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或者不舒服你要說,我真不太會。”
“……”
“感覺怎麼樣?”
“……”
“你要到了嗎?”
“……”應帙鬢角出了層薄汗,呼吸淩亂,周身的向導素濃鬱到刺鼻,他被吵得睜眼瞪向遂徊:“能不能閉嘴乾你的活?”
遂徊安靜了兩秒,又不管不顧地去親應帙。向導被他不得章法地亂舀好幾下,終於忍不住反客為主把人掀到地上,銀發從肩頭傾瀉而下,遮住了再次相貼的雙唇。
……
周如翊逮到黑貓是在兩個小時後,找隔壁好心的大叔借了根長杆,在前麵套上繩索,套到了小貓的脖子,然後采取上吊式套取法,嘗試了不知道多少次才把這隻該死的貓咪吊了下來。
灰熊在旁邊舉著紙箱恭候多時,等黑貓從樹上下來,立刻用膠帶封箱,隻留下兩個出氣孔。
“累死我了。”周如翊扭了扭因長久保持仰起動作而僵硬的脖頸,她抱起紙箱,順著終端裡拷貝來的地圖緩緩走在石子路上,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應帙和遂徊在做什麼……”
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的灰熊發出低沉的吼聲,以示回應。
“嘿嘿。”周如翊忍不住摸摸灰熊粗硬的毛發,“精神體真好啊,可惡,我怎麼就不是特種人呢?”
灰熊精神體就是最好的身份證明,鎮民們明白這個漂亮的小姑娘是城主的貴客,都對周如翊非常熱情,中途還有好心的大娘開車栽了她一程,很快就把她送到了指定地點。
老奶奶大概耳朵不好使了,周如翊抱著紙箱耐心地在一間小屋外敲了五分鐘的門,老人才動作遲緩地推開了門,“誰啊……”
“老奶奶。”周如翊放大了聲音,笑容滿麵地將手裡五花大綁的紙箱遞過去,“你的貓,我找來了。”
老人上了年紀,理解能力差,反應遲鈍地看著送到她麵前的東西,慢慢皺起眉,拒絕道:“什麼東西,不是我的,我不要。”
“你的貓。”周如翊著急地解釋道。
一旁,灰熊默默抬起厚實的熊爪,用尖指甲劃開紙箱上的膠帶,周如翊小心翼翼地打開,將縮在紙箱一角瑟瑟發抖的黑貓舉給奶奶看,“小黑貓。”
說著,她抬起眼看向老奶奶,卻發現對方此刻竟然也睜著一雙渾濁的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奶奶?”
老人好似想起了什麼似的,哦一聲,“是你啊。”
“什麼?”周如翊莫名其妙地問。
“……他來了嗎?”老奶奶慢吞吞地問,“你等的那個人。”
“你在說什麼,奶奶,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周如翊笑著問。但很快,在老人端詳的目光下,她的心臟重重一跳,嘴角的笑容逐漸收起,“奶奶……?”
“他是不是沒回來?”老奶奶歎口氣,嘴裡嘟囔著一些聽不懂的方言,目光卻忽然被紙箱裡的小黑貓吸引,臉上的遺憾也陡然轉為驚喜,“小黑!”
小黑貓喵的一聲,被老奶奶抓在掌心裡,老老實實地縮著不動彈。
“奶奶……”周如翊想問點什麼,卻見老人恍若未聞地轉過身,晃晃悠悠地抱著貓朝門裡去了。她正要往裡追,卻聽見隔壁鄰居在旁邊喚她,“你要問什麼?這老太年紀大了腦子不太好,老年癡呆了。”
“老年癡呆?”周如翊心神不寧地站在門外,餘光卻瞥見在她猶豫的這幾秒內老太太已經進屋,反手關上了門。
……
晌午時分,應帙終於抵達遂徊的老巢,曆經7個小時的長途跋涉,當然,其中還包括二人不務正業胡鬨耗廢的半個小時。
蛇巢位置很隱秘,洞穴外生長著防蚊蟲的植株,應帙還奇怪怎麼會有這麼得天獨厚的條件,卻聽遂徊解釋說這些植物是他自己後來種的,在這之前,他防蚊蟲的主要方式是靠利維坦吃。
山洞外遂徊還拿木頭和塑料搭了小棚子,他說是洗澡的地方,旁邊還有簡易的晾衣架,以及據說是廚房,但應帙看來就是廢墟的一個矮棚。
山洞內光線相對昏暗,有一張破破爛爛的石床,其實就是石頭上堆點布,不過這堆布鋪得非常平整,看得出來城主確實在遂徊求學期間有派人來打掃。
石床頂上竟然還有個天然凹陷的書架,裡麵亂七八糟地堆著一堆兒童書。四周牆壁上麵用石頭刻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圖案,看得出來是遂徊無聊時為考古者留下的偉大畫作。
“書是哪來的?”應帙取下一本,內裡已經被翻得散架,僅僅是翻開扉頁就掉下來許多碎紙張。
遂徊看起來也好久沒回這裡,非常懷念地環視一圈,回頭解釋道:“是治安隊的人免費送我的,他們會上山巡邏,有一次我不小心漏了行蹤,被他們追了好幾天,沒找到我,後來就定期派人搜山,硬生生排查到我家。不過發現我是特種人小孩之後,他們也沒做什麼,還會給我帶吃的,玩的,還教我認字。”
“他們之中就沒有人想過收養你?”應帙問。
“有,當時的治安隊長就想收養我。”遂徊說:“但我不願意,我覺得人類都好吵,我不喜歡聒噪的生物。”
“那後來你是怎麼願意跟城主下山的?”
“是他強行把我扭送下山的。”遂徊提起這事就來氣,“我想回山上,他就把我鎖起來,還打我。”
“打得好。”應帙冷漠地拍了下手,“要我說城主還打得少了。”
遂徊不久之前剛和應帙親密接觸過,現在整個人都洋溢著一種癡傻的喜悅,滿身情欲未消的費洛蒙,不管小應主席如何的冷言冷語,他都能自動轉化成羞怯嬌嗔,還時不時回味一下應帙高潮那刻隱忍的悶哼和喘息。
早該這樣了,他心想,若是能早些和應帙做這些舒服的事,他的精神域哪還會混亂?一早梳理得油光水滑。
至於應帙……沒什麼好不承認的,他也爽到了,不是什麼被遂徊纏得沒辦法了,被迫無奈滿足了一下哨兵的願望,他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麵對心有好感的哨兵求歡,他很樂意去和對方一起探索身體的奧秘。
兩人對視一眼,即使沒有建立精神鏈接,也能瞬間從對方的這道眼神和解下來有些不自然的表情中,體領會到這人腦子裡正在產出什麼黃色廢料。
遂徊舔了舔嘴角,意猶未儘地問:“要不要繼續?”
方才之所以半個小時解決戰鬥,並不是遂徊知道適可而止見好就收,也不是應帙態度堅決地提出拒絕,而是……在他們互相幫助的時候,有一隻礙事的毛毛蟲忽然從樹上掉了下來,還恰好掉到了兩人赤裸的大腿中間,兩根手指粗細,那瞬間的衝擊力,即便利維坦眨眼間就張開血盆大口把這隻蟲子吃進肚子裡,應帙還是……萎了。
“我起個大早千辛萬苦地上山,不是為了找個僻靜的地方和你搞黃色的。”應主席終究還是事業心占據了上峰,“昨晚城主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聽到了。”遂徊說,“另外,傍晚你和你媽媽的談話我也聽到了。”
他抬起碧綠的眼:“就是說我們可能是親兄弟什麼的……”
“……”應帙頭疼地閉上眼,“那是我瞎猜的。”
“真的也沒關係。”遂徊說。
應帙猜他未儘的言語應該是:那搞起來豈不是更刺激了?
“所以你都還記得什麼?”應帙問,“那個死在山裡的人,你還有印象嗎?”
遂懷搖了搖頭:“我沒有印象。應帙,我懷疑我的記憶可能被影響過,不是說高等級的向導有這個能力嗎?”
應帙抬眸看向他:“記憶被影響……?”
“嗯。最簡單直觀的例子就是我的名字。它是憑空出現的,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知道我的名字是遂徊。我不知道它的由來,更不是我自己給自己取的,因為我那時候連一二三四都不會寫,但我會寫自己的名字。”
“所以,你究竟是被保護影響了記憶,還是因為你知曉了什麼秘密,才被惡意封鎖了記憶?”應帙分析道,“抑或是你小時候受到了什麼刺激,產生了記憶障礙?”
遂徊安安靜靜地坐在應帙身邊,看著向導認真思索的側臉。
“能夠影響哨兵記憶的高等級向導,屈指可數。”應帙又換了個角度解題,“……我父親就是其中之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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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第 117 章
應帙是個辦事效率極高的人, 特彆是麵對他爸這個極端謎語人,如果還委婉地講究什麼旁敲側擊,應識箋絕對能一直把答案憋到他入土的那一天。
所以產生疑問, 當即質問, 應帙立刻爬出山洞,用終端給遠在首都的老父親撥去語音通話——不出所料沒人接。
不過雖然應識箋是個不稱職且謎語的父親, 但應帙對他的人品還是信任的,如果真那麼巧,是由應主席為年幼的遂徊做了記憶影響, 那一定是出於保護的目的, 而非隱瞞陰謀故意傷害。
沿著這條線繼續發散思緒, 應帙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會不會他小時候曾經見過遂徊, 也被父親乾預了記憶,所以忘卻了那段過去。
好像過於戲劇化了,像星網小說裡的劇情。
……但也不是不行?畢竟靈魂互換這麼離譜的事情都在他們身上發生了, 青梅竹馬變天降聽起來也不是什麼稀奇的故事。
想到這裡,應帙忽然察覺他和遂徊好像從期末考至今都沒有再次交換身體,也沒有再見過應龍和燧石。談及變異精神體,又令他迅速聯想到耿際舟,應帙指尖一轉, 又撥通了耿際舟的視頻邀請。
沒過一會, 真正的青梅竹馬就接聽了通話,耿際舟的臉出現在懸浮屏裡,他的眼底有些青黑, 但見到應帙和遂徊的瞬間就笑了:“你倆這是在哪啊, 真去當猴了?”
“對啊。”應帙將懸浮屏轉了一圈, 全方位無死角地讓耿際舟也感受一下傳說中猴王的居所,“怎麼樣?”
“有點意思。”
應帙原本唇角也噙著笑,但等屏幕重新轉回來的時候,他便緩緩收斂了笑意:“你這幾天沒睡好?又開始頻繁做噩夢了?”
“沒有。”耿際舟打了個哈欠,“通宵背書背的。”
“……文化課補考而已,”應帙皺眉,“你為什麼需要通宵背書?”
“我想考個滿分,超越你,下學期頂替你成為主席,行不行?”耿際舟嬉皮笑臉地說道。
但應帙不吃他這套,他最近已經被轉移話題夠多了:“你把精神體放出來。”
“它在樓下吃魚呢。”耿際舟又打了個嗬欠,“你打視頻過來到底是什麼事,不會就是為了炫耀遂徊的老巢吧?”
遂徊一言不發地坐在應帙身側,看著他撐在石床上的手慢慢捏緊,紫色眼瞳深得像淵壑,“際舟,從小到大,你有什麼秘密,瞞著爸爸都不會瞞著我,你分明狀態很差,為什麼不跟我講實話,該不會是想說什麼怕我擔心吧?”
“哎喲我服了,真的沒什麼,反倒是你,你在疑神疑鬼什麼?做沒做噩夢我自己不知道嗎?”耿際舟無奈地看著應帙,“到底有沒有正事?沒事我掛了,還要繼續背書呢……你不會是故意來耽誤我學習的吧?”
“……”
“行了行了,考完再聊。”耿際舟揮揮手,先行掛斷了通訊。
怎麼耿際舟也變成謎語人了?!應帙很不爽地摁熄終端,回過頭,就發現唯一未被謎語荼毒的哨兵正用簡單而直白的目光死盯著他看,眼瞳裡沒有任何多餘或複雜的念頭,就是單純的——我要搞你,怎麼搞都可以,快讓我搞你。
至於其他的,全都以後再說。
太好懂了,好懂到應帙感覺對方比謎語人還難對付。他的喉結不受控製地上下吞咽,移開視線故作鎮定地問:“那具屍體發現的地點在哪裡,你知道嗎?帶我去附近看一下。”
“時隔十多年,就算過去也很難再發現什麼。”遂徊再次靠了過去,把下巴擱在應帙的肩膀上,掌心覆蓋向導的手背,蛇尾也不規矩地纏住應帙的腰和大腿,感受向導素隨著體溫滲透他的每一顆細胞,“而且當時治安隊就認真搜查取過證,小景哥後來也去過一次,都是無功而返。”
“聽起來你好像很不在乎……”話說一半,應帙感覺頸側的皮肉被牙齒輕輕地咬住,尖銳的犬牙扣在皮膚上,哨兵口腔內濕熱的溫度隔著頸帶傳遞給他。感受到應帙下意識地避讓,遂徊從咽喉處發出細小的嗚咽聲,似乎是討好,似乎是勾引,更是明目張膽地遞出互相幫助的邀請。
“我就是不在乎,我隻在乎你。”遂徊無師自通地說起情話。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應帙不得不頭疼地專心應付起眼前人:“夏季難道是蛇類的發情期嗎?”
“是的。”遂徊沒有猶豫地承認了,“蛇的發情期在3到10月。”
“剩下的時間在冬眠,”應帙說,“除了冬眠就在發情。”
聽出他話語中揶揄的意味,遂徊不服氣:“那山羊的發情期呢?”
應帙可疑地沉默了:“……”
遂徊意識到什麼,立刻上星網搜索:“山羊每隔21天發一次情,你一年四季都在發情,還好意思嘲笑我?”
“……”
……
應帙最初的打算是和遂徊一起在山裡待三天左右,充分體驗這裡的風土猴情,感受當年的遂徊是怎樣獨自生活的。但實在是耐不住剛打開新世界大門的哨兵的熱情,遂徊是認真努力地在實現他的願望——綁架應帙,關在他的山洞裡,不讓他穿褲子。
並且這人還是直接跳過了前麵兩個步驟,一躍進行到了第三步。
隔天上午,應帙就很受不了地強烈要求下山。
很難想象僅僅是幾個月前,遂徊還是一個隻能遠遠躲在角落裡偷窺心上人的陰沉哨兵,擁有混亂的精神域和無法解決的過度防衛症,但現在,他背著應帙一步步地下山,還時不時很委屈地問:“難道我對你一點性方麵的吸引力都沒有嗎?你就這麼不願意和我一起做那些事?”
“說話能不能講良心,我哪裡不願意了?”應帙伏在他後背,“我是向導,你是哨兵,體能之間鴻溝似的差距,你不懂嗎?”
“那為什麼我看星網上,都是哨兵被向導玩得受不了?”
“那是五感操控。”應帙耐心解釋,“但我們玩不了,因為你的精神域沒法碰,所以也就沒辦法和你建立精神鏈接。”
“你懂的還挺多。”
“……”
等回到城主家裡,因為時間還早,聶景行還沒有下班,應帙母親燕煦也不知道人在哪裡,隻有周如翊一人待在場院裡,呆呆地單手托著下巴坐在小木凳上發呆,灰熊安靜地坐在她身邊剝玉米,見到應帙和遂徊回來,它起身去井邊端了一盆切好冰鎮的西瓜出來,賢惠得應帙恨不得叫它媽。
一直到應帙和遂徊都也在場院內坐下啃西瓜了,周如翊才陡然發現他們,錯愕地啊了一聲:“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一點聲音也沒有?”
“我們都快敲鑼打鼓地進門了,怎麼就沒聲音了?”應帙疑惑地給她也遞去一片西瓜。
遂徊接在應帙的話後麵問:“昨晚的市集好玩嗎?”
“啊……”周如翊接過西瓜,欲言又止地搖搖頭,又快速點了點頭,“好玩,市集好熱鬨。”
應帙狐疑地眯起眼睛:“……你剛才在想什麼,那麼入迷,連我們回來都沒發現。”
“沒想什麼,”周如翊快速搖頭,“我就是曬太陽犯困,走神了。”
“……”又一個謎語人出現了,全世界都被謎語人占領了,地球屬於謎語人!
應帙氣憤地閉上眼睛。應識箋和燕煦是他的父母長輩,耿際舟離他太遠無法逼問,但周如翊你這個就在麵前的同齡人,他還能被這家夥唬騙了去?
想到這裡,應帙嘴角勾起一個笑,眼底是勢在必得的自信:“如翊,你知道我們A級以上向導是會讀心的嗎?”
周如翊愣了一下,隨即眼眶瞪圓,下意識地向後避讓。
“是在我和遂徊走之後,你獨自出門,”他一邊說一邊觀察周如翊臉上的表情,“是為了將小貓還給那個老婆婆。”
提及老婆婆這三個字的時候,周如翊眼神有明顯的躲閃,應帙其實也是在猜,不明就裡地繼續順著這個詞延伸:“這個老婆婆,很古怪,和你說了些什麼,讓你心神不寧到現在。”
周如翊果然還是太年輕,應帙三言兩語就把她騙得團團轉,臉上瞬間寫滿了:高等級向導竟然這麼厲害,還會讀心?
遂徊在旁邊全程麵無表情地旁觀應帙騙可憐女生,一年級的向導常識剛背過,向導隻能讀取和他結合的哨兵的心裡想法,並且受等級和契合度的影響。
“我總覺得是我想多了。”周如翊見瞞不住,乾脆和應帙還有遂徊商量起來,“但越是細思越覺得奇怪……難道我媽媽以前來過這裡?她來這等一個人?”
等下,這和你媽媽,環際集團掌權人有什麼關係?
應帙和遂徊對視一眼,又聽周如翊繼續:“不然沒辦法解釋黑貓婆婆為什麼說她見過我。”
她反手指向自己,“我百分之一千之前沒來過這裡,我也就是個小糊歌手,沒有自信出名到連一個城邦老婆婆都眼熟我。”
“你問問你媽媽不就好了。”應帙大概理解了事情始末,理所當然地建議。周如翊母親是珠寶和服裝設計師,去各地采風是非常正常的事,指不定就曾經來過這所城邦。
周如翊無奈地歎口氣,“問不了,我媽之前出過車禍,失憶了,我出生以前的記憶都沒有了。”
“你媽媽失憶了?”應帙詫異地問。無怪他反應大,畢竟昨天剛聽到遂徊說他幼年的記憶受過影響,今天突然又來了一個失憶,出現次數好像過於集中了。
但也可能是視網膜效應,畢竟周如翊的媽媽和遂徊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很難有什麼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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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第 118 章
“那就更應該問她了, 如果她曾經真的來過這裡。”遂徊倏然打斷道,“或許故地重遊可以幫助她找回過去的記憶。”
“對哦……!”周如翊恍然,又小聲嘟囔道, “我為什麼沒有想到這一層?”
說著她點開終端, 在一排聯係方式中劃拉兩下,又猶猶豫豫地收回了手, 抬眸道:“我還是再去找黑貓婆婆確認下,不然鬨烏龍就不好了。失憶這件事在我家還挺敏感的,長輩都不許我隨意提……我聽婆婆鄰居說, 她有點老年癡呆, 萬一隻是胡言亂語呢?”
周如翊看了眼時間, “現在是下午2點,黑貓婆婆會不會在睡午覺?你說我幾點再去比較合適?她有沒有可能下午有事不在家?……”
應帙默默聽著她緊張局促地瘋狂自言自語, 歎口氣,轉頭看向遂徊,後者當即起身進了後院, 沒一會開出來一輛破破爛爛的三輪車,還是腳踏版本的,原始得不能再原始,都能擺進首都的曆史博物館。
小應主席,你的車來了。
周大小姐看慣了豪華自動駕駛的懸浮車, 頭回見到這種小破三輪, 簡直兩眼都在發光,“好厲害!”她小心翼翼地撫過車輛身上的鐵鏽,跨步踩上去, 坐姿端正地擠占了後座的一邊。
在應帙上車之後, 灰熊蠢蠢欲動地也想爬上來, 結果半噸的體重差點把輪胎給壓爆,遂徊立刻嚴厲喝止,讓它繼續回場院裡剝玉米。
灰熊憤怒地拿玉米棒子砸遂徊腦袋。
三輪人力車歪歪扭扭地在小路上行駛,遂徊顯然不是一個好的駕駛員,簡單便利的三輪車都能被他騎得像喝了假酒,一路帶著應帙和周如翊往溝渠裡衝。
不過好在技巧不行力氣來湊,哨兵在體能方麵的硬實力還是讓他蹬得腳踏快要起飛,風馳電掣地在馬路上狂飆。甚至中途遂徊還有空跳下車在街邊買了三碗鎮民挑扁擔賣的清涼凍,三人頂著烈日坐在路肩緣石上吃完了才繼續上路,跟隨周如翊指揮找到了黑貓婆婆的家。
還未等抵達門前,熟悉的貓叫聲再次傳來,抬頭就看見那隻藍眼睛小公貓又又又爬到了外牆上,正調皮地順著屋外的樹往外攀爬。
“它怎麼又跑出來了!”周如翊頭疼地抻直了脖子向上張望,“我上次折騰了整整兩個小時才把它抓到!!怎麼又放出來了。”
應帙正要安慰她不用著急,他來想辦法,結果上一秒還在賣力蹬三輪的哨兵嗖的就在眼前消失,眨眼間就出現在樹上。
城主家門口的那顆樹枝乾隻有小腿那般粗細,成人沒有辦法爬上去,但老婆婆家外的這棵樹乾非常結識粗壯,遂徊噌噌兩下直接到了樹頂,在黑貓反應過來之前一把捏住它命運的後脖頸,接著徑直從高處一躍而下。
極端天氣生存賽上,周如翊還沒來得及和應帙他們彙合人就沒了,後期隻能通過屏幕關注隊友們的一舉一動,沒有近距離見識過遂徊的身手。今日一見……就發現肉眼根本看不清遂徊的動作,隻知道一眨眼人沒了,再一眨眼人又出現了,手裡還捏著個炸毛的黑貓。
周如翊又想誇好厲害了,但轉頭一看應帙似乎早已司空見慣,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她連忙收起自己‘沒見識’的模樣,一言不發。
“我也看不清他的動作。”臨下車前,應帙倏然回頭說道。畢竟周如翊的心思真的很好懂,全都寫在了臉上。
周如翊眨巴了一下眼睛,對高等級向導能讀心這件事徹底深信不疑。她突然想到什麼,惴惴不安地跟上去追問:“我是不是想什麼你都知道?那我上次……”
“我不是時時刻刻都在讀心。”應帙抬手敲響老婆婆家門,“不過偶爾也會無意識地讀到。”
“所以這是個主動技能……”周如翊若有所思地分析道,“……那你待會直接讀黑貓婆婆的心不就行了?”
“讀不了。”應帙繼續胡扯,“上了年紀的人思想渾濁複雜,很難理清,隻有心思清澈單純的年輕人比較容易讀。”
“哦……”周如翊繼續若有所思地點頭。
遂徊憐愛地看著周如翊,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也能占據智商的高地,看彆人被應帙哄騙,感覺非常微妙。
不知道是不是小應主席敲門有buff加成,這回竟然僅僅等待了不到半分鐘門就開了,老婆婆疑惑地看著眼前三人,直到目光落在周如翊身上,“……你怎麼又來了?”
周如翊連忙上前一步,從遂徊手裡接過小貓,搬出一個目的性沒那麼明顯的理由:“婆婆,小黑又跑出去了。”
交接時,調皮頑劣的小公貓一口咬在了周如翊的手指上,好在遂徊掐回它後脖頸的動作更快,小貓的尖牙僅僅在周如翊手上留下了一條白色的劃痕,整隻貓就被拉到了八百裡開外。
“小黑!”老婆婆驚訝地叫道。
周如翊正要說沒事沒事沒出血,餘光突然瞥到應帙意有所指的眼神,她瞬間變得柔弱,緊緊握住被咬傷的左手,一副馬上就要大出血暴斃的樣子:“哎呀好痛,婆婆,你家裡有沒有碘酒給我消消毒……”
老婆婆皺眉看著周如翊矯揉造作地呼痛,皺紋下凹陷的黑眼珠看得周如翊有點心虛,懷疑是不是老太太也會讀心。事實證明她想多了,沒一會黑貓老太就收回視線,慢吞吞地轉過身,嘴裡嘟囔著什麼,慢慢地朝裡屋走。
沒有關大門就是默許他們進入,門外三人秉持著同樣的強盜觀念,瞬間溜了進去。
等到老太完全進了屋,遂徊將黑貓放在地上,直起身就聽應帙側過頭小聲問他:“方才婆婆在嘟囔什麼,你聽清了嗎?”
“她說奇怪。”遂徊如實複述,“怎麼會,真奇怪,家裡沒雞蛋了,天黑了。”
……確實聽著像是老年癡呆了,應帙總覺得他們這趟可能問不出來什麼。
但不出三分鐘,老婆婆又出乎意料,準確無誤地從屋裡拿出一瓶碘伏和棉簽,還搬出了兩把椅子,對著周如翊招手,看起來頭腦挺清晰的。
就是周如翊非常心虛地朝黑貓婆婆伸出左手,手指上的傷口微弱到短短幾分鐘內已經愈合了,苦了婆婆的老花眼,扒拉半天硬是沒看出來傷口在哪。
精力旺盛的小黑貓又開始四處亂跑,一轉眼就再次溜上牆準備越獄,遂徊不得不再次出手,這次他還叫上了利維坦,等逮到小貓之後直接丟給太攀蛇,細長冰涼的蛇身緊緊卷住小貓,把貓嚇得眼看著就要歸西。
畫麵實在是太過殘忍,應帙喚出巴弗滅,讓它側臥在地上,又從纏繞的蛇身中解救出小黑貓,把它放在山羊的肚子上,巴弗滅溫情地側過腦袋舔了舔黑貓的腦袋,也不知道這頭公山羊身上散發出什麼迷人的氣味,難搞的小黑貓竟然瞬間老實下來,規規矩矩地在山羊肚皮上踩奶。
老婆婆舉著無處施放的棉簽,全程旁觀這出一蛇一羊馴貓記,周如翊怕她以為這突然出現的兩隻動物是鬨鬼了,連忙解釋:“它們不是普通的動物,是這兩個人的……”
“精神體。”老奶奶開口道。她的聲音沙啞,卻還算有力量,“我知道,哨兵、向導,精神體。”
周如翊還想說點什麼,卻聽老奶奶收起棉簽問,“那你的呢?你的精神體呢?”
“我?”周如翊反手指向自己,“我沒有精神體,我是普通人。”
老奶奶立刻笑了,臉上的皺紋舒展開:“胡說,你有的,我還見到過。”
聽到這句話,其餘三人全來了精神,周如翊更是緊張地挺直後背:“您確定嗎?您再仔細看看我,確定是我?”
老婆婆不明就裡地望著周如翊,似乎是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
“她的精神體是什麼?”應帙沒有用他慣常平淡的聲調說話,而是將嗓音放大語速放緩,配合老年人的聽力。
“是那個,”老婆婆伸手比劃著,做了一個很長的樣子,“就是那個……”
“蛇?”這是遂徊的第一反應。
老婆婆搖頭,“很漂亮的……”
她努力地思考,就在遂徊又產生了一個離譜的猜測,想著該不會和應帙的變異精神體一樣,也是一條東方龍的時候,老婆婆終於想到了答案:“絲帶。”
“……”
婆婆還一本正經地總結:“你的精神體是一條絲帶。”她拍拍肩膀,“就係在你這。”
遂徊暗想看來他猜得還不夠離譜,更離譜的答案在這等著。周如翊更是起身低聲對他們說:“完了,精神體是絲帶都來了, 看來婆婆真的是老年癡呆。”
但應帙卻沒有立刻附和她,而是沉默地思忖了幾秒,倏然抬頭問:“婆婆,是一條怎樣的絲帶,你能回憶一下嗎?”
“栗紅色。”婆婆回答得很快,又再次重複道,“很漂亮的。”
栗紅,一個非常細節的形容詞,似乎並非來自一名偏遠山區老人的憑空瞎想,而是卻有其物,應帙沉默地分析著,當然也不排除老人記憶錯亂,將許多事物的特征混淆。
他想了想,轉頭問周如翊:“你媽媽喜歡佩戴栗紅色絲帶嗎?”
後者果斷地搖搖頭:“不喜歡,她是設計師,有很多服飾配件,但都是搭配著穿,沒見過她有什麼格外鐘情的栗紅色絲帶……不可能是我媽,我媽是普通人。”
“你確定?”
“確定,”周如翊萬分篤定地說,“那可是我媽,朝夕相處了二十多年的親媽,她是普通人還是特種人,我能不知道?”
“如果是中低等級的向導,即使一輩子都將自己當做普通人看待,也是沒有問題的。再加上精神體融合態不明顯的情況,隻要本人不挑明,旁人或許永遠無法察覺。”應帙淡淡的說,“你真的百分之一百確定,你的媽媽一定是一名普通人?”
在應帙又一次態度嚴肅的重複詢問下,和自己親媽朝夕相處二十年的周如翊瞬間就不確定了:“……”
她支吾了兩秒,陡然抱住腦袋,抓狂道:“應帙你是不是除了讀心之外還會言靈啊,怎麼什麼離譜的話到了你的嘴裡,都好像有那麼點道理?完了,這下真的完了,我媽難道是一名向導?我居然活了二十多年都不知道?”
遂徊再一次對周如翊露出憐愛的眼神,讚同道:“應帙身上,確實有一種詭異的魔力在,讓人欲罷不能……”
周如翊更抓狂了:“遂徊!我媽的人種都要變了,而你在聊什麼啊!”
作者有話說:
(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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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第 119 章
遂徊在聊什麼?在難得一本正經地誇讚應帙。就是因為山區野猴沒什麼文化, 用詞不當,才引起了歧義。
不過真要提及搞黃色,他也有費解的地方:應帙分明和他一樣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 也都初嘗人事, 為什麼這家夥在那天之後能夠迅速脫離角色,現在整一個老僧入定、心如止水, 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而他現在對著應帙飄揚的一縷頭發都能想入非非,無時不刻不在回味山間胡作非為的那個夜晚。
到底是我太急色還是應帙太冷淡?遂徊思考著,這樣滿腦子黃色廢料會不會引起應帙的反感?
……
一旁, 周如翊愁眉苦臉地懷疑人生, 短短十分鐘之內換了七八種姿勢, 坐立難安。她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在回到城主家之後, 當著應帙和遂徊的麵撥通了和媽媽的視頻通話。
不同於應帙三天兩頭鬨失蹤的無良父親,周如翊的媽媽很快就接聽了來自女兒的通訊,成熟溫和的女聲從終端中響起:“小翊, 怎麼突然給我打視頻?”
這個回應速度,氣得隔壁座位上的應帙給老父親應識箋發了三條內容極具攻擊性的短訊。
“媽~”周如翊的嗓音忽然嗲了三個度,“我想你了嘛~”
終端內隨即傳來了女人的笑聲:“怎麼突然這麼粘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哪有~”
女人又笑了起來,問:“在城邦玩得開心嗎?”
“開心~”周如翊還是嗲嗲的語氣, 充滿了波浪號, “就是一個人有點無聊,媽,你要不要來陪我?”
“怎麼會是一個人, 你的朋友們呢?”
“我的朋友們……”周如翊瞥了眼坐在她對麵小木椅的應帙, 腦筋轉得飛快, “他們都生病了。”
“病了?”
“對,”周如翊胡編亂造道,“他們昨天去爬山,然後,呃……摔斷腿了。”
應帙、遂徊:“……”
女人也很詫異:“兩個人都摔斷腿了?”
“是那個哨兵摔斷了腿,”周如翊也感覺到她的謊言非常離譜,但是既然話都說出口了,剩下的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編,“那個向導……淋雨之後重感冒了。”
應帙、遂徊:“…………”
“那你呢?你沒事兒吧。”
“我什麼事也沒有。”
“你要不要乾脆提前回來?讓你的朋友安心養傷。”
“……不,向導燒已經退了,哨兵,哨兵的腿也快好了,我們約好了等城主過完生日之後一起來我家玩,我一個人先走不太好……”
“哨兵昨天剛摔斷了腿,你說他快好了?”
“哨兵他,恢複能力強悍……”眼見著謊言圓不過去,周如翊心一橫,開啟了耍賴模式:“媽~~~你就過來陪陪我嘛~~~這兒風景可好了~~~你就當是來度假了嘛~~~”
這十二個波浪號一出,周如翊就知道她以後在應帙和遂徊麵前是再也沒有一絲尊嚴也言了,她永遠會以一個媽寶女嗲精的形象立足。
但好在她的努力還是得到了回報,屏幕後方的女人又一次笑出聲來,如她所願地搖了搖頭:“真受不了你,行,我整理一下工作,明天來陪你。”
周如翊大喜過望地又撒了會嬌,這才心滿意足地關閉通訊。
懸浮屏熄滅的刹那,她立刻感受到兩道凝重的視線落在她的頭頂。周如翊也不敢抬眼去看應帙和遂徊此刻的表情,隻默默降低存在感往樓梯口挪,等到踏住上樓的台階時又弱弱地提醒:“那個,遂徊,我媽來之後,你能不能假裝腿斷了?”
說罷,她一溜煙到二樓衝進自己房間鎖上門,當場上演自閉。
遂徊:“……”
等到周如翊徹底沒了聲音,遂徊收回視線,回頭看向應帙。銀發向導仍舊坐在矮小的木椅上,垂眸擺弄終端,一雙腿交疊伸直,長得仿佛要伸到隔壁房間去。
“你和父母撒過嬌嗎?”遂徊忽然問。
方才應帙剛收到來自父親的回信,上麵隻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你怎麼不乾脆猜遂徊是我生的?]
應帙想也不想便回複:[我猜遂徊是我媽和彆的向導生的,被我媽罵了一頓。]
這次應識箋回得很快:[該罵。]
聽到遂徊的問題,應帙關閉終端抬起頭來:“你指的是像周如翊那樣?”
“也不用那麼感情充沛。”遂徊說,“就是……”他也形容不上來,“撒嬌。”
“當然有過。”應帙回答得很乾脆,他拍了拍身旁的另一隻木椅,示意遂徊坐過來,“小時候會央求他們放下工作早些回來陪我,然後給我帶禮物什麼的。”
“他們會滿足你嗎?”遂徊問。
“……”應帙頭頂的白色羊耳輕微動了動,抬眸對上哨兵碧色的眼瞳。他是向導,即便是攻擊型向導,共情能力相對偏低,也不會在此刻聽不出遂徊語氣中的落寞。
他停頓幾秒,勾起一個還算輕鬆的笑容,很隨意地說:“當然沒有,都說了我小時候是留守兒童,父母常年不在身邊,全是靠乞討為生,過得很淒慘的。”
遂徊沒有錯過應帙的神情變化:“你是不是在安慰我?”
“差不多吧。”應帙竟然很直接地承認了,“一半是真的,一般是安慰你。”
“我沒有難過。”遂徊把小木椅搬到離應帙更近一些的地方,小蛇依人地靠在向導肩頭,“隻是有些好奇……向父母撒嬌的感覺。”
“你這還不叫難過?”
“不叫。”遂徊抬起眼眸,“真的。”
就是難過,應帙心想,並且是難過而不自知。他的心臟不由得泛出輕微的酸澀,輕緩地說:“那你試著跟我撒嬌好了。”
“……”遂徊正要感動,倏然又意識到哪裡不對,蹭的坐直上身,“你是不是在占我便宜?我問跟父母撒嬌的感覺,你讓我和你撒嬌?”
“我在安慰你。”
“哪有你這麼安慰的?”
“那我親你一下,”應帙語調平淡地問,“算是安慰你了嗎?”
聞言,遂徊露出一個錯愕的表情,驚訝了好幾秒才不可置信地問:“……你怎麼突然這麼主動了?”
“到底要不要?”
麵對應帙的接吻邀請,遂徊竟然還罕見地陷入遲疑,沒有立刻答應,直到應帙頭一回不耐煩地掐過他的下巴,微微傾斜過臉將嘴唇貼了過去。遂徊倒也沒有反抗,隻是閉上眼順從地承受著。
濃鬱的向導素很好地撫平了他內心的那點缺憾,這個吻大致持續了一分鐘左右,溫柔而平淡,確實是一個安撫意味的吻,不帶任何的情/色與欲望,卻令遂徊不由自主摒住了呼吸,小心翼翼,一動也不敢動。
在應帙媽媽燕煦回來之前,兩人已經分開,衣衫整齊,各自做起了各自的事情:遂徊在角落裡幫灰熊剝玉米,應帙在星網上搜索栗紅色絲帶。
“回來了?”燕煦摘下帽子,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大麥茶,仰頭就喝。
應帙抬頭看向他的媽媽,一身颯爽的運動裝,鞋底沾著一點泥,他想問她這幾天早出晚歸都做什麼去了,又料到對方不像是會老實作答的模樣,緊接著腦子裡又冒出遂徊問他有沒有和父母撒過嬌,也不知道是不是上網上傻了,還是周如翊的十二連波浪號的記憶過於深刻,他突然腦子一抽筋,等到察覺到用什麼樣的語氣說了什麼話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媽~~你口口聲聲說是來陪我們,怎麼到了地方一天到晚不見人影?”
燕煦一口水噎在喉嚨裡,遂徊也猛地回頭看他,兩個人的眼神都仿佛見了鬼。
應帙閉上眼睛,死撐著麵子努力裝作不動聲色:“你到底做什麼去了?”
“寶寶,”燕煦咳嗽兩聲,急促地說,“我,咳咳,我今天去監獄探監,調了那名判刑的盜賊——就城主說的那個父親撿了小徊紫鑽的家夥。我問了他一些問題,但他對於他爸那些事知之甚少,沒有提供任何有價值的線索,算是一整天無功而返。”
“真的?”應帙非常懷疑。
“你都‘媽~~’了,我哪還舍得跟你說假話。”燕煦湊過去揉搓起應帙的臉,“寶寶~~”
應帙耳尖通紅,不耐煩地推開燕煦,“你和我爸到底都知道些什麼?”
“什麼都不知道,”燕煦堂堂一個首席哨兵竟然也撒起了嬌,“寶寶~~”
應帙按住她的手,“夠了。”
“行了,我去洗澡了。”燕煦爽快地鬆開了手,正當應帙準備叫住她的時候,又回頭朝應帙眨了下眼睛,“你倆繼續親吧。”
“……”這句話讓應帙瞬間陷入了沉默,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燕煦大搖大擺地離開。
更恐怖的是,燕煦一走,遂徊瞬間湊了過來,張口就是一句:“寶寶?”
“閉嘴。”
“小咩寶寶。”
應帙惱羞成怒:“不難過了?不想你父母了,不想跟他們撒嬌了?”
“不想了。”遂徊果斷道,一臉正直,“我現在隻想和我的小咩寶寶撒嬌。”
“……”應帙痛苦地捂住了臉。
……
隔日一早,天剛蒙蒙亮,雞還沒打鳴周如翊就瘋狂敲響了應帙和遂徊的房門。
“我媽馬上到了,快——”周如翊遞給應帙一隻口罩,又動作狂野地撕下一枚降溫貼貼在他的額頭上,緊接著又問遂徊:“城主家有拐杖嗎?”
“沒有。”遂徊打了個哈欠,“但是有輪椅,在一樓雜物間。”
周如翊拽著遂徊蹦躂到一樓,督促他趕緊把輪椅找出來,又拿出抹布將它擦拭乾淨。
城主穿戴整齊從臥室裡走出來,抬眼就看到應帙睡眼惺忪地戴著口罩,頭頂退燒貼,而遂徊坐在輪椅上,周如翊正拿著不知道哪來的紗布和夾板往他左腿上綁。
“人都騙來了,不需要再做戲了吧?”應帙說。
“先瞞一瞞,我媽這人很敏銳的,而且車禍過後大腦有點後遺症,每每努力回憶過去的時候腦子都會特彆疼,疼到冒汗暈厥的那種。”周如翊不放心地瘋狂浪費紗布,“萬一真的是故地重遊,給我媽一點緩衝情緒的餘地,自然而然地想起點什麼。”
“可以了,”遂徊艱難地說,他緩緩抬起他捆成粽子的左腿,“我血液不流通了。”
城主疑惑地問:“你們在說什麼?周如翊的媽媽要來?”
“對,”周如翊站起身,“不好意思啊城主,我臨時起意喊我媽過來,飛艦會暫時停在我之前停的地方,會有問題嗎?”
城主正要張口,一聲突兀的動靜倏然從樓梯上響起,應帙疑惑地從一樓樓梯口向上看去,就見燕煦正在撿掉落在地上的東西,動作意外的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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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第 120 章
雖然燕煦不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人設, 但是能讓首席哨兵顯現出慌亂的場景還是少見。應帙皺起眉,拉開口罩問:“媽?”
“嗯?”燕煦直起身來,拍了拍終端上的灰, 戴到腕上, 非常自然地問:“怎麼了?……”
她抬頭看向應帙,倏然一愣, “你為什麼這副打扮?”
“……我發燒了。”
“什麼?”
看到燕煦狐疑的眼神,應帙頭回感受到了胡說八道的快樂,“就是發燒了。媽你今天還要出門嗎?你兒子都發高燒了, 你不留下來照顧我?”
“……我怎麼那麼不信呢?”燕煦走下樓梯, 又看到遂徊坐在輪椅上, 左腿高高翹起,綁得有腰粗, “小徊,你又是怎麼了?”
遂徊回答不上來,於是果斷保持沉默, 裝傻子。
城主一眼就看穿麵前這三個學生絕對心裡有鬼,揶揄地笑著:“大概是比較特殊的整蠱歡迎儀式?學姐,是不是跟你學的?當年你最愛玩這套,每個新加入學生會的成員都被整蠱過,我就是因為膽子小才沒敢申請學生會。”
“你是懶, 不想乾活。”燕煦說, “你看聶仰止就很配合的,就算差點被嚇哭了也一定要加入學生會,還乖乖地當我的秘書長。”
聶景行笑意更深, 轉頭看向周如翊:“那我要去迎接你媽媽的話, 是不是也得斷個胳膊瞎個眼睛加入你們?”
“不用不用, 城主,”周如翊連忙擺手,“不是不用斷胳膊,而是不用特意去接,我媽就是單純來陪我旅遊的,您去忙您的就好了。”
“那可不行。”聶景行笑嘻嘻地說,“堂堂環際集團的大小姐,這我不得殷勤接待,爭取留個好印象,給城邦吸引一點經費投資?”
周如翊:“……”
不等周如翊再狡辯,她就鵪鶉似的被聶景行拎上摩托車,給她套上黑沉沉的頭盔,伴隨著刺耳的馬達突突聲,兩人風馳電掣地消失在道路儘頭,也不知道城主這出用破爛摩托車迎接貴賓,還要超載讓貴賓當夾心坐摩托車後座的行為,到底能給人留下什麼好印象。
遂徊翹著左腿忍了許久,還是忍不住連聲呼喚應帙過來:“腿麻了,真的血液不流通快壞死了,來幫我解一下……”
應帙按了按頭頂的降溫貼,拖過小木凳坐在遂徊身前,扯開周如翊竟然綁得還挺專業的繃帶。也就通過這種細節才能看出周如翊有幾分軍校出身受過專業訓練的模樣,其他時候感覺這就是個天真爛漫的大小姐。
當然,應帙也沒資格置喙她,畢竟他現在和遂徊以及周如翊混久了,感覺自己做事也越來越不靠譜了,就比如他為什麼在這裡慢條斯理地卷繃帶……
這麼一想,應帙頓時覺得不行,這事實在太荒唐了,乾脆把遂徊腿上的夾板和繃帶一股腦全取了下來,又把哨兵從輪椅上拽起來,“……待會你就說S+級哨兵恢複能力強悍,一夜過去骨頭就長好了。”
“……”
這時,應帙眼角餘光倏然瞥見站在不遠處的燕煦,發現對方背抵著牆,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他和遂徊身上,似乎在看他們,又似乎焦點透過他們不知道落在什麼地方。她的一頭銀發再次變成黑色,虎鯨的白斑猶如兩隻眼睛,空氣中隱隱彌漫著海水的鹹腥味。
“媽?”應帙停下動作,“怎麼了?”
燕煦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動作莫名遲鈍,慢吞吞地抬眼看他,空氣中的濕度更重了,視線對上,她卻沒有立刻開口,而是沉默了一會才回答:“沒什麼。”
肯定是有什麼。但應帙被謎語了太久,現在的好奇心大大減弱,所以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就繼續低下頭收拾繃帶了,反倒是燕煦一句‘你彆問’憋在喉嚨裡,上不上下不下的,異常難受。
不一會,應帙忽然感覺身側壓下一片陰影,他抬起頭,看到燕煦站在他旁邊,伸手為遂徊將上衣領口翻正。遂徊受寵若驚地繃直肩膀,緊張地說:“燕阿姨……”
燕煦又幫他把額前的碎發理了理,看著他眼角漸漸浮現紅色的鱗片紋路,倏然感慨地輕歎了一口氣。
“???”遂徊快用問號將自己淹沒了,“阿姨,我是有什麼問題嗎?”
“你沒問題。”
燕煦後退了兩步,突然出手搶過應帙臉上的口罩,戴在自己臉上。
應帙無奈透頂:“媽,你到底想做什麼?”
“媽有點社恐。”燕煦扒拉兩下頭發,將塞在口袋裡的帽子也戴上,說,“待會要見陌生人了,緊張,戴個口罩緩一緩。”
“……媽,”應帙紫色眼眸轉換為矩形的羊瞳,壓迫力極強,嗓音也隨之壓得低沉,“你都快把不對勁寫臉上了,如果不想讓我發現什麼,能不能認真點演?”
遂徊後知後覺地想起了他也有社恐屬性,連忙問應帙:“還有口罩嗎?也給我一個。”
應帙無語地瞥他一眼,“彆來添亂。”
遂徊委屈巴巴:“你好凶。”
“……”
應帙看著左右這一大一小,感覺全世界隻剩下了他一個正常人,非常孤苦,無人理解他的寂寞。
……
半個小時後,一輛摩托瀟灑地在場院內停下。聶景行側過車單腳踩地,摘下頭盔,甩了甩壓亂的頭發和兩個棕色的熊耳朵。詭異的是,他去接周如翊媽媽的時候騎得是一輛上世紀的破銅爛鐵摩托,而回來的時候騎得卻是一輛通身漆黑油光水亮的重型機車。
聶景行心情頗佳地把頭盔放在把手上,踩下刹車,正要炫耀身下這個由周如翊母親慷慨贈予的見麵禮,抬起頭就看到六個戴著口罩的神奇生物整齊劃一地排在門口。其中有男有女,有哨兵有向導,還有三頭精神體。
蛇的腦袋全被口罩蒙住,非常莫名的支著身體立在那裡;羊用頭頂的角撐住口罩,把口罩當眼罩用;而巨大的熊臉幾乎要將它那枚口罩撐裂,也不知道來湊什麼熱鬨。
“……”望著這六個煞筆,聶景行總感覺全世界隻剩下了他一個正常人,非常孤苦,寂寞無人訴說。
擠在摩托車中央的周如翊艱難地蹦躂下來,如釋重負地摘下頭盔,緊接著就也看到了這六個家夥,一瞬間她都不知道該從哪裡吐槽,瞠目結舌地站了一會,關注點落在一個刁鑽的角度:“遂徊,你怎麼站起來了?”
遂徊原封不動地將應帙教他的話照搬:“哨兵的恢複能力強,過了一夜我的腿就好得差不多了,所以就站起來了。”
“???”
周如翊正要說這個借口真的可以嗎,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笑聲,應帙的目光錯過周如翊和聶景行,落在了站在最後方的女人身上。
這是一個長相非常年輕漂亮的女性,如果不是確認她的身份是周如翊的母親,單純說她是二十出頭的青年人都有人信。她打扮得十分時尚靚麗,卻絲毫不高冷,望著這六個口罩彎起了雙眸,抬手微掩唇,笑個不停,“原來哨兵這麼厲害,但為什麼精神體也要戴口罩呀?特彆是這條蛇,都快被口罩悶死了。”
聞言,遂徊低頭看向立在他肩頭的太攀蛇,利維坦身軀都快被口罩悶僵硬了,直勾勾的一根蛇棍挺在那裡,他連忙出手解救差點窒息而亡的精神體。
她似乎覺得眼前這幅畫麵太過有趣,笑了許久,但笑著笑著又忽然皺眉抬手撐住了太陽穴,臉上出現一個忍痛的表情,“抱歉……”她低聲喃喃了什麼,聲音實在太小,應帙隻看到她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聽清她講了什麼,但他相信一左一右的兩名高等級哨兵一定聽到了。
不出所料,應帙剛把耳朵傾向遂徊,後者就迅速會意:“她說‘抱歉,有點似曾相識’。”
“似曾相識?”雖然特意把周如翊媽媽叫來,就是懷疑對方是否曾經來過這裡,但故人又不是他們幾個,這有什麼似曾相識的?應帙疑惑地思索著,不經意間抬眼看向燕煦,卻發現對方遮在帽簷下的雙眸正眨也不眨地盯著周如翊媽媽看,專注到甚至都沒有留意到應帙的目光已經在她臉上停留了許久。
這不是什麼正常的眼神,應帙確信。他順著燕煦的視線看向周如翊的媽媽,又轉過頭繼續注視他媽。
周如翊在扶媽媽進屋經過應帙和遂徊身側的時候,朝他們兩個人露出一個肯定的眼神,意指果然喊她媽媽來喊對了,這一來就有效果。
但應帙現在有了彆的更重要的事,已經顧不上周如翊的情況。
他轉過頭,果不其然看到燕煦的眼睛就像黏在周如翊媽媽身上一樣,緊緊跟隨著她們投向屋內,但燕煦卻沒有跟著進門,而是一直站在屋外,甚至還有意無意地流露出不想讓周如翊媽媽注意到她的躲閃意圖。
應帙輕輕推搡了遂徊一下,示意讓他先進屋,而自己則是無聲無息地站到了燕煦的身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收了周如翊母親的生日禮,聶景行給她的待遇也高了不止一截,端來的茶水都是聶仰止寄來的高級茶葉,聞著就噴香撲鼻。
周如翊媽媽坐著緩了一會,喝了兩口熱茶,稍微恢複一些就聊起了正事,她從拎包裡取出一枚精致的盒子以及一個信封,往外推出些許,微笑著問站在城主身旁的年輕男生:“是遂徊嗎?”
聽到自己的名字,遂徊抬起雙眸,翠綠明亮的眼瞳對上一雙溫柔的琥珀。
燕煦感覺掌心在冒汗,她不自禁地握緊了貼在腿邊的雙手,專注地看著不遠處周如翊媽媽和遂徊交談。絕大多數都是女人在講,先誇讚了遂徊的名字很好聽,又說紫鑽是真的,價值連城,鑒定證書就在信封裡,又再次詢問遂徊是否願意出售。
相對而言遂徊就拘束沉默多了,大多數都是用點頭搖頭來回複,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麵對陌生的長輩比較緊張,很沒禮貌地直到此刻都沒有把口罩摘下來。
忽然,燕煦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清咳,她猛地反應過來,回過頭,就看到應帙正站在她的身後,雙手環胸,“媽,你這是裝都不打算裝了?”
“什麼?”
“你認識周如翊的媽媽?”應帙說出這個結論的時候,自己也覺得很驚訝,畢竟這兩位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但現實情況似乎就是如此,一切線索都指向這一點,沒有彆的解釋。
“……怎麼可能?”燕煦言語蒼白地否認道。
“她該不會是……”應帙再一次開始了他的不負責任猜測。
但是這次燕煦明顯比上回緊張許多,瞳孔微微放大,一直到應帙得出答案:“……你的初戀吧?”
燕煦:“……”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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