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計劃,謝原扮作豪商,聶榮和聶晴扮作左右手,豪商的體麵就算是有了。
原本他是不打算帶上霍嶺,想讓他好好養傷,可霍嶺堅持同行,攔都攔不住。
最後,霍嶺和久良一道扮作護衛,為謝原這個豪商再添一份體麵。
要進入商會打探消息,不能一蹴而就,從潞縣來的路上,謝原結識了幾個年齡相仿的富商子弟,言談之下得知,他們都是來壽州商會談生意的。
大周並無朝廷官營的商會,這種地方大商帶頭的組織,說到底還是為了商事活動。
通常情況下,有頭有臉有本錢的大商途徑這種地方商會,都會以拜會為名登門,去擴建人脈。
運氣好的,還能當場再促成幾單生意。
到了約定的時辰,謝原領著眾人去與剛剛結識的幾個富商子弟彙合。
都是富貴人家出身,人在旅途自然要低調內斂,財不外露,可一旦出席這樣的應酬場合,排麵頓時拉滿,香車寶馬,華服玉帶,舉手投足間富貴逼人。
很快,一行人抵達商會門口,相繼遞上名帖。
霍嶺就站在謝原身邊,眼見著商會的人拿出了一個小本子登記名帖,竟有點心虛。
他繃著嘴型同謝原低語:“不會有問題吧?”
謝原臉上保持著淡定表情,側首回道:“不是你說這身份一定沒問題,你還心虛害怕?”
旁人看起來像是他正在與仆人吩咐什麼。
霍嶺:“身份絕對沒問題,就是怕短時間之內籌備不夠會露餡。”
謝原:“既來之,則安之。我已派人探過這商會的位置地形,也布置了人手接應,若有什麼意外發生,至少能脫身。”
霍嶺聞言,這才放心:“大人深思熟慮,在下佩服。”
……
“姐姐。”聶榮悄悄碰了一下聶晴的胳膊,“這個李郎君到底是什麼來頭?”
聶晴順著聶榮的話,悄悄看了一眼正與幾個青年談笑風生的謝原。
相較於旁的富商子弟,他身上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度,從容內斂,既英武又儒雅。
他性子並不外放,做的比說的多,可遇到這樣的場合,依然能談笑風生,應對有度。更彆說他一個行古董生意的商人,冒充起做車船轉運商時,竟看不出絲毫破綻。
十道諸州,水陸橫縱,仿佛都刻在他心裡,信手拈來,不免讓人懷疑他古董商的身份是否也是一種偽裝,從而琢磨起他真正的來曆。
“彆瞎猜了。”聶晴自從知道謝原成婚之後,便收起了那些旖旎心思,一心隻想找到二妹,“他若真的來曆不凡,於我們來說是好事,打起精神,彆想些有的沒的。”
聶榮聞言,輕輕歎了一聲。
他們三姐弟從小撐起家業,閱人無數,且聶晴曾遇人不淑,對男人的警惕心極強。
所以,當聶晴對這個李原另眼相看,聶榮立馬就看出來了。
可是,姐姐這麼驕傲強勢的一個人,最恨三心二意的男人。
李原再好,也已是彆人的夫君,他若對聶晴動了心,反倒會惹她厭惡。
總之是無緣了。
這時,商會的人正好登記到了謝原一行人。
看到名帖上所寫,對方忽然一愣,抬眼看了看他們。
霍嶺當時就咯噔一下。
不是吧,還沒開始就露餡了?
聶家姐弟不明所以,隻能極力保持冷靜,不露出馬腳。
相較之下,謝原反倒是最淡定的那個,他坦然迎上對方的目光,用眼神發出詢問。
有什麼問題嗎?
商會夥計衝謝原等人搭手一拜,說了句“稍等”,然後找來一人低語兩句,那人進去沒多久,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就出來了。
登記名錄的夥計衝管事說明了情況,管事的目光朝謝原等人掃了一眼,麵上始終含笑,而後點了點頭,將夥計揮退,親自過來衝謝原作拜。
“敢問貴寶號可是行內那位赫赫有名的青葵夫人的商號?”
謝原微笑頷首:“正是。”
管事客氣一笑,又問:“敢問閣下是青葵夫人的什麼人?”
謝原:“正是家母。”
管事眉梢一挑,這個細微的動作並未逃過謝原的眼睛,他負手於身後,輕搓指尖,霍嶺就站在謝原身後,看到這個動作,心下一沉。
情況有異,準備脫身。
然而,管事並無發難之態,反倒客氣相邀:“原來是青葵夫人的公子,您裡麵請。”
謝原看了眼身後的人,霍嶺等人也都看著他,似乎在等他拿主意。
謝原淡然道:“你們去把把車停好。”
三人當即明白過來,謝原是要讓他們在外麵,自己進去一探的意思。
這怎麼行!
就算他仗著自己功夫了得也不能這麼冒險。
“公子不必勞心。”管事笑道:“來者是客,這些都有下人安置。”
說著示意一旁,隻見商會早已安排了停車的夥計幫著安置往來車馬,確保此處新路暢通,不至於擁堵。
“公子請。”管事客客氣氣朝裡抬手,謝原頷首一笑:“有勞。”
霍嶺和聶家姐弟也不想讓謝原獨自進去冒險,二話不說緊隨其後。
謝原見狀,隻能無奈默許。
雲城商會背靠雲城最大的酒樓,是由壽州五戶大商共同組建管理,這酒樓東家也是商會最有話語權的大掌事。
商會所在的閣樓與酒樓雲廊相連,可從酒樓正門入內。
雲城近來本就熱鬨人多,每日前來拜會的商戶更是絡繹不絕,商會一樓的雅座幾乎滿人,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商戶,交談聲嘈雜不絕,商會提供茶水點心,供他們隨意擴散人脈促成生意。
二樓是與壽州本地有生意往來的商戶局,受到的待遇更高些,環境也更清雅。
三樓則是招待貴客之用,謝原一行人直接被引上三樓,請到了一間精致安靜的房間。
“貴客請稍後,掌事即刻就來。”
謝原說了句“有勞”,便帶著人入房內靜候。
對方剛走,霍嶺瞬間散發出江湖人的警惕,檢查門窗,查看所有可以脫身的路徑,同時監聽外麵的動靜。
聶榮和聶晴是生意人不假,但若他們自己來這樣的地方,頂多上到二樓,最多還是在一樓交際談生意,所以聶榮好奇的打量起周圍。
八卦鏡,生意經,招財樹,玉貔貅,精致講究的布置,裡裡外外都顯出財力。
“李郎君。”聶晴更在意謝原:“可是有什麼不妥?”
謝原搖搖頭:“還說不好,隻是感覺罷了,也可能是多心。”
他掃過幾人:“你們方才不應該跟著進來的。”
聶晴卻道:“我們也不能放你一人進來冒險。”
謝原:“既來之,則安之吧。”
聶晴點點頭,也隻能這樣了。
“郎君。”霍嶺走過來,指了指四麵的窗戶:“這窗戶構造有些奇怪,似乎有機擴。”
聶榮道:“有機擴也不奇怪,你們瞧這房中布置,若真來了賊,損失可就大了。”
謝原:“彆自己嚇自己。”
片刻後,有夥計進來送糕點茶水,能上三樓的貴客,奉上的自然都是最精致昂貴的水食,東西剛放下,又有人進來了。
房內幾人立刻警惕,紛紛退回到謝原身邊。
“貴客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還望見諒。”一個四十出頭的男人走了進來,扮相富貴,滿臉推笑,十分和氣。對方自報家門,是商會的掌事之一,何東。
謝原微微一笑,抬手還禮。
這時,一道清朗的笑聲隨後響起,一個年輕男子跟在何東後麵走進來,他身穿紫袍,手搖折扇,俊逸瀟灑,瞧著與外麵那些富商之子無二。
“何掌櫃,這位就是青葵夫人的公子?”
青年用折扇點了點謝原的方向,好奇的詢問。
何掌櫃乾笑兩聲,“是。夥計已查過名帖,確然是青字號。”
“有趣。”青年搖著扇子,意味深長的看向謝原:“不知這位郎君說的青葵夫人,是哪一位青葵夫人?”
謝原應對自如,反問道:“擅營車船轉運,受行內稱道的青字號,還有第二家嗎?”
青年直勾勾盯著謝原,悠悠道:“有啊。”
對方話音剛落,四周忽然響起落栓的沉聲,霍嶺和聶家姐弟尋聲望去,暗道不好。
這房間的窗戶全都被鎖了,門口還堵了人。
青年收扇子,在掌中輕輕一敲:“而且這麼巧,就在這裡。”
對方擺出這陣仗,分明是發現了他們的破綻。
聶家姐弟不可思議的看向霍嶺,你們不是說這個身份十分保險嗎?
霍嶺心中一萬個不解。
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這個身份怎麼可能有問題呢!?
且不說青葵夫人這個身份有多特殊。
單說這世上還有人敢打著青葵夫人的名號招搖撞騙,不要命了嗎!?
謝原仍是那副淡定姿態:“在下沒有聽錯吧?還有青字號的人在貴寶號?諸位的待客之道,在下可以不追究,隻是這打著青字號招搖撞騙之人,諸位敢請出來與在下對峙嗎?”
青年眉梢一挑:“正有此意。”
謝原盯住青年:“閣下又是什麼人?這位何掌櫃尚未發話,閣下的話倒是很多。”
何東聞言,忙道:“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