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李鴻章說完,載淳打斷了他的話,嚴肅地道:“李大人,那件事乃是眾匪蠱惑澄貝勒,導致其一時糊塗,做了荒唐事,這是朕和皇額娘一同裁定的。李大人隻要證據確鑿,除賊斬匪即可。”
李鴻章還要說什麼,一聽載淳言辭鑿鑿地蓋棺定論,也就不再多說。
可是,他隱約從載淳的眼睛裡,看到了殺氣湧動。
這股殺氣,不像是僅僅為了殺一些作惡的逆匪,更像是……
載淳看著李鴻章的眼神有意無意地躲閃著他,拿起茶杯一邊喝著一邊道:“李大人不必緊張,既然已有定論,你照章辦事就好,隻不過……”
載淳冷冷地看著他道:“朕並沒說既往不咎。”
聽到載淳的話,李鴻章猛地感覺到一股寒意湧上,同時還伴隨著一絲狂喜。
李鴻章小心地問道:“皇上,恕臣鬥膽問一句,您可有打算?”
載淳又開始擺弄起手中的茶杯:“沒什麼打算,朕自登基以來,承蒙皇額娘和六叔日夜操勞,把整個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朕有愧;大婚還政,朕非但沒有像你說的勵精圖治,反而日夜酒色笙歌,朕有愧;朕大病初愈,未儘人君之責,反而屢遭禍事,讓滿朝上下焦躁不安,朕有愧。”
接連三個愧,讓李鴻章感覺頭暈目眩,渾身顫抖。
他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少年天子,不僅毫不避諱地說出了自己的苦惱,還明裡暗裡地把心中的不滿全部說給了他這個漢臣聽。
要是換了從前的盛世,這自然是一段皇帝自省的傳世美談,無論誰聽見了,都會誇讚這盛世明主。
可如今的大清,早已不複當年的鼎盛,內憂外患絡繹不絕。
此時的載淳說出這些話,擺明了是對自己的無能為力和對各方勢力的強烈不滿。
李鴻章有點哆嗦著站起身,深深地給載淳舉了個躬,隨後跪倒在地:“皇上,切莫如此,若真如皇上所言,那為臣者,萬死也難恕其罪啊。”
說著,饒是李鴻章官場沉浮多年,也被這股深深的無奈和滿腔的憤慨說得淚流滿麵。
載淳緩緩地站起身,走到李鴻章麵前,彎腰將他扶起來,麵色陰沉地道:“如今內憂外患,若再不改正從前犯下的種種錯誤,大清遲早會毀於朕手。”
看著載淳堅毅的眼神,李鴻章顫抖著拱手道:“請皇上明示,臣萬死以報君恩。”
載淳笑了笑:“朕不要你萬死,也不允許你再萬死。你是個能臣,隻是命運如此,讓你承擔了你無法承擔的,這不怪你。”
隨後他轉身來到正堂外的門廊下,抬頭看著陰雲密布的天空。
“哎,又要下雪了。李愛卿,看看這紅牆、綠瓦、白雪,看看這大清,多美。”
載淳感慨片刻,突然轉身看著李鴻章,一字一頓地道:“你可願隨朕一起,重現大清的輝煌?”
李鴻章深吸口氣,雙膝跪倒:“臣誓死以報君恩,隨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載淳笑著點了點頭:“那就讓天下人看看,朕這個皇帝,夠不夠格吧。”
這時,高青從門外走來,看見載淳站在正堂廊下,急忙快步上前拱手道:“陛下,您怎麼來了。”
載淳笑道:“朕就不能來了。”
高青道:“當然不是。”
隨後他瞪了載淳身後的田海和蔡壽一眼:“陛下來李大人這兒,你們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田海攤了攤手:“這你可怨不著俺,陛下心血來潮,俺又管不了。再說了,想告訴你也找不著你,你生啥氣。”
載淳道:“行了,你也彆怪他們了。”
高青道:“陛下,杏花院的事基本告一段落,就等著聖裁,選個日子執行了。”
載淳道:“日子就定在初七午時。”
高青拱手道:“遵旨。”
載淳又道:“其他事辦得如何了?”
高青答道:“回陛下,臣近幾日都在暗中觀察,恭王府內並無異動,像是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過一樣。澄貝勒也沒有離開王府半步,貌似受了王爺的轄製,在府中自省。”
載淳道:“那可曾有花穀前輩的消息?”
高青搖搖頭:“並沒有探查到花穀前輩的任何蹤跡,甚至臣有種感覺,花穀前輩並非在恭王府中。”
載淳疑惑道:“哦?你怎麼知道?有何憑證?”
高青道:“沒有憑證,隻是臣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