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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第 136 章
催情劑推送器是硬幣模樣, 劑量不足指甲蓋大小,混雜著肌肉鬆弛劑,附著在皮膚上輕輕一抵開關, 針尖刺入皮膚, 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藥物就隨著血管流入人體。
應帙看到遂徊臉頰迅速變得酡紅, 起效非常快,這時耿際舟也走到他的身邊,掰開另一枚催情劑, 貼著他的頸靜脈注射進去。
耿際舟的動作很粗暴, 反而是過於粗暴才顯得行為異常, 血液從針孔中溢出,很快應帙的側頸就青腫起來。很明顯耿際舟是想做出一副冷漠無情的樣子, 但愧疚卻從他每一絲微表情中滲了出來。
“耿際舟。”應帙忽然低聲喚他的名字,“你是怎麼確認被替代的人一定是遂徊,而不是我?”
耿際舟收起廢棄注射器的動作頓了一下, 抬眸看向應帙。
“現在我的靈魂在遂徊身體裡,你們的目的是想要耿嶽替代遂徊,那麼實際被替代的人更可能是我。你想過這點嗎?”
耿際舟的表情告訴應帙,他沒有考慮過這一點,但他嘴上卻很果斷地回複道:“你不用擔心這個, 你不會死的。”
——耿際舟並不知道易承瀾的計劃全貌, 應帙猜測著,或許易承瀾隻是為耿際舟承諾,耿嶽會回來, 應帙會安然無恙, 但其中細節耿際舟並不清楚。
對於易承瀾來說, 隻要能夠換回耿嶽,犧牲誰大概都無所謂,但對於耿際舟來說其中可能有區彆。
……可以利用這一點嗎?耿際舟會為了他反抗易承瀾嗎?
應帙還想說些什麼,但熱意隨著四肢入侵五臟六腑,一瞬間藥劑的衝擊力讓他全身滾燙,不斷打顫。從之前耿際舟和易承瀾之間的爭執就可以看出來,兩人之間有罅隙,應帙不指望三言兩語能讓他們反目為仇,耿際舟倒戈,他要做的隻是拖延時間,讓易承瀾無法短時間完成計劃。
在催情劑的作用下,應帙眼球充滿了紅血絲,太陽穴鼓動,瑩白龍角瞬間變大,從筍尖大小變為足有四分米的成年龍角,原先僅是及地的龍尾也陡然增長變粗,帶著鰭的鱗尾狂躁地朝耿際舟甩去。他的動作有些遲鈍,但這一下還是狠狠抽中了耿際舟的腰背,打得他猝不及防悶哼一聲栽倒在地。
催情劑並不能完全壓抑理智,應帙大腦還算清醒地立刻由鞭打轉為捆縛,用龍尾圈住耿際舟的腳踝迅速將他往自己身邊拖。
但就在此刻,一聲槍響,應帙的肩頭洇開一片血跡,疼痛後知後覺地順著神經蔓延開來,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龍尾並沒有鬆,依舊牢牢圈著耿際舟的腳踝。
下一秒,又是槍響,左側肩窩也被子彈穿透,應帙終於因疼痛龍尾無力地散開,耿際舟迅速抓住機會爬起身,回頭眼神複雜地瞥他一眼,遠離了他。
“應帙!”遂徊整張臉臉已經紅透了,咬破了嘴唇,痛苦地壓抑著衝動。向導是銀發,膚色本來就偏白,透過皮膚的紅就更加顯眼,他頭頂的犄角也彎曲增長為成熟體態,尖銳的箭頭楞刺長尾巴耀武揚威地高高豎起。
易承瀾單手持槍,眼底一絲多餘的情緒也沒有,沒有關注應帙的反應,也沒有留意耿際舟是否受傷。
“易叔叔……?”應帙不可置信地喊道。
“小帙,”易承瀾似乎知道應帙想說什麼,終於舍得解釋半句,“要怪隻能怪你和遂徊是唯一合適的人選。我原本想利用的人是耿際舟和阿普頓,但他們無論如何也不契合,後麵我又想利用虞楹,但都失敗了,隻有你們倆是合適的。我等不下去了,我從耿嶽永眠的那一日等到現在、籌謀到現在,已經再也無法忍耐了。”
說著他點開懸浮屏,查看監測指標下遂徊的精神力波動值,語氣毫無起伏地對遂徊重複道:“去標記他。”
他隻給遂徊留了一秒的反應時間,一秒過後,沒有得到想要回應的易承瀾再次開了槍,子彈沒入應帙的雙腿,胸腹,他一連開了六槍,仍舊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早在開第一槍的時候遂徊就示了軟,情緒崩潰地掙紮喊道,“停下,我標記他,鬆開我,我去標記他。”
可易承瀾從頭至尾充耳未聞,目光一直落在屏幕上的指標值,一直到打空了整個彈匣的子彈,他才麵無表情地收手,更換彈藥,關閉懸浮屏,又低下頭整理盛有營養液的透明器皿,“去吧。”
耿際舟解開遂徊的束縛,隻留下手銬,其實手銬也不需要遂徊不會逃走的,他的媽媽在這裡,他的戀人也在這裡,他無處可逃。
應帙垂著腦袋一點反應也沒有,鮮血浸滿了全身,血珠連成細線墜落在地,暈開一片深紅色的血窪,催情劑的效用讓遂徊沒辦法站穩,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毫不在意臟汙地跪在了血裡,“應帙,應帙?”
“……我沒事。”應帙雙唇毫無血色,聲音也輕得像飄渺的霧紗,血和汗粘連他的睫毛,眼眶猩紅一片,“哨兵的身體,你還不明白嗎?”
“彆說話,我給你向導素,我現在就標記你……”遂徊沒有應付過這個場麵,在他心目中,應帙永遠都應該是乾淨而整潔的,他應該坐在溫暖而舒適的室內,瀏覽他最喜歡的星網新聞,再小口小口的喝一些苦茶和甜點,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滿身是血地束縛在椅子上。
“不可以是我嗎?”遂徊轉過頭,朝易承瀾和耿際舟喊道,“讓我們換回去,我才是哨兵!”
應帙抬頭看向耿際舟,希望他能因為自己之前的話對交換這件事有一些反應,去質問易承瀾關於靈魂替代的問題。但令他失望的是,耿際舟對此毫無反應,隻聽從易承瀾的話語慢慢將地上昏迷的周瓊扶正坐下。
“……遂徊,”應帙無力地垂下腦袋,聲音細微,“冷靜一點,你對情緒和精神力的操控遠不如我,所以才會他們讓我們處於交換的狀態下采取行動……他就是想要刺激你,引起你激烈的精神波動,遂徊,深呼吸,保持情緒穩定。”
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疼,大量的失血和瀕死感刺激精神域,應帙的腦袋也開始疼。遂徊身上自然散發的向導素根本無法滿足他身體求生的本能需求,再加上催情劑的效用,他也開始身體發軟渴求起標記,犬齒齜出下唇,說話斷 斷續續的,但這一切仍舊能以理智壓製住:“我父母和你的家人會找到我們的,在此之前,你要保持冷靜,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要有強烈的情緒起伏……”
遂徊輕聲應了,應帙全身有近十處槍傷,他哪裡也不敢觸碰,隻能傾身將臉埋在他的頸窩,緩緩舔舐他的側頸,牙齒磕磕碰碰地咬著他,提供唾液安撫應帙的痛苦。
他做不到的,應帙心想,因為憑心而論,換作是他自己,他也做不到。沒有人能夠做到眼睜睜看著重要的人將死而無動於衷。
血液還在流逝,易承瀾一槍都沒有打中應帙的致死部位,但大量失血仍舊會要了他的命,哨兵生命力強悍,但並不是不會死,失血帶來了失溫,但催情劑又讓應帙感到無比燥熱。
“去解開他的頸帶。”易承瀾頭也不抬地吩咐道,耿際舟嗯一聲,朝應帙的方向走來。
標記之後,他的狀態隻會引起遂徊更加強烈的情緒波動。
耿際舟解開了應帙的頸帶,露出他光裸的後頸,腺體腫脹,透過皮膚散發著渴望標記的鮮紅色,但應帙卻以不容拒絕的口吻命令道:“不要標記我。”
“你不標記他,他會死的。”耿際舟淡淡地說。他彎下腰,用束縛繩綁住了應帙的龍尾。
“耿·際·舟。”遂徊咬牙切齒地喊著耿際舟的名字。
“不要激動……”應帙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他不敢失去意識,因為不知道失去理智的情況下,求生的本能會不會違背他的意願去尋求標記,“我不會死……”
……或者就這樣死去也沒關係,至少遂徊一定會活下來。他才剛找到母親和妹妹,他才剛知道父親是誰,他才剛回家……以後就以向導的身份活下去,也挺好的。
“快點,”易承瀾煩躁地催促道。
應帙沒有力氣再說話了,恍惚間,他隱約聽到了龍吟聲,是曾經出現在他夢裡的聲音,飄渺、悠遠,仿佛跨越了時間曆史的長河,在雲霧間翻騰著朝他遊來。
濕濡滾燙的口腔終究還是覆蓋住了他的後頸,牙齒咬破腺體上方的皮膚,鮮血湧出,血腥味充斥鼻腔,濃鬱的向導素侵入每一寸毛孔細胞。
伴隨著標記的形成,龍吟聲悄然遠去,應帙喘息著抬起頭,看到遂徊和耿際舟都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易承瀾顯然還沒有得到他想要的場麵,他還會做出更過分的事情刺激遂徊,直到他精神崩潰。
“其實你們永久結合的話,可能就不用我做接下來的事情了。”易承瀾說,“但這個遺傳龍讓的精神域過度防衛症確實是個麻煩事,當年也是因為這個病,周瓊一直沒有和龍讓結合,導致龍讓一直懸著心。”
他將透明器皿放置進一個更大的無菌密閉空間內,隨著機械運作,器皿內的營養液順著細長的管道流淌,緩緩露出內裡盛放的東西。
易承瀾走下操作台,朝耿際舟揮揮手,後者一聲不吭地走過去,坐在椅子上,任憑易承瀾在他額頭貼上各種連接器。
接著,易承瀾走到了周瓊身邊,很簡單粗暴地一針朝周瓊頸側紮下去,不出三秒,周瓊抽搐兩下,睜開了眼睛。
清醒的瞬間,她就再次受到精神域疼痛的困擾,但周瓊這次硬生生咬牙扛住,環視一圈,瞬間就明白發生了什麼,她激動地大喊道:“易承瀾,你還記得你發過的誓嗎?奧卡姆說你會成為下一個他,還會做得比他更好,你說絕對不會!你是當著耿嶽的麵發的誓,你都忘了嗎?”
聞言,一直沒什麼情緒起伏的易承瀾倏然笑出了聲:“耿嶽都不在了,你和我講這些有什麼用?為了救你,為了救他,為了救我,終於把自己救死了,臨死前都還在想著他永眠之後我對他撿回來的孩子不好怎麼辦,要我發誓絕不遷怒耿際舟,絕不傷害他……憑什麼,憑什麼?他都死了,憑什麼管我。”
應帙看了耿際舟一眼,後者垂著眉眼麵無表情,不知道是否早就感受到了易承瀾的不喜。
“易承瀾……”
“彆費勁心思勸我了。”易承瀾勾唇笑了下,“與其白費功夫,不如關心關心自己。”
說著,他將目光移到透明的無菌室內,其餘人也下意識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藍色的營養液還在流淌,露出了一層病白色的皮膚,光滑的,像是人的頭皮。
液體還在消失,緊接著是額頭,是雙耳,是半睜開的眼珠,暗沉的綠色,如同蒙塵的碧玉。
周瓊雙瞳驚恐地睜大,伴隨著一顆完整頭顱的出現,她的眼框內淚水瘋狂湧出,不受控製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特彆是易承瀾輕描淡寫地說他的大腦還活著的時候,周瓊喉嚨滲出血腥味,幾乎要咳出血來。
[會有人給你們開路。]
遂徊也錯愕地看著透明室內和他有七分相似的男人腦袋,燕煦說過龍讓的屍體在火化前消失了,竟然是在易承瀾這裡?不等他反應過來,精神域內那些新生的精神觸梢突然同時騷動起來,不聽使喚地瘋狂胡亂揮舞,爭先恐後地凝結,成為粗壯的精神力鞭。
耿際舟悶哼一聲,痛苦地皺緊眉頭。
[還會有人推著你們前進。]
周瓊崩潰的精神力為他們聯通與精神黑洞的道路,耿際舟的精神力增幅他們的精神力強度,接下來……應帙看到易承瀾一步一步地朝他走來。
“閉眼,遂徊,閉上眼。”應帙極力喊著,“不管看到什麼,都要冷靜。”
遂徊猛地從地上躍起,撞掉了易承瀾手裡的槍,但易承瀾似乎最初就沒打算用槍,他左手袖口劃出了一把短刀,右手按住應帙的肩膀,以準確而沉重的力道將刀尖沒入了應帙的心臟。
耳邊是利器刺破皮膚和肌肉的聲音,刀身完全刺入他的身體。
遂徊顯然從來都不會聽話,應帙嘔血的瞬間,巨大的銀白色遊龍和黑紅的火龍憑空出現,它們降臨在應帙和遂徊身後,於周瓊的慘叫聲中憤怒地咆哮著,火光與洪水在室內交錯……
應帙看到了一條黑色的裂縫,他不清楚這算不算做‘看’,黑色的裂隙逐漸變大,吸引著他前進。
身後有無數道呼喚著他姓名的聲音,但他隻能‘看’到這條裂縫,他想知道裂縫的後麵是什麼……
倏然,裂隙張開,一顆黑色的瞳仁出現在他頭頂,占據了整個天空,應帙仿佛隻是一粒小之又小的塵埃,被天際之外的怪物俯視。
遮天蔽日的瞳仁定定地移動了一下,緊接著又轉回來,繼續盯著應帙看。
應帙被盯著有些恍惚暈眩,他不得以收回了視線,再抬眼的時候,瞳仁的主人已然飛遠,呈現出它的原貌——是一條翻雲覆雨的巨龍,身體長到一望無際,這才是應龍真正的形態,僅僅是一顆眼珠就足以遮蔽整片空際。
這裡是哪?精神黑洞?
應帙低頭看向地麵,卻發現腳下是一片混沌的黑色,像軟爛的沼澤,每走一步都有粘連感。
一聲悠揚的龍吟穿透雲層,遙遙傳進應帙耳中,龍在天空翻騰,讓他產生了恍如隔世和似曾相識的感覺。
是他的夢,應帙突然想到,他夢到過這裡……
這裡是……應龍的精神圖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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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第 137 章
這片疑似精神圖景的地域內並非完全的混沌不清, 而是如現實外界一樣有凹地有丘陵,地形複雜,隻是無一例外都如同黏膩的沼澤, 鞋底踩過會發出濕連的啪嗒聲, 在裡麵呆久了,就感覺全身都被蒸發的黏液包裹, 皮膚都是粘嗒嗒的。
應帙發現他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銀發披散,手背上沒有針孔, 關鍵是後頸的標記也消失了。
漫無邊際地走了一會, 應帙甚至在這個未知又幽暗的領域看到了水源, 但是是黑色的,濃稠的液體在一汪不規則且柔軟的池塘中靜止, 無聲無息地和水麵上停留的男人對視。池水上方彌漫著黑色的霧氣,應帙雖然好奇,但沒有隨意去觸碰, 隻是長時間地駐足,觀察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悠長的龍吟聲再次響徹天際,仿佛是應龍在催促他行動,每當應帙的速度慢下來,它都會發出類似的鳴叫聲, 還會像應帙剛醒來時那樣, 探下占據整片天空的巨大黑色眼球,關注應帙的一舉一動。
但應帙已經走了許久,實在有些疲憊。特彆是他發現高空中照亮遊龍身影的光源從幽暗的深藍色, 轉為一輪血紅的圓盤, 他感覺這或許是變異精神圖景的時間進展, 類似於日落月升,一想到他都已經從天亮走到天黑,就更不想動了,也不嫌棄地上詭異的粘稠感,隨便找了處有壁的地方坐下,闔眼打算休息。
應龍發出極為嘹亮的鳴叫聲,似乎在表達對應帙擺爛行徑的極度不滿。巨大的眼球再一次探下,正圓形瞳孔緊緊鎖著底下打定主意要睡一覺的人。
應帙閉著眼都能感受到被窺視帶來的壓力,他無奈地睜開眼,正要皺眉張口說些什麼,忽然,一道不屬於龍吟的怪物咆哮聲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來,應帙猛地坐直身體,朝聲音的來源處望去。
如果這裡是應龍的精神圖景,怎麼會有其他生物存在?……是他判斷錯誤了?
聽到咆哮聲,應龍明顯有些騷動。它重新飛回高空,長條身體在血月下不停地遊動穿梭,倏然它又落下,這一次,置於應帙麵前的不再是龍的眼球,而是一座小山大的前趾,鷹似的爪子指甲極為鋒利,扣在地上,見應帙久久未動,還逗貓逗狗似的抖動好幾下,好像在示意應帙爬上去。
有點難。應帙心想。他不知道應龍到底要做什麼,但感覺像是要帶他去什麼地方的樣子。而且從方才那聲咆哮來判斷,這片地域可能並不安全,他走到龍的前趾旁邊,觀察了一圈,找到一個相對可行的方位,一個縱躍抓住對方爪子上褶皺的皮膚,接著牢牢攀住,再將身體全都送了上去。
應龍顯然不是一個合格的坐騎,不待應帙坐穩就猛地騰空而起,好在應帙早有預料俯下身子,把自己藏進了一處縫隙中,應龍也沒有像獨飛時那般瘋狂炫技,穩穩當當地在空中飛行,隻是沒過一會,強烈的失重感和俯衝感就讓應帙忍不住大聲斥責:“你能不能慢一點??”
他的聲音實在太小,應龍也根本聽不到還沒它前趾縫隙大的東西發出的聲音,所以它俯衝的速度絲毫未減,等到快到地麵又驟然停下。
可憐的應帙差點吐在應龍的指甲縫裡。
他暈暈乎乎地撐著身體爬出來,順著前趾甲光滑的背麵滑到地上,跪撐著什麼也吐不出來。
有啪嗒啪嗒的腳步聲靠近,應帙若有所感地繃緊了心神,其實從應龍詭異的行為中他就心底早有預期,他一定會在這個未知又怪異的地方看到一些出乎他預料的東西,但他抬起頭之後,竟然看到了一張遠超他意料的臉——
山羊巴弗滅毛茸茸的白色羊臉。
“你怎麼會在這裡?”應帙震驚問。
回答他的,是巴弗滅對他肩頭散落長發的熱情咀嚼。
就在這時,另一道一模一樣的話語在應帙頭頂響起,並且錯愕程度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你怎麼會在這裡??”
應帙心臟猛地一震,飛快地揚起腦袋,看到了那個他坐在應龍指甲上就已經期待了無數次的人:“叔叔!”
“小帙…… ”耿嶽詫異地和他對視,不可思議到了極點:“你為什麼會來這裡??你不是向導嗎?”
時隔十數年之久,耿嶽的長相和之前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甚至還穿著他生前最愛的那套黑色哨兵製服,如同沉睡在水晶棺內的哨兵重新睜開了眼。
但應帙的模樣已經和當年有了極大的區彆,少年人抽條拔高,臉型也有了棱角,目光堅毅,不變的是遺傳自父母的銀發和紫羅蘭色的瞳孔。
耿嶽見到應帙驚訝歸驚訝,但也有驚喜,他雙手握住應帙的肩膀,盯著他左看右看,又是焦急又是高興,心情十分複雜。
“山羊來了好幾次,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我就在想是不是你的精神體,又不敢確信,沒想到……”
“這到底是哪裡?”應帙問。
其實他內心隱約有答案,但更想聽耿嶽親口肯定他的猜測。
沒有讓他久等,耿嶽板起臉,神情嚴肅地解釋道:“這裡是精神黑洞,是隻有永眠哨兵才會抵達的幽冥地獄。你一個向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是從哪裡進來的?你有辦法出去嗎?”
耿嶽的問題太多,回答起來也複雜,並且一定會提及易承瀾和耿際舟,應帙不想現在就聊他們,於是換了另一個話題:“精神黑洞……所有陷入精神永眠的哨兵都在這裡?”
“是的。”耿嶽點了點頭。
“那他們在哪裡?”應帙迫切地問。即使處於大量失血將近昏迷的狀態下,他也沒有錯過易承瀾刺激周瓊的那句話:他的大腦還活著——
遂徊的父親龍讓還‘活’著,他也同樣處於永眠狀態中,那麼他極有可能就在這裡。
注意到應帙的語氣變化,耿嶽目光變得複雜起來,他試探著問:“……你的哨兵陷入精神永眠了?所以你是追進來的?”
“……”事實情況大差不離,但主語錯誤。
見應帙沒有否認,耿嶽緩緩皺起眉頭:“不應該啊,自我接替守護裂隙之後,就不應該再有陷入精神永眠的哨兵了。”
守護裂隙?應帙疑惑地聽著,同時腦海中蹦出了一個詞:‘永眠靜默期’。自耿嶽沉睡之後,確實再未出現任何一例精神永眠的哨兵。
“小帙,我不知道你是怎麼進來的,如果你是來尋找我之前沉睡的哨兵,我隻能遺憾地告訴你,他們都被黑泥掩埋了。”
說著,耿嶽指了指腳下,“我們腳下踩著的是一團泥沼活物,如果失去意識,身體就會漸漸陷入地裡,被它吞噬消化。”
“……”應帙默默地往左挪了半步,巴弗滅緊隨其後,“不能失去意識,那豈不是無法入眠?”他困惑地問,“難道在這裡不需要睡覺嗎?”
“當然需要睡覺。”耿嶽說,“所以……”
在他的背後,白色瞬膜由上至下展開,一隻巨大的黑色瞳孔占據了整片天空,耿嶽頭也不回地指了指身後,“我都是睡在龍王身上的。”
“龍王?”
“嗯,我給它取的名字。”耿嶽說。
信息量太大,應帙沉吟著梳理頭緒整合內容,而耿嶽還在不停地給出線索:“最近龍王時常消失,而且巧合的是每次它失蹤,這隻山羊就會出現,我一直想著可能會有什麼異常的事情發生,沒想到竟然是你……”
應帙沉默地先行背下了這口大鍋,又問:“應龍到現實世界去了,和我的精神體交換。”
“你是怎麼做到的?”耿嶽費解,“而且你給他取名應龍?應龍,創世、造物、滅世的巨神……倒也符合它的形象。”
不,此應龍非彼應龍,和什麼創世滅世都沒有關係,而是‘應帙的龍’……耿嶽知道這條龍剛到現實世界的時候天天啃人大腚嗎?還吐口水非要人喝。
“叔叔你又是怎麼做到馴服應龍的?”應帙再再次轉移話題。
耿嶽似乎許久沒有和人交流了,更何況麵對的是從小看到大的應帙,他知無不言:“不是我馴服了它,而是龍王選擇了我,它嫌它的領地出現的人類太多,很吵鬨,需要有人幫它守裂隙,於是主動找到了我。”
應帙:“……”
應帙辛辛苦苦在腦海裡整理了一半的信息突然爆炸了,導致他思緒都卡了幾秒的殼,停頓過後,他不可置信地問:“什麼意思???”
“跟我來。”耿嶽說。
應帙立刻帶著巴弗滅跟上,而天空中的巨大眼瞳也一直跟隨著他們的身影,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看。
不過十分鐘的腳程之後,應帙就看到了耿嶽口中的那條裂隙,憑空豎在空氣中,足有五六米高,散發著渾濁的黑氣和腐臭的氣味,現在是閉合的,但隱隱有向兩側敞開的趨勢,黑霧不斷翻騰,散發著溢於言表的惡意。
“我就是從這裡進入黑洞的。”耿嶽說,“或者說,所有哨兵都是從這裡進來的,縫隙越大,進入的哨兵就越多,而縫隙閉合時,就不會再有哨兵陷入精神永眠。”
“不能通過這裡出去嗎?”應帙問。其實這是一個廢問題,畢竟耿嶽沉睡了十年,不可能沒有嘗試過這個方案。
不出所料,耿嶽搖了搖頭:“出不去,單行道。”
“這條裂隙是哪來的?”應帙又問。
他原本以為耿嶽會說不知道,但耿嶽竟然給出了答案:“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龍王和其他怪物打架,不小心撕破的。”
應帙:“……”好一個啼笑皆非的答案。
“很搞笑吧,遙遠區域的怪物打架,撕開了精神屏障,導致我們世界無數鮮活生命的生離死彆。”耿嶽歎了口氣,“也不一定是龍王乾的,這裡的怪物很多,誰都有可能,不過這片是龍王的領地,它自己造成的可能性要大一些,特彆是它還有個死敵魔龍,我猜測大概率是它們倆。”
“魔龍?”應帙又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詞彙。
提到這頭怪物,耿嶽也倏然想起什麼:“除了我以外,這裡確實還有一個哨兵活著,但他很不好相處,是個怪人……你該不會恰好就是來找他的?但他進來得比我還要早,那時候你才出生不久,應該和他沒什麼關係。”
能讓耿嶽這種老好人都說出不好相處的人……應帙能夠想象出對方的難搞程度,“他叫什麼名字?”
“……他的名字裡也有一個‘龍’。”
應帙秒答:“龍讓?”
耿嶽:“……”
“帶我去見他,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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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第 138 章
其實從燕煦說出遂徊父親的屍體在火化前失蹤之後, 應帙就有懷疑過龍讓有沒有可能還活著,不過這個可能又有些太理想化了,他內心對此有所期待, 但不敢認真地相信。
可當龍讓的名字從耿嶽口中講出來的時候, 應帙又覺得一切理所當然,非常符合‘懸崖永遠摔不死人’和‘隻要不見屍體人就沒死’定律。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耿嶽說, “我需要看守縫隙,而他沒有固定的留宿地,成天和魔龍混在一起, 龍王又最討厭魔龍……”
聽到這裡, 應帙抬起頭, 對著天空那顆窺視他們的眼球說:“帶我去找燧石。”
左右閉合的白色眼瞼和上下覆蓋的眼皮表達了應龍的雙重否定,它閉上眼睛, 用行動表達不樂意去找那頭黑龍的晦氣。
“應龍。”應帙口吻中帶上了一絲命令,像是主人在教訓不聽話的貓咪。
這讓耿嶽的眼神中帶上了一絲詫異,特彆是天空上的龍王竟然還因此心虛地半睜開眼, 眼珠左移,像是在思索,沒有一絲動怒的跡象。
即便能從耿嶽的‘龍王’稱謂中看出來他對應龍的敬畏,應龍的真身也著實大到可怖,如同神明般的存在, 人類觀之仿若螻蟻, 但在應帙心目中,它的形象仍就是那隻喜歡喝粥吐口水咬人屁股的白蚯蚓,應帙習慣性地以主人自居, 再以對待精神體的態度行事。
……沒想到應龍還真吃這一套。
幾秒鐘後, 那隻前趾再一次落在了應帙身前, 帶著一絲怨氣,叩地的時候震得應帙腳下地麵都在顫動。
應帙正要照搬上次的模式辛辛苦苦往上爬,雙肩突然被人從身後一抄,緊接著身體便騰空而起,穩穩當當地落在了高處,被耿嶽塞到一個安全又視野極佳的‘座位’上。
怪不得這麼難爬,應帙心想,原來應龍習慣了給耿嶽這個哨兵當坐騎,當然不知道為他這個向導考慮。
沒一會巴弗滅也跟著跳了上來,這還是它第一次和應龍接觸,以往每次它們都是王不見王的關係,在精神圖景和現實世界交替互換,永遠碰不上麵。身為山羊,巴弗滅把龍爪當作高聳的懸崖,抬起羊蹄矯健地在應龍前爪上攀岩,沒一會就歡騰地沒了影子。
“……”行吧,原來純粹就是他菜。
白龍再一次擺尾升空,悠揚地在天空飛行,血色月輪中央映出一條黑色的長影。不知道是它故意磨蹭,還是這一回路途確實遙遠,應帙感覺飛了許久才開始下降。
但還不等應龍落地,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就從下方遙遙傳來,陌生又熟悉。一直護在應帙身旁幫他擋風的耿嶽迅速壓過來,用身子完全罩住他,並且大喊道:“捂住耳朵。”
應帙不疑有他迅速低頭,下一秒,震徹寰宇的龍鳴從近處響起,如果不是耿嶽擋在外麵,應帙感覺自己都得被聲波震飛出去。
幸好應龍叫到一半似乎意識過來自己身上還載著兩名脆弱的乘客,戛然啞火,導致正在地麵和他瘋狂對罵的魔龍也陡然止了聲,莫名其妙地仰頭望著高空。
無論如何,好歹應帙這回不是吐著下飛龍的。
重新踩上地麵,即使腳下的觸感粘稠又滑膩,應帙仍舊覺得親切無比。他抬起頭,一隻血紅色的豎瞳在高空睜開,瞳仁放大收縮,似乎是在聚焦。
盯了好一會,燧石猛地反應過來新出現的‘陌生人’其實是個老熟人,它詫異地收縮瞳孔,盯著應帙猛瞧。
“燧石。”應帙說,“你——”
不等他講完,燧石不知想到了什麼,倏然一驚一乍地拉遠距離,振翅在血月圓盤下映出一個巨大的黑影,但接著又莫名其妙地靠近,將箭頭形狀的楞刺尾巴砸下,震得應帙跌倒在地的同時,尾巴尖內甩出來一團人影,摔出去四五米遠,直接栽進了黑泥池塘裡。
“……”
黑龍拍著翅膀快速飛遠了,也不知道急著做什麼去。
應帙被耿嶽攙扶著站起,就看那團人影緩緩從池塘中爬起來,膠泥狀的黑水從他身上滾落,男人甩了甩頭發,抬起臉,露出一雙戾氣十足的碧色眼瞳。
“……耿嶽?”男人撩起額前的碎發,很是不爽地抬腳跨出池塘,“每次遇到你都沒好事,這次又來做什麼?”
“不是我來找你。”耿嶽往右走了一步,讓出身後的應帙,“是這個孩子找你。”
應帙已經很久沒有被稱呼做‘孩子’了,也就在耿嶽的心目中,他還是那個會因為零食和玩具和耿際舟打架的孩子。
隻不過自會有人打破應帙的懷念和感動,翡翠色眼瞳的黑發男人往他和耿嶽這邊走了兩步,“你不是說,隻要有你守著這條縫,以後再不會有任何哨兵來到這裡嗎?玩忽職守了?”
“問題就出在這裡,”耿嶽攬住應帙的肩膀,是一個保護者的姿態,“他是一名向導。”
“嗯?”碧眼男人打量的目光從上應帙頭發絲端詳到腳底,倏然,他嫌棄地皺起眉,“這家夥怎麼長得這麼惡心……”
應帙:“……”
男人又補充一句:“像燕煦生的。”
……所以惡心的不是我,而是燕煦。
這人的性格著實出乎應帙意料,在周瓊和燕煦的形容中,應帙本以為這是一個內向而自卑,且忠誠沉默的哨兵,沒想到竟然是這種……惡劣的脾氣。
“龍讓叔叔,燕煦是我的母親。”應帙不卑不亢地說。他也不生氣,經曆過易承瀾和耿際舟之後,他現在對任何人都充滿了寬容和諒解。
聽到這句話,龍讓微微挑起眉梢,目光再一次掃過應帙全身:“……你爸是誰?”
“應識箋。”
“應識箋……”龍讓回憶了一下,“就那個內向的膽小鬼?”
“膽小鬼?”應帙又一次震驚,連忙搖頭道,“不是,你認錯了,我爸和我一樣的瞳色,精神體是藍鯨,是總工會的主席。”
“就是他。”龍讓篤定地說,“躲在燕煦身後的小向導……現在成工會主席了?”
應帙:“……”
應帙感覺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龍讓叔叔……”
“找我做什麼?”龍讓打斷道。雖然嘴上不客氣,但他卻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耐心地站在應帙麵前問等他回答。
等到龍讓就這麼‘活生生’地站在應帙眼前,他又突然不知道從何說起了:“……叔叔。”
他想了想,藏起許多疑問,隻提及了一個好像並不重要的話題:“你放在傘裡給周瓊阿姨的那封信,她收到了。”
作者有話說:
有點短,明天多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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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第 139 章
提及周瓊, 這位拽得好似要上天的哨兵眼底終於露出了一絲溫情,同時他又疑惑地問:“為什麼突然提信?……遂徊和如翊出什麼事了嗎?他們是我的兒女,你知道他們嗎?是周瓊讓你來找我的?”
應帙連忙伸手朝龍讓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情況有些複雜……”
但龍讓反而情緒更加激動:“你不用多說什麼彆的, 他們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我能為他們做什麼?……你要我做什麼?”
“不是,你彆急……”解釋期間, 應帙苦惱地抬頭望了耿嶽一眼,卻發現耿嶽此刻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思忖些什麼。
應帙的吞吞吐吐惹惱了龍讓, 他天生凶悍的眼眸惡狠狠地盯著應帙望了一會, 目光倏然被一頭白色的生物所吸引——巴弗滅站在應帙腿邊, 矩形瞳孔也在觀察龍讓。
“山羊……?”喃喃著,龍讓突然想起什麼, 快速反身跑開,在不遠處一團黑漆漆模糊的東西裡尋找出什麼,緊接著又跑回, 手裡提溜著一個長條狀繩索樣的物體,舉到應帙眼前:“這是你們的?”
應帙定睛一看,這條被龍讓捏住七寸委委屈屈的‘繩索’:“……利維坦?”
聽到熟悉的聲音,裝死的太攀蛇陡然抬起腦袋,隨即尾巴尖瘋狂往應帙的方向湊。龍讓鬆開手, 利維坦立刻長了翅膀似的一下子甩到應帙身上, 然後委委屈屈地纏住了他。
巴弗滅在耿嶽那邊的待遇就差被供起來,而利維坦在龍讓這邊淒慘得不忍卒聞。
“這家夥最近時不時就會出現,然後突然消失, 詭異得很。”龍讓皺著眉說, “……難道這是你們給我傳遞信息的工具?”
“……龍讓叔叔, 我聽說你的精神體也是蛇,”應帙撫摸蛇鱗,安慰著大受刺激的利維坦,“所以,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這條蛇或許是你兒子的精神體?”
龍讓用表情告訴應帙他從未往這方麵想過,“……它是遂徊的精神體?我還以為是哪頭蛇形怪物生的崽子,差點給殺了。”
說著,他探過腦袋,靠近正打算在應帙脖頸間築巢的利維坦,仔細觀察。這位父親分明聽聞這是兒子的精神體之後,愛屋及烏,很喜歡這條蛇,但就是要裝模作樣地挑點刺:“好小一條蛇,擁有這麼一點點大的精神體,遂徊估計也不怎麼樣吧?”
太攀蛇非常不滿地張開了滿是獠牙的嘴,朝龍讓發出威脅的聲音。
應帙肯定不會附和龍讓對遂徊的詆毀,人際交往能力滿分的小應主席微微一笑,順著龍讓的心意講出了他最想聽的話:“遂徊是非常優秀的哨兵,也是全國首例的S+哨兵。”
果不其然,龍讓頓時滿意地舒展了眉頭。
“……同時,他也是我的哨兵。”應帙坦然地繼續介紹。
龍讓剛舒展了不到半秒的眉心又猛地皺了回去,“他是你的哨兵?你們倆結合了?”
應帙淡淡說:“目前 還沒有永久結合。”
“哦,你還沒追到他?”龍讓理所當然回道。
“……”應帙陷入了沉默,特彆是龍讓異常堅信篤定這個答案,一副覺悟第二種可能的模樣,他再次想了想,還算自然地點頭,“是的,還沒追上。不過我們的契合度是94.4%,大概率最終會走到一起。”
龍讓更高興了,勾著唇,繞著應帙走了一圈,拍拍他的肩膀,“契合度什麼的隻是輔助,終究還是看相處得愉不愉快,更何況你們的契合度也沒有我和他媽媽高……眼光不錯,繼續努力吧。”
……龍讓看起來並不知道遂徊當年未被周家接回,幼年獨自孤苦地在荒山中求生,和母親妹妹分開近二十年,受儘了遺傳病的折磨。
應帙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
畢竟龍讓沒有失憶,或許跟他講之後,對方會分析出遂徊被遺落的原因,但看著這名困在精神黑洞內十多年的黑發男人,應帙又覺得原因不那麼重要了……至少在這裡並不重要。
他深愛自己的妻子和兒女,和那些流言蜚語中形容的拋妻棄子的渣男截然不同,知道這個就夠了。
等從這裡出去之後,應帙一定會將遂徊的過去徹查到底,但是在精神黑洞內,在龍讓和耿嶽麵前,他更想矯飾太平,不願提及任何不好的事情。
一旁,耿嶽目光落在應帙唇角緩緩綻開的微笑上,他仍舊緊鎖著眉頭,眼神微動,倏然,他下定決心,抬手按上應帙的胳膊,“小帙……”
耿嶽正要說些什麼,高空處一聲咆哮驟然打斷了他。所有人外加一隻羊一條蛇動作整齊劃一地抬起頭,外加天際始終保持窺視狀態的應龍也跟著移過視線,隻見一道巨型扇著蝙蝠狀翅膀龍影快速放大逼近,緊接著故態重現,一條箭頭狀滿是棱刺的尾巴砸下,衝擊力震得地麵上所有人都踉蹌栽倒。
一團黑影從燧石的尾巴中甩出,滾出去五六米遠,也淒慘地摔進了黑泥池塘裡,完美複刻當初龍讓的出場方式。
應帙意識到什麼,快速從地上爬起來,朝黑潭的方向跑去。耿嶽和龍讓對視一眼,也跟著追過去。
天空中,燧石再次發出吼叫聲,即便仍舊是咆哮,但態度是難得的平和,像是在討論著什麼,並且應龍很快回應了它。兩條龍就這麼一來一往吼吼、咕咕地商量起來,沒一會它們就達成了一致意見,同時拉開身位抵達高空,朝著同一方向前後交替著飛遠了。
曆史還在眾人眼前重演,被甩飛的人影徐徐從池塘中爬起,膠泥狀的黑水從身上滾落,他甩了甩頭發,抬起臉,露出一雙危險狠戾的碧色眼瞳……
唯一的區彆大概就在於當這雙翡翠瞳對上站在池塘不遠處的銀發男子的時候,狠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瞪得溜圓,隻剩下驚喜和關切。
“應帙!!”遂徊飛快從池水裡一躍而起,也顧不上身上的臟汙,徑直衝到應帙麵前,握住他的雙肩觀察他的身體,“你沒事吧,那些傷有沒有落到你身上?”
“我沒事。”應帙也回望著遂徊,查看他的身體是否受傷。這裡確實是精神力層麵的高維圖景,所有□□上的傷痕都消失,此刻遂徊代表著精神與靈魂的身體非常健康。
“嚇死我了,我一個人突然在這裡醒過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又好擔心你……”遂徊越說越委屈,但奇怪的是即使他仍舊不知道身處何方以及未來要麵對什麼,就在看到應帙的這一刻,他的心就瞬間就安定了下來。
隻要應帙安全無恙,和他在一起,遂徊就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他張開懷抱一下子摟住應帙,嚶嚶唧唧的,全身泛著委屈的小氣泡,“燧石突然變得好巨大,這裡是哪裡?我好害怕,小咩……”
應帙又何嘗不是長抒了一口氣,攬住遂徊的腰,也不管對方到底是真害怕還是假害怕,全盤接受,輕輕拍打他的背,“沒事了……”
兩人擁抱著溫存了許久,遂徊將腦袋埋在應帙頸窩裡,這一次他沒有聞到任何向導素的氣味,隻有應帙本人的氣息,但他卻覺得更加好聞,曖昧地磨蹭,摟著應帙的手也越收越緊。
應帙隱約察覺到哪裡不對,眼角餘光倏然瞥見站在不遠處的耿嶽和龍讓,他肩膀一僵,側過頭,就見耿嶽好奇地觀望著兩人的互動,對上應帙的視線時還揶揄地朝他挑了下眉;
而龍讓則是陰沉著臉,嘴角快撇到下顎。
隻要是長了眼睛的人就能在第一時間辨認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是他兒子,因為兩人長得足有七八成像,特彆是那對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眼睛,眼型天生凶悍,瞳孔又是狼一般的幽綠色。
從兩人的相處模式來看,完全不像燕煦的兒子在追他兒子……反過來還差不多。
……所以他怎麼會有這麼一個窩在向導懷裡哼哼歪歪的窩囊哨兵兒子?
應帙連忙輕咳一聲,推開還在他懷裡撒嬌個沒完的遂徊,抬手示意道:“遂徊,給你介紹一下……”
隨著應帙的動作,遂徊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旁邊還站著兩個人,全程觀摩他故意撒嬌耍賴。他先是有點臉熱,但等到他看到其中一人的長相時,這些冗雜思緒都消散在錯愕之中,他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目光直勾勾地和站在正對麵的黑發男人對視。
龍讓也沒了多餘的心思,這名囂張跋扈惹得耿嶽都煩的男人難得心生怯意,遲遲一句話也沒有說,隻遙遙與遂徊目光交彙,還是等到應帙輕推了遂徊一下,含笑開口打破雙方之間的靜止:“去啊……”
遂徊愣怔地回望應帙,仿若一隻無措的小狗,緊張又忐忑,無助地用眼神詢問他要去做什麼?
應帙不知道他麵對這種情況的時候,反應會不會比遂徊更加呆滯,念及此處,他的笑意更深,提議道:“去——像抱我一樣抱抱他?”
“……”遂徊喉結輕動,什麼也沒有說。他轉身重新看向龍讓,邁開腳步,一步、兩步,又轉為奔跑,擁住早在他踏出第一步時就向他敞開懷抱的龍讓。
“遂徊。”龍讓紅了眼眶,他揉揉懷中人的頭發,“我真沒想到能見你,抱歉,我……我太愚蠢了,錯過了很多……”
“爸。”遂徊開口喚道。
龍讓話音一頓,沒有再執著於對過去的懺悔,努力平複情緒,給予了回應:“嗯,兒子。”
事實上,就連龍讓自己也不知道這個擁抱和這聲回應對於遂徊的重要性,他不知道遂徊的經曆,也就不清楚此刻遂徊內心的震動遠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
應帙遠遠看著這出父子團聚的感人畫麵,就在這時,耿嶽走到他身邊,沒有再欲言又止,直接開門見山地問:“小帙,承瀾和際舟他們……”
“我不清楚他們有沒有進來。”應帙回答得很快,“有可能也跟進來了。”
看到龍讓和遂徊重逢,讓耿嶽聯想到自身,這是再自然而然不過的事情,但意外的是,耿嶽聽到他的回複竟然搖了搖頭,:“我不是要問這個,我是想問,是承瀾把你們送進來的嗎?”
“……是。”確實可以這麼說。
“他送你們進來的目的究竟是什麼?”耿嶽繼續追問,“他有告訴你們怎麼離開嗎?”
從他嚴厲的口吻中,應帙感覺耿嶽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他仍舊沒有正麵回答問題,“叔叔,你是不是……”
耿嶽深吸一口氣,閉上眼,語氣中流露出一絲頹然和無力:“他是不是想通過某種方式,把我的靈魂帶回現實世界?”
“對。”應帙再次點頭,耿嶽果然知道點什麼,可能當初耿嶽身體每況愈下的時候,易承瀾就已經想到了現如今犧牲他人的辦法。
耿嶽也一定早就知道易承瀾的本性,不然也不會讓他發誓不準遷怒耿際舟。
龍讓捕捉到了關鍵詞,隱隱有些激動地按住遂徊的肩膀,抬眸望向應帙和耿嶽。沒有一絲希望的時候他可以不想,但他現在見到了他的兒子,長大成人的兒子,還看到應帙這名向導出現在隻有永眠哨兵才會來到的精神黑洞,他不由得因此產生了一絲期冀,想要回到現實世界,時隔數年重新和妻子女兒團聚。
遂徊也跟著轉過身,他敏銳地判斷出站在應帙身旁的男人應該就是眾人口中頻繁提及的耿嶽,托耿際舟和易承瀾的福,他現在就耿嶽的印象極差,這明確地表現在肢體語言之中,龍讓也察覺到兒子看到耿嶽的第一眼就冷了目光,身體也做出防禦姿勢。
“他該不會……”這次,耿嶽停頓了許久才繼續說下去,甚至夾雜著一絲顫音:“是想用你們的命換我?”
不等應帙否認,遂徊就搶先憤怒地控訴道:“他朝應帙開了十二槍!”講到這裡,遂徊麵色陡然蒼白:“應帙,你會不會現實世界已經死了?你流了那麼多血,心臟也被他捅穿了……”
“易承瀾?”龍讓回憶了一下,態度倨傲地評價道,“耿嶽,我當年就勸過你遠離那小子,他有時候的眼神和奧卡姆一模一樣,都是徹頭徹尾的瘋子,隻是他更善於偽裝。”
耿嶽不想和龍讓討論這個問題,他雙手握拳,因為暴怒而青筋驟起:“他怎麼敢,他怎麼敢把主意打到你的頭上——!”
應帙的情緒出乎意料地穩定,甚至反過來安慰耿嶽:“叔叔你冷靜,我覺得事情可能不是表麵這樣簡單……”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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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第 140 章
“能有什麼複雜的?一槍還可以說是走火, 十二槍,人都得被他打成篩子,這還能有什麼隱情?”龍讓不嫌事大地拱火道, “易承瀾下手夠黑的啊?姓應的小子, 我看你是凶多吉少了……”
他每講一句,耿嶽的臉色就糟糕一分, 眼瞳泛紅,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雄獅。
應帙無奈地握住耿嶽幾乎攥出血來的右手,轉頭望向一旁性格惡劣就知道挑事的哨兵:“龍讓叔叔, 您最好還是期待一下彆有隱情, 因為易承瀾開了十二槍和捅刀的都是遂徊的身體, 隻是當時他體內的靈魂是我而已,所以, 如果遂徊的身軀現實世界瀕臨死亡,那麼隨之湮滅的靈魂既有可能是我,也有可能是遂徊。”
龍讓嘴角的笑容一僵, 他看向站在身邊失而複得的兒子,想從對方的表情中辨認出一絲應帙其實是在撒謊的痕跡,但令他失望的是,遂徊的神情非常凝重,顯然一切都如應帙說的那樣, 懸在倆人頭頂的是薛定諤的鍘刀, 也不知道最終會落在誰的脖頸。
幾秒的沉默過後,龍讓凶神惡煞地怒吼道:“……他在哪,我他媽的宰了他!”
“……你可能根本動不了他。”遂徊小聲補刀, “爸, 你在現實裡就隻剩下一顆頭顱了……泡在易承瀾實驗室的營養液裡, 可能就隻有大腦還活著,難道你用腦漿揍他嗎?”
龍讓:“……”
龍讓咬牙切齒:“彆給我找到機會,不然就算隻剩點腦漿我也會給他好看!”
他兀自撂下沒人聽的狠話,眼珠轉了轉,倏然抬頭問應帙:“等一下,你剛才說,你的靈魂在遂徊體內,你和他也出現靈魂交換的情況了?”
一個微妙的‘也’字陡然吸引了應帙的注意力:“是的,我和遂徊這半年來頻繁靈魂互換,叔叔,你說‘也’,難道你身上也有這種情況?”
龍讓輕描淡寫地點了下頭,“嗯,我和周瓊當年也互換過身體。”
應帙驚訝地和遂徊對視一眼,於此同時,他竟發現耿嶽聽到‘靈魂互換’這麼離奇的情況,表情居然非常平靜顯然也早有耳聞。
龍讓繼續說道:“我的精神域內有許多奧卡姆種下的暗示,非常危險,所以我一直拒絕和周瓊標記,但她比較自信,認為自己的能力足夠應付奧卡姆,結果她錯判形勢,導致我陷入嚴重的精神狂亂,恢複意識之後一度瀕死。
她認為錯都在她的一意孤行,非常自責,精神嚴重崩潰……我無力安撫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識。當時我確信人已經來到精神黑洞裡,又累又困,也沒有求生意誌,隻想徹底沉睡。
但緊接著,我突然感覺被什麼東西拉住了手,帶著我不停地跑,即使我多次央求停下,但還是被強行拖拽著奔跑。一直到一片黑暗中倏然出現一條泛著光的鎖鏈,我一下子就醒了過來,發現自己竟然變成了周瓊,而周瓊變成了我。
周瓊告訴我,在我沉睡後,她冒險強行同我永久結合,然後借助靈魂伴侶的共鳴,通過加固的精神鏈接將我強行拉了回來。她說這是易承瀾告訴她的:哨兵瀕死時會與向導崩潰的精神力產生高頻的共鳴,對接一個未知的高維空間,他猜測很可能就是精神黑洞。理論上,隻要共鳴足夠強烈,例如已標記的高等級靈魂伴侶,就可以將不屬於那個世界的靈魂帶走或者送出……她知道這個說法隻是被稱之為天才的易承瀾在課題研究之外天馬行空的猜想,但她走投無路隻能這樣做,沒想到竟然成功了。”
不過靈魂交換這麼詭異的事情她說完全不知情,想著或許易承瀾知道是怎麼回事,即使我因為不信任易承瀾表示不要告訴他,但周瓊因為易承瀾算是間接救了我的命,對他很是感激,再加上和耿嶽為同一個戰隊前後輩的關係,還是背著我悄悄聯係了易承瀾,將一切如實告知。”
龍讓停頓了一下,眼神中充滿陰霾與灰暗:“……但是後來,奧卡姆知道了這件事。”
“是易承瀾告訴他的?”應帙震驚問。
龍讓肉眼可見地表現出欲言又止,看起來是很想把這口大黑鍋讓易承瀾背下,但終究他還是歎口氣,老實說:“是我和周瓊行為反差太大了,再加上我精神域內的暗示都被清除,還和周瓊永久結合了,更關鍵的是,我精神狂亂的地方有監控……”
遂徊:“……”
“奧卡姆對我和周瓊的情況非常感興趣,我沒辦法再自欺欺人地坐以待斃,再加上周瓊沒過多久懷上了我的孩子,也就是你和如翊……”龍讓說,“我就帶她私奔了,切斷了和所有人的聯絡,甚至連燕煦都不知道我們去了哪裡,但奧卡姆一直沒有停止對我和周瓊的追捕……”
一切似乎串聯上了,應帙心想,燕煦之前曾疑惑過奧卡姆為什麼始終緊盯著龍讓和周瓊不放,即使龍讓背叛了他,但區區一名S級哨兵哪裡值得他不計代價,甚至以真實身份暴露為代價地追殺?
但如果這是一名曾經進入精神黑洞又蘇醒,並且還離奇和向導靈魂互換的哨兵呢?
不過,他和遂徊的情況似乎和龍讓與周瓊又有所差異,雖然關鍵點:高契合度、高等級、靈魂互換和精神黑洞等都集齊了,但先後順序有所差彆。
……其中到底是怎麼回事,或許隻有易承瀾本尊才能解釋清楚了。
提及易承瀾,應帙就無法避免地想起耿際舟,他微微抿直雙唇,情緒緩慢低落下去。遂徊敏銳地察覺到應帙的異常,站在父親身旁不停地朝他的方向張望。
龍讓滿腦子周瓊,正想問問遂徊你母親的情況,卻見他的兒子心思早就飛出七竅,落在了不遠處的銀發向導身上,他不由得恨恨道:“等出去了你把他一咬,有一輩子的時間和他廝混,現在你多和你爸講講話,遂徊,你媽現在怎麼樣?過得好不好,你妹妹呢,有覺醒嗎?你有後爸嗎?後爸對你們好不好?”
遂徊眨了下眼睛,似乎也意識到龍讓並不知道他曾經走失過,和應帙一樣,他也瞬間選擇了隱瞞:“媽媽很好,如翊沒有覺醒,我們沒有後爸……關鍵,我和小帙怎麼出去?爸,當初你是媽媽在外麵通過精神鏈接把你帶出去的,可是現在我和應帙都進來了,而且已經待了很久也沒有要出去的跡象,我們真的還能出去嗎?”
聞言,其餘三人同時抬頭看向他,耿嶽和龍讓難得秉持一致意見,異口同聲:“你們一定能出去的。”
應帙也走過去,情緒冷靜地安撫道:“彆怕,我會想到辦法的……而且我父母在外麵也會想儘幫我們出去。”
“我沒有怕。”遂徊說,他和應帙對上視線,倏然湊到後者耳邊低聲說,“我隻是覺得,出不去好像也沒什麼關係,隻要你一直在。這裡還沒彆人,隻有你的叔叔和我爸爸,我們可以永遠永遠在一起。”
好一個究極的瘋狂戀愛腦。
應帙驚了,他突然想起遂徊一直心心念念又不曾實現的關他小黑屋的夢想,再看這片昏暗的精神圖景,豈不是一個十分符合遂徊理想情況的大黑屋?
“告訴我這是你安撫我的一種說辭,並不是真實的想法。”應帙閉眼揉了揉太陽穴,“不然我會揍你。”
遂徊……遂徊直接去問耿嶽和龍讓他們平日在這裡吃什麼喝什麼了,儼然是一副打算在這裡紮根,和應帙做一對風流鴛鴦的模樣。
耿嶽愁眉不展,又急又氣,龍讓的想法則要複雜的多,一方麵他希望遂徊儘快回到現實,一方麵他又想讓遂徊留下來多陪陪他,他糾結半天,斷斷續續地和遂徊解釋池塘裡的黑水其實是可以食用的,就是口感極差。
就在這個時候,熟悉的龍吟聲倏然再次從高空中響起,顏色變淺的淡粉色月盤之上映出兩道截然不同的龍影,應龍和燧石快速朝地麵靠近,應帙這次率先做好了準備,就地趴下,避免再次被這兩隻沒輕沒重的怪獸震飛出去。
耿嶽趴得比應帙還要快,遂徊也立刻效仿,隻有好麵子的龍讓不想做出這麼狼狽的動作,但在被震飛之前還是乖乖地匍匐下來。
熟悉的箭頭棱刺尾槌又一次砸向地麵,每次這條尾巴出現的時候都會甩出一隻跳蚤,這回也不例外,曆史再再再次重演,一團黑影從燧石的尾巴中甩出,滾出去五六米遠,不過沒有摔進黑泥池塘裡,而是重重砸在了一旁的陡坡底下。
兩顆碩大的眼珠分彆霸占了天空的一側,就像是孩童好奇窺探水晶球內部的眼睛,應龍和燧石一左一右,目不轉睛地俯瞰著地麵。
不等應帙反應過來燧石帶回了什麼,耿嶽已然消失在原地,他的動作太快,等到應帙看清摔在地上的人竟然正是易承瀾和耿際舟的時候,耿嶽已然站在了易承瀾麵前的一步之遙。
奇怪的是,耿際舟處於失去意識的狀態,低垂著腦袋,躺在易承瀾的懷裡,而易承瀾因為抱著他後背硬生生地砸到地麵,痛得沒來及睜眼去看悄無聲息站在他身前的男人。
耿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盯著易承瀾,目光又落到耿際舟身上,再移回易承瀾的臉,他喉結輕動,聲音沙啞無比:“阿瀾……”
聽到這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易承瀾皺眉的表情猛地一僵,他驚喜萬分地抬起頭——
然後就被龍讓橫插進來的一拳狠狠打偏了腦袋。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4-07-11 19:18:24~2024-07-12 21:43: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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