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房(1 / 2)

洛明蓁睡到了晌午才醒,銀杏在屋子裡灑掃,心情愉悅地哼著調子,還難得地換了一身新衣裳。一見洛明蓁醒了,立馬笑開了花:“喲,美人,您可醒了,要不要吃些什麼?”

不提“美人”兩個字也便罷了,一提這兩個字洛明蓁的火氣就不打一處來。

銀杏隻當沒瞧見她的臉色,照樣眉飛色舞地哼著歌。

洛明蓁在榻上生起了悶氣,倒不是為了銀杏,而是為了她自個兒。精心準備那麼久,接二連三地出醜,結果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原想著最壞的結果,不過是被打幾板子,然後扔出宮去。誰曾想最後不僅沒有出去,還落了個美人的封號,瞧著這輩子是再也出不去了。

這讓她心裡怎麼好受?她煩躁地扶了扶額頭,把被子一掀就下床去。銀杏知她心情不好,又故意在她耳邊叫了兩聲:“美人,美人,你去哪裡兒?”

洛明蓁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還沒封呢,彆亂叫。”

銀杏彈了彈手指甲:“也差不多了,我說你就歇了逃跑的心思吧,入了宮,封了號,你也沒出去的機會了,侍奉陛下有什麼不好。”

洛明蓁懶得再搭理她,轉身去梳洗。

在屋裡掃地的銀杏瞧著她那生氣的模樣,杵著掃帚就輕哼了一聲。

連著下了幾日的大雪,屋子外的梅花都開了。洛明蓁本來哪兒也不想去,隻想在屋子裡麵好好躺著。可這些天她實在憋壞了,再加上不死心地想去看看有沒有可能從這皇宮裡逃出去。翻-牆爬樹她在行,前提是沒有守衛看著。

她正想借著出去溜達的理由到處找找有沒有守衛鬆懈的地方,才走到門口就被小火者攔住:“蘇美人,近些日子宮裡戒嚴,若無要事,還是暫且待在承恩殿為好,或者奴才叫幾個人陪著您。”

洛明蓁暗暗捏了捏手指,差點沒忍住衝他翻白眼,這叫什麼保護?簡直就是變相的監-禁。怎麼宮裡這麼麻煩,到哪都有人跟著?

她隻是想去找逃跑路線的,若是有人跟著,她自然也沒那個心思去出去,便笑道:“勞煩你提醒我了,既然宮裡戒嚴,那我還是不出去的好。”

那小火者似乎也不想她出去,聽到這話,沒再說什麼,隻恭敬地衝她點了點頭。

洛明蓁懨懨地瞧了一眼這高牆深院,還有外頭白茫茫一片的景象,掃興地回去了。

可她走到半道的時候卻撞見了站在梅花樹下的司元元和孫蘊。

兩個人像是在吵架,說是吵架,也是司元元單方麵地對孫蘊甩臉子,隱隱有要對她動手的趨勢,孫蘊反而柔柔弱弱地站在她麵前,著急地要跟她解釋什麼,瞧著都快要急哭了。

洛明蓁沒打算看彆人的熱鬨,也沒準備多管閒事。況且連人家之間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又憑什麼去管。她扭頭就打算走了,可正好司元元也不耐煩地甩開孫蘊要往回走。

周遭一下子安靜了起來,許是因著有外人在,孫蘊立馬緘默不言,緩緩垂下了頭,有些局促地用手捏著袖子。

反倒是司元元一見洛明蓁就氣不打一處來,這麼個草包蠢貨上次竟然非要跟她作對,她原以為洛明蓁肯定被打一頓扔出宮去,誰承想還讓她做了美人。

一想到這兒她更是氣得牙癢癢,她家裡又是武將出身,脾氣火爆,最不喜彎彎繞繞那一套。是以她不高興了,就直接仰起下巴,衝洛明蓁冷哼了一聲:“沒教養的就是沒教養,還學人家聽牆根,也不知道害臊。”

洛明蓁聽見了她的話,心裡自然不高興,奈何上一回是她先故意激怒的司元元,今兒這悶虧,她吃了就吃了。她隻當聽不見,轉身往屋裡去。

可司元元見她如此,隻當她是自以為做了個美人,便頤指氣使起來,不把她們放在眼裡,心下的火氣更重了,她呸了一聲:“有些人真是拿著雞毛就當令箭,還真當自己是個東西了?不過就是一沒皮沒臉的狐狸精。”

洛明蓁捏在袖子下的手動了動,眉毛挑起,臉色也變了。忍她一回那是客氣,她自己都窩了一肚子的火氣,憑什麼還受彆人閒氣?

她不緊不慢地轉過身,仰起下巴,抬起手指往後撩了撩耳發,眯眼一笑:“我就是狐狸精,那又怎麼了?可陛下喜歡,我也沒辦法,你還是趁早收拾收拾回家去吧。”

她的話音剛落,對麵的司元元就愣住了,微睜了眼盯著洛明蓁看。而她身後的孫蘊小臉一白,暗暗衝洛明蓁使了個眼色,想讓她彆說了。

洛明蓁心裡窩火,脾氣來了收不住,沒有在意孫蘊的眼神。

她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司元元,見著她一馬平川的胸,單手掐腰,戲謔地道,“狐狸精可是好詞兒,起碼不是隨便什麼人都當的。”

聽到她話裡的意思,司元元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好笑地瞧著她背後,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孫蘊則是擔憂地看著洛明蓁,欲言又止,緊張地咬了咬下唇。

洛明蓁見司元元不說話了,得意地輕哼了一聲,反正她草包美人的名頭都已經傳出去了,索性她就當到底,而且這感覺還挺爽的。

她拍了拍手,正準備轉身離開,忽地感覺脊背一涼,左邊肩膀慢慢發麻。陌生男人的氣息將她籠罩,在她耳邊冷笑了一聲:“原來朕這麼喜歡你。”

洛明蓁“啊”的一聲驚叫了起來,踉蹌著往後退,腳下不穩就要摔到在地。在她要落地的刹那,腰間一緊,接著就被一股強勢的力道給拽了回去。她猝不及防一頭撞到了男人的胸膛上,疼得她“哎喲”叫了幾聲。

她正要伸手揉額頭,環在她腰上的手收緊,將她牢牢地禁錮在懷裡。

她動彈不了,可聞到那股子熟悉的龍涎香味,她就感覺渾身血液倒流,從腳底開始發冷,直冷得她打了個哆嗦。

她不敢抬起頭,閉著眼睛,恨不得把自己這張嘴給縫上,怎麼又被他聽到了啊?

而且這不是她們住的地方麼?這個暴君怎麼也會在這兒?

而蕭則看著她這副悔恨的模樣,臉色稍微好了一些,他原本是奉了他母後的話,象征性地來看看她,沒想到就聽到她在旁人麵前說了那番話。

她要趕她們走,這是吃醋了?

難道她中意於他?

他眸光漸漸變得幽深,看著洛明蓁的眼神帶了幾分探究。

她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

而洛明蓁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壓根沒心思去糾結他怎麼來的,想著還是得要解釋一下,正要張嘴。冰冷的麵具擦過她的臉,清冷的聲音響起:“既然你都說了朕喜歡你,那今晚,就你來侍寢。朕想看看你這隻狐狸精是如何勾引朕的。”

他說罷,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用手指拂過她的麵頰,鬆開了環住她腰身的手,頭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而站在原地的洛明蓁隻覺得冷風嗖嗖地往袖子裡灌,腿一軟,差點沒站穩倒了下去。她趕忙扶著旁邊的梅花樹,實在是還有司元元她們在這兒,她不想讓她看了笑話,才故作鎮定地站著。

她這是造的什麼孽啊,怎麼回回都這麼倒黴?想出宮出不去,背後說暴君的壞話一準被他聽到。封了個美人也就算了,她還想著暴君厭煩她,指不定不會喊她去侍寢,這下好了,直接今晚就辦事兒。

她越想心裡越難受,恨不得時辰能倒回去。就算司元元再怎麼挑釁,她也不去圖一時爽快了。

司元元擰著眉頭看向她,沒說什麼,倒是孫蘊擔憂地跑了過來,捏著帕子,滿是歉意地道:“蘇姑娘,對不起,我也沒有想到陛下竟然會來,可他在那兒,我心裡害怕,不敢直接提醒你。”

她自責地低著頭,來回揪著手裡的帕子。

洛明蓁生無可戀地掀開眼皮,望著外頭陰沉沉的天空:“沒事。”

都是她自作孽,不可活。

孫蘊又笑了笑:“不過,沒想到蘇姑娘和陛下的關係那般好,我還從沒有見陛下待誰如此過。”

洛明蓁抽了抽嘴角,有苦說不出,隻能勉強裝作開心的模樣。

一旁的司元元卻雙手環胸,嘲諷地笑了一聲:“陛下不過圖是一時新鮮罷了。”

孫蘊緊張地回過頭,想勸司元元彆再這般針對洛明蓁。可司元元一見著她,臉就垮了下來,陰沉沉地轉身走了。

孫蘊被她這般仇視,眼眶一紅,委屈地低下了頭。

而洛明蓁像個行屍走肉一樣轉身往回走,腳步輕飄飄地,讓人懷疑她隨時會被一陣風吹倒在地。

樹上的梅花開得正好,深深淺淺的腳印很快就被大雪給掩蓋住。

入夜,養心殿。

四下的角落裡亮著長信宮燈,柱子上垂下來的明黃色幔帳在牆壁上拖出長長的影子。洛明蓁端坐在榻上,緊張地捏著搭在膝蓋上的翠色衣擺。她垂著腦袋,發髻上的白色珠串跟著撩過肩頭。

若不是下午已經緩過了勁兒,這會兒怕是還要難受著。

她以後再也不逞口舌之快,罵人一時爽,事後還得自己遭殃。上回罵暴君身體不行,差點被霸王硬上弓,這回說自己是狐狸精,他還真就要她來侍寢。

她招誰惹誰了,怎麼這個暴君就陰魂不散的?

思及此,她懨懨地搭著眼皮,心裡對這個暴君更加沒有好感了。而且她可還記著的,上回他又摔杯子又罵人,還推了她一把,這種喜怒無常的男人,她才不要和他在一起。

她懶得再想他,抬頭看著緊閉的大門,又在心底裡估摸了一下時辰,再怎麼樣,也應該到了子時。但是暴君連個人影都沒有露,難不成他今日是同她說笑的,或者故意捉弄她,其實壓根就沒打算來。

她記著上回的教訓,不敢再開口說話,也不敢亂摸亂動,免得背後又冷不丁地冒出個人。

可坐久了她也有些難受,尤其是現在天氣冷,渾身都僵硬了起來。趁著沒人進來,她乾脆從榻上起身鬆鬆筋骨。

因著她封為美人,雖然連個儀式都沒有。但一聽說她今晚要侍寢,太後還是給她賜了新衣裳。

一身翠綠色長裙繁瑣沉重,繡著牡丹花紋的袖袍長得可以垂到地上。腰身纏著百花結,縫了幾朵白色絹花點綴。發髻上插著大大小小的金玉釵子,尾端拖著一排細細的珠串。

洛明蓁扭了扭脖子,身上的骨頭都在響動。她今日穿戴的行頭實在是太重,尤其是頭上戴的那些釵子,還有盤起來的長發,無端讓她有種頭重腳輕之感。

也得虧她是皇帝納的一個美人,不然可能連這身氣派的行頭都沒有。她原以為美人是個多大的階位,後麵聽銀杏說,才知道就隻是比那些沒名沒分的秀女強一點。

銀杏還說當妃子可以每個月拿銀子,可銀子都是按分位發的,她隻是個美人,能拿到的也不過是芝麻大點的銀子。這還算好的,日後皇帝的妃子越來越多,競爭也就大了起來,上頭過得滋潤,下頭窮得摳搜。

一想到這兒,洛明蓁就忍不住嫌棄地哼了幾聲。也不知那些想進宮的姑娘怎麼想的。左右都是朝中有頭有臉的官員家屬,在家裡好吃好喝,隨便嫁給誰都是不愁吃不愁穿,舒舒坦坦當大夫人,縱使有小妾,那也得看她的臉色行事。

一股腦地擠進宮裡來,那麼多人給一個又醜又凶的暴君當夫人,除了當皇後,其他人跟做妾有什麼分彆?而且尋常人再放浪,也不可能娶一屋子小妾。皇帝就不一樣了,想娶多少娶多少,聽說有的人可能幾年都見不著皇帝一麵。

著實沒趣兒。

還不如隨便嫁個普通人呢。

她往前幾步,坐到了紫檀木凳子上。無聊地偏過頭,正瞧見隔間上的半個高的銅鏡,鏡子裡映出了一個身形姣好的人影。

袖袍上的刺繡都是頂好的,一針一線細膩嚴實。繡出來的牡丹花紋跟真的似的,料子也是極舒服的。洛明蓁雖嫌棄這一身行頭累贅,可也不得不承認還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穿上這麼一身,她自個兒都覺著好看。

反正都這個時辰了,暴君指不定不會回來。她在這兒乾巴巴地坐了兩個時辰,百無聊賴不說,骨頭差點散架。

左右屋裡也沒人,她乾脆對著鏡子理了理妝容。可看著看著,她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她瞧著自己映在銅鏡裡的腰,又伸手掐著腰上的軟肉,喃喃自語:“我是不是吃胖了?”

都怪這宮裡的夥食太好了,而且又不用花銀子,每天好吃好喝好睡的,她能不長肉麼?

她又低著頭仔細地打量自己,好像也沒有胖太多。她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用手比劃了一下,“若是胖了,胸是不是也會變大?”

“朕瞧著倒是沒什麼變化。”清冷的聲音響起,尾音帶了幾分上挑的戲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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