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典的事,商會說不定知道些什麼。
商辭前四州括戶已穩步運行,眼下正是新一輪地域勘察,魏詩雲是知道的,所以他一路同行也沒什麼毛病。
況且,對魏詩雲來說,有商辭一路頂著括戶使的身份出麵與州官交涉,能給她的行動帶來許多便利。
“你來得正好!”魏詩雲跟商辭說了商會的事情,然後說了打算。
她現在需要一個新的身份喬裝自己,便於接近商會打聽八月典。
這一點,商辭倒是沒有異議,隻是忽然道:“縣主可有發現,這裡比之前下榻的地方都嘈雜。”
魏詩雲:“當然發現了,這些人,可能是受了新政影響忙著結了手裡的商單,也可能……”她壓低聲音:“就是衝著八月典來的。”
商辭:“那縣主和之前一樣,也派了人出去勘察?現在身邊留了多少人?”
魏詩雲每有落腳,都會安排身邊的人出去勘察,之前也就算了,壽州這裡格外雜亂,商辭覺得身邊的人還是要留多一些。
魏詩雲:“你放心,我留了人保護自己。”
商辭這才沒說什麼,夜裡也在同一家驛館下榻,打算明日一早去見州官。
夜色漸深,嘈雜了一整日的雲城,終於漸漸陷入寂靜。
商辭躺在床上,明明倍感疲憊,卻怎麼都睡不著,腦子裡都是歲安白日裡的模樣。
她始終記著過去的事,並未忘懷。
忽的,房中傳來異動,商辭警覺起身,隻見窗外有黑影閃過。
“來人!”商辭當即叫人,可外麵竟毫無動靜。
商辭心覺有異,身體還是不自覺的坐起來,朝著門口靠攏,想要看看外麵的情況。
忽的,身後傳來響動,商辭下意識轉身,迎麵撲來粉末,他順勢吸入,一陣嗆咳中,腦子一嗡,身體眼見著軟了下去。
商辭甚至沒有看清潛入房中的是什麼人,殘存的意識,隻能感知到是被人綁起來丟進了麻袋,然後一路顛簸。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商辭覺得自己即將昏睡過去,他忽然墜落,直接掉在地上,這一砸反倒將他砸清醒了不少。
周邊有打鬥聲,他人在麻袋裡,看不到刀光劍影,連躲都不知如何躲。
很快,打鬥聲歇,他又被拎起跑了,就在商辭即將再次昏睡過去時,有人解開了麻袋。
微弱的燈火裹挾著夜的沁涼,自鼻間灌入的沁涼最為猛烈,激得他一陣猛咳,瞬間清醒。
眼前是一座荒廢破廟,一抹暗色纖影行至跟前,商辭抬眼便怔住:“安娘?”
的確是歲安,卻不是白日裡清麗的打扮,她穿著暗色的勁裝,綢帶束發,是他從未見過的男子打扮。
“你怎麼……”
“沒受傷吧?”歲安省去客套,言簡意賅。
商辭怔然搖頭:“我沒事。”
沒等商辭多說,歲安已走向另一邊:“你呢?”
商辭轉眼看去,最後一絲藥性都激散了。
“縣主……”
比起商辭,魏詩雲就慘了些,她被綁時有些反抗打鬥,手臂上被給了一刀,因刀上有迷藥,還沾著血肉,導致她此刻除了頭腦清醒,身子已經麻掉了。
魏詩雲沒想到今夜竟被埋伏,更沒想到救她的會是歲安。
她很快反應過來:“你一路都跟著我?”
歲安:“這些事情都不重要,日後可以慢慢解釋,但現在,我有一件事想要問你,還請你如實回答我。”
魏詩雲眼神微動:“你、你想問什麼?”
歲安:“此前,你一直有意無意的表態,你和商辭一道來長安,是要護著這個由你父親舉薦的人才入朝謀事,但其實,你是不是還有其他要做的事,沒有說呢?”
魏詩雲瞳孔輕震,目光輕輕垂了下去……
……
夜色清冷,青年房中燈火通明,他把玩著一把匕首,麵前跪了一排狼狽的手下。
“屬下們本已將人截獲,沒想到他們還有後手,又將人截了回去。”
“又截了回去?”青年如聞笑話:“是他們留了後手,還是你們連底都沒摸清楚就貿然動手!?”
眾人一陣膽寒,連求饒都不敢。
青年神色一厲,忽然擲出手中匕首,鏗的一聲,那匕首直接釘在了其中一人撐在地上的手掌上。
那人頓時痛不欲生,可他不敢高呼,被匕首釘住的那條手臂疼到顫抖。
“郎君,”青年隨侍忙道:“壽州正是用人之際,還請少主給他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青年藏在麵具後的眼冰冷徹骨,目光掃過隨侍,隨侍連忙跪下:“請郎君三思。”
青年沉默片刻,忽而一笑:“無妨,八月典開市在即,我倒是要看看,這位小縣主,會不會放棄這個查出真相的機會。她興許還會回來……”
說完,青年臉色又變,陰鷙沉冷:“傳我的命令,嚴查入市者身份,凡有異常,立刻擒拿。城中加派人手,若能在八月典開市之前就將他們抓回來,今日之過,可不追究。”
眾人如獲大赦:“多謝郎君開恩!”
“等等。”青年眯了眯眼:“那個自稱括戶使的男人入城時還帶了個身懷六甲的女人,她也丟了?”
剛剛鬆一口氣的手下們重新緊繃。
“不,沒丟……”
青年的眼神變的危險:“人呢?”
“她從驛館……消失了。”
……
“就這樣?”歲安聽完魏詩雲陳述,“所以你才要來長安,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魏詩雲臉色有些發白:“我父王和母妃為重建揚州,耗費了太多心血,也吃了太多虧,難免要更加小心,此事關係到聖人對安王府的信任和安王府的未來,自然要更小心謹慎。”
“安王府將商辭推出來,作出庇護同盟之態,若有人要對付安王府,必然不會放過商辭,稅銀被盜就是最好的證明!”
歲安:“難怪你們一早就有防備,連應對速度都這麼快。”
她想了想,“不過,你們的身份已經暴露,無論是你還是商師兄,都不宜再在城中走動。要麼,我把你們送回長安,要麼,先把你們藏起來。”
“不可!”
魏詩雲和商辭竟同時反對。
魏詩雲:“此事我一定要查個清楚,我不走!”
商辭則是看著歲安:“你把我們送走,難不成要自己出手?”
玉藻淡淡道:“商大人這是什麼話,今夜難道不是我們夫人將你們救出來的嗎?”
商辭語塞。
今夜對方來勢洶洶,猝不及防,恐怕他們入城就被盯上了。
此等情景,他和魏詩雲都無防備,歲安卻能半道將他們救回來。
商辭對她產生了一種更濃烈的陌生感,好像今日才認識她。
“你怎麼會猜到他們要動手?”
歲安笑笑:“我沒有猜到呀。”
商辭不解:“什麼?”
歲安:“即便今夜沒有人對你們動手,我也會對你們動手。”
商辭和魏詩雲對看一眼,彼此眼中都是一樣的迷糊。
歲安背起手,淡淡道:“因為八月典,你們不能去,得我去。”
……
一夜好眠,謝原早早起身,習慣性練了會兒劍,待到身上發熱時,他才轉身回房。
廊下遇到同樣早起的聶晴,她笑著與他打招呼:“李郎君身手不凡,果然與日複一日的勤修苦練脫不開關係。”
謝原淡淡一笑:“習慣罷了,談不上什麼苦練。”
聶晴聽出他沒什麼談性,便將話茬轉移到即將到來的行動上:“今日就要去商會露麵了,我並非質疑,隻是想再小心些,這身份真的不會出錯嗎?”
謝原點頭:“聶娘子放心,在下心裡有數,不會出錯,隻是要委屈聶娘子與聶郎君,屆時扮作我在生意場上的左膀右臂。”
聶晴:“都是小事,能進八月典才是重點。”
一切準備就緒,謝原換上了一早準備好的豪商錦袍,腰纏玉帶,金冠束發。
他本就器宇軒昂,一走出來,在外等候的三人看直了眼。
謝原:“如何?”
聶榮愣著沒說話,聶晴紅了紅臉。
霍嶺抽了抽嘴角,心道,老天爺果然是不公布的。
這一身花裡胡哨的富貴打扮,稍微撐不住,就成了油膩的紈絝子弟。
可穿在謝原身上,若將繡紋換成龍紋,說他馬上要去登基也是有人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