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曲家往事(1 / 2)

傅敬疆和李名友在“互相傷害”時, 背著藥箱的蘇兆安帶著陳國光走了進來。

鄉下地頭,道路坑坑窪窪的,到處都是積水, 蘇家僅有的兩件蓑衣,給了雙胞胎穿, 蘇兆安臨時被叫出去看診時, 便隻戴了鬥笠, 褲腳、鞋麵全被雨水打濕了, 走動間, 發出帶著水味的滴答聲,頗有幾分狼狽,就像一顆裹著泥星子莫洗乾淨的瓷姑兒(荸薺)。”

至於這一“土味”說法,蘇兆靈是如何曉得的?

蘇兆靈表示,嗬嗬,聽得多了自然就記住了唄, 穿過來這段時間, 隔三差五的,隊裡就有那麼幾個泥猴子般的熊崽子,被父母逮著, 如此訓斥一番, 其中就包括了小更,她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了呢!

相較而言, 陳國光就顯得好多了, 畢竟, 人家身上,可是穿著一件這年頭非常稀罕的塑料雨披呢!

陣地被轉移到堂屋裡,蘇兆安從牆壁上扯下自己的乾毛巾, 也沒有多想,直接遞到陳國光手上,他也不介意,很自然地抓過來,臉、手、頭的就是一通胡亂抹,蘇兆靈看在眼裡,對這名大記者的好感值唰唰唰地更強了。

都說“細微之處見真章”,這位大記者,果然接地氣得很,就像他在他們隊采訪時,經常說的那句話一樣:“不脫離勞動,不脫離群眾,做群眾的兄弟姐妹!”

陳國光是來向蘇家告辭並答謝的。

他先從隨身挎包裡掏出兩個薑黃色的老鐵皮包裝桶奶粉罐,罐身上還標著“光明牌全脂奶粉”幾個字樣,道:“我今天下午就要回區裡了,吃了你們家那麼些醉毛蟹,臨行前,也沒有啥子好東西送的,這兩罐奶粉,是我從家裡帶過來的,還沒有開封,送給你們。”

接著,又掏出一本領袖語錄和好幾枚領袖像章,對蘇兆靈道:“我看你文章寫得不錯,這本領袖語錄和這幾枚領袖像章送給你,希望你認真學習××主義、×××思想,堅持業餘鬨革命,努力提高寫作水平,寫出更多更好的文章,為無產階級掌好文權,做一輩子貧下中農的代言人!”

領袖語錄和像章,都是這年頭的重要標配,全國人民除了地富反壞右和走、資、派臭老九等“壞分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多胸前都戴著領袖像章,以示對領袖的忠誠。

不過,像章也不是白得的。

除了像楊福全王秀娥等隊乾,是去開會時發的,多數人都要自掏腰包買,五分錢一枚,所以,很多家庭基本上就是家裡人手一枚,而眼前陳國光送的這幾枚,不但造型各異,且精美絕倫,鋼質、鋁質、銅質、塑料海綿質的都有,中間印著領袖各個時期的頭像,惹人眼球得很。

當然,更惹人眼球的,是那兩罐奶粉。

不說蘇兆安並兆康兆蕊三個貨真價實的“土包子”,就是自詡上輩子頗見過幾分世麵的蘇兆靈,也睜大了眼睛。

這年頭,彆說這罐裝奶粉了,就是白糖,都是金豆豆,大家平時吃的糖,都是有些苦味的紅糖,但就是這樣的紅糖,不是逢年過節,鄉下人都很少能吃到,誰家要是走人戶時送上一包白糖,收禮的人家是接受得非常感激的,且往往會當做欠情之事放在心坎裡。

所以,麵對這麼兩大罐“財大氣粗”的奶粉,蘇家“土包子”三人組的震驚可想而知,倒是蘇兆靈很快回過神來,趕忙婉言拒絕。

“陳記者,你的心意我們領了,語錄和像章,我們收下了,但這罐奶粉太貴重了,我們不能收。再說了,你在我們家派飯,已經交了錢和糧票了。”

誠如蘇兆靈所言,這個時候,無論是乾部下隊蹲點,還是記者下來采訪,吃飯時,要麼是在大隊食堂吃,要麼是在各采訪的生產隊吃,後者一般或直接在隊長家搭夥,或由隊長按一定順序,派到各個社員家吃飯,謂之“派飯”。

當然,這飯也不是白吃的,吃飯的人每天餐費三毛五,還交付個人定量標準內每頓的糧票,且不足社員的部分,隊裡在其他糧項目下來後,還要按照定額發給社員家原糧補助!

所以,對社員們來說,派飯任務算是個美差,畢竟,隊裡一個正勞力一天苦哈哈下來,才賺一毛五呢,連想買根骨頭來舔都不夠錢咧!

奈何,被隊裡裡眾星拱月一般“朵朵葵花向太陽”的陳國光,直接選擇了在蘇家吃飯,按照他的說法:“蘇家的飯食做得好,撂下碗半晌了,香味還在嗓子眼裡轉悠呢,正合我的口味……”

所以,那段時間,蘇家很是多了一筆收入。

既如此,蘇兆靈自是覺得,沒有理由再接受彆人的額外好處,再說了,陳國光還給他們家照了好幾張照片呢,免費的!

蘇兆靈的話也把蘇兆安從目瞪口呆中拉了回來,嘴皮子一張,也跟著態度堅定地拒辭不收,陳國光見狀,長歎了口氣,娓娓向四人解釋了一番個中原委。

“給你們就收著!我也是昨天晚上和你們大隊的乾部閒聊,才曉得你們外家,就是當年縣裡開藥鋪子的曲家。我家原先也是營南的,曲家老爺子是個大善人哪,當年,我家還受過他的恩呢……”

蘇家四兄弟姐妹:!?

最終,那兩罐奶粉還是被陳國光強勢留了下來,因為要趕時間,他沒有在蘇家多做停留,說了一番話後,冒著雨走了。

滿腦子都是問號的蘇兆靈,看著桌上那兩罐“金貴”的稀罕物兒,冒著被蘇兆安“懷疑”的風險,期期艾艾地,向他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大哥,外公外婆家裡的事情,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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