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內外,皆是被那些軍戶們所占據,他們大多裸露出上身,粗狂而野蠻,大聲嘶吼著。
而在中間,則是有兩個奴隸。
兩人彼此對視,眼神多是惶恐,兩人皆穿著斷衣,手裡拿著劍,彼此緩緩靠近。
“殺!!”
“殺!!!”
眾人大吼著,那兩人在聲浪裡緩緩前進,他們注視著彼此的臉。
就在昨日,他們還曾是不錯的好友,因為年紀相同,常常一同做事,在勞累之餘,偶爾一同回憶家鄉,說上幾句話,讓自己更像是個人,不變作屍體。
可在今天,兩人卻是被抓過來,被逼迫著互相廝殺。
就如那位賀拔呈所說的,邊鎮實在是沒什麼樂趣,這裡乏味,枯燥,放眼望去,便是荒地與雜草,在這裡,甚至都打不到什麼獵物。
故而,這裡的貴人們向來不會放過任何一種玩樂的方式。
包括讓麾下的人捉對自殺。
鮮卑一直都有這樣的習慣,例如像那百保鮮卑,就是要不斷的捉對廝殺,選擇出最為勇猛的那個人來。
當然,像這些奴隸們是沒有資格從軍的。
他們彼此的殺戮,就隻是個樂子。
兩人緩緩靠近,兩人的年紀都不過是十餘歲,或許還不曾立冠,模樣有些相似,他們似乎都很是害怕,渾身都在哆嗦著。
兩人越來越近,彼此已經到了能砍殺的距離了。
聲浪也愈發的急促,眾人大吼著。
在這麼一瞬間,兩人都忽聽不到那聲浪了,他們注視著彼此,眼裡卻怎麼都擠不出殺意來。
其中一人丟下了手裡的劍,看向他的朋友。
那朋友遲疑了一下,然後鬆開手,也丟下了劍。
“永彆了。”
“永彆。”
兩人剛說完,就聽到鮮卑人憤怒的吼聲響起,一人騎著駿馬衝殺而來,左右兩刀,刀速極快,片刻之後,他就提住了兩顆頭顱,展示著周圍的那些鮮卑人們看,他們這才大聲歡呼雀躍。
就在此刻,從遠處忽響起了馬蹄聲。
眾人亂作了一團,城牆上有號角聲響起。
崔剛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看向了那些迎麵衝鋒而來的騎士們。
<b
r>????諸多騎士們將他們從前方三麵圍住,隻留下了後方的路。
一人從騎士之中緩緩走出來,看著崔剛這穿著,又看了看他身後那些騎士們。
那人的臉上有著明顯的烏黑紋身,從他的右臉一路延申到身上。
那紋身是一道一道的橫杠,看不出什麼意義,可著實有些駭人。
他身後的騎士越聚越多,那些人各個臉色凶狠,有人已經用弓弩對準了崔剛,帶著獰笑。
崔剛有種說不出的懼怕。
他開口說道:“在下是武川書佐崔剛,特奉鎮將軍之令,前來召集懷朔大戍主前往武川。”
他的聲音明顯帶著些顫音。
在半個月前,他還是個大門不出的聖賢學子,這般武夫之地,對他來說,著實有些嚇人。
聽到他的話,前方的諸多騎士們皆忍不住笑了起來。
幾個人還模仿著他的口音,“在下是武川書佐”
崔剛板著臉,不敢作聲。
那紋麵的騎士緩緩走來,不屑的看著麵前的崔剛,“鎮將軍在武川做什麼?”
“有奚人攻打武川,已被擊破,將軍召集眾人,商談奚人之事。”
“奚人?奚人有什麼好商談的?”
“我便是這裡的副戍主,你回去告訴將軍,若是他要討伐奚人,就備上錢糧,給我們送過來,武川兵不成,得我們來打,隻要錢糧足夠,我們隨時都能將奚人打退千裡,生擒他們的俟斤。”
崔剛深吸了一口氣,哆嗦著說道:“將軍說了,這是軍機大事,不能耽誤,若是未能及時到達,便要按著軍法從事。”
顯然,崔剛的威脅讓他們再次哈哈大笑。
副戍主搖著頭,他複雜的看著崔剛,“那鎮將軍是無人可用了嘛?派你這樣的人來給我們宣讀將令??”
他的臉色忽然變得肅穆,做勢一撲。
崔剛嚇得險些摔落下馬。
那人極為憤怒,“你也配傳軍書嘛?!給我滾回去告訴將軍,還是那句話,給錢給糧,他想打誰我們可以出征,無錢無糧,就勿要說什麼商談大事,令人發笑!”
“可你們若是耽誤軍機”
“吾等便是耽誤了,你讓他儘快前來軍法處置!!”
“滾!!”
崔剛低下頭來,滿臉的火氣,卻是領著左右眾人,轉身離開了此處。
看著他們離開,那些人再次發笑,有人走上前來,“戍主,何不直接抓了這個人,說不定還能換些東西.”
“放屁!說一說便算了,那是鎮將軍的人,你還真敢抓啊,萬一那家夥豁出去,上奏廟堂,彆人沒事,我們可就要倒黴了,讓他走了就是。”
那人又問道:“那我們真的不去了?”
那紋麵的人勃然大怒,“去個屁!若是彆處還好說,偏偏是武川!!隻是奚人而已,說什麼軍機大事,還說什麼軍法處置,實在荒唐!!”
“他要用我們,就讓他拿出誠意來,否則,何以聽從他的?!”
眾人紛紛點頭,在這人的帶領下,高呼著再次衝回了校場內。
崔剛走在路上,眼裡滿是憋屈與憤怒。
“欺人太甚.”
武川。
官署。
崔剛正對眾人講述著自己所遭受的羞辱,說到激動時,他整個人都變得通紅。
而在此刻,哪怕是田子禮,臉上也沒有半點的竊喜,相反,他比崔剛還要憤怒。
劉桃子跟賀拔呈的臉色最是平靜,賀拔呈苦笑著看向了劉桃子。
“劉兄,我早就說過了,不可能來的,你若是派彆人倒還好說,這位崔君,他.唉,這模樣根本就無法傳達軍書啊。”
“我知道。”
劉桃子開口說道。
賀拔呈沒有接話,隻是心裡頗為失望,還以為對方能想出個什麼好辦法,沒想到,卻是平白讓麾下人受了這般委屈。
田子禮問道:“兄長,那其餘各地?”
“其餘各地都不用派人了。”
“隻要一個最大的就夠了。”
聽到這句話,左右眾人忽想起了什麼,便是賀拔呈,此刻也是臉色大變。
“劉兄,你該不會是想”
劉桃子抬頭,通過窗戶看了看外頭。
“再等兩天。”
“若是懷朔依舊違抗軍令,不願意從命,即刻宣其謀反,召集大軍以攻之!”
“不可!!”
賀拔呈最先跳起身來,他嚇得臉都白了,“劉兄,領兵攻殺自己人,還是懷朔與武川,使不得!!使不得啊!!”
劉桃子平靜的看著他,“將軍統帥諸戍鎮,當下有戍鎮拒不從令,按著軍法,這與謀反無異,應當迅速討伐誅殺。”
賀拔呈咽了咽口水,“話是這麼說,可哪裡能這麼做呢?況且,便是真打,能不能打得過還不好說呢,那懷朔兵號稱第一,便是規模人數,就比武川要多了許多.反正不能這麼做,劉兄,你且息怒.我們再想個折中的辦法”
“不可。”
劉桃子打斷了他,“當下,若是要收複各戍鎮,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懷朔低頭,若是連這都做不到,往後大丞相親自到達這裡,讓您召集大軍,為他先鋒,您準備怎麼做呢?去跟大
丞相要錢糧嘛?!”
賀拔呈臉色一白,隨即痛苦的捂住了頭。
“那那.那便依將軍之言”
ps:齊丞相演以王儒緩.丞相從事中郎陸杳將出使,握手,使之勸進。——《資治通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