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郎君……是不是不大滿意這門婚事,心有抗拒啊?”
歲安回到房中,坐在書案前,一手托腮,一手托玉,不解道:“為何?”
朔月猶豫道:“奴婢胡亂揣測,怕說出來女郎不高興。”
歲安:“無妨,說說看。”
玉藻也好奇的看過來。
她純粹覺得謝大郎忒小氣,定親禮弄這麼塊破玉。
但見朔月神情,又不像是小氣那麼簡單。
朔月開始分析。
定親禮象征這門婚事或含祝願的物件,謝大郎以此為禮,便是以此為喻。
首先,他練字是因祖父督學,這是否暗示兩家結親也是謝太傅安排,他隻能接受,而非主動情願?
其次,他在此過程中頻頻生出逆反情緒,甚至有打砸辱長這等暴力行為,若對應到婚事和女郎身上,簡直叫人害怕!
玉藻被帶入了戲,當即握拳:“他敢動女郎一根手指頭,我廢他全身!”
歲安衝她做了個下壓的手勢:“你冷靜點。”
朔月豎手,神情肅然:“彆忙,先聽我說完!”
最後,謝大郎學有所成,但這顆陪伴他走過嚴寒酷暑,見證他成長的信物,卻已滿身傷痕,被送給歲安,這玉石豈不就代表歲安?
她也是被安排到他身邊,將陪他走過四季寒暑,待熬乾青春年華,便會被拋棄!
老天爺哦,謝原哪裡是來送定親禮,分明是不滿安排又無力抵抗,對女郎挑釁暗喻來了。
啊!!!
好生氣啊!
現在退親還來得及嗎!?
玉藻:……思緒跨度是不是太大了?
腦殼疼。
歲安撐住腦袋,不想說話。
忽的,她瞧見書案一角堆著的詩集文冊。
自從謝家提親一事傳開,朔月和玉藻貼合待嫁少女的心思,搜羅了許多關於謝原的事情,助她了解自己的未婚夫君。
這裡麵包含他當年在考場奪魁的文章、才情大發賦過的詩文,甚至他的武藝。
據說,謝原加冠那年,曾得一柄寶劍,興致大發,呼朋喚友去試劍。
那也是個明媚的春日,梨花樹下的青年挽花舞劍,帶起一片雪色翻飛,滿園驚豔。
人送彆號,芳心試劍君。
看著這堆關於謝原的東西,歲安心頭一動,拿過一幅字展開,神情微怔。
她想起父親批閱文章時,常常在展開一瞬間便啪的合上,嫌惡的丟到一邊,因為字太難看。
今朝在學作文章,來日禦前遞諫言,且不談那些各成風骨的風騷墨客,就入仕為官而言,一手工整好字,既賞心悅目,又示為官公正,乃文官必備啟蒙首選。
是以,家中的小郎君到了年歲就開始在長輩的安排和督促下讀書習字,再正常不過,甚至許多人在長大懂事後,於才華上矮彆人一截,還會苦歎幼時懵懂無知,浪費光陰。
這正如男婚女嫁,這件事本身不論對錯,謝原排斥反抗的,也不是事情本身。
他話中玄機在於——謝太傅為他選楷書啟蒙,最後,他擅長的卻是一手草法多於楷法的行草。
他許是想告訴她,就像練字時選定適合自己的書體一樣,若成婚是遲早要做的事,也該選擇最適合自己的人?
哎呀!
歲安背脊一直,難不成是她今日表現得不好,謝原誤以為她心意勉強,所以做此暗示?
下一刻,少女的心思又轉回來——又或者,她其實也非謝原認定的合適之人,朔月理解的意思恰是謝原想讓她理解的,企圖借她之手中斷婚事?
眼看著要開始胡思亂想,歲安及時在心中叫停,於驟然湧起的疲憊中撐住腦袋,長歎一聲。
真麻煩呀。
……
少頃,歲安來到母親的院子,想借個人。
靖安長公主問都沒問,直接把歲安要的人派去了。
“女郎有何吩咐?”阿鬆是佩蘭姑姑的女兒,年紀比歲安還小兩歲,性子卻十分沉穩。
歲安:“明日一早,你替我辦件事,按照我說的傳話即可。”
阿鬆:“是。”
朔月擠到玉藻身邊咬耳朵:“女郎為何不讓我去辦?”
玉藻木著臉答:“可能怕你在謝府大門口和謝郎君吵起來吧。”
朔月:“……”
玉藻:“你想過沒有,這門婚事是長公主親自定的,你我尚且有娘家人的自覺,恨不得把謝郎君調查個底朝天,長公主焉能無作為?她隻會比我們查的更仔細。”
一語驚醒夢中人。
能得長公主和駙馬肯定,謝郎君的人品毋庸置疑。
朔月擰眉:“那你說那破玉有何深意?”
玉藻想了想:“或許……這就是謝郎君的風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