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頂好的人
“也不知道衣琚這小子跑哪裡去了, 問他搬哪去不說,支支吾吾的,”趙登抱怨道。
周良晏一生病, 事情反倒多了起來, 衣琚雖然給公司那邊幫他請了假, 但學校這邊還是有很多事情,周一周良晏一退燒就來了學校。
當然, 周良晏吃早飯的時候,沒少被衣琚瞪。
這會兒下了班, 趙登和周良晏各自撐著傘走向學校停車場,趙登這段時間沒少問衣琚搬哪去,說讓他幫忙找房, 又說不用了,一問住哪就岔開話題,可把趙登氣的。
“趙哥找衣老師什麼事?”周良晏問道。
“就他工作室的事情,不想跑他工作室一趟,想著他租市裡來我直接去找他這不近嘛,”趙登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晃了下手中的文件,他想的好好的,就是找不到人。
“很重要麼趙哥, ”周良晏開開車門, 回頭和趙登說著, 其實他大致也知道能帶出來的文件估計不會有什麼保密內容,果然趙登又開口。
“倒是不多重要, 就是急。”
趙登有些憂愁歎氣,“唉今天再晚回去, 你嫂子又該嘮叨了。”
周良晏進了駕駛位收了傘,手朝趙登一伸,“給我吧趙哥,我給他帶去。”
趙一時沒想明白有些愣,看了眼周良晏的手,又看了眼周良晏的眼睛,緩緩眼睛瞪大,“你你們”
“衣老師現在在我家,”周良晏頷首。
趙登倒吸一口氣,把著對方車門,夾著文件掏出自己手機就要一個電話支過去質問某人,趙登語速極快問著周良晏,“你們什麼關係現在?怎麼這就同居了?衣琚他也不和兄弟們說聲?”
周良晏手一擋,沒讓對方吧電話打過去,輕聲笑道,“這還沒名分呢趙哥,你可彆把衣老師給嚇跑了。”
趙登聞言很是詫異,“不會吧良晏?”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有幾分麵麵相覷。
“洨琚他有顧慮,我也不敢逼他太多,”周良晏沉默一瞬,繼續道,“我想著也不能什麼都由我來控製,不好,不如按著洨琚節奏來,慢慢來不急。”
趙登聞言心中歎息一聲,不知道是欣慰還是心酸,周良晏也是變了,他從前就和他說他表麵再吃得開,也是為了彆人按著他路子走,太霸道了,這小子還不以為然,這回倒是自己想明白了。
周良晏和他同行了這一路,又順著他話提了同住這一茬,趙登心裡大致也估摸出來周良晏的心思,無非是想問問他們這些琚子的朋友,做得對不對該不該。
趙登心下轉了轉開口,“你這麼想倒是沒錯”
“琚子就不喜歡被人安排,一身反骨的,”趙登說到這兒笑了聲,搖了搖頭,“不過良晏。”
“該對方邁步就得讓對方邁出來,而不是你走過去。”趙登斟酌說道,周良晏聽進去了,似乎在想些什麼的樣子,趙登心下不免寬慰。
“反正琚子那幾任對象,我是沒見過琚哥住過一起過,他真在意你的良晏,”趙登嘿嘿笑了下,拍了拍對方肩膀。
“等你們的酒啊,”趙登把文件拍對方手裡,揮了揮手,轉身撐著傘離去
雨一直下著,周良晏回到家裡,也不禁感覺到屋裡有些涼,這天得蓋著毯子喝杯熱茶才能舒服。
周良晏從學校離開後又去了公司取了些東西,這會兒到家已經很晚了,天已經全黑了,屋子裡暗暗的,掩上一層黑,隻有門口昏黃的燈,應該是衣琚留的。
靜悄悄的屋子,周良晏掃量一圈才發現躺在窗邊的搖椅上的衣琚,周良晏走過去看,發現人在椅子上蜷著已經睡了,耳朵裡塞著耳機,懷裡抱著草稿板,黃黃的台燈燈光灑在對方側臉上。
對方耳機帶著應該還放著歌,一旁的平板還亮著聽歌軟件的界麵,沒有歌詞的輕音樂,周突然很好奇對方在聽的歌,緩緩蹲在對方麵前,摘下一隻耳機自己帶上。
新拿出來的陳放一年的毯子不免有一種時間沉陳的味道,夾著淡淡洗衣液的清香,衣琚輕緩的呼吸掠過周良晏的耳畔,伴隨著耳機中的鋼琴曲流淌。
“晏哥。”
衣琚不知怎的就醒了過來,眼睛朦朧睜了一些,看見蹲在自己麵前的男人,無意識喃喃喚道。
“怎麼在這裡睡著了,”周良晏摸了下對方額頭,體溫倒是正常沒被他傳染。
衣琚拄著扶手,支起了上半身,揉了下眼睛,“可能雨天犯困吧,幾點了晏哥。”
“八點多了,衣老師吃飯了麼,”周良晏將耳機還給衣琚,站了起來,伸出手試圖拉衣琚起身。
衣琚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點了點頭又搖了下頭,“飯做好了,等晏哥你回來呢”
晚上衣琚沒做什麼,就是烙些餡餅,有肉餡的,也有素餡的,還打了南瓜牛奶糊,之前在慶鎮兩個人也沒少一起這麼吃,主要都很方便,餡餅烙好後可以存放起來,南瓜糊也是第二天早上也可以喝,熱熱乎乎的,還沒有第二頓飯的回生味兒。
衣琚看著周良晏吃得不少,顯然是中午又忙得沒怎麼吃飯,又想到王誌前那家夥早上打電話過來說漏的事情,心下不由得直冒氣,幽幽道,“晏哥有沒有瞞著我的什麼事情。”
周良晏頓了下,看向衣琚的眼神有些疑惑,思考了下,謹慎答道,“有。”
衣琚看著對方理直氣壯,不禁涼涼笑了兩聲,他怎麼覺得他晏哥的意思似乎是——有,你說的哪件。
衣琚剛要說什麼,收拾碗筷的某人就咳嗽了起來,咳嗽得眼角泛紅,很難讓人不心生不忍。
衣琚深呼吸了下,壓下了剛要說出口的發難,拍了拍對方後背,遞過去一杯水。
看著周良晏止不住的咳,衣琚那點兒邪火也散去了,行吧,他也不為難病號。
“怎麼了衣老師,是有什麼事情嗎,”周良晏手握成拳掩著唇,咳嗽止住了,但聲音還是有些啞。
“沒事,能有什麼事,就是覺著晏哥不是見過我發小了麼,連事情都商量好了,”衣琚似笑非笑,手指一下下輕敲桌麵,“我想著晏哥自己去上都找他們玩也沒什麼問題?”
周良晏視線從衣琚臉上移到衣琚敲動的手上,在對方灼灼逼人的目光下,心下連忙幾番盤旋思量。
衣琚看著不言語的周良晏,佯做起身要走的架勢,果然周良晏看了過來,連忙拉住他胳膊。
衣琚挑了下眉,俯視著某人一會兒,直到對方手鬆了鬆,衣琚才抬手給周良晏又倒了一杯水,遞了過去,意味深長重複道,“晏哥沒問題吧?”
“我不善交際,衣老師你知道的,”周良晏隻能接過水,手從拉著對方胳膊轉到拉著衣琚衣服,輕聲說著,“沒衣老師帶著不行。”
胡說八道的還不擅交際什麼話都謅的出來,要是讓劉異他們看見了他晏哥這般無賴模樣,指定要大跌眼鏡,衣琚心中腹誹,有幾分繃不住的無奈笑意。
周良晏去找王誌前和孫傘的這件事情,事快成了,王誌前才“無意”漏出來了,對於這幫百般隱瞞的損友,衣琚自然痛批了他們一頓,但對於周良晏,他真不知道怎麼個態度才是。
和他晏哥因為這個事情生氣怕話重了傷了情分,直接掀篇他還覺著自己氣不順衣琚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隻能垂著眼定定看著他晏哥。
“衣老師,是我的不對,”周良晏開口,似乎知道衣琚心中所想一般,拉著衣琚胳膊又坐了下去,兩個人麵對麵膝蓋交錯著對著。
周良晏看著衣琚的眼睛,緩緩開口道,“答應讓你自己解決卻又出爾反爾,怎麼也說不過去。”
“可衣老師,我放不下。”
周良晏他怎麼可能放心的下。
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和衣琚談情說愛麼?他做不到。
更何況,他不可能放過傷害衣琚的人。
衣琚看著眼底劃過一絲冷意的周良晏,不禁直歎氣。
瞧瞧,他就是不想身邊人沾上這種事情,入局的人都不免一身戾氣,哪能還有一個平常心過日子
“晏哥,你信我的,沒事的,”衣琚認真望著對方。
“衣老師,我很慌,”周良晏垂著眼,視線落在覆捧著衣琚的手上,“總覺著哪天就瞧不見人了,還不知道去哪裡尋你。”
衣琚感覺到對方握著他的手緊了緊,衣琚聽著對方的話,心頭顫了下,移開了一直落在對方身上的視線,“不會的。”
衣琚抿了下唇,輕聲說著,“我沒說我的事是沒什麼說的晏哥,不是不能和你說,是真的沒必要提那些糟爛”
“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晏哥,”衣琚扯了下嘴角,哄著垂著目光不言語的某人。
周良晏沒說話呢,衣琚就很輕鬆似的接著說道,“其實聽著怪倒黴的,但實際過得還真不錯。雖然說生身父母靠不住,又年輕時看走了眼遇見個有病還有錢有權的,生了一些變故”
“但我學了本事吃得上飯,事業蒸蒸,身邊有親有友,幸福安樂,就是一正常俗人生活,”衣琚輕笑了聲,回握著周良晏的手,“現在又遇見了我晏哥,更是什麼也不缺了,之前倒黴些遇見個有病的,現在老天爺補償我個頂好的。”
周良晏聽著衣琚的話,一字一句就直戳他心口,周良晏忍著心中的澀痛,手指輕輕探向衣琚小腹,衣琚微微閃躲了下卻又停住。
周良晏手指很快隔著衣料觸摸到了那道對方朋友口中的凸起的疤痕,對方肌膚有些顫栗,周良晏輕聲問道,“很疼吧。”
衣琚百味雜陳,不知道為什麼輕鬆俏意的話突然說不出來,衣琚喉嚨滾了滾,“不疼了。”
第062章 一頓早餐
“不疼了。”
周良晏聽著衣琚還帶著笑意的話, 自己卻怎麼也扯不出一個笑容。
世上有很多心腸軟的人,但經曆種種困苦,還願意軟下心去對待他人, 把被割磨的銳角都對向內, 對外的永遠是光滑柔軟的鈍圓。
哪怕是自己的傷口, 也在安慰他人。
他想起他們剛相識之際,不近不遠地相處的那段時光, 他想起那個時候自己的那份催使自己看著對方的那份好奇——世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完美的人。
那段時光,他像是隔著窗紙和對方相處, 看得朦朦朧朧,似是而非,看著衣琚毫無差池地待人接物, 完美妥帖,分寸拿捏剛好,不曾讓身邊人有一分難受。
而衣琚心底的那股熱氣,似乎自己也不能察覺的散發善意,明明一雙看透世間俗塵的眼睛,人瞧著也冷淡的不行, 心底卻偏偏小心翼翼地掬著一團火苗,看透利弊後依舊堅持著。
沒有人會不對這樣的人產生好感,也沒有人會不喜歡這樣的人。
周良晏自認一俗人, 不能免俗。
可直到周良晏試圖走近衣琚, 才發現那個完美的, 總是什麼苦惱都漫不經心渾不在意的人,卻早就一身傷痕。而這些被完美的笑遮掩, 就衣琚自己也騙了過去——“沒事”,“小問題”, “能有什麼事”,“都過去了”
哪有什麼事能輕飄飄的過去
衣琚看著依舊沉默的周良晏,感覺到對方突然低沉到有些難過的情緒不禁有些苦惱,他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卻想不出來什麼,費儘心思想著話,認真說道。
“晏哥你知道我不是故意吊著你,隻是我真的不敢事情沒處理明白就拉著你。”
“那些有的沒的怕嚇著晏哥,我也舍不得讓我晏哥費神,”衣琚輕輕笑了聲,安撫地半開玩笑道,“晏哥你彆慌,我不在這兒呢,沒想跑。”
衣琚還要再補充幾句,就聽見周良晏有些沙啞的聲音,“你的事情,無論我知道還是不知道的,衣老師,我唯一畏懼的就是不能和你一起麵對。”
周良晏穩穩地拉著捧著衣琚他的手,手掌微熱的溫度傳遞到衣琚身上。
“無論何時何地,我隻想你這麼拉著我。”
對方的話語無比虔誠認真,衣琚望著周良晏的沉沉又濃烈的雙眼,心中觸動跌宕。
拉著你麼
*
“洨琚,拉著我”
天還微亮,衣琚突然從那個歡靡的夢中驚醒,睜眼時就感覺到了身上那處的濡濕,夢中那感覺太過真實的溫熱,讓衣琚現在依舊幻覺,似乎那隻手還緊緊握著他,衣琚耳朵紅了一片,不禁暗罵一聲自己,多大人了還搞青春期這樣。
而等衣琚鬼鬼祟祟把床單衣物還有自己收拾好,從洗浴間出來,結果看到站在客廳窗前的某人,不免愣住,又有些心虛。
“晏哥?”
衣琚喚了一聲,而周良晏緩緩轉過身,手裡還握著亮屏的電話,屋中暗得很衣琚一時看不清周良晏的神色。
‘怎麼為了一個男人和楚家對上,你母親就是這麼教你的?’
‘你有資格說這種話麼周騰。’
‘你要是不回來,那個醫療科技的項目就停了吧,你自己看著辦。’
‘項目不是你想停就能停,你試試看。’
“晏哥?”
周良晏不知衣琚什麼時候走過來的,對方的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想什麼呢不睡覺,我吵到你了?”衣琚笑著問道。
周良晏輕搖了下頭著,““突然醒了,有些悶的慌出來站會兒。”
衣琚心中一緊,手探了下對方額頭,“怎麼了晏哥?哪裡不舒服?”
“沒有彆擔心,”周良晏帶著笑意拉下衣琚的手握住。
“就是,”周良晏賣了個關子,看著衣琚緊緊盯著他的模樣,周良晏眉眼間鬆了鬆,笑道,“想去舊樓區那邊的早餐攤吃餛飩了,衣老師要不要一起?”
衣琚認認真真聽周良晏講完,一臉黑線,這才什麼時候吃早餐
衣琚連忙裝作困意連綿的模樣,打了個哈欠,擺了擺手,緊緊閉著眼要往回走去,“晏哥你自己去吧,困死了。”
“衣老師最好了,”周良晏一隻手握著衣琚的手不讓溜,一隻手扶著衣琚的腰,推著衣琚往臥室走,“跟我去吧,那邊還有家豆腐腦很好吃”
“怎麼還強迫人呢”衣琚不情願極了,被周良晏推進臥室從衣櫃裡拿了件衣服。
“那邊兒的豆漿也是現磨的,很香,”周良晏依舊自己說自己的,還不忘給拿著衣服蹭出臥室門外的衣琚遞了個厚些的短袖。
“行吧行吧,那不好吃晏哥要包我一個月的早飯啊!”衣琚似乎勉強同意了的樣子,長歎一口氣,拿著衣服走回自己的屋子。
“好不好吃,早飯也都我來做好不好,”周良晏含著笑應道。
聽著周良晏舒快起來的言語,在周良晏看不見的時候,衣琚眼底透出幾分笑意。
衣琚脫換下睡衣,揚聲朝門外道,“那一言為定啊晏哥!”
晨曦初露,大爺大媽們卻已經早早占著一旁的早市攤位,早餐攤這邊也坐著不少打工人,周良晏領著衣琚坐在了一個支棚的豆漿油條攤上,剛剛去了餛飩攤沒位置坐,周良晏才帶著衣琚帶著碗餛飩,來油條攤坐。
衣琚和周良晏混著吃,一會兒吃點兒餛飩,一會兒吃點兒油條,再喝口豆漿,吹著清晨的小風,巴適極了。
不怪周良晏惦念這餛飩,皮薄剔透的,鮮肉也嫩的很,湯底也調的飄香不膩。
“真沒想到,那小哥有這手藝,”衣琚又吃了口小餛飩,然後依依不舍推給周良晏,餛飩攤的小哥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但這手藝卻是很講究。
“以前是他父母出攤,他從小跟著看著,手藝也就傳下來了,”周良晏望著那不遠處忙碌的小哥,也想起自己高中時那小哥還經常拽著張坦萌玩,自己吃個飯身邊總能看著這兩個小跟屁蟲。
可後來,小孩成年了長大了,雖然還是一口一個哥叫著卻也疏遠了
衣琚看著周良晏有些懷念的神情,頓了下,勺了口餛飩喂到對方嘴邊,笑眯眯地說著,“那還不快吃,再不吃彆怪我不給你留啊。”
周良晏目光沉斂卻若有若無帶著勾望著衣琚,咽下了對方喂過來的餛飩,衣琚被對方這被他自己熟悉了半晚上的眼神燙了下,手快速收回,若無其事地喝著自己的豆漿。
“嗡——”
周良晏的手機震動了兩聲,然後響起了鈴聲,剛好打破了衣琚這點兒自帶些小心思的彆扭,周良晏接起手機,而衣琚則埋頭吃著油條。
“說,”周良晏皺眉。
衣琚聞聲抬頭看向周良晏。
“人怎麼樣了,”周良晏手上的筷子擱置下,麵色沉如墨。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周良晏掛了電話,站了起身。
“衣老師,我家裡人病了,我需要去一趟,”周良晏望向衣琚,將車鑰匙遞給了同樣站起身的衣琚,“車衣老師你開回去,我打車去。”
“彆,我跟你去,這邊全是人打車要等好一會兒,”衣琚拉住周良晏,有些憂心,“晏哥,人怎麼樣了?”
“救回來了還沒醒,”周良晏猶豫了下,“衣老師你”
“我陪你去,我工作室沒什麼事情,不耽誤的,”衣琚握了握對方泛涼的指尖,堅決態度重複道,“沒事晏哥,我陪你去。”
衣琚開車開得很穩,速度也快,路上有些小堵車但也半個小時就到了醫院,車一停好,周良晏也就拉著衣琚的手疾步往醫院大樓走。
“我姑姑無子女,小時候她最照撫我,”周良晏輕聲和衣琚說著。
衣琚望著周良晏抿了下唇,他不知道說什麼,語言在傷病麵前是蒼白的,他是最曉得這一點的,衣琚隻能緊緊握著周良晏的手,試圖傳遞給對方一些力量。
然而沒走到大樓門口,周良晏就停下了腳步,隻是望著不遠處,衣琚疑惑地順著周良晏視線望去,隻見到一群人,男女老少的也在朝醫院走了過來,注意到周良晏的視線後也都看了過來,氣氛一時有些怪異。
周良晏忽然握緊了下衣琚的手,拉著衣琚調頭往回走,衣琚憂心地看著一派冷然的周良晏,而後麵就傳來一聲聲焦急的呼喚。
“良晏!良晏你過來!!”一拄著拐的婦人,趕著周良晏走了過來,卻不留神崴了腳誒呦一聲。
周良晏聞聲止住了腳步,而那個老婦人一瘸一拐地上前緊緊拉扯住走他,周良晏試圖擺脫對方的桎梏,卻在瞧見對方花白的頭發後終究不忍,沒有再掙脫離去。
“聽大姑姑的,去看那個女人一眼,終究算你的繼母,彆被那群人扣個不孝的帽子,”老婦人低聲囑咐著,眼底有絲哀求,而其他人也烏泱泱糊了過來。
“你還知道來,”一眉眼與周良晏極為相似的中年男子叱道,卻在一小輩女孩的拉扯下深呼出一口氣。生硬說道,“等會兒記者會來,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你自己清楚,作為周家長子彆三十好幾還意氣用事。”
周良晏皺了下眉,剛要說什麼,一個扶著周良晏姑姑的男子就搶了先,“晏哥有分寸的,舅舅你有什麼也好好說,乾嘛總嗆人。”
周騰諷刺笑了聲,但也不再言語抬腿往醫院走去,路過衣琚的時候還涼涼掃視了一眼,卻依舊什麼也沒有說。
第063章 親情與利益
“走吧良晏, ”姑姑周淼蘭拉了拉周良晏,還朝衣琚笑了笑,“這是衣琚吧。”
“姑姑您好, ”衣琚應了聲, 朝女人笑了笑。
“以後得勞煩衣琚勸著我們良晏一些, 這家夥脾氣倔得讓人受不了,這怎麼行你說是不是小衣?”女人無奈歎了口氣, 而一直在一旁冷眼看著的一對中年男女聞言卻嗤笑一聲。
衣琚淡淡看了那發出鬼動靜的那對人,朝周淼蘭笑道, “晏哥性子有韌勁不是壞事,更何況什麼事都有分寸掂量的,姑姑你就放心吧。”
周淼蘭聞言臉上的笑淡了幾分, 由著一旁的男子攙著往後退了兩步。
“那個人的葬禮我會去上柱香,其餘的免談,您也不要跟著操心了,”周良晏淡聲回道。
“夠了,你就是這麼和長輩說話麼。”不遠處的周騰厲聲斥責,走了回來, 盯著周良晏冷冷道,“是給你做麵子,你不要不識好歹。”
“不必勞煩, ”周良晏略感荒謬地笑了聲, 冷眼掃視了這群人, “告辭。”
周良晏拉著衣琚轉身要走,就聽見另一個跟在中年夫婦後的青年沒好聲地陰陽著, “悶頭就走,那還來礙眼來這一趟做什麼, 來都來了還一副不情願模樣,裝什麼,等著誰拉你嗎?”
周良晏停下了腳步,看向一旁的梗著脖子的青年,上前逼近一步,青年不由得後退半分。
“周良晏你要做什麼?”周騰怒意滿滿,要上前去卻被周淼蘭死死拉住。
“看什麼,真是自小混得沒教養,”中年男人上前隔開了周良晏和他兒子,沒有好氣。
“勞煩您放尊重些,”衣琚皺眉,冷冷看了眼男人,自從剛才他心中的火氣一直積攢著,有這麼貶損人的親人嗎。
衣琚深呼吸了一下,推開了中年男人,牽著周良晏往前走,周良晏深深看了眼男人,跟著衣琚離開。
“誰讓你們走的?”周騰朝著周良晏和衣琚的背影怒道。
“走就走吧舅舅,這人又帶個男人來,你來指著他給你傳宗接代呀,老爺子不會同意的,”青年說著風涼話。
“瞎說什麼呢程程,那不是還有凡意嗎,”中年婦人看著周騰冷了臉,懟了下自家孩子,心中暗罵,真是沒個眼力,哪壺不開提哪壺。
“有說錯什麼嗎?”周程誇張攤手,眼睛在衣琚身上粘黏著不動,腦袋裡不知想些什麼,悠悠道,“因為這麼一個賠錢貨和楚家對上,真是”
周良晏鬆開了衣琚的手,兩步走到青年麵前,站定後周良晏平靜地與周程對視著,周程依舊抬個下巴看著人,似乎在說——你要怎樣,又朝衣琚方向看了去,周良晏猛地揮拳十分力地擊打向青年臉。
“周良晏你乾什麼!”中年婦人震驚地尖聲道。
周良晏又一拳直直打在對方腹部,周程剛被打臉的蒙意還沒散,就直接被對方捶倒在地。
呻吟聲痛苦地傳了出來,周良晏看著周程緩緩後退一步,朝這群人點了點頭,“不好意思,沒素質慣了。”
中年男人扶起周程,怒氣衝衝卻又不敢再說什麼,隻能揉著哀聲喊痛的兒子的腹部,朝周騰冷聲道,“周騰瞧瞧你的好兒子。”
周騰在周良晏淡然地注視下氣得手發抖,要不是周淼蘭死死把著他,他一定打死這個逆子。
“周家的分割,我已經和老爺子遞交過協議。”
“半分不拿,諸位安心了嗎?”
周良晏掃視著麵前這各懷鬼胎的人,剛剛升起的陰鬱的怒意也消散了乾淨,隻覺著太沒意思。
周良晏話一落地,剛要起勢鬨起來的一些人就像被定住一樣,場麵一時古怪得讓人發笑。
“良晏,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周淼蘭看向周良晏歎息,她已經很大年紀了,眼皮鬆弛的耷拉堆擠出皺紋,唯一奢求的就是家和萬事興。
“您不必多說了,保重身體,”周良晏再一次作彆。
輕輕牽起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衣琚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周良晏開著車,衣琚坐在副駕上一句話沒有說,倒是周良晏在把車停好下車時,看向衣琚突然說了一句,“毀了衣老師的早餐時間。”
衣琚搖了下頭,咬著唇把自己想問的不該問的話咽了下去,直到兩個人上了樓進了門,衣琚才拉住了麵前的男人,開口道,“晏哥,你先坐下,我給你擦擦藥。”
周良晏手指骨節被拉鏈劃傷的地方已經凝住了血,但有塊皮被刮了下去,手一動就牽扯著那塊沒了表皮的肉跟著溢血。
“好。”
周良晏看著一路沉默的衣琚終於開了口,心中那份怕嚇著對方的擔憂放下了些。
“晏哥,以後動手看著點兒,”衣琚拿著藥箱坐到了周良晏身邊,翻過對方的手,給對方消了消毒,手下麻利,但力度卻一點兒沒留情。
周良晏手被酒精刺激著,不由得手指抽動下,就遭到衣琚一個死亡凝視,周良晏不禁有了些笑意,“放心,監控那邊剛好有輛大車擋著,沒事的。”
衣琚心裡嘀咕,他說的哪是這個衣琚給對方的手纏了層紗布,最後緊了下包紮,周良晏的呼吸跟著重了一分。
適才周良晏可以說是克製了,如果衣琚不在場他怕是更會下手重一些,早年無父母的管教,周良晏是全然自己從最泥濘的底層混上去的,好在老爺子沒壓著他這邊教育資源,反而逼著他披個精英的皮子,這才沒徹底混下去。而出了社會被一些真正的圈子頂層的那些磋磨了幾次後,才漲了教訓,拋去那些有的沒的,收了心去學習去搞研究,慢慢地一年年紮實下來,才有了今天這個他。
成年後周良晏也沒再動過一次手,動手是最無能的一種手段,除了發泄怒意以外,全然無用。今日他算是破了戒,還在衣琚麵前。
周良晏是不安的,他不知道該不該解釋,又該如何解釋。
是為了自己麼?不打下去那股被愚弄的鬱氣,被打壓多年的怒意還要壓在心裡。
可周良晏自知,忍了多年,他早就可以視若未見。
是為了局勢麼?一拳下去,他的全然不爭,怕那些人會相信了。
可明明有很多彆的手段,何必和跳梁小醜較真。
是為了衣琚麼?周程那個齷齪的人的目光與話語他不想衣琚瞧見聽見一分一毫,他不想任何人再因為他冒犯衣琚分厘。
摻雜著太多利益是非,還要打著對方旗號,他實在難以啟齒。
周良晏不想解釋,可他又知道衣琚曾經不愉快的過往中暴力與極端占據了很大一部分,他不安,自己今日暴力行為會不會讓衣琚不適
最終千言萬語周良晏隻能徒然澀聲開口,“衣老師,有什麼想問的麼”
衣琚白了眼對方,依舊不作聲。
周良晏看著衣琚要拿著藥箱走的架勢,連忙拉住對方,受傷的手拉著衣琚的胳膊,衣琚一時不好動彈,隻能僵坐在沙發上,和周良晏眼瞪著眼。
“那衣老師聽我說好不好,”周良晏漆黑的眼眸全然裝著一個衣琚。
衣琚沉默一瞬,轉個角度麵對著周良晏,認真說道,“晏哥,你想說我就聽著,你不想說的就不用說,不用逼自己。”
“‘任何事,任何人,都不是理由’這是晏哥你說的,”衣琚緩緩開口,定定看著對方,他像是知道周良晏心中所不安的事情,“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因為彆人改變我對你的態度,對我們之間的思量,晏哥你不用懷疑。”
“我大致知道晏哥你家的情況,”衣琚頓了下,周家的情況,孫傘早就倒豆子似的告訴他,就差揪著他耳朵說那是狼虎窩不能去了。
周騰原配梁泱是他晏哥的生身母親,商業聯姻多出怨偶,晏哥父母怕也不例外,周騰在周良晏出生那年就帶著青梅楊歡進了老宅,在整個周家認了人,屬於徹底和梁泱撕破了臉麵,楓、上兩圈全傳遍了。
而梁泱與周騰並未離婚,直到晏哥成人那年,梁泱病逝,楊歡同年成為周騰現任妻子。
周家香火興盛,周騰有三個姐姐,兩個弟弟,姐弟家裡小輩無數,更不論周騰後來與楊歡又孕育一男三女,再加上周家老爺子五個弟弟四個姐姐
他晏哥,母親家怨恨他姓周,父親又不疼愛,可以說毫無勢力,奈何聽說周家老爺子偏偏屬意晏哥,更是把他晏哥架在火上烤。
今天的事情他也看明白了,無非是周家大姑姑利用了那點幼時照拂情誼,誆著他晏哥來了醫院,拿捏住了他晏哥的性子,知道必然和家中再次鬨翻,以此割裂開周騰和周良晏的關係。
而就算周良晏留下了,全了媒體前周家一體父慈子孝,也全了楊家周家的麵子——沒人苛待梁家原配,你們瞧兒子都來給繼母看顧了。讓周良晏得罪死梁家,周家大姑姑再去找老爺子邀功,就是另算的一筆不虧本的賬了。
沾到世家勳貴的事都是一身的冰涼惡心的腥味,衣琚算是看明白了,他晏哥更是身在其中,這麼多年怕也是惡心至極。
而親情和利益掛鉤後,就計較不了了,認真就輸了。
“今天的事情,姑姑沒有出事是最好的,其他的不愉快晏哥你快忘了吧,”衣琚含著笑,手蒙住周良晏的雙眼按了按,對方的睫毛刮了下他的掌心。
忘記那些,以後我陪你,衣琚心中默默想著。
周良晏眼睛感覺著對方掌心的溫熱,逐漸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輕輕開口道,“好。”
第064章 一個吻
“我的父親厭惡我的母親, 但梁家與周家的婚事是老一輩定下的,二十出頭的周騰羽翼未豐,如果放棄與梁家的聯姻無疑是放棄繼承權, 所以他選擇舍棄楊歡, 娶了我的母親。”
這個時代, 結親不是結仇,周騰若是真的不想娶, 換一個周家的兒子就好了,可偏偏周騰貪心不足蛇吞象, 既要梁家的助力,也心中放不下娶不到的青梅,結果可想而知。
“婚後, 母親與他更是兩兩生厭,梁家狼派教育思想,不肯給後輩任何助力,這更讓周騰對我母親不滿,直到我出生那年,周梁家競項, 梁家奪標,此事點燃了周騰積壓已久的怨氣,周騰當晚領了楊歡進了周家。”
周良晏說到這裡, 頓了一下, 衣琚握了握他的手, 他才繼續說道,“後來可想而知, 我的母親與他幾近徹底決裂,但又牽扯兩家商業合作, 不得不維係這段婚姻到我成人。”
“周騰與楊歡在這些年有了一個兒子,三個女兒,楊歡也是老爺子看著長大的,老爺子態度也軟了,母親更加絕望,在我成人那年,卸下了家族的負擔,但人也沒了精氣神,一病不起,”周良晏沉默一瞬,“鬱鬱而終。”
“再之後,楊歡真正成了周家人,我也搬出了周家自立門戶,如今不過是楊歡病危,哭求周騰和老爺子分割家產,給她兒女立身之處,而其他周家人也是蠢蠢欲動,”周良晏輕笑了聲。
“這麼多年周騰平庸,隻是占個長子位置,與梁家這段哀怨婚姻終究讓老爺子對他不滿,再加上我取向問題,他底下的兄弟姐妹,我的那些長輩,就越發按耐不住了。”
“可他們也不想想,梁家周家聯姻破裂後,梁家與周家的合作卻依舊蒸蒸日上的原因,”周良晏輕笑了聲,有些沉默,良久後開口,“哪怕我不要,總會有人塞到我手上的,輪不到彆人。”
聯姻的重點不在婚姻,而在子嗣,隻要周梁家依舊合作,那麼周家下任管事的必然是周梁家的人,這也是周家老爺子一直培養周良晏的原因。
至於周家那群人所說的老爺子會在意周良晏性向,其實也全是想當然的臆測,有底蘊的家族是都尊長幼,長子長孫自然是重點培養對象,但又不是有皇位繼承需要興嫡庶,周良晏沒有孩子,有的是有能力的子孫,老爺子想的可比那群周家人思想正常的多。
周良晏掌事意味著周梁兩家三四十年的合作將會固若金湯,而三四十年就足夠了,行業變換更迭之迅速,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是說說而已,屆時再選取新的強勁合作對象就剛剛好,再多恐怕過猶不及。
所以周良晏這個繼承人的人選,周老爺子是滿意的不能再滿意,而如今周良晏主動放棄家產,周家老爺子更不會準許,而其他人卻不這麼想,腦子裡彎彎繞繞一堆,如今周良晏這拔河時鬆了手,更是讓他們躁動起來,勢在必得。
矛盾被挑動的無法彌合。
這一招釜底抽薪,周家要亂了。
衣琚手指微動,這就是你想要的麼晏哥。
“周家的東西沒什麼稀罕的,隻是越來越礙眼,”周良晏似乎感念到衣琚的想法,靜靜望著衣琚,“我隻是想有一個正常的環境完成我想做的東西,至於它存在與否,我並不在意。”
周家動作頻頻,他越來越不能忍受對方時不時的小動作,乾預酬智正常運營,跟在那群董事後麵搞事,如今還為了一些家長裡短乾預醫療項目,周良晏厭倦這種不受控的“意外”,所以他選擇從源頭消除這種意外。
周家多年不倒,龐然大物般的存在,無非老爺子坐鎮,下麵的人聽話得很,擰成一股繩,但也像個滿身蛆蟲的僵屍,腐朽又惡心。
而如今老爺子早已力不從心,底下的人都蠢蠢欲動,而周良晏這一退更是添了一把柴,內鬥派爭從此也搬到明麵上了。
周家內部一亂,其他家自然會趁你亂要你命,周家就算不被分食,也起碼會元氣大傷。周家沒落與否,周良晏不在意,這麼多年他四處闖蕩,立身之本在於自身在於他和馮梁也闖下的事業,不在周家。
隨便那些人說他冷心冷情,六親不認,他就是吃了周家的飯,但不想給周家做事。周良晏是承認的,沒有周家也沒他周良晏今日,所以到時周家若幸運留了口氣,他也願意幫忙削腐肉,修剪枝。當然,是如果周家有這份幸運能存留的話。
有時周良晏也在想,可能自己還是遺傳了周家冷血的基因,無論是周家的任何人,還是已經病逝的母親,他們的心血所係,他全然不在意。
周良晏,周梁厭,他感謝母親給他取的這個名字,讓他自小就不在惦念那虛無縹緲的親情。
一眼不瞧他的母親,厭惡忌憚他的父親,冷血無情的兒子,很般配的一家人。
周良晏思及此,麵上依舊平靜溫和,他聽見自己對著一直緊緊盯著他的那個人說,“衣老師不用擔心,他們不會再鬨什麼事情了。”
衣琚看著周良晏許久,眸底但滾著晦暗不明的情緒,儘量平和地開口,一字一頓,“不要為這些事傷神。”
周良晏聽懂了衣琚的未說出口的憂心,揉了下衣琚的頭,“不會,這麼多年我隻認為我無父無母。”
無比平靜沒有一絲不甘怨恨,隻是一句事實的陳述,衣琚側耳傾聽著周良晏的話,沉默一瞬後,衣琚歪了下頭瞧著周良晏,緩緩露出一個笑容,倏忽抬身,一隻腿跪在沙發上直起腰,俯視的角度看著眼前的人,笑著說著,“巧了晏哥,我也無父無母。”
衣琚與周良晏目光勾連碰撞著,清透的眼眸中都暈染開不知名的情緒,衣琚眼中隻有周良晏的小影,手扶著周良晏的肩膀,慢慢俯身落在男人眉心一個親吻,“兩個沒爸媽的小破孩兒組在一起湊個家剛剛好。”
周良晏放在膝上的手自衣琚靠近就不斷地攢緊,但周良晏卻沒有任何舉動,隻是任由衣琚以這種掌控的上位靠近,直到衣琚眉眼近到咫尺,落在他額頭一個濕潤又溫熱的吻後又要翩翩拉開距離,周良晏終忍不住地伸出手按著衣琚的腰,甚至讓衣琚更加逼近幾分。
周良晏的視線下,衣琚喉結輕滑了一下,垂著眸望著他,周良晏不禁又近了幾分,鼻子蹭了蹭對方的鼻子,聲音低啞開口,“衣老師不再擔憂楚家了嗎還是說這是衣老師的同情。”
衣琚手指摩挲著周良晏的肩骨,眼底帶著軟意剛要說什麼,就被周良晏一隻手按住了後腦勺,衣琚一個不穩直接跌坐壓在周良晏的身上。
“同情就同情吧。”
對方的喃喃低語衣琚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唇上倏然傳來溫熱的觸感,對方滾燙的氣息夾雜著對方身上清冽的味道全麵傾覆而來。
周良晏的掌心一直扶著衣琚他的後腦。以一種不容拒絕的態度,纏繞著熾熱而熱烈的吸吮,兩個人的呼吸心跳在唇齒相依之間劇烈著共頻。
周良晏貪婪地汲取屬於衣琚的味道,唇瓣貼合,溫熱濕潤,對方的壓抑的喘息與被咬弄時流露出的失神情色都讓他無比著迷。
周良晏撫摸著衣琚的側腰,兩個人的溫度都在這個激烈而迫切的吻中逐漸升高,周良晏撬開已經有些迷離的人的唇齒,探進對方溫熱的口腔中,繾綣糾纏著不給彼此一絲的空隙。
直至對方的呼吸越發急促,周良晏才微微撤開了唇,隻是一下下溫存地廝磨著。
衣琚扶在周良晏肩上的手青筋全現,這個過於綿長熱烈的吻讓他險些窒息,衣琚側開唇,抵著周良晏的頭恢複汲取空氣,微張著嘴喘息著。
衣琚眼角泛著紅,聲音有些顫又有些啞,“怎麼偷襲呢晏哥。”
周良晏不說話,又湊上去輕啄含蹭了幾下,意猶未儘地架勢,讓衣琚忍不住手下用力按了按對方的肩膀,衣琚撥弄了下垂下遮眼的頭發,忍不住輕笑了聲,“不想我說話是不是。”
周良晏墨色沉沉的眼眸直勾勾望著衣琚,而衣琚最頂不住周良晏這雙眼睛,不由得笑著伸著手遮掩住,主動湊到周良晏唇邊咬了下又舔了口,啞聲說著,“彆看了晏哥,再看擦槍走火了,聽我說句話好歹。”
周良晏勾了下唇,嗯了聲。
衣琚又親了親周良晏的臉頰,學著和周良晏鼻子碰了碰,“與旁的無關,晏哥我想和你在一起,你看還行不行。”
周良晏輕輕拉下衣琚覆在他眼睛上的手,果然就看見麵前這雙盈盈明亮的讓他沉迷的眼眸,周良晏一時心中那些想和衣琚講的話都忘記了,隻能端著平靜沉穩的模樣,故作輕鬆的說上一句,“我這算被追求者終於轉正了嗎衣老師?”
衣琚聽到這話,就知道他晏哥這是還耿耿於懷之前他搪塞胡扯的渾話,一個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周良晏手臂還環在衣琚腰上,瞧著笑得樂不可支的某人,一本正經說道,“再不轉正,衣大畫家的個人作風就不太正了。”
衣琚笑得揉著自己肚子,摸了下眼睛笑出來的淚水,連聲應好。
周良晏眼底含著笑,看著某人癱成一團,摟著衣琚的手一下下順著衣琚的脊背,“那衣老師,這回還是聽你的。”
第065章 早安吻
“那衣老師, 這回還是聽你的。”
衣琚漸漸平息下了那股笑意,帶著幾分複雜的情緒,手扶著周良晏的後脖頸, 真切喚了周良晏一聲。
“晏哥。”
“我好中意你, ”衣琚拿捏著塑料粵語的腔調。帶著笑盈盈望著周良晏。
周良晏不由得怔了下, 心頭暖流湧動,學著衣琚, 鄭重慢慢地說道,“我也中意你。”
也很中意你。
很愛你
衣琚伸展著手臂, 在床上翻了個麵,指尖去夠床頭櫃嗡嗡作響的手機,閉著眼按滅了。
「07:03」
唔太困了衣琚哀怨到有些怒氣地在諾大的床上翻滾了圈。
嗯, 沒錯,他睡在了臥房的又大又軟的床上。
嗯,和他晏哥一起。
昨天晚上,他和他晏哥親了那麼一兩三四口,親完之後兩個人又勾勾搭搭窩在沙發上看了部電影,看完了雖然時間還早, 但衣琚有些困就想著回書房自己的小窩睡覺。
結果站還沒站起來呢,被他晏哥拉著說他睡書房,態度堅決地就差把衣琚他鎖臥室裡了。
某人是邊推他進臥室, 邊裝得像模像樣似的咳了好幾聲, 那雙眼睛還時不時勾搭他一下, 衣琚腦袋一迷糊就拉著周良晏說了一起睡吧。
結果話剛落地,那人就應下來了, 衣琚想到這兒不禁咬了下後槽牙,這一應, 周良晏睡沒睡好他是不知道,他是這一晚都沒睡好——
不過不要多想,隻是單純地蓋著被子睡覺罷了,沒睡好單純是因為不習慣而已——心心念念的人,剛親完嘴的人就躺自己身邊,還不能碰,這誰頂得住
衣琚這一晚是動也不敢動,生怕自己不是人了
衣琚撐著胳膊從床上坐了起來,不免有些佩服自己柳下惠的偉大。
而現在裝了一晚大尾巴狼的衣琚光著腳踩著地毯,從衣櫃裡拿了套正式些的商務裝,搭在了小沙發上,今天他下午有個讚助要到場交際一下。
沒錯,他想再開個展。
自從來了楓城,一直在忙東忙西的,沒時間也沒金錢去開畫展,如今他也穩定下來,雖然手中沒什麼存錢,但這次畫展有讚助商全麵資助,那他也是求之不得再楓城辦一場屬於他自己的畫展。
衣琚想到這兒心情極好的哼了兩句歌,興致衝衝的比量著手中的領帶,然後挑了個花俏些的扔在西裝上麵。
衣琚踩上拖鞋,逛悠著開開臥房門,探頭看了看他晏哥乾嘛呢,結果就瞧見在角落器材處跑跑步機的汗衫背心的男人——荷爾蒙撲麵而來。
衣琚不由得舔了下唇,結果——
嘶——
衣琚碰了碰有些痛的下唇,嘶了聲木木想著,某個人是真會啃人
衣琚撇著嘴去了洗手間洗漱了下,等收拾好衣琚輕輕推開洗手間的門,放輕了腳步,悄悄走到無比自律在健身的某人身後,剛要拍周良晏一下,就被周良晏一個不知怎麼預判的回頭抓個正著。
“晏哥,這麼早起來跑步?”
衣琚順勢手搭在跑步機的扶手,笑眯眯地打量著周良晏,順著從下頜往胸膛流淌的汗珠往下看,某人背心已經有些透汗,衣琚隱隱綽綽地看見了不少好東西。
“睡不著就起來動一動,這幾天靜養的難受,”周良晏調低了跑步機速度,手抹了下衣琚的眼睛,“衣老師往哪兒看呢。”
衣琚透過周良晏的手指縫,往周良晏腹部看著摸了一把,充血的肌肉手感好的不行,衣琚有些意猶未儘地舔了舔唇,“就這兒唄。”
周良晏眼底幽深了幾分,似笑非笑地徹底關了跑步機,然後握著衣琚的手,轉向衣琚俯身親了親衣琚的唇,這是個很溫柔的早安吻,淺淺廝磨地碰了碰。
周良晏微微撤了幾分距離,卻被衣琚抬起白皙修長的手指按住了後頸,衣琚漫不經心地一抬眼,撞上了周良晏那雙墨深的眸,衣琚挑了下眉,心頭那點兒癢更重了幾分,遂即垂下眼簾,頂開了對方的唇齒加深了這個吻。
周良晏運動完滿身的熱氣包裹著剛洗漱好一身清涼的衣琚,周良晏由著衣琚掠奪城池,濕漉的觸碰與勾纏,有時會微弱地卷起水響,酥麻與從下傳上來的癢都不算什麼,那時有時無頑劣地啃咬帶來的痛感才是讓人欲罷不能的罪魁禍首。
兩個人不斷你來我往的探出,不似青澀少年之間的拙劣探索,這就是成年人之間一個沒有遮蓋的,滿是欲|氣,充滿暗示的熱切灼灼的法式熱吻。
如果說周良晏昨晚的幾次親吻還有些收斂克製的柔情蜜意,今天衣琚這個吻就是赤|裸裸地遵循內心驅使,毫不顧忌與遮掩的內心欲|望的表示——
我喜歡你,我要親吻你,我想每天的清晨都像這樣毫無空隙地占有你。
直至在兩個人都還未失控,周良晏還克製地單單接受前,衣琚及時的鳴金收兵,最後咬了口周良晏的唇珠,占足了周良晏的便宜,便緩緩撤開,算是報複回周良晏昨天對於他的嘴唇的蹂|躪,也算是奪回主動權的一次成功開屏。
衣琚眼眸露出幾分饜足的慵懶,朝著壓抑著自己的呼吸的男人挑了下眉,“男朋友,這才叫早安吻。”
周良晏揉了把衣琚的腰,不禁啞然失笑,“好,以後就照這個標準來。”
*
衣琚時隔多日終於又回了工作室一趟,不是衣琚閒,而是個人創作實在不需要坐班,再加上雜七雜八的應酬,這一周衣琚還是第一次回工作室,陳誠自他一進門就哀怨地盯著他,直到趙登也來了,才收了收衝天的怨氣。
周良晏最近學校事情多了起來,公司事務也不少,上班的很早,衣琚自己在家裡也沒趣,也就跟著周良晏前後腳的出了門,來到工作室坐著籌劃下畫展的事情,等著下午讚助商的大駕。
“成了?”趙登倚著沙發,突如其來了這麼一句。
“什麼?”衣琚不免一愣。
“彆裝傻,你臉上春風得意的笑壓都壓不住,”趙登嫌棄瞥了某人一眼。
衣琚眼睛轉了下,嘿了一聲,洋洋得意卻又不做回答。
“吊人胃口是吧,等著啊,”趙登嘖了聲,然後舉起手機就是拍了衣琚一張照片。
“拍我作甚?”衣琚眼睛睜了睜,從辦公桌前站了起來,要去搶趙登手機。
但奈何距離委實有些遠,趙登手速又實在是快,衣琚剛起身,那邊趙登就把自己發了照片到他們小群裡的聊天記錄亮給衣琚看,配文字——“我不太懂,某人一臉春色壓不住的是什麼情況呢[疑惑],現在不是秋天嗎。”
下麵也不知道做什麼回複特快的一溜的問號,感歎號,然後刷屏的“不太懂”、“不太懂”、“不太懂”,那聊天氣泡滾動速度看得衣琚眼花繚亂。
衣琚就和趙登大眼瞪小眼,趙登拽拽的拉了拉奶爸褲,一副我還治不了你的樣子。
衣琚隻得舉手投降,在趙登炯炯目光下,手指蜷了下,目光移開,小聲卻特硬氣說著,“在一起了怎麼了!”
“吼哦——!我就說他們兩個拖不到國慶就得進一個門!拿錢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