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侍寢(1 / 2)

九華宮, 青灰色琉璃瓦鋪在屋簷上,掛在柱子之間的暗黃色的竹簾半卷,繚繞的白霧從窗戶飄出,隱隱可以窺見疊在團蒲上的廣袖, 一截白皙的手腕抬起, 端著褐色茶杯。

“太後娘娘,老奴已然按照您的吩咐, 將那些貴女們的畫像交由陛下過眼了。”太監福祿規矩地站在桌案旁, 撲了粉的臉白得嚇人。

端坐在窗台旁的太後抬起一隻手,另一隻手挽起拖到桌案上的袖子,不緊不慢地用長匙將茶葉添入沸騰的紫砂壺中。

紅唇輕啟, 聲線帶了幾分沙啞:“陛下可有中意的姑娘?”

福祿回道:“陛下原是哪個也沒瞧上, 但又不忍拂了您一片好意,便留了最後那五個姑娘。昨兒翻牌的是禮部尚書郭家的二姑娘, 可不巧那姑娘手笨, 進去沒一個時辰便打翻了酒杯, 惹得陛下好一頓火氣,直接命人將她給扔了出去,怕是再也不會召見她了。”

“不過是打翻個酒杯罷了,他這般行事, 還真是半點情麵不留。”太後麵上擔憂, 眼底卻半點情緒不帶。

福祿不敢接話。

太後挑了挑眉, 又道:“還有哪些?”

福祿道:“剩下的還有左刺史的小女兒, 右相的孫女,威遠將軍家的大姑娘。對了, 還有位廣平候府的三姑娘。”

太後捏著壺蓋的手指一頓, 又輕輕落到紫砂壺上, 饒有趣味地問道:“這廣平候何時多了個三姑娘?”

福祿擠出笑臉:“說是這位三姑娘出生的時候,身子不大好,是以一直寄養在庵堂裡,周身病氣去了,這才又接回了府中。”

他在宮裡摸爬滾打多年,自然能隨時捕捉到貴人們的心思,見太後起了興,不等她問,便將自己看到的和盤托出:“老奴昨兒瞧見了這三姑娘,長得是這幾個姑娘裡頭頂頂漂亮的,人也和善,就是身子骨稍弱了些,也是可惜了。”

太後收回雙手,疊放在膝蓋上,眯著眼輕笑了一聲:“你倒是舍得為她說好話。”

福祿訕笑了幾聲。

太後抬眼瞧著窗外,白色的雪花緩緩飄落到院牆上,她笑道:“前些日子嶽國使臣進貢了幾匹上好的雪緞,花色也不錯。趕明兒你去承恩殿將那幾個姑娘領來,讓她們來挑挑,回頭送去製衣局裁幾身新衣裳。 ”

她抬了抬下巴,嘴角彎起了幾分涼薄的弧度,“好歹也是朝中大臣之女,過些日子又要一一封妃。陛下如此冷落她們怎行?還是要我這個做母後的多替他謀劃謀劃。”

福祿應聲稱是。

北風呼嘯,將細雪吹進來些許,落到牆壁上掛著的玄鐵寶劍之上。刀鞘古樸,滿是劃痕,隻在劍柄係了一根紅繩。

養心殿內,滿臉病容的蕭則由著老太監德喜攙扶著起了身,宮人們忙將織錦鑲毛鬥篷披在他身上,又讓人往爐子裡多加了些炭火。

“陛下今日能起身,想來過不了多久這病便可好了,陛下也莫太過憂慮。”德喜小心翼翼地扶著他坐到了桌案旁。

蕭則沒說什麼,隻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緩緩坐到了鋪著軟墊的圈椅上。他略偏著頭,單手扶額,揉了揉眉心:“把窗戶打開。”

德喜沒動,開了窗吹進來冷風,加重了病情又該如何是好?可他偷偷瞟了一眼蕭則,自然也知道他最不喜歡彆人忤逆他的意思。他便抬了抬手,讓底下人去將窗戶打開。

肆虐的寒風裹挾著冬雪從窗外飄了進來,蕭則斜坐在椅子上。散在身側的墨發被風吹得往兩邊撥開。他赤著腳,露出白皙的腳踝,身上隻鬆鬆垮垮地掛了一件披風。

德喜怕他病情加重,又不敢去關窗,隻得暗中命人將爐火往這邊挪了挪。

好半晌,他又俯身對著蕭則道:“陛下,郭家姑娘昨夜回去便哭個不停,您瞧著該如何處置?”

蕭則不悅地壓低了眉頭:“連伺候人都不會,留她有何用,讓她即刻滾出宮。”

德喜應了一聲“是”,又道:“餘下幾位姑娘已在承恩殿那邊恭候多時了,您瞧著,今日要召見誰?”

蕭則看起來似乎有些興致缺缺,毫不在意地道:“隨便。”

德喜不敢私下做主,便讓人將早已準備好的牌子端了過來:“陛下,不若翻翻牌子,翻到哪位,便是哪位的福分。”

蕭則似是有些不耐煩,隻隨意地伸出手指挑了挑,咣當一聲,牌子翻了個麵。

德喜低頭看著那牌子上的名字,笑道:“陛下,今晚過來伺候的是廣平侯府的三姑娘,明蓁。”

低頭揉著眉心的蕭則手指一頓,麵上的神色複雜了起來,良久,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冷笑了一聲。

“就她吧。”

窗外細雪飄飄,很快就將院牆塗抹成了一片銀白色。卻也因著落雪,反而不像之間那般冷得人打哆嗦。

洛明蓁躺在榻上,爐子裡的銀絲炭燒得通紅,她還是冷得直哆嗦。

她瞟了一眼坐在桌子上的銀杏,正毫不顧及地大吃大喝著,還將暖爐往自己那兒拖過去,搞得像她才是主子。而且委實太能吃,送來什麼吃什麼,還天天借著她的名頭去膳房拿吃的。

這兩日來送膳的宮人都多看了她兩眼。

洛明蓁又往被子裡縮了些,沒好氣地道:“吃吃吃,早晚吃死你。”

銀杏還在吃著,壓根沒聽到洛明蓁說了什麼,反而滿足地往椅子上一躺,舒舒服服地眯了眯眼。

洛明蓁也懶得管她,她身上軟骨丸的藥效還沒有退,渾身軟綿無力,隻想躺在榻上休息。從昨兒夜裡開始,東麵廂房就一直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

銀杏雖然對她不好,到底是個心思活絡的,也怕洛明蓁不懂規矩,真出了什麼差錯,讓她們兩個一起玩完。於是她便自己去打探了消息,回來後才告訴她,原是昨晚郭家姑娘去侍寢,不慎打翻了一個酒杯,便直接被陛下扔了出來。

那可是真真地扔出來,嬌嫩嫩的一個姑娘直接砸到地上,又讓侍衛將她給拖了回來。那郭家姑娘也不知是疼的還是害怕,足足哭了一夜都沒有消停,嗓子都快哭啞了。

洛明蓁扯過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暗自搖了搖頭。暴君果然就是暴君,不過是打翻了一個酒杯,就大庭廣眾的把一個姑娘家給扔出來。這要是將他給磕著碰著,豈不是當場要砍了人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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