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入宮(1 / 2)

洛明蓁醒過來的時候, 已經被人五花大綁扔進了廣平候府的廂房。她坐在紫檀木圈椅上,麵無表情地盯著糊著綾羅的窗戶。

她用被捆住的雙足跺地,仰著脖子大聲嚷嚷:“來人, 送飯,餓了算你們的啊?”

她剛剛喊完,門口看守的家丁不耐地“嘖”了一聲,一個時辰前才送過飯, 怎麼又餓了?奈何她也是侯府的三姑娘, 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再怎麼也不敢將她餓出個好歹。

洛明蓁看著門口的人影走了, 估摸著是去給她拿飯菜。她嫌棄地皺了皺鼻翼, 趕忙扭著身子往後靠,手腕搭在椅背上, 來回摩擦著捆住她的繩索。她沒敢太用勁兒,還是不可避免地響起了細微的沙沙聲。

隻要再給她一點時間, 一定能把這繩子給磨開。她對侯府的地形還算熟悉,隻能脫了繩子, 就能溜出去。她盤算得好好的,心裡也激動了起來。

直到門口腳步聲停住, 一聲不大不小的“侯爺”響了起來, 嚇得她趕忙收回手, 裝作若無其事的癱在椅子上。

門吱呀一聲推開,身著寬大燕居服的廣平候走了進來。他本就精瘦, 身無二兩肉, 幾個月不見, 更像個直挺挺立在那兒的竹竿。

洛明蓁半搭著眼皮, 鞋尖左右晃悠, 沒打算搭理他。

廣平候雙手負於身後, 見著洛明蓁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不悅地壓低了眉頭。這臭丫頭還是這樣半點規矩和禮儀都不懂,上回還敢放老鼠,鬨得整個侯府雞飛狗跳,又在院牆上寫對聯罵他,害得他當眾出了那麼大一個醜。

可不少人知道他廣平候府多了個三姑娘,平日裡也便罷了,一個姑娘家不見了,外人也不得知。誰知道太後娘娘突然要為陛下選妃,世家貴族未出閣、定親的姑娘都要送進宮中。

他家的二姑娘已然和林家世子定了親。餘下一個三姑娘未有著落卻不進宮。雖皇家不會因此怪罪於他,萬一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背地裡指摘他侯府藐視太後,是故意想拂她的麵子,那便是極大的麻煩了。

是以,他雖恨不得扒了洛明蓁一層皮,還是得將她好生養著,過兩日送進宮裡去。在他看來,這麼一個沒教養的丫頭,全然是沒指望過她能得到陛下青眼,不過是送進去算個交代罷了。

他心裡冷哼了一聲,屆時落選出了宮,他再好好收拾她也不遲。

椅子上的洛明蓁低頭看著地麵上的影子,嘴角不耐煩地往上抬起。這人站這兒老半天,也不說話,是吃飽了撐的麼?

廣平候不說話,她也沒打算說什麼。身子往椅背一靠,乾脆眯眼睡覺。

門口的廣平候見她如此,心裡的火氣又竄了起來:“這就是你對父親的態度麼?”

洛明蓁撩了撩眼皮,假笑道:“喲,您要是不叫喚兩聲,我還真不知道是您來了,隻當是廚房的大黃又鑽進來了,我還在納悶,這狗今兒怎麼不叫喚,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您剛剛那聲兒聽著是中氣十足,看來您這段日子,身子還是安康的。”

“你!”廣平候抬起袖子,老樹皮一樣的手指著洛明蓁的臉,吹胡子瞪眼,眉尖不住地抖著。

這個小蹄子,他要撕了她那張嘴!

洛明蓁懶得理他,慵懶地往後一靠,沒再開口了。她原以為廣平候抓她回來是要折磨她,可除了將她捆著,倒也沒對她做什麼,反而每天好吃好喝,尤其是不敢在她身上落半點傷。

她自然不信他能安什麼好心,多半是有求於她,或者要做什麼事非她不可。現在是他不敢動她,那她憑什麼要給他好臉色?

果然,廣平候雖被她氣得半死,還是硬生生給憋了回去,儘量心平氣和地道:“你這孩子也彆說笑了,父親是要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後日陛下選妃,這是多少女子都求不來的好事?父親就你這麼一個親生女兒,自然是念著你的。擇日送你入宮,以你的姿容必能被陛下選中,封為嬪妃,便是一輩子享不儘的榮華富貴,也是你的福分。”

他還沒說完,洛明蓁冷笑了一聲:“我鄉下人,沒那個命,這等好事還是留著給你家蘇晚晚啊。實在不行,你說得這麼天花亂墜,你自己去唄,我可不會跟您搶享福的機會。”

“荒唐,說的什麼昏話!”廣平候臉漲得通紅,狠狠拂袖。

洛明蓁不想跟他多糾纏,仰起下巴瞧著他。

“你要是敢送我進去,我就敢把皇宮鬨個人仰馬翻,我不怕死,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是你女兒,我要是對皇帝做了什麼,你以為你們摘得開?”她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道,“要麼你現在就放了我,要麼就過幾日給我陪葬,你自己看著辦吧。”

她說罷,聳了聳肩頭,一副大不了魚死網破的模樣。反正送她去伺候那個暴君橫豎都是一死,還不如拉幾個墊背的陪她一起。

廣平候在屋裡來回踱步,不住地點著頭,已經被她氣糊塗了。他走幾步又停下來,抬手指著她,皮笑肉不笑地道:“你這膽子倒是不小,敢威脅到本侯頭上,敬酒不吃吃罰酒,這是你逼我的。”

他說罷,抬了抬手,門外的家丁立馬會意,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洛明蓁麵前,凶神惡煞地瞪著她。

洛明蓁被他瞧得心裡一陣發毛,還沒來得及開口,那人直接將她的下巴抬起,灌了一顆藥丸進去。

她使勁兒咳嗽著,想把那藥丸咳出來,可身子漸漸發軟,她無力地倒在椅子上,明明腦子是清醒的,卻覺得自己的反應遲緩了下來。

她抬眼看著不遠處的廣平候,虛弱地開口:“你……你給我吃了什麼?”

廣平候撚著胡須,皮笑肉不笑:“這是特意給你配的軟骨丸,你就老老實實地進宮,等你落選出來,咱們再好好清算。”

洛明蓁隻覺得渾身酸軟,呼吸也重了起來,看著像個身子骨虛弱的病美人。她咬著牙罵道:“你這個混蛋……虎毒還不食子,你這良心讓狗吃了,你早晚遭報應……”

廣平候沒搭理她,扯著鼻翼冷哼了一聲:“叫個嬤嬤過來把她收拾一番,明日一早就送進宮去,若是出了什麼岔子……”

他眯了眯眼,話裡的威脅之意不言而喻,說罷,便拂袖而去。

而屋裡的洛明蓁還癱軟在椅子上,頭昏沉得厲害。她勉強攥緊了手,不一會兒又暈了過去。

她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他的。

皇宮,因著入了年關,天氣冷了起來。青灰色琉璃瓦上結了寒霜,朱紅色的高牆呈壓人之勢力。戴著氈帽的宮人們步履匆匆,一張嘴嗬出一圈圈白霧,去的都是承恩殿的方向。

明日就是陛下選妃,奈何陛下身染重症,人若多了,唯恐衝撞了他。是以今兒得為所有進宮的世家貴女們的一一畫像,再送去給陛下過眼,能留下來的再叫去伺候。

執筆的老太監領著畫師剛到西廂房,門口的丫鬟便向他們福了福身子,彎腰將門框垂下的簾子卷了起來。

剛進門,那老太監聞著屋內煙熏繚繞,皺了皺眉頭,他們陛下最討厭這種熏香味,這位貴女怕是不成。他正打算領著畫師走人,耳尖一動,聽到屏風處傳來一聲柔弱的咳嗽,他下意識地偏過頭看去,目光不由得為之一怔。

屏風前的美人榻上臥了個身著粉色百褶撒花襖裙的姑娘,衣擺縫著幾朵月白色的絹花。如雲的烏發順著纖細的肩頭往下,發尾勾在盈盈一握的腰身上。眉如遠黛,雙瞳剪水,口如丹朱。尤其是抬手輕咳時,單薄的身子跟著一顫,如弱柳扶風,平白惹人憐愛。

那老太監也算是見過許多美人,有這般顏色的倒也瞧見過,可都沒她這般病若西子的美感。他定神想了想,還是扯開一個笑容:“姑娘安好,老奴是九華殿的福祿,受太後之命為姑娘繪製畫卷,不知姑娘可否移步?”

美人榻上的洛明蓁捂著心口,單手撐在身下,虛弱地開口:“移……移……”

那老太監滿意地點了點頭,身後跟著的宮女和小火者立馬將洛明蓁扶了起來。她還低著頭,唇瓣艱難地一張一合:“移你……”移你大爺。

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扶著端坐了起來。

案台旁的畫師專心為她繪畫,她艱難地想動一動身子,可手臂被人牢牢地握著,她咬著牙堅持了半晌也沒動彈分毫。

好不容易畫完了,那老太監旁人將畫軸收起,門口那個從廣平候府帶來的丫鬟靠近了他身旁,乖巧地彎腰行了個禮,笑道:“今日有勞公公了,一點茶錢,不成敬意。”

她將滿滿一袋子的銀兩遞到了那老太監的麵前,後者始終昂首挺胸,餘光掃過那袋銀子,微微一笑:“為陛下做事,乃是我等的分內之事,不必言謝。”

他邊說著,邊將那丫鬟手裡的錢袋子給揣回了兜裡。見他們還算會來事,又是侯府之家,這姑娘生得是這批美人裡頂頂漂亮的一位,想來被陛下看中的機會也是極大的。他思量了一番,移步往前,對著洛明蓁輕聲道:“奴才瞧著姑娘是個合眼緣的,隻與您說道一二。”

他抬眼瞧了瞧桌上的熏香,意有所指地道,“陛下不喜熏香,這宮裡規矩多,姑娘往後得多注意,以姑娘的姿容,想來定可承陛下歡心,姑娘儘可寬心。”

聽著這老太監特意提醒她,洛明蓁雙手撐在榻上,頭也不抬地道:“我謝……謝你……”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