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璋思索了一下,漢中士卒若是仰麵攻打背山立營的他們,那是腦子有坑才會做出的舉動,現在漢中士卒作為圍困防禦的態勢,可能是張魯最好的選擇了。
隻是張魯的這個選擇,讓劉璋想起了一位故人。
一念至此,劉璋嗤笑了一句,白地將軍夏侯淵怎麼死的,他可記得太清楚了,夏侯淵殞命固然一方麵是因為他以主帥之重,不念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訓語跑去修補鹿角,但更重要是蜀軍居高臨下,魏兵的一舉一動都在蜀軍的眼皮子底下。
就像現在這樣,山下漢中士卒那裡多,那裡少,防禦工事哪裡做的完備,哪裡做的有闕漏,劉璋自定軍山頂往下一望,可謂是一目了然,戰機全然的把握在他的手中。
現下的劉璋體會到了漢中據守新舊兩座陽平關的張衛和李休的快樂,這站得高,看的遠,在沒有偵察機的東漢末年,實實在在的是一樁大大的優勢。——
成固縣,豪族張氏的族內。
一隻黃牛在仆役的牽引下被拉到了烏泱泱的人群中央,很快一隻木盆被放置到了黃牛的脖頸下,而跟隨著木盆放置好後,四五名壯士將黃牛掀翻在地,同時一柄尖刀刺進了黃牛的脖頸,鮮紅的牛血自黃牛的脖頸處奔流而下。
張氏的代族長張禮修,張氏的重要人物,以及成固遊俠陳調舊時的賓客們靜靜的看著一幕。他們今日要做一樁大事,而做這樁大事之前,他們需要定下盟誓。
這個時代的盟誓需要牲口的鮮血,用以歃血為盟,因此這頭黃牛倒黴了。
黃牛受到致命的傷害,它不由自主的奔動著四蹄,妄圖站直起來逃離此地,可在四五名壯士如鋼筋般的手掌按捺下,黃牛縱使有千斤之力,亦是無能為力了,隻能無奈的流乾鮮血,無奈的失去生機,無奈的死去。
待到黃牛脖頸處流出的鮮血不再是噴湧而出,這頭被當做工具的黃牛被張氏的仆役們抬離了此地。
張禮修踏前一步,率先伸出兩根手指沾染牛血,並將略微有些熱乎的牛血往嘴唇上一抹,映染的嘴唇鮮豔無比,而後她退後一步,靜待著其他人完成儀式。
張氏的子弟、陳調的舊時賓客這個時候紛紛上前,從木盆中撈起牛血,抹到各自的嘴唇上,一眾人等目光堅定,沒有稍許的遲疑,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們有什麼遲疑了。
等到所有人都完成了儀式,張禮修麵色鄭重的掃視了一圈,她語氣堅定無比的放言道:“米賊造逆,昔日謀害蘇府君、我的夫君趙主簿,以及成固陳公,實屬十惡不赦之徒,可惜國家多事之秋,無暇討定米賊,致使米賊得以肆意於漢中……而如今有劉益州,其為人英武,前平巴郡,後定南中,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於今時正發兵討伐米賊,隻礙於陽平關險阻有所小厄,然正因如此,我輩漢中英傑當舉兵響應劉益州,使劉益州明了我漢中亦有忠直之士,而非皆是鬼道之人。”
“今當舉成固而反,震駭張魯,響應劉益州,還望諸君襄助一二。”張禮修頂盔摜甲,甲胄上鍍上了一層白銀,於日頭直射下明亮無比,同時令她的身姿英武不凡,雖是一女子,但不讓須眉。
“自然,但憑夫人驅使。”張氏的子弟、遊俠陳調的舊日賓客紛紛出言響應,眾人齊聲應和,豪言直衝雲霄。
張禮修略微笑著點了點頭,她不被察覺的望向一眼東方,那是南鄭所在,前麵她的叔父張駿被張魯拘押到了南鄭,現下她在成固一舉事,張駿隻怕是凶多吉少,但她的臉上隻是閃過片刻的擔憂,念及張駿去往南鄭之前對她的叮囑,瞬時她的目光堅定了起來,她揮了揮手:“出發。”
隨著張禮修的一聲令下,張氏的子弟、遊俠陳調舊日的的賓客,紛紛拿起環首刀,或是握起長矛,成隊的踏出了張氏的族地,向著成固縣天師道的巢穴踏去。
張氏在成固經營日久,於成固縣盤根錯節,雖是在張魯入主漢中後,因張氏對天師道有不喜之處,沒有加入天師道,受到了天師道暗地裡的打擊,但張氏作為豪族,自然是有底蘊的,這些年張氏依舊牢牢握著成固第一豪族的稱號。
再加上成固的精銳鬼卒,大部皆被張魯調走,或是用於防禦陽平關,或是用於防禦米倉道北口,如今執掌成固縣的天師道祭酒手下的兵力不足。
因而成固縣的祭酒在手下鬼卒通報了張氏起事的消息後,立馬做出了明智的決斷——棄城而逃,這位祭酒一麵令手下鬼卒堅守官寺,一麵帶著手下的親信逾城而逃,馬不停蹄的向著南鄭狂奔而去,向著漢中天師道的大本營行去。
而被成固縣祭酒留下來斷後的鬼卒,在失去主腦的情況下,輕易的就被張禮修擊破了,奪下官寺後的張禮修下達了全城戒嚴的命令,同時她一麵分派士卒占據了成固縣的四角城樓,一麵清點起了成固縣的輜重糧草。
但令張禮修失望的是,成固縣官寺內的存糧大多都被運到了南鄭,所餘的存糧不多,她隻能依靠張氏的庫糧,以及向成固縣的縣民收購糧草,用以堅守成固所用。
不過依著現在的輜重糧草數目,張禮修有信心堅守成固三五個月,如今的她來到了成固縣東麵的城樓,舉目向東方眺望,靜靜的等候著米賊的大軍來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