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並科(2 / 2)

顧長明同意,畫上一個圈。

“莫非這篇文章是典林所寫的?”也有人腦中劃過猜測,可也就東臨郡王敢如此直白的說出來。

“誰寫的又如何?我等隻看策論寫得好壞罷了。”顧長明直接將這個小陷阱踩碎。

眾人也沒有心力給顧長明拿住把柄糾纏,低頭老老實實閱卷。

閱卷枯燥,考官們常常一邊閱卷一邊閒聊,說什麼都有分寸,即便是文閣老這樣的持重老臣,有時也和下屬一起樂一樂。

可他現在安靜的有些出奇呢!阮蓮鶴心中暗道。怕是他手中的卷子有些奇妙。

阮蓮鶴想的不錯,文閣老看完這份卷子後,感覺自己被成功的說服了。

這不應該啊!他活到這個歲數,說句不好聽的都是老而不死是為賊了,還能被個未及第的小姑娘左右想法?

是的,看完這篇文章,文閣老立刻便判斷出它出自典林之手。並非他對典林的文風有多熟悉,而是這篇文章寫的太好了,除了她其他人根本寫不出的好。

因此,這個圈他下不去手,可畫叉他更下不去手。

“文大人可是看到了有趣的文章?”阮蓮鶴問。

文閣老歎息,這阮家小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心思敏捷。

他隻得緩緩開口:“這篇文章,是讚同並科的。”

“但是,能夠考中之女子少之又少,對朝堂之影響微乎其微,即便是出現了幾位女官,哪怕她們無一例外的是卓越出眾的能臣,也無法實現陛下所期望的打破官僚腐朽僵化的願望。”

“它是,這麼說的。”

在座所有人聽完這個破題,皆麵露驚訝,看的這般透徹卻又這樣敢說,真非一般人也。

文閣老接著說:“故,並科非朝堂之良藥,而是大周之良藥。治學不見得非要做官,可想做官就必須治學。因為科舉,大周以學為貴,大周子民有能力者

,皆送家中弟子讀書,一搏光耀門楣的可能。

可女科因香油錢斷絕了平民之女科舉的可能,又沒有童生秀才的功名,無法給家中免去糧稅,除了富足之家,尋常百姓之女漸漸遠離女學,長此以往,平民女子目不識丁,除了承擔家務,賺些微薄的錢財補貼家用,連相夫教子也是妄談。父親日夜工作,母親不通學問,子女該如何出頭?代代下去,大周損失的人才不計其數。

大周四萬萬子民,女子兩萬萬。可除卻繁衍後代,這兩萬萬人口為大周創造的財富太少,這不是子民的過錯,是朝堂的無能。將兩萬萬子民閒置不理,然後尋找強國興邦之法,實為棄本逐末,荒唐可笑。

實行並科,不僅是讓大周兩萬萬女子有了科舉的可能,更重要的,是以科舉為餌,讓她們有更大的可能進入女學,讀書識字。學農可利農,學織可利桑,學算可利商,學聖人書可明智知理,利子孫後代。

百姓富足,則國家富足。

官員是輔佐陛下治理國家的,為國家之仆從,應為陛下及陛下之子民肝腦塗地。

因此,並科的問題是官員的問題,無法讓並科發揮其益處,是官員的過失。為遮掩自己的無能,無視國家利益,隻為私心反對並科,其心可誅。

若陛下想以並科整治朝堂,與其既望於高中的一二女官,不如以並科為始,用能力和德行評定官員。女官是好是壞,有用無用,終究和所有官員一樣,隻是一個官而已。”

文閣老平複了下心緒,放下手中卷子:“諸位以為如何?”

屋內寂靜無聲,好半天才有一人出聲。

顧長明哈哈一笑:“說的痛快,沒有並科的勇氣,是在座所有大人的過錯。某是沒有這個臉,因一己私心而耽誤大周基業。”

阮蓮鶴附和:“某深以為然,應當慚愧。”

文閣老又看向其他人,見眾人露出讚同之色,心

知,讓典林立於不敗之地的,不是她寫的多精彩文章多一針見血,而是她最開始所說的並科對朝堂的直接影響微乎其微。

這個小姑娘將並科和如今朝堂黨派間最激烈的矛盾化解掉了啊!

她就是在說,我們女子再厲害,能高中幾人呢?區區幾人又能威脅到誰,能改變什麼?何必所有男人如臨大敵呢?

聲東擊西,以退為進啊!

他將她的小心思看的清清楚楚,但無比認同。

確實,區區幾個女官,又能做什麼呢?

文閣老提筆畫下一個圈,遞給王閣老,王閣老歎了口氣,也畫下一個圈。一人一人傳下去,十一個圈的卷子擺在長桌正中央。

“既然有了結果,便呈至陛下吧!”

原本反對並科的幾位考官們聞言,心中有些悵然,更多的是果真如此的莫名踏實,仔細想一想,並科

也沒什麼嘛!

大家都心知肚明,狀元非她莫屬,並科已成定局。

典林隻用一個時辰答完殿試的消息,讓整個京城都議論紛紛。

不論有人是驚訝崇拜,還是有人等著看她笑話期望她因輕率而失誤,典林都沒有放在心上。

夏菌明白她:“你這是勝券在握啊!殿試寫的什麼?”

典林將默好的策論遞給她。

夏菌看後直呼好文章,轉而又唉聲歎氣。

“並科真的對朝堂的影響的微乎其微嗎?女官真的像你所說?”

典林笑笑:“有人看輕女官,認為女官無法成事,有人看重女官,認為女官能打破朝堂僵局。殿下以為,哪種是對,哪種是錯?”

夏菌托著下巴沉思:“女官不能成事過於絕對,天時地利人和,哪怕隻有一樣,都能比旁人容易出頭。何況你文中寫,女官也能是卓越出眾的能臣嘛!可認為女官能改變朝堂,也太不現實了些,我所認識最厲害的人是你,可以你的力量想改變這個朝堂,目前來說是癡人說夢,更彆提彆人了。”

“殿下所言極是,王師兄所賭的,也不過是一份不確定帶來的可能而已。這兩者都將女官看的太偏,女官也是官,和其他官員一樣,沒有不同,何必看輕看重。”

“但是,當一個官把官做好,做個好官,不論男女,皆能成事,做到極致時,未必不能做到常人所不能及。”

“這是很久的未來,現在,女官確實勢微力薄。”

典林說到這裡輕笑一聲:“為了這個未來,現在不妨麻痹麻痹這些傲慢的大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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