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以李羽淵的記憶為基,將他關在夢境牢籠中的那個人,對於分散的本我而言,是難以反抗的強敵。”
洛宓點了點頭,“那他在哪裡呢?”
“她不在這裡,”青年說道,“她投入了名為九幽的本我,牽製著所有人的注意,又模糊了自我的記憶,通過本能來操控全局……而眼下,她的自我正站在我的眼前。”
“阿宓,”他對著她笑了,“遊戲該結束了。”
“噗!”
女子空閒的左手毫不猶豫的穿透了青年的腹部,鮮血從傷口中噴出,濺了他滿頭滿血。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她茫然自語,“但我一定要這麼做。”
“沒有用的,阿宓,”青年仰頭說道,“‘我’已經醒了。”
他的目光透過了城主府的屋頂,像是看到了遙遠的天空,而在萬裡之遙的乾霖州聚靈窟,息烽正盤成一團,躲在石柱後麵瑟瑟發抖。
沒有了令他心驚膽戰的怒吼和撞擊,那口無支祁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靜,可越是這樣,勾蛇就越是害怕——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下麵的根本不是無支祁那隻死猴子。
那些嘶吼和撞擊都是障眼法,他真正的犯人向來無聲無息,隻是安靜的沉睡在潭水深處。
可當障眼法消失的時候,就是那人蘇醒的時刻。
“老大,老大,我是豬油蒙了心,吃了熊心豹子膽,但都是劍哥逼我的啊!”他緊閉雙眼,嘴裡不停討饒,“您大人大量……大人大量……啊!”
尖叫隻出口一半就被主人硬生生的給堵了回去,息烽直愣愣的看著井沿上搭著的半隻手掌,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響。
沒有毛發和利爪,那是一隻徹徹底底屬於人的手,卻比任何獸爪都讓他感到害怕。
完了。
息烽的腦子裡隻能浮現出這兩個字,他頹然的跌坐在原地,整個人抖如糠篩。
先是手,再是頭,隨後是軀乾和雙腿,他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囚犯離開了牢籠,而當對方將目光投過來,令人屏息的恐懼就此降臨。
“出去。”
那人如此說道,然後息烽就看到了陡然破碎的世界。
“哈……哈哈……”
冷汗浸透了裡衣,勾蛇在瘋狂的墜落後猛然驚醒,眼前撕出一道裂縫的天空,身下是粗糙的沙礫,周圍的溫度高的驚人,帶走了身上剛剛淅出的水分。
從夢境裡出來了嗎?
息烽抬手一摸額頭的汗珠,頭一次對魔界燥熱的沙漠心存感激,而那個令他膽寒的身影正站在不遠處,身上是久違的白袍罩藍衫,依稀讓他看到了萬年之前的仙君羽淵。
“這家夥果然根本就沒有墜魔。”
他在心底暗罵一聲,說不清心底泛上的情緒到底是竊喜還是失落。
在成為魔界三當家的這一萬年裡,他對那人所表現出的尊敬和喜愛,或許也不全是虛情假意。
前途無量的仙君叛離九重天墮入魔界,讓他們揚眉吐氣了整整一萬年,這簡直美好的像是睡前故事。
不過既然是故事,那就總有結束的那一天。
白袍藍衫的仙君背對著他,毫不在意的將破綻暴露在曾經的下屬麵前,而他的目光牢牢的鎖定在了斜前方的女子身上。
洛宓還是那副老樣子,手中搖著團扇,紗衣從半邊肩膀上滑下,一頭烏發在風中飛舞,眺望著遠處完全被天火吞沒的九重天。
像是察覺到了男人的目光,她抬手挽了一下鬢發,側過身來,臉上是漫不經心的笑容,沉鬱的眸子像被層層紗霧籠罩的幽潭,深不見底。
天幕裂縫中湧出了一朵朵藍色的火焰,它們編織成了長長的梯簾,從天際垂落下來,落地上化為了氤氳的煙霧。
“羽淵,”洛宓搖著扇子輕聲說道,她眼眸低垂,淡淡的紅暈浮現在她瓷白的肌膚上,像是與心上人搭話的羞澀少女,“你瞧,這燃燒的天地,多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