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科啦(1 / 2)

典林握著浮票, 看著窗外略過的街景, 難得感到一絲忐忑。

即便她始終堅信會有今日, 可回憶起那個在曲川懵懵懂懂的小姑娘, 依舊有種不真實感。

桂圓將典林的考籃檢查了一遍又一遍:“小姐, 天氣還涼, 你可千萬要小心著涼。”

“小姐考過那麼多試, 放心吧!”

“傷好了不疼了是不是!要你多嘴!”桂圓紅著臉嗬斥。

地籠在外麵趕著車,嘿嘿一笑。

“你們不要太急,等我考完再為你們操辦。”典林一本正經的打趣。

“小姐!您還小呢!怎麼能操心這個。”桂圓羞惱。

典林哈哈一笑, 那一絲緊張也消散不見。

“小姐,您等一等再去排,我看外麵人太多了。”

“不能等, 女子要先進去。”

女學子行賄考官的名聲臭不可聞, 朝廷這次專門撥了人好好查她們。

典林拎著考籃排到女學子的隊伍裡時,瞬間感受到了周圍人群投來的譏諷不恥的目光。

當男人和女人站在同樣的位置競爭, 那些君子風度便沒幾個人還有了。

為示公平, 這次恩科搜身, 男女兩邊都圍了木板, 隻會露出一個腦袋, 其餘搜身的動作被遮擋住。比起往年,給學子們留了份尊嚴。

典林將衣服重新穿好, 提起被翻了個亂七八糟的考籃,對檢查的娘子點頭道謝後進了考場。

與她前後腳進來的正是秦寶珠, 後麵還跟著幾個女學子, 正在小聲說話。

“袁姐姐怎麼沒有來?她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啊!”

“你忘了,恩科後她就要成婚了,怎麼可能來參加恩科。”

“那羅掌議怎麼來了?”

“這能一樣嗎?”

典林和秦寶珠看著幾個女孩兒走過,不約而同的看向彼此。

“祝君心想事成。”典林拱手。

秦寶珠目不斜視與她側肩而過,隻輕飄飄留下小聲一句。

“共勉。”

典林搖頭笑笑。

“典學子!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羅平葉一身青袍,看起來頗為人模狗樣,惹得女學子們紛紛看過來。

“比不得羅掌議春風得意,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掌議一下子要迎來兩大人生喜事。”

“借典學子吉言了。”羅平葉哈哈一笑,餘光看到熟人進了場。

“紀同學!”羅平葉打招呼的正是紀遊。

典林心中厭惡,這紀遊看似老實好久,實則有她傳聞的地方是絕對少不了他添油加醋的。

紀遊很久沒和典林正麵對上,今日還有點兒小興

奮,科舉前這幾個月典林的麻煩事不少,隻要這次她考不進前三,即便考中,日後也再無並科和女科,到時她孤家寡人的在朝中也絕無成事的可能。

而他就不一樣了,哪怕今年不行,還有明年,他可以一直考下去。一旦有朝一日成了天子門生,憑他的出身和手段,在這朝堂嶄露頭角指日可待。到時候,這個不可一世的典林還有什麼資格瞧不起他。

典林一看紀遊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就知道這個壞東西沒琢磨好事。實在不想和這種小人待在一起,典林匆匆彆過去找自己的號舍。

越往裡走越不對,典林心中祈禱千萬不要是臭號,然而現實給了典林沉重的一擊。考這麼多年試,終於在最重要的一場中了“頭彩”。

“唉,既來之,則安之吧!”

典林放下考籃,端正身體坐下,閉眼學起陸其珅。陸其珅最大的本事便是隻要他想專心,不論身處多麼惡劣的環境中,也能守住本心,不為外物所移。

外麵還在一批一批的驗身,要整整一天才能完,今天進了場,明早才開始答卷。這個時候貢院裡也沒

人管,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天。而到底有哪些倒黴蛋兒坐到了臭號向來是最熱門的話題。

“聽說了嗎?那位大名鼎鼎的典林坐到臭號去了。”

“果真?唉,一個女子可能挺得住?”這言語中不無幸災樂禍。

坐到臭號的,輕則考差,重則生病,這還是男學子,典林一個十五歲的姑娘家,怕不是得沒了半條命?

秦寶珠收拾著考籃的手一頓,美目若有所思。

典林趁著人少去打了一竹筒水,打算晚上燒些熱水泡軟大餅裹腹。回到號舍,發現考籃中多出一塊薑。

典林拿起薑塊,站在號舍口四處望了望,又低頭盯了薑塊一陣,突然笑出聲。

朗聲喊道:“多謝。”

這貢院裡的人齊齊看向典林,奇怪她獨自一人在大喊什麼?莫不是現在就被這臭號嚇破了膽?

秦寶珠眼皮跳了跳,冷哼一聲。這個典林,真是

愛嘩眾取寵,一塊薑而已,有什麼可嚷嚷的!

倒不是桂圓疏忽了忘記給典林帶薑,而是典林鼻子敏感,這種味道衝的食物她是向來不碰的,以往考試也沒帶過。

典林揉了揉鼻子,待迫不得已時,聞薑味總好過聞這一排幾十號人三天排泄物的味道吧!

快到子時,所有的考生才都驗身完畢,二月的晚上很是寒冷,每位考生隻能帶一條單層的毯子。典林忍痛花了十五兩買了條羊毛毯,如今裹在身上依舊瑟瑟發抖。

號舍裡的桌板拆下來和坐板拚到一起,勉強能睡下一個人,典林個子高,腿還要曲起來一些。一個號舍就個棺材大,這樣的條件讓許多沒經驗的學子們一夜都沒合上眼。

第二日一早,典林準點兒睜開眼,去打了桶水燒,趁這個時候打拳醒醒神。

也有學子陸陸續續起了身,幾個男學子見典林站在號舍外打拳,不好意思的拎著恭桶快步跑過。

那個味道…

典林麵不改色的打完整套拳後收勢,這個味道她要習慣一下,還有三天呢。

幾個女學子頂著黑眼圈捂嘴打著哈切。

“我昨晚都沒睡多久,今日考試該怎麼辦啊!”

“卷子是每日早晨寅時一收,不如今日上午咱們補補覺,養養精神,然後一鼓作氣寫到明早。反正晚上咱們也睡不著。”

“也隻能這樣了。”

“寶珠,你休息的怎麼樣?”

秦寶珠也不習慣這種環境,以往夏考晚上沒有這麼冷,但是她強迫自己入睡,現在挑三揀四的,考什麼科舉?

“我還好。”秦寶珠忍不住往典林的方向看了看,那個卑賤的商戶女定然睡得比誰都香。

確實,典林精神抖擻的吃過早飯,考官們終於進場。

隨著考場鐘聲一響,貢院內寂靜無聲,隻有府兵們下場發卷的聲音。

典林打開首卷,第一張是送分的帖經墨義,對她

來說毫無難度。倒是許多書讀的有些不紮實的考生,看出了今年帖經墨義的難度。

“出的很偏啊!能把這麼些個犄角旮旯摳出來,你們也是夠費心的。”

最終皇帝認命文閣老為這次恩科的主考官,算是向朝臣退讓一步。

顧長明剛翻看完第一張卷子,就明白過來,這次恩科的難度大過以往,為的就是把女學子們篩下去。雖然顧長明不滿這次恩科,但是不代表他願意看到文閣老耍這種手段。

然而他心中怒氣剛剛燃起小火苗,一個名字就將火撲滅了。

“到底能難住誰,還真不好說,可彆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啊!”顧長明一邊輕笑一邊咳嗽起來。

這邊典林筆下不停,不過一個時辰就寫完了第一張卷,翻開第二張卷子。

算題題量和難度出乎典林的意料,寫了幾道後,典林意識到,這張卷子估計就能讓許多人算到明早,而後麵還有一張判題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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