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玉璧城的道路崎嶇,四周皆是些黑土,便是零星的雜草都沒了蹤影,灰燼與大地融為一體,寸草不生。
陸杳不再坐在車內,騎上了駿馬,在諸多騎士的簇擁下緩緩前進。
“當下,偽周之內,並不太平。”
“他們也需要太平時日。”
陸杳看向了一旁的劉桃子,“偽周的那位晉國公,你知道吧?”
“不知。”
陸杳笑著點頭,“也是,這偽周的事情,在大齊是不許私下談論的我便與你講講吧,這些話,勿要傳入他人之口。”
“唯。”
“當初啊,這宇文泰與高王爭雄,一人在西,一人在東,使大魏二分,高王駕崩,而後小高王繼位,小高王不久為廚子所弑,便由文宣皇帝繼位宇文泰自以為沒了強敵,率兵侵犯,卻被文宣皇帝所擊,高呼:難道高王還在嗎?”
“嗯,剛剛即位的時候,文宣皇帝還不是後來這般,作戰勇猛,戰無不勝,諸敵敬畏”
“再說宇文泰這裡,四年前,他重病纏身,逝世之前,他覺得自己的孩子們都很年幼,就讓侄兒宇文護來輔佐朝政。”
“宇文護先是逼迫其君禪讓給宇文泰的兒子宇文覺,改魏為周,隨即獨霸朝政,有大將軍趙貴,獨孤信等人不服,被他所殺,他隨後又毒殺了宇文覺,立宇文毓為天王。”
“今年,宇文護再次動手,他向宇文毓的飯菜中下毒,弑殺了其君,新立了宇文邕為皇帝。”
“當下,偽周之內,那小皇帝說了不算數,晉國公宇文護說話卻是最算數的.”
劉桃子還不曾言語,褚兼得卻說道:“過去早聽聞偽周亂得很,不曾想到,竟是亂到了這種地步,連著殺了數個皇帝,難怪您說他們也需要太平時日呢。”
陸杳點著頭,“是啊,何況,當初高王出征時,曾生擒了宇文護的母親。”
“此番陛下授意,可以將宇文護的母親歸還,以此來與偽周和睦相處故而我說此行不會有什麼風險,宇文護生母在此,我們來商談歸還之事,若是他還敢對我們下手,那便是違天下倫理道義,他還不曾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
寇流不知想起了什麼,抿了抿嘴,看向了彆處。
看來這人雖弑君,卻還是不如我們家的文宣皇帝。
陸杳本來還想要繼續說,而遠處卻卷起了滾滾塵土,迎麵有一隊騎士飛奔而來,他們全副武裝,為首者的持著大旗,殺氣騰騰。
陸杳當即下令道:“停下來,勿要與他們衝突!”
劉桃子下了令,眾人這才停下來,而那些騎士們直奔他們而來,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他們絲毫不掩飾眼裡的惡意。
陸杳臉色平靜,就像是完全沒有看到這支迎麵而來的大軍。
劉桃子緩緩拔出了佩劍。
“唰~~”
諸騎士們像是接到了軍令,紛紛舉起了弓,上了箭,隨即拉開。
這一刻,對方那衝在最前頭的騎士趕忙勒馬,高呼了一聲,他身後的騎士們當即分開,不再迎麵衝撞,而是從陸杳等人兩旁分過,很快就將他們一行人包圍了起來。
陸杳趕忙說道:“不能露怯!收起武器!收起武器!”
劉桃子不為所動,隻是凶狠的看著那為首的騎士。
那騎士審視著劉桃子,看了片刻,又看向了陸杳,“聽聞齊使前來,奉命前來迎接。”
“既懷善意而來,為何要用弓箭對著我們呢?”
陸杳皺起眉頭,“若奉命前來迎接,又豈能衝撞節仗?!”
“莫非周人便是這般禮數?”
那騎士笑了起來,他朝著陸杳隨意行了禮,“隻是聲勢大了些,不曾想竟嚇到了使者,莫怪,莫怪,請您跟著我們到城外的大帳!”
“貴國麵對善意而來的使者,著實是好大的聲勢,全然不似沙場亡命的模樣。”
陸杳開口嘲諷道。
那騎士不理會,隻是揮了揮手,身後的騎士們紛紛讓開了道路,他示意陸杳跟上自己,便在前方開道。
陸杳一行人就在諸騎士之中穿行。
這些周人騎士,甲胄和軍械跟齊人似乎也沒什麼區彆,隻是此刻,他們看向陸杳等人的眼神分外的凶狠,似是下一刻就要撲上來將他們殺死。
陸杳低聲對劉桃子說道:“隻是言語之爭,勿要真的動手他們也不敢的。”
劉桃子還是沒有回話。
陸杳的臉色難看,他怕的就是這個!!
韋孝寬並沒有打算讓齊人進玉璧城的想法,哪怕是使者,他也不允許他們進來,這似乎成了他的一個執念。
絕不放一個齊人進玉璧城。
陸杳等人隻能遠遠的眺望著那座雄偉的城池,無論是任何人,在看到玉璧城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感慨上天的鬼斧神工,這是何等的偉力,才能打造出這樣的地形,需要何等的偉力,才能擊破這樣的城池??
對任何一個將領來說,隻是遠遠的看到這座高高聳立的城池,心裡就未免的會出現些絕望。
沿路有騎士護衛,他們就這麼一路來到了韋孝寬在城外臨時搭建的大營。
眾人紛紛下了馬,陸杳在錢主簿的陪同下,大步朝著營帳走去,劉桃子等人跟在了他的身後。
營帳內的周兵更是多,幾乎所有能用肉眼看到的地方,都站著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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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些士卒身材高大,怒目以視,彰顯著大周的勇武。
迎麵有一人快步走出來。
那人留著獨特的山羊胡須,臉色略顯得陰沉,此刻卻擠出些笑容來,這讓他看起來愈發的虛偽,不好信任。
陸杳一愣,這人太過年輕,顯然不是韋孝寬。
雙方見麵,那人行了禮,主動告知了自己的身份。
“在下是晉公所派,司門下大夫,尹公正,拜見步六孤公。”
“原來是尹大夫,久仰,久仰。”
陸杳很是和氣的回禮。
對方的身邊,分彆站著兩個人。
左邊的是個年長者,留著很好看的胡須,儒雅隨和,右邊的是個年輕人,身材高大,相貌奇特。
尹大夫介紹道:“這位是勳州刺史韋公這位是大將軍楊公。”
“韋孝寬拜見陸君。”
“楊堅拜見陸公。”
陸杳笑著回禮,而劉桃子的臉上此刻卻閃過了些驚愕,他看著那儒雅的韋孝寬,又深深的看了眼那後生。
韋孝寬與楊堅此刻也是看向了劉桃子。
韋孝寬的臉上依舊是掛著淺笑,他看著劉桃子,眼神甚是親近。
而楊堅的眼神則是要冷酷的多。
劉桃子與楊堅直勾勾的對視,忽有冷風吹過,卷起落葉,在周圍飛舞落地,氣氛瞬間變得肅殺了許多。
陸杳轉頭看向劉桃子,介紹道:“這位乃是武毅將軍劉君。”
“哈哈哈,劉知之與我乃是老相識了,他頗愛吃我家的飯菜。”
韋孝寬此刻笑著說道。
陸杳一愣,又很快平靜下來,“將軍說笑了,劉君從未離開過大齊,何曾吃過您家的飯菜?”
韋孝寬沒有再說話。
尹大夫此刻也有些懵,卻還是笑著拉住陸杳的手,兩人一同走向了主營帳。
韋孝寬緊跟其後,楊堅和劉桃子分彆走在他的兩旁。
韋孝寬這才有機會跟劉桃子說話。
“知之啊,現在這般,算不算是我親自邀請你歸順大周呢?”
“你不是說,想要讓你投降,除非我親自去請嗎?現在可算?”
“不算。”
“我想也是,現在這是你上門,不算是我上門,那你看你何時有空啊,老夫在此處待得也有些厭煩,等你有空,登門拜訪如何?”
“我在武川,將軍隨時都可以登門。”
“好,好。”
韋孝寬輕聲說著,眼神卻沒了方才的那般隨和,變得銳利了些。
“劉將軍做的許多大事,實在是令人敬佩這尹大夫尚且還要跟陸公商談許久,將軍可願意跟我在周圍走一走?”
“我奉命在此保護陸公,走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