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就思量著,娶回家也不是不行(1 / 2)

臨行前,楚傾瑤終究還是沒能見上父親一麵。

倒是見到了城中官窯裡做小雜役的楚闊,往日頑皮淘氣狗都嫌的小子,再見時已經沒了笑臉。

半大小子繃著小臉,神色木然,被工頭領著出來見到楚傾瑤時,原本強裝出來的鎮定瞬間瓦解,眼眶唰得一下通紅。

他像個一夜長大的小大人般,拽著姐姐的袖子,囑咐姐姐要照顧好自己,囑咐姐姐一定要等他長大,待他及冠後便入伍邊疆,隻要立下功勞便將爹爹和姐姐都救回來。

這是一個八歲孩童短短兩天裡,能抓住的,最有盼頭的希望了。

遠赴犁北的馬車駛出城門時,楚傾瑤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夾道兩旁川流的人群中,掃見許多楚白山的弟子,那些人隱於人潮中,悄悄送她。

他們其中有的在朝為不起眼的小官,有的則已經棄文從商,有些是街頭巷尾的小商小販,有些已經掌握了京中的幾處錢莊或茶館。

出城時有官兵攔下了車駕,借著檢查的名義,偷偷往馬車門簾下塞了個信封進來。

鳶兒將那封信踩在腳下,等出城一盞茶功夫後,才悄悄拾起遞到楚傾瑤手中。

信上寫著幾個人名,巧合的皆與丞相府沾親帶故,信尾落款,是今日本不當值的一名小將。

楚傾瑤記下人名,將信扔進香爐,灰白的煙鑽出銅蓋上的繪紋,隨著秋時的燥熱,直至緩慢消散。

“丞相府當真手眼通天,竟都敢往城防軍裡安插人手了。”

鳶兒不懂她輕聲喃喃的這些,便支著根小棍翻弄香爐中的焰苗,好讓信件快些燒完。

“鳶兒,幫我研墨。”

“小姐,車上寫字兒太傷眼了。”

“我知道。”

她是心裡著急。

彆看今日她已恢複了往時嫻靜適然的神色,可隻有她自己心裡清楚,每拖延一日,父親便晚一日出大獄,便要多受一日的苦,多背一日的汙名。

帝心不故如一柄懸在她頭頂的劍,隻待將父親罪名落實再無翻身之力。

楚府沒落又如一塊巨石壓在她肩頭,一日不除她寢食難安。

鳶兒瞅著她眼底的烏青,心疼道“小姐,您這兩日走東跑西上下打點,實在費心勞神,這剛出京城還沒多遠,官道還算平整馬車晃的不厲害,您就歇會兒吧,等到了驛站再寫信更穩當些。”

車轅晃蕩的人昏昏欲睡,加之楚傾瑤確實身心俱疲,也便應下,不一會兒功夫就闔上了眼。

半夢半醒間,腦中一會兒是楚宅地窖中挖出來的各府把柄,和賀子言嘲弄她的嘴臉。

一會兒又是那晚回眸掃見的,那顆妖冶勾人心魂的眼角小痣。

一會兒是父親和弟弟陪她在府中納涼賞月。

一會兒又成了那年宮宴時,那個帶著淚痣的小哥哥掌心中攥著死去的蝴蝶遞到她麵前。

鬨心的夢中,楚傾瑤手指不自覺蜷縮,眉心緊鎖,她睡得一點都不安穩。

似乎剛闔上眼沒一會兒,就被鳶兒輕聲喚醒了。

“小姐,小姐?”

“嗯?怎麼了?”

“禮部的劉大人說已經走了兩個時辰了,問您需不需要下去透透氣。”

楚傾瑤還迷糊著,好半天才發覺馬車已經停下,腦中暈暈乎乎十分不適應。

下了馬車一瞧,剛過晌午才出的城門,此時天色都已偏青灰。

主仆兩人走到馬車後麵,瞧不見另外三個禮部官員後,這才放鬆下來,如同小懶貓似的眯著眼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楚傾瑤本以為無人瞧見,可呼著小嘴打哈欠這一幕,被樹林後彎道兒上的一人儘數收入眼底。

長仁長義還沒瞅清擋在楚傾瑤身前的鳶兒今兒穿的啥色衣裳,後腦勺便一人挨了一巴掌。

“眼珠子不想要了?”

長仁長義兩人捂著後腦勺背過身,對視一眼,抖摟著眉毛口型相同眼~珠~子~不~想~要~嘍~

君臨妄的馬車藏得隱秘,雖在同一條官道上,但彎路夾角再加上有樹林遮擋,前頭的人若不仔細瞧,是發現不了的。

可偏生,楚傾瑤仔細瞧了。

自小以來,她鮮少出京。

京城中處處都是磚簷屋瓦,郊外鬱鬱蔥蔥的樹林她幾乎不曾見過。

是以,當她視線不自覺地隨著層層重疊的枝葉緩緩移動,看著看著,就發現了後頭官道上藏著的那輛馬車。

“鳶兒,你瞧那,是不是有輛馬車?旁邊還有一隨行馬匹。”

鳶兒湊過來,眯著眼仔細瞅了半天才恍然發現,“誒?好像還真是,不過......”

跟楚傾瑤對了下眼神,鳶兒疑惑地嘀咕起來,“雖說這是官道,有旁的行人不奇怪,但兩隊人馬同時休息就有些巧了。”

“你去問問劉大人,看看對那輛馬車有沒有印象。”

鳶兒點點頭,客客氣氣地去跟禮部的人搭話去了。

劉大人不在,鳶兒就找禮部另外兩個小官員搭茬,隻可惜這兩人還在為領了個苦差事而惱躁著,對鳶兒沒什麼好臉色,隻說了句不知道沒注意,隨後拉著臉背過身去不再理人。

鳶兒在京中跟在楚傾瑤身邊時,向來都是以禮待人。

與之相應的,大多時候也都被以禮相待。

這般難看的甩臉她著實少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惦記著日後要長打交道,懨懨地憋著口氣回來了。

楚傾瑤見她不太高興,再看那兩個禮部官員,心中流轉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緣由。

抬手順了順她耳邊散髫,楚傾瑤揚聲開口“鳶兒,我楚家還沒沒落到溝壑裡,我楚傾瑤更沒有。這一趟犁北山高路遠,路上會遇見什麼,發生什麼,誰也說不準,到時候總得有個拿主意的,靠得住的,能擔責任的。”

“對內沒什麼,對外若真到事兒上,你態度軟乎反倒叫人覺得好欺負。”

“所以抬起頭來,你是我楚傾瑤的侍女,出門在外莫要平白落了下風,隻管挺直脊梁。”

說完,那兩個禮部官員背影僵了幾分,回頭偷摸瞄她一眼。

見她唇角勾著與世無爭的淺笑,遠遠看著一副淡然恬靜模樣,可她眸底裹著鋒銳的深意,口中的話也滿含強勢,不容旁人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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