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不就是她之前晚上做夢都盼著的好事麼?她總不會一輩子帶著他,他走了,去做他的大少爺。她省著銀子,一個人每天樂得自在。這下,他們都滿意了。
她揚起嘴角,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跑了一天,快要餓死她了。她準備將桌上的盤子收到廚房再熱一下,指尖握在盤子沿口的時候卻久久沒有抬起。
啪嗒啪嗒的輕響,桌麵上砸落了豆大的淚珠子。她彎著腰,脊背微微顫抖著。到最後又仰起頭,雙手捂著臉嚎啕大哭了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可心裡就是堵得難受。
以前屋裡都是兩個人,飯菜也是熱乎乎的,可現在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他連說都沒有同她說一聲就走了。
她連他家住在哪裡都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姓什麼。
他就這樣走了。
她站在桌子旁,對著那些冷掉的飯菜哭了起來,她不停地用袖子擦拭,可眼尾都搓紅了,淚珠子卻越來越多。外邊風聲太大,屋簷下的燈籠被吹滅了,瞬間變成漆黑一片。
兩個月後。
洛明蓁已經習慣了蕭則不在,每天樂嗬嗬地打理著院子,隻是她再也沒有在屋簷下坐過。
到了年關,她起了個大早,手裡捧著糠米,懶洋洋地往雞舍裡撒著。小雞崽們又長成了大母雞,眼看著雞舍裡都快關不下。她琢磨了一下,準備趁著時候早,提幾隻去集市賣掉。
她本來想送給衛子瑜幾隻,可她去了好幾次,他家的門一直關著,喊也沒人應。她問過路過的捕快,都說他已經一個月沒有去衙門,也可能是上頭特彆交代了什麼案子,在秘密行事。
洛明蓁懶得去猜他到底去哪兒,隻盯著自家那幾隻羽毛油光水滑的母雞,仰起下巴輕哼了一聲。
沒口福的家夥。
她轉身挑了兩隻膘肥體壯的雞給捆住爪子,往袋子裡一套,轉身就出去了。隻是她關門的時候,餘光掃過屋簷,捏著袋子的手一頓,她挑了挑眉,嘴角撐開笑意,往集市去了。
卻在路過巷子口的時候,腳步硬生生停了下來。她看著坐在台階上,像是等了她很久的幾個家丁打扮的漢子,嘴角抽搐了幾下,抬起雙手,一麵往後退,一麵道:“幾位大哥,恭喜發財……財源滾滾,滾……我滾了!”
她轉過身,撒開腿就跑了。
那幾個人穿的衣服她再熟悉不過了,就是廣平候府的!
她慌不擇路地往前跑著,牙關緊咬,在心裡又將廣平候府那群人給拉出來罵了一頓。大爺的,都過了大半年了,怎麼還要來抓她?
大過年的,怎麼這麼閒啊!
她沒時間再胡思亂想,提著勁兒地往前跑。可蕭則不在,衛子瑜也不在,這還有誰能幫她製住這麼幾個大男人?
她心裡氣得個半死,腳下的勁兒卻絲毫不敢鬆。可她就算跑得再快,體力上也遠遠比不過那幾個男人。
她側過頭,果然,那幾個人都追到了她身後,眼瞅著要將她逮住。她被逼得無法,眼珠子一轉,將手裡提著的袋子打開,探手把那兩隻母雞抓了出來,往後一扔。那些追著她的男人們紛紛被突然冒出來的雞嚇了一跳,有的甚至直接摔在了地上。那兩隻母雞撲騰著翅膀要來抓他們的臉,嘴裡還在“咯咯”地尖叫著。
洛明蓁見起了作用,心下一喜,衝著他們啐了一口。可她回過頭的時候,卻結結實實地撞到了一堵“牆”上,直撞得她眼冒金星,差點暈倒在地。
她扶了扶額頭,使勁兒晃著腦袋,才讓視線清晰了些。剛剛那一撞,差點給她人都撞沒了。她“哎喲”叫喚了兩聲,疑惑地皺了皺眉。她怎麼不記得這兒有一堵牆?
陰影攏在她身上,她遲疑地抬起頭,嘴入目的人一個挺著的大肚子,目光上移,一個壯得像小山一樣的男人站在她麵前,麵色不善地瞪著她。在他麵前,她簡直連一隻瘦弱的小雞崽都不算。
她縮著身子,衝他訕笑了兩聲:“這位大哥,起得挺早……啊,啊!”
她話還沒有說完,脖子一緊,整個人都被輕鬆地提了起來。她撲騰著手腳,扯著嗓子大喊:“救……”
才喊出一個字,她的嘴裡就塞進來一個白布團,將她剩下的話都堵了回去。她動也動不了,說也說不出,隻能垂死掙紮一下。可那壯得像座山的男人將她提溜著,一把就扔到了早已準備好的馬車上。
旁邊有人大喊了一聲:“死人頭,你摔她做甚?要是給三姑娘身上落了疤,小心侯府扒了你的皮。”
那壯漢子尷尬地撓了撓麵頰,沒說話。倒是之前追她那幾個男人衝過來,將她五花大綁,給推進了車廂。
洛明蓁像個春卷一樣在裡頭翻了個麵,仰起脖子,瞪大了眼瞧著車外的幾個人。奈何她開不了口,也沒法套話。而那幾個人似乎也知道她愛耍小聰明,把簾子一放,壓根沒有搭理她的意思。
很久,馬車就緩緩動了起來。他們趕得太快,車廂劇烈地顛簸著,被捆得嚴嚴實實的洛明蓁在裡頭像個湯圓一樣晃來晃去,直晃得她想吐。
她抬頭看著被風撩開的簾子,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這回是徹底認命了,嘴裡哼哼了幾聲,乾脆躺在地上不掙紮。
她也不知是造了什麼孽,最近是格外的倒黴。不是被綁就是很快要被綁。
可她實在是不知道這些人在圖什麼?之前那些人,她連臉都沒見著,這也罷了。廣平候隔了大半年又想起來把她抓回去,他是吃飽了撐的麼?
她名義上好歹還是他親生女兒,再怎麼禽獸不如,也不能為著那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要她的命吧?
她想了一路也想不明白,直到晚上那幾個人停下來歇腳。她還被關在馬車裡,那幾個下人則在外頭生火吃飯。
飯香味飄進來,餓了一天的洛明蓁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她咽了咽口水,使勁兒往馬車入口挪動身子,想提醒他們彆忘了這兒還有個沒吃飯的。
可她剛剛挪了半寸,外頭那幾個吃飽喝足的下人就閒聊了起來。不知是誰問了一句:“你們說,侯爺為啥咱們這麼大張旗鼓地來抓三姑娘啊?這人都跑了一回了,抓回去也不是一條心,還難為咱們在外頭吃這罪。”
人堆裡哄笑了幾聲,洛明蓁立馬停了下來,夠著耳朵去聽。
似乎大家都不知道緣由,倒是有人說了個事兒:“我聽說是跟咱們陛下有關。”
周圍人來了興趣,催著他快些講。洛明蓁咽了咽口水,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這跟那個暴君有什麼關係?
之前開口的人賣了個關子,才慢悠悠地道:“俺也是聽大少爺房裡的翠蘭說的,說是咱們陛下前些日子病了,連朝都不上,幾個月前又活了,太後娘娘下了旨,各家有合適的姑娘都得送進宮裡去選妃。”
“這是好事啊。”
“好個屁,明麵上是選妃,說白了不就是給陛下衝衝病氣麼?”
“富貴,你這膽子可不小啊,這話都敢亂說。”
“不對,富貴,你說你是聽大少爺房裡的翠蘭說的。你和翠蘭,嘿嘿……”
“滾滾滾。”
那幾個男人哄笑了起來,後麵說的話都是些不堪入耳的。洛明蓁不想聽,也完全聽不進去。
她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棒子,這會兒是七暈八素,頭重腳輕。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完了,她完了。
廣平候府那群王八蛋,肯定是不舍得把蘇晚晚給送進宮,又不想直接拒絕得罪了那個什麼太後,這才把她給拉過來湊數。
她氣得渾身發抖,重重地喘著氣。混蛋,都是些混蛋。竟然要把她給塞進宮裡去伺候那個暴君,那還不如直接一刀砍了她,還能落個痛快。要是被那個暴君給看上了,她不得被活活折磨死?
腦子裡又想起了關於那個暴君的傳言,沒一句好話的。什麼“夜禦七女”,荒淫無度,而且還長得奇醜無比。她越想臉色越白,身上都跟著冷了起來。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她得找個機會跑路。
她絕對不要進宮去伺候那個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