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爭辯
“宮正司乃內侍省重?地,豈容閒雜人等擅闖!爾等都?速速離開,不然等李大監回來了,少?不得要打你們兩板子,再說宮正司裡關押的有罪之人豈能隨意探望,沒有李大監的吩咐,誰也不能見?。”
宮正司守門的太監語氣張狂,直接將虞寧幾人擋在門外,好一頓訓斥。
“宮規明文寫於尚宮局大殿的石碑上,任誰都?看得見?。你去?可以?去?看看,那上麵並沒有?說不允探望犯錯宮人,更何況花楹的本官的人,你們內侍省擅自去?藥膳局搜查抓人就已經違反宮規,如?今還不允探望,當真?是好大的口氣和威風,你口中的李大監是誰,我親自去與他理論理論。”
虞寧平日在宮裡行走,尚宮局的女官和太監們都?十分客氣,她知道這是為什麼?,無外乎她是太後娘娘的親侄女?,永寧候的女?兒,所以?都?會給她幾分薄麵,沒人會得罪她。
但內侍省的這些?太?監都?不認得虞寧是誰,因常年有?長公主庇護的緣故,他們氣焰囂張,從不將尚宮局的低位女?官放在眼裡。
虞寧身著淺綠色女?官服,一眼便知是八品女?官,職位較低,更?何況藥膳局不受尚宮局重?視,所以?藥膳局的八品女?官就更?不算什麼?了。
守門的小太?監鼻孔朝天,明顯不將虞寧幾人放在眼裡。
“淨說沒用的,快走快走,雜家聽?不懂你的理論?,我隻知道你們不能進,李大監豈是你們能見?的,再不走雜家就不客氣了,彆讓我叫人來攆你們,到時候就不好看了。”
這小太?監沒有?官職,但仗著乾爹是李大監,也敢自稱雜家,對正八品的女?官言語低劣,可見?內侍省這些?個太?監有?多麼?囂張。
虞寧都?被氣笑了,她在山裡當土匪頭子的時候這些?人還不知道在乾什麼?,現在她金盆洗手講道理了,這些?人反倒仗勢欺人不講理了。
“司膳,我們先走吧,今日看樣子是進不去?了。”見?情況不好,杜若小聲勸道。
“走,我們去?尚宮局。”
這裡講不通道理,自然有?能講道理的地方,若是實在不行,虞寧還有?兩座靠山,她底氣足,什麼?也不怕,直接帶著杜若三人去?了尚宮局正殿。
統領尚宮局的尚宮有?兩位,一位是張尚宮,一位是阮尚宮。
虞寧去?的巧,她求見?之時正好趕上幾位尚宮和一群司樂司膳女?官商量月底的宮宴事宜。
張尚宮每日喝的藥膳都?是虞寧來送,所以?她與虞寧熟悉些?,聽?見?虞寧求見?,便二話不說讓宮女?引進來了。
宮宴上不管藥膳局的事,眾人還以?為這位謝司膳要毛遂自薦參與宮宴事宜,沒想到人家是來告狀的,將內侍省私抓藥膳局宮女?的事情抖了出來。
這事眾人也有?所耳聞,但事關長公主和李亨世子,誰也不敢多問,隻當做看不見?,誰能想到這位謝司膳是個多管閒事的人,非要將這事鬨到台麵上。
“張尚宮、阮尚宮,是非對錯總要有?個理由,內侍省不能平白無故抓人,況且是在我告假歸家之際,此舉違反宮規,還請兩位尚宮大人將李大監請過來,我們當麵對峙對峙,說個清楚明白。”
張尚宮低眉猶豫,暫不出聲。
旁邊的阮尚宮冷聲開口,“怎麼?不明清楚不明白了,內侍省那邊不是已經說了你那宮女?偷盜司珍局首飾,這才被抓起來審問的,不然無緣無故的,人家憑什麼?隻抓她一個呢。”
虞寧知道這個阮尚宮,阮尚宮是謝老夫人阮氏的家裡人,阮氏與謝家是姻親,真?要論?起來,兩個人還沾親帶故的呢。
不過,前有?謝老夫人阮氏幾次三番為難,後有?阮家的阮青禾故意在書院孤立小寶,虞寧現在怎麼?看阮家人怎麼?討厭。
這位阮尚宮說的話也同樣讓她討厭。
虞寧:“難道很清楚嗎,那贓物從哪來,怎麼?出的司珍局,經過幾人的手,又是怎麼?到了花楹的櫃子,這些?都?清楚明白嗎?還是說,隻要不由分說搜了房,從櫃子搜出一個所謂的贓物,就可以?定罪了。
既然如?此,我今夜去?阮尚宮的房裡,將太?後娘娘賜予我的鳳釵放進去?,明日指控你偷盜,便可以?將你送進宮正司審問?”
“謝司膳慎言!這是尚宮局,你可莫要胡言亂語。”阮尚宮警告道。
“是不是胡言亂語,諸位都?在這裡,自能分辨,阮尚宮不肯讓我和李大監對峙,是在顧慮什麼?,一切後果有?我擔著,到時候治罪朝我來就行,還是說阮尚宮覺得一個宮女?不值錢,不值得請李大監來對峙一趟?”
在大鄴,女?官製度已經實行了很多年,宮規針對女?官和宮女?的規定也很嚴苛,無論?私底下怎麼?做,但明麵上,絕不允許草菅人命,枉顧宮人性?命。
今日虞寧將阮尚宮枉顧宮人性?命的話說出去?,明日朝堂上就有?人上折子彈劾了,那群禦史也不是吃素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阮尚宮當然不能再說什麼?,她冷眼掃了虞寧幾眼,不屑地笑笑。
謝家這個女?兒是從山野裡找回來的,不懂宮裡的人情世故也是正常,等她哪天撞了南牆就知道了,單憑一腔熱血是沒用的,宮裡不講這些?,做人啊,還是要低調些?。
張尚宮讓宮人去?內侍省找李大監一行人,隨後又將尚宮局所有?女?官聚集在大殿中。
凡是尚宮局有?這等事情,都?是要眾女?官見?證的,隻是這樣的事情已經很久沒有?了,不是沒有?草芥人命的事情發生,是之前一直沒有?虞寧這樣的人為其伸冤,
一刻鐘後,李大監帶著幾個內侍省的太?監過來,他們還將當日從花楹房裡搜出來的鳳釵給帶過了。
得知虞寧是太?後娘娘的侄女?,李大監說話還算客氣。
“謝司膳一番好心,但卻被那宮女?給蒙騙了,知人知麵不知心,誰能想到那宮女?竟是手腳不乾淨的人呢,雜家將事情講清楚了,謝司膳就帶著人回去?吧。”
李大監自認給了虞寧台階下,若是識相的,此時就該知難而退了,誰知這人偏偏是個刺頭,不依不饒的。
“李大監倒是能自圓其說,但這釵子從何而來,花楹又是從何處拿來的,可有?證人,李大監說有?人舉報,那舉報之人是誰,她從哪裡看見?的花楹偷盜,儘要一一說來。”
內侍省辦事向來霸道,李大監提前沒有?做好一切準備,就隻是抓個宮女?而已,沒必要大動?乾戈,隨意找個借口就行了。
所以?麵對虞寧的逼問,他隻好隨口胡謅,“證人是司珍局的太?監,他從李太?妃那處看見?的,李太?妃年紀大了,神誌不清,那個叫花楹的宮女?過去?送藥膳,一時起了歹意也是正常的。”
李大監讓人將作證的太?監找過來,按著他的話給虞寧重?複了一遍。
虞寧對作證的太?監問了幾個問題,隨後笑道:“這證人做的可是太?不夠格了,連日子都?記不清楚,我們藥膳局有?明確的記錄,十五那日,去?給太?妃送藥膳的人不是花楹,花楹是十三日去?的。”
“啊對對對,就是十三,過去?好幾日了,記得不太?清晰。”作證的太?監急忙補充。
虞寧笑了,盯著李大監陰沉的眼睛看,緩緩說:“李大監確定這是李太?妃的鳳釵嗎?我瞧這鳳釵的樣式金貴,應當不是尋常物件,首飾發放皆有?記錄,不如?去?翻翻司珍局的記錄,看看這鳳釵是何年何月產出,到底去?哪位貴人手中。”
司珍局的女?官就在殿裡,此時都?低頭不語,裝作聽?不見?。
宮裡的頭麵首飾都?是有?定數的,宮裡主子少?,這幾年產出的金釵子都?去?了哪裡一清二楚。
李大監不敢接話,因為這鳳釵是長公主臨時從頭上拔下來的,他拿了之後就去?抓人了,根本沒想這麼?多,況且也沒有?人敢跟他對著乾,要追根溯源。
“東西在就是物證,何必大費周章去?查那些?東西呢。”李大監訕訕道,他對著虞寧乾笑,陰惻惻地看著她,“謝司膳,況且還有?證人看見?了,是萬萬錯不了的。”
“哦,有?物證證人就行?那這樣,剛剛是我記錯了,我們藥膳局的記錄上,花楹這個月壓根就沒去?過太?妃那裡送藥膳呢,這是我們藥膳局的物證,而我們幾人都?可以?是花楹的人證,我們給她作證,她根本沒去?過太?妃那裡,定是這個太?監眼花看錯了,李大監你看這個說辭可以?嗎。”
要說不講理,虞寧也是會的。
李大監抽抽嘴角,目光陰沉,“謝司膳莫要說笑了,這事內侍省已經上報長公主那邊了,陛下將內侍省交由長公主管理,上報過的犯錯宮人還需審問,豈是能隨意放人的,一切還需長公主殿下定奪才是。”
這是講理說不過,直接搬出權勢壓人了。
“這等小事,何必麻煩長公主呢,長公主在宮外,進出不方便,不如?直接去?回了太?後娘娘,李大監以?為如?何?”
其實這事說到這裡,真?相大家差不多都?清楚了,花楹有?沒有?真?的偷盜,大家心裡都?有?數。
張尚宮最後拍板定案,終止了這場鬨劇,“既是誤抓了人,那就請李大監快些?放回來吧,莫要讓人再受委屈了。”
“……是,張尚宮說的有?理。”
最後,李大監實在說不就出來話,抬腿就給了作證的小太?監一腳,惡狠狠罵道:“你個不長牙的東西,什麼?看清楚就敢亂說,害得人家進宮正司走一趟,看雜家回去?怎麼?罰你!”
他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罵完便對著虞寧賠笑,承諾一會便將人放了。
*
另一邊,長公主府摔碎了好幾個茶盞瓷器。
李亨是長公主唯一的兒子,萬千寵愛長大的,他無法無天慣了,這些?年仗著家裡沒少?做混事,但都?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沒有?人會與他作對。
除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謝神悅。
山野村婦,也敢與他作對?
李亨正生著氣,不一會親姐姐李昀錦便來了。
“呦,正氣著呢?”
“姐,你這是來看我笑話的?”
李昀錦端著姿態坐在椅子上,一臉看好戲的樣子,“哪能啊,我是來給你出主意的啊,怎麼?,那個撞見?你偷qing的宮女?沒除掉,被謝神悅多管閒事給護下了吧。”
私通後宮女?眷是大罪,無論?這個人是後妃還是宮女?,都?是要命的事。
李亨橫眉豎眼,對‘私通’兩個字極為敏感,但聽?李昀錦如?此說,他隻好忍著怒火問:“你有?什麼?主意?”
“我和謝神悅有?仇,她害我丟了郡主的名號,我自然要報複,現在她壞了你的事,正好我們一起,報了這口氣。
月底就是為李朝使臣辦的洗塵宴,我已經安排好了,到時候你隻需要配合我就行了。”
第52章 誣蔑
為了?慶祝花楹平安從宮正司回來,杜若幾人下廚做了?幾個菜,虞寧也將從家裡帶回來的吃食點心都擺了?出來。
“如果沒有司膳大人頂著壓力救我?,此刻我怕是真的回不來了。”花楹雙眸含淚,一回到了?藥膳局就跪下給虞寧行了大禮,聲音誠懇,“多謝大人,花楹沒有親人,孑然一身,大人救了?我?一命,花楹以後願為大人做牛做馬,以報答救命之恩。”
“可千萬彆說這些,你是我?手下的人,為你求一個公道也是我的職責。”
杜若幾人也是雙眸濕潤,真心為花楹高興。
幾個人在院中的石桌上旁坐下,虞寧問起事情?始末,花楹便將前?幾日?在禦花園看見李亨的場景又說了?一遍。
“與李亨私會的女子並不是普通宮女,我?沒看清楚臉,隻依稀瞥見一點?衣角……不過,沒清楚臉也正好,本是無意撞上,我?隻求他們彆再來找我?麻煩了?。”花楹膽子小,被?欺負了?也求李亨彆再找她的麻煩了?,她隻想安穩度日?,並沒有其他想法。
“沒事,花楹你放心,我?會護著你的。”虞寧最是看不慣這種仗勢欺人草芥人命的事,她才不怕什麼李亨,而且她是有太後姑母和謝家做靠山,李亨應該不會光明正大地?來找麻煩。
入夜,幾人各自散了?,回房歇息。
等眾人都歇下,虞寧回房換了?一身衣裳,然後悄悄出了?藥膳局,往凝輝閣走去?。
凝輝閣中燈火明亮,虞寧推開門進來時,燭燈已?經燃了?一半。
看來他已?經等了?好一會了?。
沈拓手持書卷,坐在書案後耐心等待。
“朕聽說,你今日?在尚宮局大鬨了?一場,梁德在紫宸殿都聽說了?你的輝煌事跡了?。”
宮裡消息傳的快,一個下午就人儘皆知了?。
虞寧倒在羅漢床上,不服氣地?反駁著:“什麼叫鬨事,我?這是匡扶正義。”
“是,你這是匡扶正義。”沈拓踱步到羅漢床邊,垂眸看著她,輕笑道:“從前?知道你拳腳厲害,沒想到你口才也可以,朕今日?聽梁德說時,還以為你會沉不住氣,在尚宮局給人揍了?,要我?過去?給你撐腰。”
“哼。”虞寧雙手撐著羅漢床坐起來,“你太瞧不起我?了?,咱們也是講理?的人,能動口就不動手。”
不過那個姓李的太監著實可恨,虞寧在跟他爭論的時候真的有不管不顧給他一巴掌的衝動,不過她忍住了?。
她現在是高門仕女,宮廷女官,要端莊,要優雅。
哪天她實在忍不住了?,就等夜深人靜的時候,穿夜行衣套麻袋去?揍人,勢必要出了?這口氣。
“話?說……皇帝陛下的外甥是不是有些囂張了?,外姓世子已?經可以把手伸進後宮了?呢,真是厲害呀。”虞寧故意揶揄沈拓,語氣略微有些嘲諷,“嘖嘖嘖,這要是我?外甥,我?早就打斷他一條腿了?。”
“哦,原來你是想要朕打斷李亨的腿?”沈拓一本正經地?點?頭,“也好,李亨被?長公?主嬌慣得無法無天,穢亂後宮,斷他一條腿都是輕的了?,來人……”
“誒誒誒,等等,怎麼讓你乾什麼你就乾什麼,你好無趣。”
“讓娘子順心如意,就是我?的頭等大事。”沈拓不是在故意哄她,如果虞寧此時點?頭,讓他懲處李亨,他當真會一道聖旨下去?,按律論處。
畢竟李亨罪有應得。
虞寧笑了?,慢悠悠說“不急不急,懲治人要有證據的,憑空降罪可不行,我?可是個講道理?的人。”
*
轉眼就到了?洗塵宴這日?,這次的宮宴可不隻是為李朝使臣接風洗塵,李朝的花容公?主已?經在宮中住下,兩國?聯姻究竟如何就看這次宮宴了?。
宮人們私底下都在議論,說不準這次宮宴上,陛下就要冊封花容公?主為妃,維護兩國?邦交。
花容公?主將會成為天子後宮的第一位皇妃呢。
整個尚宮局都忙碌起來,唯獨藥膳局和女醫署這邊清閒。
許如煙和虞寧還有功夫在院子裡閒聊。
“阿寧你這樣清閒,你今日?沒有差事?”
“有呀,這不是還沒有到時候呢麼,你猜我?今日?去?宮宴上乾什麼?”
許如煙思考一會,笑著說:“張尚宮是不是安排你禦膳房幫忙?”
“不是。”
“那……”許如煙湊過來,小聲說:“陛下給你安排事情?了??”
“也不是。”
見許如煙實在猜不出來,虞寧才笑著說:“尚宮局那邊根本不用我?去?做什麼重要的事,應該是怕我?砸場子吧,阮尚宮隻讓我?在花容公?主身邊添茶。”
宮裡削減了?許多宮女,尚宮局每逢宮宴便人手緊張,無論女官還是宮女都會有差事,都要添上一份力。
夕陽時分,天邊一大片火燒雲延綿,放眼望去?,輝煌壯麗,晚霞映襯著皇城的繁華,宮闕的巍峨,讓人心生向往。
宮宴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宮人們進進出出,獻上一盤盤鮮果和點?心。
“在大鄴皇帝麵前?,公?主需改改往日?的性子,日?後長居大鄴,公?主萬不可再如從前?那般了?。”開宴前?,李朝使臣對自家公?主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著。
花容公?主今年十?六,名慕容玉,是李朝皇帝與貴妃之女,自小脾氣驕縱,目下無塵,李朝皇帝兒子許多,但公?主隻這一個,本是舍不得的,但為了?對大鄴彰顯誠意,還是將這唯一的公?主給送來了?。
使臣這些話?,慕容玉一路上已?經聽了?無數遍了?。
“好了?,本宮知道輕重,自會收斂脾氣的。”
沒多久,天子和太後入席,歌舞聲奏響,李朝使臣和大鄴官員相互客套著。
虞寧站在花容公?主席位旁邊,時刻盯著酒樽,空了?就添一些。沈拓偶爾往她這裡看,沒刻意遮掩,但好在謝太後以為沈拓是在花容公?主,沒有多想。
花容公?主姿容動人,雙眸入水,瀲灩多嬌,她盛裝打扮坐在這,便如明珠般熠熠生輝,奪去?大多數男人的目光。
而慕容玉一邊忍受著各式各樣的目光,一邊百無聊賴地?聽著兩方?恭維,隻覺得煩躁。
不一會,又有一隊宮女走進大殿,給每一位賓客獻上佳肴。
給慕容玉奉菜的宮女毛手毛腳,不小心打翻了?酒樽,害得酒水儘數灑在慕容玉衣裙上,染了?一身酒氣。
太後嗬斥了?宮女,讓虞寧陪慕容玉去?承歡殿換衣。
虞寧帶著慕容玉走出宴席,引路到承歡殿。
“花容公?主請。”
虞寧推開承歡殿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殿中燃著熏香,濃鬱的香氣彌漫,虞寧聞了?聞,沒察覺到不對,隻是覺得有些熏得慌。
看慕容玉身上的衣裙繁瑣,虞寧好心問需不需要幫忙。
慕容玉走到屏風後麵,拒絕了?虞寧的好意,“謝司膳出去?等本宮吧,本宮自行換衣便可。”
虞寧合上殿門,在外麵等候。
但不等慕容玉出來,就有一個宮女急忙跑過來叫她回去?,虞寧認得這個宮女,是太後娘娘身邊伺候的。
宮女說代替她守在承歡殿外等花容公?主,而她則是去?祥安宮取太後娘娘的藥來。
虞寧知道姑母身體不好,常年備著提精氣神的藥丸,加上傳信的宮女是姑母身邊的人,她便信以為真,與殿中的花容公?主說了?一聲,然後就匆匆離去?了?。
祥安宮與舉辦宮宴的宮殿離得不僅,光是一來一回就需要兩刻鐘,更彆說中途遇到長公?主,虞寧被?華陽長公?主絆住腳,不得不回答長公?主一些左拉右扯的關?心問候。
等她再度回到宮宴上時,天子和太後已?經離席了?,宴上走了?大半的人。
虞寧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連忙往承歡殿那邊跑。
果不其然,此時承歡殿外站著好些宮人,天子身邊的,太後身邊的,儘數都在這裡了?。
虞寧從人群中穿過,清楚地?聽見了?一道女聲對她的指控。
殿中氣氛凝結,天子坐於上首,謝太後和華陽長公?主坐在兩側,下麵跪了?一地?的人。
謝太後和李尚宮對視一眼,心裡都清楚,今日?這事,是朝著謝家來的。
太醫為慕容玉診脈後出來,恭敬道:“回陛下,花容公?主喝了?解藥,此時已?經睡下了?。”
沈拓對太醫擺擺手,隨後給了?梁德一個眼神。
梁德會意,派人將那個宮女拉上來審問。
那宮女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哭的好不淒慘,“陛下饒命,陛下饒命,這不關?奴婢的事,奴婢當真不止啊,為花容公?主添茶的人是謝司膳,這催情?散不是奴婢下的,奴婢隻是受謝司膳吩咐,裝作不小心打翻酒樽,讓花容公?主下去?換衣,其餘一概不知啊。”
就在一刻鐘前?,沈拓不勝酒意,來承歡殿醒酒,結果一開門就發現殿中香氣濃鬱,慕容玉臉色潮紅,昏昏沉沉躺在榻上。
天子最厭惡這種事,偏偏總有人反複去?做。
謝太後頓時沉下臉,冷聲嗬斥,“住口,你口口聲聲誣蔑謝司膳,可有證據。”
她主張李朝公?主進後宮,與李朝公?主交好,是想替謝家尋求一個盟友,以後在後宮有個說話?的人。
但沈拓不納花容公?主為妃,怎麼都不肯鬆口,本來謝太後已?經放棄扶持花容公?主這條路,誰知竟出了?這等事。
如此一來,沈拓必會懷疑是她已?經和李朝那些使者結盟,然後指使寧兒給花容公?主下催情?散,設計圓房,逼他納花容公?主入後宮,為謝家鋪路。
華陽長公?主對謝太後笑笑,溫柔說道:“藥已?經下了?,怎會留下證據呢,母後,這宮女既然已?經交代了?,就彆刻意嚇唬她了?。”
謝太後緊握椅子扶手,盯著華陽長公?主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這般愚蠢的計策,腦袋壞了?才會用。”
可現在,花容公?主在虞寧的服侍下中了?催情?散是事實,隻怕無論真相如何,沈拓都要借著這個事情?發難虞寧,敲打謝家和她。
謝太後轉而看向麵無表情?的沈拓,“陛下,此事疑點?頗多,還需徹查。”
華陽長公?主已?經打定主意與謝家和謝太後為敵了?,立馬反駁:“太後娘娘與謝司膳是親姑侄,此事還是不要插手太多,這等時候,當避嫌才對啊。”
兩人不互相讓,唇槍舌戰之後,紛紛看向沉默許久的天子。
此時,皇帝陛下正在把玩著自己的一縷發絲,發覺下麵兩人終於不吵了?,他才緩緩掀起眼簾,漫不經心指了?指跪著的宮女。
“朕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若聽不到實話?,你知道後果……”
宮女渾身顫抖,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殿外,虞寧已?是氣急。
親耳聽到自己被?汙蔑是一種什麼感覺,虞寧不知道彆人什麼樣,她隻覺得自己現在能提刀砍人了?。
“讓開,我?要進去?。”
第53章 禁閉
些微的吵鬨聲從外麵傳進來,華陽長公主看了眼天子臉色,見他依舊低眸盯著地上的宮女?,不做任何表態,她便梁德道:“何人在外麵喧嘩,陛下還在裡麵呢,梁大監不出?去看看是誰來了?”
梁德低頭應聲,見自家主子沒反對,他便快步走出去了。
殿外?,守門的小太監攔著虞寧不讓她進去,也不給?通報,太後身邊的侍女?在虞寧身邊勸著,都在攔著她。
原是太後娘娘進殿前吩咐過身邊的宮人們,若是看見謝司膳過來一定要攔著,不要讓謝司膳進去。
虞寧知道姑母是為了她好,怕她被?華陽長公主誣蔑,被?天子責罰,可是虞寧必須進去,她得對沈拓解釋清楚。
無論花容公主怎麼樣,無論其他人怎麼說?,她得讓沈拓知道她的想法,她不會將沈拓推給?彆的女?人。
隻要沈拓相信她,不管其他人怎麼說?,她也不會有事的。
梁德嗬斥攔在虞寧前麵的宮人們,連忙走到?虞寧身邊,輕撫著虞寧的手臂,關心道:“謝司膳沒事吧?可被?這些人拉扯到?哪裡了?”
“沒事,請梁大監代為通報一聲,我有話要對陛下說?。”
“直接進去就好,謝司膳隨雜家進去吧,裡麵正在說?今日這一攤子事呢。”
承歡殿中有不少人,外?殿幾人審問?著宮女?,裡麵還有幾個宮女?和太醫在照看花容公主。
虞寧進來的第一眼就與主位上的沈拓對上視線,他本麵無表情?,但?四目相對的這一刻仿佛淺淺抽了下嘴角,朝她瞥來無奈的一笑。
“既然此?事與妾身有關聯,那就請陛下、太後和長公主聽我說?幾句。”虞寧屈身行?禮,隨後挺直了脊背,聲音鎮定:“花容公主入宮以來,我們見麵不過兩?三次,屈指可數,無冤無仇的,每本沒有害人下藥的理?由,更何況是在陛下麵前耍這些小把戲。
我若是在其中有所求,謝家有所求,何不安排謝家的女?兒進宮,更或者說?,我自己親自來,這樣成功了豈不是更好,把賭注壓在彆人身上,注定得不償失,我不會做這樣的事,謝家其他人更不會。”
說?完,她看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宮女?,問?道:“你說?我指使你將酒水灑在花容公主身上,總不能空口?指控,證據呢?”
那宮女?也不是毫無準備的,顯然能拿的出?證據,:“謝司膳怎能翻臉不認人,我房裡還有你給?我的銀票,那銀票來自謝家,上麵自有憑證記錄。”
“你這話就有趣了,我謝家田產鋪子眾多,每日的流水不計其數,想要拿到?我謝家的銀錢不是難事,去京都的謝家鋪子裡買賣一筆就行?了,若這些銀票能作為確鑿證據指控我,那豈不是任何一個人都能踩上謝家一腳了。”
華陽長公主聽後一笑,慢悠悠諷刺道:“照謝司膳這麼說?,豈不是什麼也不叫證據了,你雖口?齒伶俐會反駁,但?畢竟證人和證據都是齊全的,誰又能保證你沒做過呢。誰知道是不是狡辯呢,畢竟你這罪名落實,當是要進宮正司打五十棍子的……”
宮正司的五十棍子是能直接打死人的,這也就跟賜死差不多了。
謝太後不甘落後,緊接著張口?:“證據不足,豈能隨意給?女?官定罪,女?官們都是正經官職,如前朝那些大臣一般,在沒有蓋棺定論之?前隨意處置,那就是寒了前朝後宮所有官員的心啊。”
說?著說?著,謝太後和華陽長公主就又懟了起來,她們雖是養母女?,但?相差不到?十歲,自從駙馬的李家得到?重用開始,華陽長公主自認不再懼怕謝太後和謝家,兩?人明裡暗裡不對付許久了。
互相忍耐這麼多年,直到?今日算是徹底撕破臉,在天子麵前針鋒相對,不留一絲顏麵。
“沒做過就是沒做過,陛下公正,定然不會讓無辜之?人蒙受冤屈。”虞寧不理?會華陽長公主的話,直直看向沈拓,揚聲說?。
聽這話,華陽不屑笑笑,也不跟謝太後爭論了,穩穩靠在椅背上,端起茶盞喝起來。
這對姑侄實在是太天真,真相是什麼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不喜謝家,借著這個事處置了謝神悅輕而易舉。
謝神悅害她的昀錦失去郡主之?位,又插手她兒處置宮人,是時候給?她些教訓了,讓她知道什麼人不該惹,也惹不起。
一時間,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天子身上,他輕描淡寫的一舉一動都在眾人眼中放大,不敢出?聲。
謝太後攥緊了手,緊張地盯著沈拓,抿緊了唇。
哥哥和嫂子將孩子放在她身邊,若是神悅出?了什麼事,她該怎麼和家裡交代,她身為皇太後的顏麵又該往哪裡放。
可若是不顧沈拓旨意,執意保下神悅,那沈拓心覺謝家逆反,決心將整個謝家都除掉呢。
這可真是……左右為難。
眼下,整個殿中也就隻有虞寧心寬放鬆了,因為她知道,無論這事是不是她做的,沈拓都會護著她。
“此?事,必要給?李朝使臣和花容公主一個交代。”沈拓指了指下麵跪著的那個宮女?,“這個,武纓送到?大理?寺去審。”
他目光移到?虞寧臉上,淡聲道:“至於謝司膳,證據不全,確實不能隨意定罪,那就先在凝暉殿禁閉,等大理?寺查清再做處置。”
語罷,天子拂袖而去。
起身時對虞寧吩咐,“謝司膳跟上,朕有話問?你。”
“是。”虞寧來不及跟謝太後說?話,又匆匆走了。
謝太後暫時鬆了口?氣,目送侄女?離開。
沈拓與虞寧相繼走出?去,謝太後目送兩?人離開,眼神閃了閃,心覺異樣,擰眉思量。
一邊想著,一邊抬步往內殿走,準備去看看花容公主。
她路過華陽長公主身側,兩?人目光短暫交鋒,都不落下風。
“華陽,太張揚不是什麼好事,還是要收斂些,哀家不如從前,但?卻可以說?自己行?得端坐得直,從不在背後搞陰私手段,做人,還是要光明磊落些。”
“娘娘有功夫說?教,不如想想怎麼長長久久地護著謝家,畢竟您身子不好,這一時半刻的還好,時間久了呢?總有看護不住的一天……”
華陽長公主維持著端莊高傲的姿態說?完,起身出?門,麵上表情?就垮了下來。
她用力扯著手裡的帕子,咬牙暗恨。
沒能當場定罪,讓謝神悅進宮正司審問?,後麵留給?謝家的機會可就多了。
她想不通,皇帝明明厭惡謝家,打壓謝太後勢力,既然如此?為何不當場治謝神悅的罪?
沈拓究竟在想些什麼!不,不對,沈拓很?不對勁,他可沒有那麼同情?心和耐心去聽彆人解釋,向來都是殺伐果斷,不給?人說?話辯解的機會。
他可太不對勁了……
*
聖駕浩浩蕩蕩往紫宸殿去。
天子坐於步輦之?上,垂首瞥向右下方?,表情?玩味,“你瞧,又惹事了。”
他聲音不大不小,離得近的宮人都能聽見。
虞寧顧不上回答,先是左右看看,一顆心提了起來,小聲道:“這是在外?麵……”
“那又如何,朕說?話有何不妥?就算不妥,那又如何。”沈拓揉揉眉頭,身上縈繞著淡淡的酒香,“你要轉移話題,虞寧,今日可又惹上事了,要是沒有朕護著你,你現在可就在宮正司受審了。”
“哼。要是沒有你,我根本就不會進宮,也就不會遇到?這些事了。”虞寧懟沈拓從不嘴軟。
“是是,都是朕的錯。”沈拓笑了,就這樣靜靜地瞧著她。
看她活生生地站在麵前和他頂嘴,心中好似就被?一種莫名的情?緒填滿。
如果小寶也在宮裡就好了,他們一家人理?當在一起。
“你彆看我,好好坐你的攆,總盯著我看做什麼。”
叫她過來也不說?什麼話,一路上就這麼盯著她看,怪瘮人的。
“朕想看哪裡就看哪裡,你不願意就忍忍。”
虞寧:“……”
虞寧不說?話了,直到?進了紫宸殿,殿中隻剩他們兩?個,她才長舒口?氣,沒有正形地靠在軟榻上。
“都怪你……”
“你被?彆人陷害,怎麼能怪到?朕頭上?”
“這還用說?嗎!你奪了李昀錦的郡主名號,長公主一家都記恨上我了,那個李亨也是個草芥人命的紈絝子弟……”
虞寧說?了一通,越說?越生氣。
“嗓子都乾了,喝口?水,吃兩?口?點心。”沈拓笑著將手邊的茶水和點心碟子往虞寧手邊推了推。
“有些事做了,自然會有報應,你且耐心等幾天,大理?寺動作很?快,不日就能查清。”
“真的?”
沈拓肯定地點頭,“當真。”
虞寧心情?稍微好些,伸手去拿點心,邊吃邊罵。
最後,她終於說?累了,也在紫宸殿歇夠了,起身準備去凝輝閣。
沈拓:“去哪?”
“陛下不是讓我去凝輝閣禁閉?”
“你就在紫宸殿裡住著,凝輝閣那邊自然有人代替你去禁閉。”
不用他吩咐,梁德已經安排好了,安排一個身形相似的宮女?穿上虞寧的衣裳,趁著天黑往凝輝閣走,不會有人發覺異常。
凝輝閣外?看守的人也是梁德親自安排,必不會出?紕漏。
*
內廷女?官大多出?自官宦之?家,前朝與後宮的聯係緊密,第二日,洗塵宴上發生的事就傳了出?去,朝堂上有好幾位臣子都上書,請求天子按律懲戒犯事的內廷女?官,給?李朝一個交代。
當然,也有好些人提議徹查清楚之?後再決斷,此?時不宜過急。
參與其中的官員無外?乎就是兩?派,一些是李家與長公主的人,一些是與謝家交好的。
虞寧被?牽扯其中,風聲傳到?謝家,整個謝家再度陷入愁雲之?中,謝家人沒有人會懷疑虞寧有沒有真的害李朝公主,他們最在意的,其實是天子對謝家的態度和看法。
天子要生那便生,讓其死那就是大禍臨頭。
霍氏唉聲歎氣,謝挽瑜和謝遇棠在身側勸誡。
“你小妹在被?卷入這等事,我怎能安心,她一日不解脫嫌疑,我便一日不能安生。”
霍氏讓謝挽瑜進宮拜見天子,去試探試探天子的態度,誰知謝挽瑜拒絕,對此?十分樂觀,“娘你不用擔心,你相信我,小妹一定會沒事的。”
“你都沒見到?陛下,怎麼知道他不會處置寧兒?”
“反正就是不會,娘你還不相信我說?的話嗎。”
霍氏是信任長女?的,謝挽瑜一直是她的驕傲,是謝家最出?色的女?兒。
謝挽瑜這麼說?,謝遇棠也在旁邊搭腔,肯定三姐不會有事。
瞧他們那般肯定輕鬆,霍氏很?難不將多想,“你們姐弟倆……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沒告訴阿娘?”
謝挽瑜和謝遇棠對視一眼,確認對方?也是知情?的,他們心照不宣沉默,然後找些彆的借口?來應付親娘,至於真話那是萬萬那不敢說?的。
霍氏見此?就更加疑惑了,她親生孩子,她很?了解謝挽瑜和謝遇棠,輕易就能看出?他們心裡藏著事。
隻是他們不說?,霍氏也沒法逼問?出?來。
沒幾日,大理?寺徹查的結果出?來,大理?寺卿崔淮在朝堂上遞了折子上去,徹查的結果全部都寫在折子裡,隻是沒有當堂宣讀,所以眾人都不知道結果。
謝家,霍氏聽說?大理?寺已經查出?了結果,她心急如焚想要知道結果,奈何無人知道折子裡寫了什麼。
思來想去,霍氏最終想起了小寶。
沒錯,天子尤其喜歡小寶,若是送小寶進宮探望太後娘娘,天子必會與小寶接觸。
寧兒是小寶的親娘,有這層身份在,天子說?不準會看在小寶的麵子上網開一麵。
霍氏向宮裡遞了折子要送外?孫女?進宮陪伴太後娘娘。
翌日,宮裡的馬車就到?了,隻是來接人的不是太後娘娘身邊的李尚宮,而是天子心腹梁德和武纓。
也不知道那封折子有沒有到?太後娘娘手裡,如果送到?了,怎麼會是紫宸殿的人來接小寶。
霍氏見到?這兩?人愣了好一會,有些猶豫自己是不是病急亂投醫了,但?看梁德笑嗬嗬的,似乎不像是天子派來問?罪的。
“怎麼勞煩梁大監來接,往常不都是李尚宮來?”霍氏問?。
梁德接過婢女?遞過來的小包裹,服侍小主子上馬車,笑著回:“夫人折子送的巧,陛下許久沒有見到?小縣主了,才說?了接小縣主進宮玩,夫人的折子就送您來了,這不是趕上了麼,所以陛下就直接讓奴才接縣主去紫宸殿玩去。”
霍氏心裡犯嘀咕,那紫宸殿可不是小孩子玩鬨的地方?,小寶這麼小,什麼也不懂,進了紫宸殿摔了什麼精貴物件可怎麼辦?
可她來不及後悔了。
小寶就這麼上了馬車,歡歡喜喜地進宮去了。
霍氏更加心慌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事,午後謝芝安下職回家,她在飯桌上提起這事。
謝芝安心寬,他覺得天子性情?正常,應該就是覺得小寶投緣,想認個養女?什麼的,不會有什麼大礙。
他安慰霍氏兩?句,卻不得要領,反倒讓霍氏更加擔心了。
長房幾口?人,和霍氏一般擔心的人隻有世子謝遇瑾。
謝遇瑾安慰霍氏幾句,然後說?他去郡主府走一趟,請郡主幫忙進宮走一趟,試探一下陛下的態度。
“郡主能幫忙?你們……”霍氏的話到?了嘴邊卻沒好意思說?出?口?。
遇瑾和沈知柔不是要和離?都鬨到?這地步了,遇瑾還能說?動沈知柔幫忙?
霍氏這麼一想,就覺得自己需要操心的事實在是太多了,長子夫妻過得一塌糊塗,成日鬨著和離,長女?一心撲在朝堂上,沒有成婚的念頭,小女?兒在宮裡不知安危,小兒子成日招貓逗狗做紈絝。
唉……
沒一個省心的。
*
此?時已是黃昏,夕陽儘頭,明月和黑夜即將到?來。
祥安宮內,宮女?們進進出?出?,正在服侍太後娘娘洗漱就寢。
這時,李尚宮匆匆走進殿中,在謝太後身邊耳語幾句。
“什麼?”謝太後尊榮一生,神色不外?露,鮮少有這般驚訝的表情?,前幾日親侄女?被?陷害時,她心中再擔心麵上也是淡定的。
而現在,她雙眸震驚,猛然從妝凳上站起來。
“你說?,沈拓她攔住了謝家送給?哀家的折子,直接讓梁德去將小寶接進宮裡來了?!”
她謝家的孩子,沈拓有什麼道理?攔住消息去將人私自帶進來?
今夜還要小寶在紫宸殿就寢?
謝太後不可置信地搖頭,又驚又怒,“我平日當他不納嬪妃隻是潔身自好,不愛女?色愛權勢,竟萬萬沒想到?,他……他竟是個黑心肝的?!”
一個成年男人,將目光儘數放在幾歲的小女?娃身上,他這心腸真是黑透了。
活了這麼些年,謝太後聽說?過許多權貴世家裡的陰私肮臟事,那些權貴表麵上看著人模狗樣,私下裡什麼事都能乾出?來,斷袖愛男子的,床笫間手段暴虐的,還有專門喜歡幼童的……
大鄴皇室皇嗣凋零,但?從沒有出?過不正常的,沈家的男人都是癡情?種,沒想到?到?傳到?這代就拐彎了,往歧路上走了。
偏偏這個不正常的還是一國之?君。
謝太後不敢往下想,連忙起身穿衣,氣勢洶洶帶著幾個心腹女?使往紫宸殿去。
她再不濟,也是天子的嫡母,是大鄴的皇太後,沈拓與她不和,但?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她就不信沈拓真的要當著她的麵做亂。
*
另一邊,紫宸殿內的一家三口?正其樂融融地用膳。
其實隻有虞小寶一個人用膳,她進宮之?前沒有用晚膳,此?時正餓著。
虞寧沒讓她吃太多,晚上吃多了積食,吃了點墊墊就撤了。
虞小寶許久沒有見到?親娘,虞寧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好似要黏在虞寧身上了。
沈拓讓梁德收拾了偏殿給?虞小寶睡,但?虞小寶非要跟阿娘一起睡。
“小寶,你已經有五歲,馬上就要到?六歲的生辰,已經大孩子了,不能再跟你娘一起睡了。”
“嗷,皇帝叔叔是怕我打攪你睡覺?那阿娘陪我去偏殿睡就好了。”
沈拓蹲下來與女?兒平視,試圖講道理?,“我的意思是,你阿娘要和父皇一起睡。”
虞小寶癟嘴,滿臉不開心。
她不說?話,就這樣盯著親爹,好像下一瞬就要哭出?來了。
沈拓放棄講道理?,隻好妥協,“……行?吧,你今天在這睡。”
反正龍床很?大,三個人睡下綽綽有餘。
“但?是隻許這一次,以後你必須要自己睡,父皇會給?你安排太傅教導你……”
虞寧及時走過來拉走虞小寶,“好了,這話以後再說?,小寶還小呢。”
母女?倆去了後殿沐浴洗漱,折騰了半個時辰。
沈拓禦用的溫池被?占用了,他隻好去偏殿的浴房洗漱。
整個天下,也就隻有這麼兩?個人能讓他遷就退讓了。
沈拓洗漱完回到?寢殿時,母女?倆已經洗好出?來。
母女?倆都隻穿著裡衣,坐在羅漢床上,此?時正在互相擦拭頭發。
很?難想象虞寧這幾年是怎麼把孩子養活的,不是銀錢的事,而是虞寧這個性子,好像照顧好自己都很?難,沒想到?還能將女?兒帶的這樣好。
“外?祖母說?過,不能濕著頭發睡覺,發根要擦乾淨的。”虞小寶嫌棄虞寧擦得粗心,反過來照顧親娘,拿起帕子給?親娘擦起頭發來。
“嗯,不錯不錯,這裡還有水,這裡也擦一下。”虞寧享受得心安理?得。
沈拓無奈笑笑,腳步放輕走過去,接過小寶手裡的帕子給?她擦濕發。
虞寧正看著話本子,看得入神,連身後換人了也沒有發現,直到?沈拓手上用了些力道,她才嘟囔了一句,“小寶不要那麼大力嘛,輕一點呀。”
小寶沒有回答,反而是低沉的笑聲從身後傳來。
“讓孩子伺候你,你倒是會享受。”
虞寧回頭,奪過沈拓手裡的帕子,“就說?小寶沒這麼大勁呢,小寶可比你擦得好,還沒你這麼多話。”
“才說?了一句,朕的話就多了?”沈拓奪回帕子,手動扭回虞寧的頭,“誰說?朕擦得不好,朕也十分會伺候你。”
望著沈拓頗有深意的眼睛,虞寧有些不自在,孩子在這裡,她不好意思撲他身上撓他,隻能瞪他一眼表達不滿,“那就請陛下好好伺候吧,快,頭發還滴水呢。”
“好。”
虞小寶在旁邊看戲,笑哈哈地抱著軟枕在羅漢床上打滾。
“咚咚咚!”殿門被?敲打,梁德的語氣有些焦急,“陛下,太後娘娘帶著好些宮人過來了!”
“何事?”
“不知,但?是太後娘娘說?有急事,一定要現在見到?陛下。”
沈拓蹙著眉起身,去屏風後麵披上了外?裳。
虞寧也跟著走到?屏風後麵,心虛急了,“噓,我在這躲躲。”
第54章 誤會
夜幕下的紫宸殿燈火通明,苑中宮人很?多,但?都?放輕了步子,低著頭行走,不敢看也不敢出聲。
祥安宮的侍女和女官們跟著謝太後走進紫宸宮,為首的謝太後神情嚴肅,眼?神銳利。
梁德笑嗬嗬迎上來行禮,“這大?晚上的,太後娘娘有什麼事讓宮人們過來就好了,何苦親自走一趟呢。”
謝太後冷哼一聲,張口對梁德說話,眼?睛看的卻是天子寢殿。
“哀家有?要事與陛下商議,怎麼,陛下是嫌哀家擾了夜裡的清淨,不願意出來相見?”
“太後娘娘說的是哪裡的話,這哪能啊,陛下方才?沐浴洗漱完,已經準備就寢,聽聞太後娘娘來,此時正?理衣冠,請太後娘娘暫且去偏殿歇歇,陛下稍後就來。”
無論陛下還是太後,梁德都?不敢得罪,隻能笑嗬嗬地奉承著。
不過此時的謝太後正?在氣頭上,一聽梁德這話,更?覺得沈拓沒乾什麼正?經事,不然披個外衫出來能有?多久,何必讓她去偏殿拖著。
“太後娘娘請……”
“誒,不可不可,陛下吩咐了……”
謝太後沒管梁德,直接往寢殿正?門走,梁德被驚到,沒想?到太後娘娘竟然能做出直接往裡闖的事情。
他連忙走上阻攔,可是他不敢用力,更?不敢拉扯謝太後衣裙,壓根就攔不住人。
關鍵時刻,一隻躲在紫宸殿暗處的隨龍衛儘數出來,站成一排擋在寢殿門前。
隨龍衛貼身保護天子,尋常是不能隨意站出來顯露人前的,但?是謝太後要硬闖天子寢殿,這個舉動?算得上禦前行刺了,即便謝太後是一女子,並無武功,隨龍衛還是現身攔住了。
“放肆!”李尚宮站在謝太後身邊,冷聲嗬斥,“太後娘娘在此,你們豈敢冒犯!”
場麵一時混亂,梁德整個人都?淩亂了,他一邊讓隨龍衛退下,一邊擋在殿門口對謝太後賠罪。
“隨龍衛們都?是貼身保護陛下的,不看來人身份,太後娘娘恕罪,不要與他們計較。”
看梁德和隨龍衛竭力阻攔她進入,謝太後更?是篤定了心中的猜測,麵色沉到了底。
這時,殿門緩緩被人從裡麵拉開。
沈拓身著純白色裡衣,外麵粗淺地披了一件黑色披風,墨發鬆散,但?氣勢冷峻,眉眼?淡漠從容,即使未修邊幅,也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殿外氣氛緊張嚴肅,他卻恣意淡定,“母後深夜前來,這麼大?陣仗是為何事?”
他著實沒想?通謝太後是為了什麼,謝家已經低調很?久了,謝太後也久居深宮,不再參與權勢鬥爭,如今夜這般出格的舉動?,他可借勢打壓謝太後和謝家,甚至發難。
謝太後實在沒道理做出這樣冒失的舉動?。
“陛下方才?在殿中,可是準備就寢了?哀家貿然打攪,望陛下海涵了。”
謝太後說了兩句場麵話,然後便直截了當地問:“聽聞陛下派梁德接謝家的外孫女進宮?如今就在紫宸殿內。”
“嗯,小寶確實在紫宸殿。”
見沈拓回答的痛快,眼?中並無心虛神色,謝太後在心裡冷笑,暗道這個狼崽子真是太會裝模作樣了。
他還十?分?親人熟稔地叫小寶?真是可笑,無親無故的,他如何能扣下彆人家的孩子在紫宸殿,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做這樣無恥下流的事情。
“小孩子不懂事,唯恐冒犯了陛下,還是讓哀家帶回祥安宮,交由李尚宮照料吧。”謝太後懶得虛以委蛇,乾脆直說了。
沈拓微微蹙眉,眼?中泛起疑惑之?色。
這麼晚特意折騰一趟,就是為了將小寶帶回祥安宮睡覺?
沈拓自然是不願意的,虞寧和小寶都?在自己身邊,不過在紫宸殿過一晚而已,有?何不妥?
而且小寶定然不想?在這個時候去祥安宮。
“孩子已經睡了,明日醒來,朕會讓梁德親自送去祥安宮陪伴母後,今日便算了。”
謝太後被沈拓的無恥給氣笑了,真是沒想?到沈家竟有?這樣一個不孝子孫,先帝在天上看著都?要被氣活了吧。
“小寶雖小,但?也是女娃娃,男女有?彆,傳出去定然不妥……”
聽著謝太後明嘲暗諷,沈拓麵色漸漸凝固,眉頭緊擰。
小寶才?五歲,怎麼就男女有?彆了?
他正?要說話,偏偏這時虞小寶穿好衣裳從殿裡走了出來。
虞小寶跑到沈拓腿邊,仰頭笑道:“皇帝叔叔,我正?好想?念祖姑母呢,今夜我就去祥安宮陪伴祖姑母吧。”
說完,她直接去了謝太後身邊。
謝太後蹲下來,目光掃了虞小寶的能露出來的小片皮膚,又見這孩子笑盈盈的,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樣子,她這才?放下了心,牽起虞小寶的小手,“乖,祖姑母帶著你回祥安宮去。”
李尚宮抱起虞小寶,帶著幾個宮女往外走。
謝太後落後一步,審視著沈拓的神色,緩緩道:“陛下對謝家的孩子頗為恩待,但?是小寶太小,隻是謝家的外孫女,身無皇室血統,實在是擔不起縣主的賜封,這樣的恩惠放在一個五歲的孩子身上,未免有?些?不合理,不如陛下就此收回這個賜封罷。”
“聖旨豈有?無緣無故收回之?理,母後不要再提。”
沈拓麵色不悅,顯然是動?怒了,但?他最後也沒說什麼,揮揮手讓殿外的隨龍衛們散了。
回了殿裡,虞寧已經在龍榻上躺好了,見到沈拓進來,她主動?掀開簾縵邀請他進來。
“呃,姑母也是為了小寶好,她對謝家的小輩們都?愛護的,太擔憂小寶了才?會這樣的。”
“朕是豺狼虎豹?”
“不是,姑母應該是誤會了,畢竟她不知道小寶是我們親生的,她可能覺得你……有?什麼卑劣的癖好……”
虞寧躲在殿中聽了會外麵的對話,她身為一個母親,很?快就想?通了姑母擔憂的是什麼,所?以才?讓小寶主動?出去,跟著謝太後回了祥安宮,結束這場鬨劇。
看著沈拓怔愣,虞寧抓住他手,神色訕訕,“你彆生姑母的氣,其實姑母這麼想?才?是正?常的,畢竟大?家都?不知道你和小寶的關係,姑母這麼做也是為了小寶好。”
總聽家裡說,沈拓和太後娘娘的關係不好,虞寧看在眼?裡,發覺他們之?間確實很?冷淡生疏。
她不懂朝堂上的事情,但?一個是她姑母,一個是小寶的親爹,她不希望他們做敵人,姑母年紀大?了,沈拓風華正?茂,她隻能勸沈拓多讓讓姑母,至少維持表麵平和。
許久,沈拓無奈扶額,陷入鬱悶中。
虞寧十?分?沒有?良心地笑了,確實是沒忍住。
“你還笑?”沈拓眯起眼?睛,幽幽張口:“明日你去與太後解釋清楚,還朕清譽。”
虞寧笑著擺手,“不行不行,我解釋不來,還是過一段再說吧。”
要解釋也不是現在啊,總覺得時機不好。
虞寧:“你也不要太在意,反正?……你也沒有?什麼好名聲,你沒有?妃子,大?家私下都?會說你好男色,或者猜測不能人道之?類的,總之?你也沒有?什麼名聲。”
看沈拓臉色越發難看,虞寧就越發開心,笑的肆無忌憚。
“誒誒誒!癢癢癢,不能碰這裡……”虞寧倒在錦被裡,一邊笑一邊推搡沈拓在她身上作亂的手。
“能不能人道,你不清楚?”
說著,他覆上來,捏住虞寧的手腕扣在頭頂……
*
大?理寺的折子遞上來,又過了好幾日,花容公主一事才?有?了結果。
虞寧被解除禁閉,光明正?大?從凝輝閣裡出來,回了藥膳局繼續當她的司膳。
指認她的宮女被大?理寺審問兩日,隨後畏罪自殺,撞死在天牢中,認下了過錯,與其一同死去的還有?一個祥安宮裡的宮女,就是洗塵宴那日,假傳太後口諭,將虞寧調離花容公主身邊的宮女。
一個畏罪自殺,一個莫名其妙溺死在湖裡。
線索到這就斷了,但?大?理寺還是順藤摸瓜找了一絲線索,最後,尚宮局的阮尚宮主動?認罪,才?算了結。
阮尚宮自是被賜死,被押入宮正?司等?待行刑。
誰都?能看出來,阮尚宮隻是個被推出來送死的,但?是沒人敢說。
所?有?人都?低垂著腦袋,三?緘其口。
時隔幾日,虞寧完好無損地回了藥膳局。
短短一個月,花楹和虞寧接連出事,杜若幾人心有?餘悸,拉著虞寧好一番關心。
“都?是因為我,要不是為了救我,司膳也不會被盯上了……”花楹很?是愧疚。
“就算沒有?你,我也有?此一遭,進宮之?前啊,這個仇就結上了,但?無妨,他們動?不了我,無論是李昀錦姐弟還是長公主,隻要是陰謀詭計,都?不會得逞。”
而且他們也蹦躂不了多久了。
虞寧相信君無戲言,沈拓說過的話一定會兌現。
午後,許如煙和芳芷也來探望,帶了好些?東西過來。
芳芷還有?自己的差事,不能久留,說了幾句話就回了,許如煙倒是清閒,一下午都?陪在虞寧身邊。
聽說虞寧的女兒進宮了,就在太後娘娘宮裡,去年秋獵時,許如煙看過虞小寶一麵,現在還有?些?印象。
當時不敢深想?,如今許如煙和虞寧熟稔了,她才?試探著問道:“阿寧,你和陛下……是不是很?早就相識了?”
虞寧坐在石桌邊吃點心,聞言愣了一下,驚奇道:“你怎麼知道?”
“我說對了,那……小寶生父就是陛下吧?”
虞寧吃驚地瞪大?眼?睛,“如煙,你還精通算卦?”
許如煙笑笑,小聲道:“幼時跟在祖父身邊學醫術,我祖父擅長女科小兒病症,從小跟在他身邊看了很?多對夫妻帶著孩子來求醫,見得多了,便發覺子女與親生父母在容貌上的關聯是很?大?的,大?多數有?親緣關係的父母子女,都?是能從容貌上看出一二的。”
“所?以,你是從我們的長相上看出來的?”
“嗯。”
虞寧對許如煙刮目相看,沒想?到她還有?這個本事、
兩個人耳語幾句,隨後杜若幾人就端著晚膳過來,她們不再說悄悄話,和杜若幾個說說笑笑開始用膳。
她們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每日一起用膳時都?會閒聊。
“什麼味道,好腥啊?”
中途,杜若又端著一道菜過來,石桌上擺著的都?是素食,唯有?這道菜是葷的,宮女們吃用簡單,這條魚還是許如煙花銀子朝禦膳房買來的。
杜若手裡的盤子還沒有?放在石桌上,聞言,她低頭嗅了嗅做好的魚肉,“這魚我處理好了,不腥啊?”
花楹幾人也搖頭,說魚很?香,聞不到腥味。
唯獨虞寧用手堵著口鼻,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忍了會,她實在難受,扔下筷子跑了出去。
杜若幾人麵麵相覷,唯有?許如煙盯著虞寧的背影看了好久,表情凝重。
許如煙往茶杯裡倒上清水,匆匆跟上去,臨走前讓杜若幾人安心吃飯。
第55章 有喜
“好?點了嗎?來喝口水壓一壓。”許如煙輕輕拍著虞寧的後背,將手裡的杯盞遞過去。
虞寧緩過了惡心的感覺,對?著許如?煙擺擺手,“沒事,可能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現在已經好?多?了。”
她?將杯盞裡的水喝光,和許如煙坐回飯桌上繼續吃飯。
晚膳過後,杜若幾人繼續去膳房忙活,做祥安宮的藥膳,虞寧跟在她?們?身後幫忙,等一會藥膳做好?,她送藥膳去祥安宮,順便去見見小寶。
“阿寧。”許如?煙在膳房外麵對?著虞寧招手,“我有事要和你說。”
虞寧將手裡的藥材交給花楹,擦擦手走出膳房。
“怎了?”
許如?煙左右看看,拉著虞寧往後院走,進了她?的寢房,“外麵不方?便說話,我們?進屋去說。”
“什麼呀,好?像要說秘密似的。”
正值初夏,門窗都大敞著通風納涼,而?許如?煙一進門就將所有門窗都關嚴實了,探頭探腦張望外麵有沒有人偷聽?。
“來坐下。”許如?煙指了指圓凳,和虞寧麵對?麵坐下。
這?桌案是她?為?宮女們?看診或是研讀醫書用的,上麵擺著許多?書冊和瓶瓶罐罐。
許如?煙擺好?脈枕,示意虞寧伸手讓她?把脈。
“呦,如?煙你對?我太好?了,我隻是胃有些不舒服而?已,自己都沒當回事,你居然這?麼上心,還特意給我看診。”虞寧乖乖將手腕搭在脈枕上,抿唇輕笑,“來吧來吧,不要錢的大夫不能放過了,需得蹭蹭這?份便宜。”
說罷,虞寧想了想,又道:“不過你可不能往嚴重了說嗷,要是沒什麼事,我是萬萬不會吃藥的。”
她?最討厭那些苦藥了,聞著就想吐。
許如?煙手指輕輕搭在虞寧手腕上,不急著診脈,先問了幾個問題。
“還記得上次月信是何?時來的嗎?”
虞寧想了會,迷茫地?搖搖頭,“不記得了,一個月?不對?不對?,好?像是兩個月?”
她?對?這?方?麵有些粗心,向?來不會特意去記月信日子,來不來都無所謂。反正她?已經有了小寶了,月信調養不好?也沒關係了。
許如?煙麵色凝重,頗為?頭疼地?看著虞寧,“你還真是粗心,那你最近可是經常有惡心的感覺?”
“嗯……好?像也沒有幾次,大概兩三次,聞到一些葷菜的時候會有些惡心。”
許如?煙不說話了,手指微微用力感受脈搏跳動。
片刻後,虞寧見許如?煙麵色依舊嚴肅,她?漸漸有些緊張,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麼大病。
“怎麼了如?煙,我這?身體是真的出了什麼問題了?”
不會吧,她?明明活蹦亂跳的,除了偶爾覺得惡心,沒有其他的毛病、
許如?煙輕歎,嗔怪地?瞥了虞寧一眼,“你真的是……我都不知?道說你什麼好?了,你也是做娘的人,怎麼還能一點也察覺不到呢。”
虞寧:“??”
“難道是生小孩的時候沒有休養好?,落下病根了?可是我當時給了那個醫館好?多?銀子,在醫館住了兩個月呢!”
許如?煙忍不住笑了,“你怎麼還猜不到呢,你這?是有喜了呀!”
“有喜,有喜是什麼病……”
虞寧頓住,愣了好?一會,“有喜?”
她?猛地?站起來,指著自己的鼻子,一雙眼睛都瞪圓了,“什麼!我這?是有喜了?!”
“噓。”
虞寧說話聲音不小,許如?煙嚇得差點蹦起來去捂虞寧的嘴。
“小點聲啊,可彆忘了這?是宮裡。”
“對?對?對?,忘了忘了。”虞寧愣愣點頭,又坐下了,雙眼放空地?發呆。
過了會,她?終於回過神來,接受自己再?次有喜的事實。
“阿寧,有孕是個喜事,可是你現在還是女官,這?孩子總不能……”
總不能沒名沒分地?生出來。
有些話許如?煙沒說出來,但虞寧懂得。
“你不用擔憂我了,放心,都會解決好?的,如?煙,真的要多?謝你幫我診斷出來,我太粗心了,如?果一直不知?道,說不準要出什麼事。”虞寧握住許如?煙的手,認真說:“如?煙,這?次我必得好?好?感謝你一番……”
“好?呀好?呀,聽?說寶文閣裡麵有幾本珍藏的醫書,都是孤本,外麵都買不到的,阿寧,你幫我去跟陛下說一聲,讓我借來看看好?不好?,我保證不會弄壞的。”許如?煙惦記那些醫書已經很久了,就等著找機會借呢。
“好?。”
兩人都十分歡喜,許如?煙還主動包攬下為?虞寧製保胎藥的活,聊了會,杜若在外麵敲門,說藥膳已經做好?了。
虞寧立馬出門,端著藥膳往祥安宮走。
她?心裡惦記著有孕的事情,整個人都暈乎乎的。小寶就在祥安宮,一會要不要跟小寶說呢?小寶會喜歡多?一個弟弟妹妹嗎?
*
祥安宮內的應季花草開得正盛,此時日光尚有餘暉,謝太後站在院中,親手修剪花枝。
虞小寶就在謝太後身側看著,有模有樣地?跟著謝太後學習。
“阿娘。”虞小寶見虞寧進來,停下手中動作?,歡快地?跑過來,拉著虞寧去看她?剛剛修剪的花枝,“阿娘你看,小寶修剪得不錯吧。”
虞寧誇讚幾句,然後將藥膳呈給謝太後,幾人進了正殿。
謝太後讓李尚宮將小寶帶出去玩,殿中隻虞寧一人,明顯是有話要與她?說。
“神悅,是不是又到了你出宮的日子,明日回去還是後日?”
“明日。”
虞寧這?次本來是不想回去的,畢竟距離上次回家也沒有多?久,但現在情況不同了,她?要回去將有孕的事情告訴阿娘,坦白一切。
謝太後取出一封信遞過來,神色略微疲憊,“這?是給你阿姊和兄長的信,正好?明日你回去,就不讓李尚宮特意送一趟了,你帶回去吧。”
“好?,姑母放心,我會親手交給阿姊和兄長的。”
說完,虞寧看謝太後蹙著眉頭,像是有什麼話欲言又止的,便主動問道:“姑母是有什麼話對?我說嗎?是不是有關於的小寶的事?”
謝太後深深歎氣,“你既然這?麼問了,想必你也是看出來了,這?事……實在是姑母對?不住你,堂堂一國之君,行事如?此齷齪,哀家也是沒想到,如?果當初沒有召你和小寶進宮陪伴,也就不會讓他生出這?樣的心思?了。”
“不。”虞寧連忙擺手,“姑母,你是不是誤會了,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我覺得,陛下應當不是這?種人……”
“你還年輕,總把人想的太善,哀家也不願意這?麼想,但他對?小寶的種種優待,實在沒法解釋。神悅啊,你若是願意,姑母想讓你和小寶出京去避一避。”
上次那夜之後,謝太後思?來想去,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將虞寧和小寶一起送出京都避避風頭,時間久了,沈拓那些小心思?也就散了。
虞寧怔然,“出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