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洛宓可聽懂了,跳大神也好,降妖伏魔也罷,都是紫金觀開源創收的副業,就跟魔界的大小魔頭定期會應召來人間搞搞亂子,搜刮點金銀珠寶好給魔尊換套新衣裳。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魔宮大總管在這一刻詭異的與紫金觀觀主心意相通了。
可能是因為他們賺錢養一隻大豬蹄子。
洛宓滄桑的想。
“但這跟你們把我關在一個小盒子裡吃灰有什麼關係?”滄桑歸滄桑,知音歸知音,她還是義正嚴辭的戳破了狡猾凡人轉移話題的居心。
“啊,那個啊,”靈犀道長一摸胡子,一臉誠懇的回答,“那是供奉。”
我信了你的邪。
深覺自己被愚弄的洛宓劍柄一抖就要掀桌暴起,嚇得靈犀一下子躲到了師弟身後,在浮雲子鐵青的麵色裡又往後挪了挪,藏到了自家愛徒的後麵。
“師兄你這樣成何體統!”忍不下去的浮雲子嗬斥他,“還不快出來向道友好好解釋一番!”
“不!我覺得它要打我!”第六感百試百靈的靈犀道長抵死不從,“羽淵長得這麼好看,它肯定舍不得打他!”
浮雲子聞言頓時氣結。
“家師並無惡意,隻是自兩年前歸墟一役,他用儘方法也喚你不醒,方才出此下策。”
被當作做擋箭牌李羽淵大概是房間裡最淡定的那個了,他長大了幾歲,比之前高了不少,正處於少年向青年轉變的過渡期,臉上已經有了鮮明的棱角。
“自兩年前的歸墟一役?”洛宓一愣,“誰和誰打起來了?”
“自然是吾輩仙門中人與魔道那群妖邪!”浮雲子接過了話茬,“相傳在上古年間,九幽被聖人以四處封印封住,方才保得天下太平,可恨高盞等人竟為了私利密謀一步步解放九幽之力,而歸墟就是他們下手的第一處!”
按照浮雲子的說法,因為九幽被打開了一個口,各類妖魔的蹤跡又逐漸在人間十三州上複蘇,可能因為時日尚短,比起還沒有太大變化的凡人,各色心魔倒是先在修士身上一逞威能。
“僅僅在兩年之間,死於渡劫失敗的修士就翻了幾番,從心動晉升金丹的心魔劫更是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
浮雲子眉頭緊鎖,眼神不自覺的掃過一旁的李羽淵。
“這樣下去,各門各派損失慘重不說,再過幾年,隻怕會進入青黃不接的窘境。”
而他沒說的是,修真界本就因百年前的瀾滄山血戰而被掏空了所有上層戰力,如今晉升越發困難,或許在多年之後,修道成仙會淪為神話傳說,變成一個博君一笑的樂子。
“說來慚愧,倒是我等掉以輕心才讓他們鑽了空子,”提起這個話題,靈犀道長有些唏噓,“歡喜魔君以采補之法控製了百花仙子,讓她以上古遺跡為誘餌,誘使我們將仙魔會盟的地點定在了南海登天台,而高盞則在我等派人商議會盟日期時選定了遺跡大開的日子,後有南海三十六島弟子攜帶破陣邪物進入歸墟,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就破掉了歸墟的封印,真是好計策。”
“這可真是心機深沉!”毀掉歸墟封印的真罪魁禍首連聲附和。
與仙道相反的,魔道修煉則愈發順遂,各大魔門不僅趁機補充了新血,頭頭腦腦們也大有更進一步的趨勢。
其中就包括策劃了本次陰謀的歡喜道和煉魂宗。
“俗話說,虎毒尚且不食子,可那高盞和歡喜魔君用親兒子的性命打掩護,將我們騙的團團轉,若不是百花仙子因弟子死傷慘重而清醒了過來,我們隻怕還被蒙在鼓裡!”浮雲子咬牙切齒的說。
小老頭個子不高,脾氣倒挺爆。
洛宓心裡在胡說八道,嘴上卻義正嚴辭,“這可真是鐵石心腸!”
大概是劍這種兵器天生就容易與“正義”、“耿直”等褒義詞掛鉤,洛宓的兩句不走心的評語輕易贏得了浮雲子的歡心,這個以脾氣暴躁著稱的老道士投過來的目光頓時和藹了不少,完全不知道眼前的長劍精與人人談之色變的九幽關係匪淺。
相比之下,三五不著調的靈犀道長就沒這麼好糊弄了,他從李羽淵身後探出了半個頭,“我聽羽淵說,他能活著離開歸墟,全靠道友相助。若非道友危難關頭與他結成血契,恐怕他早已命喪睚眥之口,我紫金觀願奉道友為上賓,日夜供奉,以還恩情。”
被這咬文嚼字的說辭酸的劍刃一抖,洛宓思忖片刻就明白了這小胡子的言外之意。
脫落了三成鏽跡的她已算不上神物自晦,勉強恢複了幾分全盛時期的風采,雖說還無法衝上九重天去吊打仙後,但凡間一大半的兵刃見了她也要打顫,這小胡子道長乃紫金觀之主,是修真界少有的元嬰修士,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他知道羽淵如今駕馭不了她,二者之間的血契形同虛設,對她的身份和目的仍有疑慮,可他也不願意將憂慮坦白,以免浮雲子激動之下把她推到對立麵上,這才有了“奉為上賓”的說法。
實際上,他疑慮並不是毫無道理。
洛宓固然並不願意被“九幽”控製,可她也絕非正道之友,那些令浮雲子不齒的手段和做派於她而言從來不算什麼,甚至於,在解封九幽這件事上,她與高盞等人的立場更是完全一致。
她誕生於九幽,自然不願它因仙後的封印而日漸荒蕪。
從始至終,洛宓的打算就是用羽淵去取代未能降世的九幽意識,以此來與九重天相抗衡。
她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隻不過後來記憶隨著力量一同被封,就算仍能憑本能行事,最初的目的也被忘了個七七八八。
如果她還有記憶,絕對不會放任羽淵消極怠工一萬年,她肯定天天鞭策他出門閒逛,以期跟殘破麵具來一場浪漫的生死邂逅。
不過,現在從小抓起也不錯。
想通了這一點,黑漆漆的魔劍大人心念一轉,對準靈犀道長鋪好的台階就開始呲溜,“觀主這麼說真是見外,我與羽淵道長一見鐘情,哦不,一見如故,認他為主,自然會好好服侍於他左右,再不掛念其他事情。”
這話說的洛宓自己都犯惡心,更彆說對麵的李羽淵,隻見他不著痕跡的抖了抖渾身的雞皮疙瘩,偷偷的向後仰了仰。
甭管真心假意,靈犀老道是被她的這段發言感動的眼眶泛紅,乾脆也不躲了,從桌上舉起酒杯就開始敬,三杯黃湯下肚就哭著喊著要與她結拜,嚇得洛宓趕緊變成人形,死命把他的雞爪子從身上踹掉。
她不變還好,這一變屋子裡的氣氛也跟著詭異了起來,包括浮雲子在內,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把目光從她掃到羽淵,再從羽淵轉回到她,然後由一名勇士顫巍巍的吐露出了心聲:“……這年頭撿個兵器也要看臉了?”
也不怪他們想歪,英俊道士一向是睡前故事裡僅次於文弱書生的存在,受田螺姑娘和報恩狐女的從小熏陶,主要是身邊有什麼東西能變成姑娘,那就難免會染上幾分香豔色彩。
況且洛宓真的是很漂亮。
驚呆了的靈犀道長還維持著端酒的動作,先是看了看一本正經的愛徒,又瞅了瞅不太正經的妖豔魔劍,突然對自己剛才的邀請感到了後悔。
他都能想到自己這個連跟師姐師妹都沒說過幾句話的弟子會被眼前這個老妖婆如何調戲,說不定會可憐巴巴的被逼到桌角,死死的捂住自己的領口,驚恐的看著怪笑著逼近的長劍精,然後被無情的采陽補陰。
“不!”
為自己的腦補痛心疾首的師父一把抓住了徒弟的胳膊,氣沉丹田,發出了一聲驚天怒吼:
“我徒弟還是個孩子,修士都是幾百歲才開始說親,師父絕對不會允許他早戀!”
醒醒,那隻是一把劍。
浮雲子一巴掌糊到自己臉上,隻覺得掌教師兄自從踏入元嬰,就離正常人越來越遠了。
在靈犀下了決心要維護愛徒純潔幼小的心靈時,怎麼看怎麼妖豔的洛老魔突然深沉的歎了口氣。
“我能明白你的顧慮,”她懇切的說道,“但是我們到底時候能開席?肘子都涼了,我的心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