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念一想,四丫頭那個死孩子,還讓他以後都在老宅吃飯
這話他怎麼說得出口?
再者說,哪怕他真的說出口了,看著自己親娘這意思,難道還能忍得下?不立馬摔碟子摔碗兒,把他攆出去才怪呢!
薑大地隻是性子比較軟弱,並不是傻子。
薑老太太怎麼不待見他和二哥,怎麼偏著大哥大姐,老弟老妹,他心裡頭自然也是清清楚楚。
可是,饒是他覺得自己個兒心中有數,也是萬萬沒想到,他親娘竟然連他在這吃頓飯,都能這麼不高興。
這還不如兩姓旁人呢。
十裡八村,鄉裡鄉親,街坊鄰居的,自己要是上人家吃頓飯,人家就算心裡頭不樂意,也不至於這麼表現在明麵上。
薑老太太可是他親娘。
他不是大糞堆上撿來的,也不是打仗那些年,路過的女戰士生的娃,被拿塊包袱皮裹著,扔下來給拜托給薑家人撫養的。
明明都是一個爹一個娘,為啥自己的待遇就這麼差呢?
這麼多年來,薑大地頭一次產生了這種把胸腔堵得滿滿的,眼瞅著就要滿溢出來,幾乎按捺不住、就要衝口而出的疑問。
看著薑老太太、薑老爺子、薑秋菊、薑英傑、錢麗娟,他忽然就覺得,自己就是個外人。
還是個臉皮厚到極點,無恥地來人家家裡,軟飯硬吃的外人。
薑大地一口一口地咽下粗糙的食物和把整顆心都浸透了的苦澀,整個一頓飯,一句話都沒說。
吃完了飯,薑大地主動幫忙收拾筷子碗,薑老太太卻氣不打一處來。
“放著吧,讓你侄兒媳婦收拾就成了!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怎麼眼裡淨是這些娘們兒的活兒!”
薑大地垂頭喪氣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頓了頓,他重新又抬起了頭:
“爹,娘,那我先回去了。其實我就是想過來說一聲,四丫頭今兒個從她老姨家回來了。”
薑老太太對這個話題,有幾分吱吱扭扭,不願意表達出她其實有幾分感興趣:
“一個丫頭片子,還怪野滴,自己個兒一個還能上她老姨家那麼遠?都說她老姨嫁的好,四丫頭去了見識到了沒?她老姨家的日子過得咋樣?”
真相是四丫頭真的出去野去了
薑大地又素來沒有隨機應變的才能,隻好囁嚅著說道:
“四丫頭還沒說呢,我也沒問哪”
薑老太太瞬間就火了:
“你說說你!兩根乾腿棒子,支個屎瓜肚子!一天到晚乾啥啥不中,吃啥啥不剩!一問三不知,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問你這麼點事兒你都說不明白!我跟你爹還能指望你啥?!還能指望你點啥?!”
薑老太太的聲音越來越高,屋子裡的氛圍就尷尬起來。
錢麗娟乖覺地把筷子碗都撿到盆子裡,躲到外屋地洗涮去了。
薑英傑不聲不響地偷偷溜走了。
薑秋菊斜著眼睛俾睨著薑大地,看著他局促不安地捉著衣角,漲紅了一張大臉,囁嚅著說不出話來,又好像屁股底下紮了釘子一般,坐都坐不穩當了,一臉不愉地轉開了目光。
她也跟她娘一樣,極度不待見這個三哥。
話也不會說,事也不會做,每次送個小雞,送個傻半斤,就那麼一小捏咕的東西,夠誰吃的?說了他,他也不長記性,下次再拿來,還是那麼一小捏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