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謝府宴席後,有些事情開始悄然變化。
年關將近,各地各家都迎來新的忙碌,這時,謝世狄低調的溜進父親的書房一陣詳談,等出來後,他召集家人,宣布了一件大事。
先帝曾受妖妃蠱惑,致使國中戰亂不斷,百姓民不聊生,謝氏族人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選擇隱居避禍,最終令餘下的謝氏族人繼力不足,眼看著就要在朝中失去地位。
如今國泰民安,歌舞升平,正是將分散隱居的謝氏族人重新聚攏的好時候。
事是好事,就是耗時耗力,而且從尋找、核實,審查,到最後歸宗造譜,任何一環出了差錯,都是褻瀆祖宗血脈敗壞門風的事,責任巨大。
但話又說回來,若能重新召回謝氏族人,令謝家枝繁葉茂,將有利於謝氏重回昔日繁盛,這本也是謝家堅持多年想要得到的結果。
對此,謝升賢大有放手讓老六去做的意思,隻提了一點。
“這事兒繁瑣,老五跟著幫點忙吧。”
謝世行一向是一房吃飽萬事無憂,聞言愣了愣:“啊?”
謝世狄嗤的一聲:“啊什麼,你最閒!”
謝世行就是有點意外,倒也不抗拒:“……是。”
至此,召回族人一事就此展開,謝世狄一改從前的吊兒郎當風流不羈,年過而立,他第一次這般投入認真的去做一件事,忙到根本無暇去想其他的事。
謝府的父輩們一一開始忙碌,反倒是謝升賢和一群小輩們閒了下來。
謝佑大考之後沒多久就休假回府準備過年,每日除了完成既定功課,也會來找謝原探討疑難。
這日,他一如既往跑來找大哥,卻發現院中頗為熱鬨。
幾位伯母嬸娘正圍著大嫂烤火說話,連姑姑都在,說的都是些育兒之道。
謝佑奇了:“這是在說什麼呢?”
謝原從窗邊看向院中熱鬨處,眼神溫柔。
還記得歲安第一次進府時,對這樣熱鬨的場景下意識的抗拒緊張,可如今,她竟像是適應了,應對的遊刃有餘。
謝原輕輕彎唇,說:“沒辦法,孩子鬨的。”
歲安剛剛有孕時,正是緊張忙碌的時刻,可這孩子並未太過折騰她,反倒差點被當娘的累到滑胎。
之後大局落定,歲安終於能開始在府中安心養胎,沒想到,這孩子竟像是知道時候到了,眼看就鬨騰起來,比如胎動。
第一次胎動時,歲安驚喜了好久,那是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腹中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與她血脈相連,任憑什麼都斬不斷。
她激動的哭了,拉著謝原一起感受。
謝原也很驚奇,趴在她肚子邊上等了半天,結果愣是沒了動靜。
歲安笑著說:“你叫叫他,興許他就應你了。”
謝原第一次當爹,隻能聽從指揮,趴在歲安肚子邊說了半天話,結果愣是沒了動靜。
他大為失望,指著歲安的肚子:“他是不是還不認得我?”
歲安身體微微後傾,兩手向後撐著,笑得合不攏嘴:“說不準呢,若是用你的肚子來懷,他必定能高興的在裡麵打滾兒。”
謝原聽出她的打趣,做了個敲她腦袋的動作,歲安不閃不躲,肚子一挺:“朝這兒敲!”
謝原失笑,哪裡還能動手。
誰曾想,自此以後,小家夥的動靜一發不可收拾。
冬日天冷,歲安減少了沐浴次數,平日裡衣裳也穿得厚,可有一日,她脫下衣裳,小家夥忽然開始鬨騰,她親眼見到肚皮凸起又平複,當即竟有種小家夥要直接踹破肚皮衝出來的錯覺。
這次,謝原也看到了,兩人第一次做父母,很多事都不懂,即便是尋常婦人都會有的現象,也不確定哪種程度才算正常,哪種程度是異常。
歲安握住謝原的手臂,顫聲猜測:“他、他會不會不舒服啊?”
歲安一憂心,謝原便沒法安心了,加上歲安這胎是謝府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添丁,自然被全家人重視,於是就有了今日的情景。
孫氏不僅請了禦醫來給歲安請脈,確定孩子無恙,而且還帶著鄭氏和全氏來看她,聊起她們當年懷孕時的滋味。
人各不同,有孕時的症狀也不同,有些奇怪的變化,歲安都不曾有過,她漲了見識,也徹底放下心來。
不止如此。
從前,歲安並不習慣身邊圍一圈人,七嘴八舌熱火朝天,可今日,女子間將為人母和已為人母的關係,讓她生出一種天然的親近感,婆母和嬸嬸們的關切和囑咐,更讓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非但不抗拒,反而有點喜歡。
……
夜幕四合,輕燈慢搖。
帳中香暖,男人動作停下,正欲抽手,袖口忽被拽住,他一抬眼,便撞上女人水光盈盈的眸子,以及目光中並不滿足的期盼。
歲安哼哼唧唧:“還要。”
說著,將白嫩的玉足放在他腿上,提著褲腿輕輕一撩,便露出細嫩的小腿,渾身上下全是邀請。
謝原看著她,哼笑一聲,拉長尾音:“行——”
他五指張合活絡了片刻,拉過歲安的小腿,繼續給她推拿按摩。
歲安舒服的哼了兩聲,謝原眉頭一擰,照著她小腿輕輕拍了一下:“彆叫!”
歲安睜眼,腦袋一歪看向他,“為什麼呀,又不耽誤你按。”
謝原睨她一眼,眼底攢著些敢生不敢說的怨念:“隨你。”
因有丈夫與謝府家人照料,歲安身體上的不適總能很快撫平,直到這日,謝升賢忽然提到了孩子起名的事。
孩子得等到明年春日才會出生,但早點考慮,多想幾個攢著,屆時也有更多的選擇。
謝原心想有理,閒來無事便翻一翻詩集文本,找些寓意好的字,偶爾還會與歲安討論。
歲安也來了興趣,謝原不在,她自己也會想。
阿鬆:“說到給孩子起名,通常是選寓意好的,含著父母對孩子的期待,或是文采斐然,或是平行端正,或是容貌出眾,夫人喜歡哪樣的?”
歲安聞言,微微一愣。
對孩子的期待嗎?
阿鬆也沒想到,自己一番話,竟讓歲安陷入了新的困惑中——
她的孩子,未來會成為什麼樣子呢?
或者說,她期待這孩子日後會是何種模樣?
歲安的小情緒,謝原總能很快察覺。
“怎麼了?心事重重的。”
歲安在謝原麵前很少憋事,便將困惑說了出來。
她並不操心孩子日後應當有何成就。
她怕的是這孩子日後非但沒有什麼成就,還會做出不容饒恕的錯事,或者說,作為母親沒有教好他,該要如何辦。
這種事不能深想,一想便容易陷進去,明明還是肚子裡一顆球,腦子裡卻已越過了十幾年光景,仿佛孩子已經滿身是罪跪在麵前,等她做一個是否大義滅親的抉擇。
謝原起初還被歲安的話撥的心弦一動,短暫且認真的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
孩子教不好,該怎麼辦。
簡單,那就好好教啊。
謝原用一眨眼的功夫解決困惑,一轉頭,歲安仍然愁眉不展,到夜裡不睡覺還在想這事兒。
謝原多少有點頭疼。
不過,歲安這份困擾,沒用多久便解決掉了。
這是個再晴朗不過的冬日,歲安心血來潮,想回北山瞧瞧,她已好久探望父親了。
沒想剛要出門,便被一人叫住。
“姑姑?”
歲安看一眼謝韻嫻的打扮,訝然道:“你怎麼……”
謝韻嫻今日穿了一身男裝胡服,頭發全部束起,看起來竟十分俊秀儒雅。
這不是她平日裡的打扮。
果然,謝韻嫻微微一笑,平和道:“我要走了。”
“走?”歲安很快反應過來。
朝中對袁氏的刑罰已判,兩位袁家郎君皆為流刑。
謝韻嫻要跟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