了對麵另外四個人閃爍的目光。
“能夠被獵雲這種大佬記住名字的人,肯定不是等閒之輩”——他已經能夠猜測到這些人此刻的心理活動,而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通過獵雲的反應來抬高己方,震懾真正的對手。
“我們想和你談個交易。”
白典直接向獵雲發出了邀請:“我們會向你證明自己的實力,由你來選擇自己的隊友,究竟是他們……還是我們。”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轉向對麵的四個人。對方也立刻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哼,有意思。”
獵雲再次抬眼打量著白典:“你哪裡來的自信?”
白典也直視回去:“我自不自信,你都不吃虧不是嗎?”
見他們說話有來有回,安全點裡的四個人頓感不安,大聲抗議。然而獵雲隻是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他們就又齊刷刷地噤了聲。
看起來是四個窩囊廢啊。
白典正心下暗喜,就聽見獵雲也重新開了口。
“那就給你們兩個小時來解決這個問題,到早晨五點,如果還沒決出勝負,那我就殺在場所有的哨兵。”
說著,他抬手指向白典:“你,到我這邊來。”
【本頻道目前觀看數:38人】
虛擬監控室裡,努斯用平淡的聲音彙報出驚人的數字。
38人,這意味著監控室裡至少有2/3的監考和觀察員都在默默地關注著這個安全點的戰況。
“獵雲是大熱考生,我家小光也很強,這很正常。”
陶月江一本正經地研判。
衛長庚表示不服:“那我家小白呢?”
“還要我說實話嗎?實話就是你家小白的確有名,但那都是因為你,大家都想看看你選中的小孩是個什麼三頭六臂的奇才。”
“這樣啊,那不正好嗎?”
衛長庚笑著將目光轉回到白典身上。
“狐假虎威這個詞,可算是有用武之地嘍。”
回到安全點,白典看了看獵雲向他伸出的手,又看了看自己身旁的三個夥伴,然後緩慢但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有更好的方案。”
說著,他離開隊友們,朝著邊上的空地走了六步,將自己與所有人徹底割裂開。
“我來當這個賭注,誰贏了我就歸誰。”
氣氛劍拔弩張,然而目前占據了安全點的四個人卻陡然回過神來了。
“有病吧!誰說我們要跟你們打?再說你們三個打我們四個,你確定打得過?做夢吧!”
誰知夏夷光竟然白了對方一眼:“我們也沒說要開打,浪費體力。”
說完,他竟一屁股原地坐下。緊隨其後,星流和福霖也一道落了座,三個人甚至還掏出了鱷魚肉乾大嚼特嚼。
安全點裡的四人組頓時感到了迷惑。
“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
遊離在眾人之外的白典不緊不慢地報出一串數字。
“你們有認真在聽廣播數據嗎?現在島上的考生人數是61人,五個安全點中已有三個滿員,一個安全點5人、一個4人。也就是說,還有28名考生正在尋找安全點的路上。要不要賭一把,接下來還會有多少人想要加入這個安全點?”
“……那又怎麼樣?!”
對方四個人顯然都沒有聽懂白典的用意,隻憑著一腔怒氣咋咋唬唬。
倒是一旁的獵雲冷笑了幾聲,替他們點明了正確答案。
“蠢貨,人家是想和你們賭一把,看看接下來哪一邊的人更多。”
說話間,就聽見小樹林裡又是一陣悉悉簌簌的摸索聲。
已經有新的考生找上門來了!
第080章 養虎為患
說曹操曹操就到。
樹林中走出了兩個陌生人, 身上披著樹衣、手裡拿著木棍,總之也是一副風塵仆仆、疲憊不堪的模樣。剛發現安全點就在前方時他倆還挺高興,但是這種快樂很快變質成為了驚訝和疑惑。
“這裡是……什麼情況?”
也難怪他倆會摸不著頭腦——眼下安全點的裡麵一共有五個人, 其中四個抱團站著,神色緊張;另有一人坐在地上,倒是神色從容。
除此了這五人之外, 還有三個人蹲坐在安全點外的草地上,以及一個長頭發的男生坐在更遠些的地方,正友好地衝著他們揮手。
“兩位好啊,你們是哨兵還是向導?”
初來乍到的兩個人老老實實地回答:“一個哨兵,一個向導。”
話音剛落,安全點裡抱團的那四個人頓時激動起來。
“快點趕緊過來!”
他們高喊著,熱情招呼兩個新人加入己方陣營。如此一來,安全點內的人數不僅會上升到七人, 而且有了新的向導,白典也就失去了他奇貨可居的價值。
不過,他們所能夠考慮到的情況,早就在白典的計算之中。
“等一等。”
身材高大的星流起身,站到了兩位新來者的麵前:“你們確定要進安全點?”
“為什麼不?”
兩人之中的哨兵將向導護在身後,抬頭反問:“你們為什麼不進去?”
“因為進了安全點就輸定了。”
回答他的人是夏夷光:“你們現在進去,你們也輸定了。”
新來的兩個人一愣, 頓時停下了腳步:“為什麼輸定了?”
安全點裡的四個人更著急了:“彆聽他們胡說八道!”
“誰胡說八道?”
白典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聽沒聽說過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早進安全點的未必就能夠留到最後。點裡最多隻能留下八個人,而外麵卻可以有十個、二十個、甚至三十個人虎視眈眈。你們又何必主動自投羅網, 成為大家的活靶子?”
安全點裡的四個人也不甘示弱地開始喊話。
“彆聽他胡說八道!這都快天亮了,哪兒還能有什麼人來?!你們快點加入, 我們人多力量大,滅了他們幾個根本不在話下!”
“……”
新來的那對哨兵和向導顯然不太有主見, 原地立定,臉上寫滿了疑惑。
“我該說的話都說了,要是還想去就去吧。”
白典玩起了欲擒故縱的那一套:“隻不過這世上可沒有什麼後悔藥,如果沒想明白,建議你還是彆輕舉妄動比較好。”
這句話還真有用——那兩個人疑惑地觀望了一陣,再沒有繼續向安全點靠近,反而選擇了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來休息。
“明智的選擇。”
白典也不去過分逼迫他們,轉頭看向躲在安全點裡抱團的那幾個人,眼神犀利。
“現在是五比七,隻要再來一個人,我們就殺進來解決掉你們。或者……你們有誰現在願意出來的,加入我們,快點,還來得及。”
此話一出,抱團四子的反應精彩紛呈。有人張口怒斥,有人臉色驚惶,還有人雖然表麵上裝作不屑,眼神卻已經飄忽起來,顯然打起了小九九。
白典知道時機已經成熟,於是清了清嗓子,向著自己的三位隊友發出暗號。
“來吧,給你們一個最後的機會。識時務者為俊傑,最先向前一步的人,你的人生將會大不相同。”
說完,他開始倒數計時。
安全點裡的氣氛早已經高度緊張,倒數計時的緊迫感無疑更是火上澆油。雖然表麵上沒有任何明確表態,但是四個人之間的警惕和猜疑如同野草一般瘋長,每個人的精神都像是繃緊的弓弦,誰都有可能成為那個決堤的潰口。
“五、四、三……”
白典還在不緊不慢地數著他的數。除他之外,四下裡靜默無聲。
而在虛擬觀察室裡,屏幕右上角的觀看人數統計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達到了一個空前的數字。
“該動手了。”
衛長庚輕聲道。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距離安全點最近的白典忽然抬起胳膊,朝著四人組拋出了一把事先攥在手心裡的種子。下一秒鐘,夏夷光的能力發動,種子瞬間成長為幾顆碗口粗細的小樹。
沉浸在互相猜忌之中的四人組猝不及防,小團體瞬間被衝散,其中一人甚至還被小樹壓在了下麵。而這時星流也衝了上去,一拳就撂倒了四人之中體格最為高大的哨兵。
“你們還愣著乾什麼?!”
白典向剛來的那兩個人高聲呼喊:“快點動手!”
指令化的強硬口吻,不留任何思考餘地。愣在一旁的兩個人悚然一驚,幾乎是未經思索就乖乖地衝上前去。
這場混戰隻持續了短暫的一刻鐘,塵埃落地之後,局勢徹底明朗——正如白典剛才所預言的,固守在安全點內的四人組成為了階下囚。眾人拿出帶來的草繩,將俘虜五花大綁、打暈了丟在一邊的草叢裡。
然後白典扭頭看向不動如山的獵雲。
“我們做到了,你呢?”
獵雲點點頭,做了一個歡迎的手勢。
於是,白典、夏夷光、星流、福霖以及兩位新加入的考生一起進入了安全點。如今隻剩下最後一個有效席位。
“萬一再來人怎麼辦?”
福霖提出了實際問題:“如果外麵的人數超過我們,那我們豈不是也有危險?”
白典倒並不擔心。
“還有兩個小時就結束了,被翻盤的幾率不大。要是零星來幾個,就和他們說明情況。如果他們能夠自動取舍最好,但如果硬要衝突,我們也不怕。”
星流則將目光轉向了角落裡的那兩位陌生考生。
“你是不是受傷了?”
他問兩人當中的那位向導:“從剛才開始你就一直把胳膊藏在背後。”
“……”
那人並沒有回答,反而欲蓋彌彰地往同伴身後退了退。同伴哨兵也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不想讓氣氛變得緊張,白典急忙出聲安撫:“我們隻是想關心一下,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找點藥草什麼的。”
對方似乎也意識到了抗拒無用,於是緩緩伸出手臂——真是一看嚇一跳,那胳膊腫得好像蘿卜一樣,還發紅發紫,手背部分甚至已經開始潰爛。
夏夷光皺緊了眉頭:“毒蛇還是毒蟲?”
對方搖了搖頭表示並不清楚中毒的原因,隻大約知道是在剛才穿過叢林的時候被咬傷的。
白典為向導做了簡單的檢查,他雖然不是專業醫生,卻也能看出情況不容樂觀,如果條件允許應該儘快進行手術——但很顯然這做不到。
他問中毒的向導:“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還行。”
對方嘴上不服輸,但蒼白的臉色和額頭上的冷汗已經足以說明問題。
這個人恐怕撐不到考試結束了。
白典默默做出這樣的判斷,但他並不打算聲張——一個重傷的新隊友對提振隊伍的士氣和凝聚力沒有任何幫助。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跟白典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怎麼回事?”
一直冷眼旁觀的獵雲走了過來。他低頭看了看中毒向導的胳膊,突然抬手一掌按在了對方的臉上。
隻聽“呼”地一聲,向導的眼耳口鼻之中竟然噴出火來,緊接著整個人仰天向後倒去,摔在地上變成了無聲無息的屍體。
“……!”
白典本能地連連後退,可是獵雲比他還快,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將他拉回到自己身邊。
“彆動,老實給我待著。”
白典努力保持鎮定——至少是表麵上的。
“你想乾什麼?我們現在是隊友!”
“隊友?那隻是你的一廂情願。”
獵雲嗤笑:“你剛才一來就承認了我的權威,所以我才放任你們得到了想要的生存席位。有借有還,現在難道不該輪到你服從我了嗎。”
這家夥果然是個討厭鬼——白典在心裡如此評價,同時已經想出了應對之道。
“還有幾個小時就到六點了,你還是彆輕舉妄動比較好。難道你沒發現這幾天的任務是在一點一點把人聚攏起來嗎?誰知道下一個任務需要多少人組隊……你現在主動減員,不合適吧?”
獵雲沒有立刻回答,因為在場所有人都聽見樹林裡又傳來了新的腳步聲。
這一次出現的是兩名風塵仆仆的哨兵,當發現安全點內恰好還剩下兩個空位時,他們同時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然而下一秒鐘,獵雲的話卻又讓所有人的精神再度緊繃起來。
“你們兩個,想進來可以。不過得贏過我們這裡最弱的兩個人。”
高高在上的男人擅自宣布他定下的遊戲規則。
“讓他們進來,人數不是剛好?”
白典大聲抗議:“有這個必要麼?!”
獵雲卻以冷笑來回答白典的不忿。
“怎麼沒有?我這是在教你組隊的黃金法則。優柔寡斷的人當不成合格的領袖,你應該慶幸是由我來做這個惡人。”
說著,他扭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其他人。
“一切以任務為最優先,及時剔除掉團隊裡的不安定因素和短板——應該不隻有我一個人懂得這個道理吧?”
並沒有人回應他,靜默是一種無聲的反對。
獵雲嗤笑一聲,鷹隼一般銳利的目光很快鎖定了三人之中最矮小的福霖。
“就你了!給我出去比試。依靠上位者的憐憫苟活的人也不會被錄取,我要是你就拚死一搏,說不定還能有點希望。”
福霖本就不算健康的臉色此刻更是蒼白如紙,他緊抿著嘴唇,看得出對於勝負沒有任何把握。
“我陪你去。”
他身旁的夏夷光發話,語氣淡然。
這下獵雲倒是有點意外了。
“我以為你至少還能懂點道理。”他歎了一口氣:“是我高估了刺雲塔對你的素質教育。”
“放屁。”
虛擬觀察室裡,許久沒有說話的刺雲塔首席向導破天荒地罵出了一句臟話——用異常冷靜的語氣。
而刺雲哨塔之子的臉上,也出現了和首席向導如出一轍的表情。
“我同意你的理論,但我並不認可你的領導地位。”
說完,他拽著福霖朝安全點外走去。
“時候不早了,速戰速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