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顧長霽整個人都懵的一批。
“你們以前在學校裡見過麵嗎?”吳英秀看不慣他這麼傻站著,借著要給他整理衣服的動作把他拉了過來。
顧長霽沒說話,倒是賀彰接了話頭:“從前是同班,最近也見過麵。”
“呀,是這樣嗎?”吳英秀笑了笑,“那你們平時關係還不錯呀,都省了互相了解的步驟了。”
顧長霽看了賀彰一眼,發現對方也跟他一樣,滿臉都寫著尷尬,瞬間內心得到了安慰。
他輕輕推了推吳英秀的胳膊,低聲說:“媽,你過來一下,我有話想跟你說。”
吳英秀看他一眼:“說。”
“換個地方說啊。”他使眼色。
“就在這兒說,刻意躲開人家多不好。——你有什麼想說的?”
顧長霽總不能當著人家的麵直接說不喜歡男人,讓兩邊都難堪,這事再沒腦子的人也做不出來。
他決定暫時忍著,等今天回去了再和吳英秀攤牌。
——總不能真的讓他和一個男人結婚吧?
為什麼他親媽突然就能接受他和男人結婚?是被什麼人灌了什麼迷魂湯?
賀彰知道這是一場相親嗎?他心裡又是怎麼想的?
一大串想法在他腦子裡車軲轆似的,打著轉,沸成一鍋粥了,臉上還要掛著得體的微笑。
他和賀彰不得不挨著坐,兩個人自覺地拉了拉各自的位子,拉開距離。
這一點倒是分外默契。
“我都記不得我們家長霽高中的樣子了。”
喝了一杯果酒之後,吳英秀開始說起了比較能引起共鳴的話題。
“那時候我們夫妻倆都忙,公司上市,每天就像個陀螺一樣打轉,學校的家長會,還有我女兒每年大大小小的競賽,我們沒有一次到場的。”
她回憶這些的時候是帶著一點愧疚的,語氣也難得柔和:“以前長霽在學校的表現,都是保姆替我去見了老師,再告訴我的。好在我們雖然缺乏管教,他們那時候也還算聽話。”
賀彰“嗬嗬”笑了一聲,聽著也是冰冰涼涼的,並不像發自真心。
顧長霽知道這絕對是在冷笑。
隻要賀彰沒有失憶,就一定還記得他高中那些不堪回首的二世祖曆史。
那時候他要是犯了錯,都是央著哄著燕嫂不要告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瞞天過海的,吳英秀當然什麼都不知情。
賀伊人說:“阿彰這個孩子,平時就像個悶葫蘆,一定要問一句才答一句,平時也不愛跟我說學校裡的事。”
說完她又笑了,像想起來什麼趣事:“真的是什麼都說不出口,也不知道他這張嘴長了是乾嘛用的。小時候他跟著我學小提琴,我帶他參加過幾次演奏。他想學指揮,卻不跟我說,後來有一天我在工作室裡找不到他,找了半天,才看見他一個人偷偷在台上學指揮的動作……”
賀彰咳嗽幾聲,示意可以不用再說了。
顧長霽也“嗬嗬”冷笑了一下。
學校裡的賀彰可沒有這麼悶,一句話就能噎死人,當初有女生都對他的諷刺技能五體投地。
顧長霽高中時身高飆得快,不喜歡拘著束縛著,總喜歡把腿伸直了,霸蠻得很,時不時抖抖腿。
其他人多多少少會忍著,偶爾也有提醒下他的,比如劉曦。但他總是隻記得一回,下回又忘了,還是會無意識地抖腿。
隻有賀彰從來不慣他壞毛病,他被安排成顧長霽的前桌,第一次碰見他這種行為,就輕飄飄地說了一句:“顧公子家這麼有錢,不拿一點出來給你治一治癲癇嗎?”
顧長霽:“……”
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抖過腿,徹底根治。
“那你們那時候關係好嗎?”賀伊人帶著一點期盼似的,看著顧長霽。
她的左眼似乎有些暗淡,像是盲了,眼角也分布著細紋,但這不影響她的容顏,看得出來年輕時也是個相當出眾的美人。
賀彰的臉大部分是繼承了她的優點。
顧長霽有著絕大部分男人都會有的壞毛病:一旦被漂亮女人直直看著,就容易詞不達意,遮掩內心。
於是他扯謊說:“還行,我們兩個當時坐前後桌,坐了差不多快半年。還挺……”
他看了一眼賀彰:“挺好的吧。”
賀伊人說:“這是倒是難得,他平時朋友少,來往的就那麼幾個。回國之後也是一心撲在工作上,不是出去表演就是在家裡練琴寫譜,很沒意思。”
她說話斯斯文文的,說起話來也像表演小夜曲,溫婉動聽。
顧長霽忍不住又想,明明當媽的這麼溫柔,怎麼養出這麼一個不通人氣的兒子?
“賀彰是什麼時候回國的?”吳英秀說,“一年有了吧?”
賀伊人點點頭:“去年夏天回家的,今年跟我說有計劃搬出去住,我還以為是耍了朋友。”
“多好啊,”吳英秀真心實意地羨慕了,哪怕她兒子有賀彰三分之一的上進心,他們兩口子也不至於把他逼到結婚的地步,“又年輕,又優秀。”
“說什麼優秀,”賀伊人搖搖頭,“還是小孩子心性……昨天和我吵架了出門,在路上就出了車禍,讓人把新買的車撞扁了。”
吳英秀吃驚地說:“哎呀,是哪個不長眼睛的?”
顧長霽:“………”
不巧就是您不長眼的兒子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