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 / 1)

蕭家一年一度的家宴仍在園山飯店包場設宴。 說是家宴,無非蕭家叔伯大爺以及肱骨元老相聚一堂聯絡聯絡感情,順帶跟家主提提要求告告狀,處理下蕭家內部的債務糾紛和婚娶事宜,前兩者多為在董事會上已經由董事和家主做好決議,再由此正是宣布,走個過場。 蕭家四叔蕭照最近心思活絡了些。 蕭家外家內陸那部分已經在四年前重回本家掌握之中,本家自上一任家主蕭爭去世後,人丁單薄,隻剩蕭昀一顆獨苗,他一個人有再大的手也不能本家外家全抓,況且這還和祖宗規矩相悖。 聽說蕭昀近日正在派人整理大陸那邊的賬目,想來已經準備找人接手了。 按照血緣,他蕭照算得上和蕭昀最親的,按照資曆,他年齡最長,雖說人老了是老了,可兒子正是壯年,是接手大陸那部分生意的不二人選。 “看四叔紅光滿麵,可有喜事和小侄一同分享?” 蕭楠是老五家的第三子,隻靠年終分紅過活,沒什麼實權,紈絝子弟一個,說與他聽也無關緊要。 蕭照遂隱晦地道:“大陸那塊生意……你也聽說了吧?” 蕭楠驚訝道:“四叔您還不知道嗎?蕭奪還有個女兒。”言下之意頗為鄙夷,怎麼也輪不到你。 蕭照心中一沉,脫口而出:“不可能!” 蕭昀的手段他們都是領教過的,斬草必除根,從不給自己留後患。 他們這些人向來樂得看主家那兩兄弟鬥得你死我活,本想著那蕭奪的女兒太小,不是蕭昀的對手,這一出好戲沒法在小輩延續下去了,沒想到蕭昀竟留了那女孩一命。 蕭楠攤手,歎了口氣,言語間很是遺憾:“有什麼不可能的,蕭昀對女孩眼珠子似得寶貝著,三天兩頭往大陸飛。” 蕭照怎麼也想不明白,咬牙道:“那可是他殺父仇人的女兒……” “嘖,這個嘛,萬事都是說不準的……”蕭楠曖昧一笑,左右張望下,見沒人注意到這裡,湊到蕭照耳邊道:“要是兩情相悅,誰還在乎殺父之仇” 他們可都姓蕭! 族中出了這種事,蕭照一時覺得是蕭昀長久沒有蕭家長輩們管著,行事愈發肆無忌憚,一時又覺得是那兩人不知羞恥,再加上自己也姓蕭,更是羞憤交加,暴怒喝道:“簡直荒謬!” 會場霎時一靜,目光齊刷刷地彙集在此處—— 蕭楠不動聲色地離蕭照遠些再遠些,槍打出頭鳥,把蕭照送出去就夠了,他可不想做被打的那隻傻鳥。 “出了什麼事,惹四叔如此生氣” 清淡微冷的低沉音線自門口傳來,引得全場矚目—— 好一雙璧人。 男子身著黑色修身西裝,身高腿長,貴氣逼人。女子身上是條一字肩長裙,瑩白的手臂上肩帶細細,下擺裙裾飄飄,裸露出的肩頸弧度優雅。 蕭楠暗歎,雖說那蕭綏容貌衣著並不十分豔麗,單從端正挺直的走姿儀態來說,比他司空見慣的那些空有美貌的女明星相比……風儀無雙。 他一向覺得女人著一身黑色太過沉悶枯燥,但穿在那個女孩身上卻不。 也許是因為那漸變的墨色焦濃適宜,淡雅得剛剛好,也許是她垂眸時淺笑的模樣太過溫軟,蕭楠甚至覺得那女孩是身披月光疏淡,星光淺淺的夜色而來—— 直到她抬眸,黑沉沉的目光當空壓下,漠然平靜,壓迫力陡增。 蕭楠知道自己被她的年紀騙了,什麼女孩,那分明是個女王。 能站在蕭昀身邊不掩其色的女人,絕不是需要男人垂憐的簡單女子。 蕭照看這一對,知道蕭楠所言不虛,念在眾目睽睽之下,勉強壓下怒火,保存幾分理智,用十分生硬的語氣質問道:“蕭昀,她是誰?” 蕭綏饒有興趣地看著蕭昀,想知道他是怎麼介紹她的。 女朋友表妹 然而蕭昀隻是淡淡道:“蕭綏。”頓了頓,他反問:“這和您有什麼關係?” 蕭綏揚眉,她對這個稱呼並不滿意。 蕭照隱忍著怒氣,道:“她是蕭奪的女兒!” 會場中竊竊私語聲頓起。 蕭昀環視一圈周圍交頭接耳的男男女女,無聲地勾勾唇角,頷首道:“不錯,既然四叔提出來,索性直說了,董事會決議,讓蕭綏在年初接手蕭家外家在大陸的生意。” 蕭綏臉上笑意盈盈:“那蕭綏就在此謝過哥哥了。” 哥哥? 蕭昀挑挑眉,無聲地向她投去詢問的目光。他知道自己惹惱了她,卻不知她為何不滿。 蕭綏並不看看他,將目光落在地上,仿佛地板上畫著什麼絕世名畫——這在蕭照眼裡,就成了對他不屑一顧的挑釁。 “簡直胡鬨!”蕭照暴跳如雷,朝蕭綏怒道:“你算什麼東西我和家主說話,哪裡有你插話的份?” 蕭綏聞言倒抬頭了,臉上笑意不變,一句都不與蕭照理論,直接把目光遞到蕭昀眼底,言下之意:管好你的人。 蕭昀虛扶在她腰畔的手安撫般地拍了拍,低聲道:“抱歉。” 蕭照本就是性子急躁,此刻看這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隻覺得滿腹怒氣直衝腦頂,也顧不上地點場合了,怒道:“她才二十歲,怎麼撐得起一個集團更何況,蕭昀,你是不是忘記了蕭奪當年是怎麼禍害本家的你現在難道還要養虎為患嗎?” “禍害本家?”蕭昀慢慢重複一遍那四個字,低笑一聲,神色譏誚,“如果我沒有老糊塗到記錯的話,我父親發生意外的那個雨夜,您還說過蕭奪也是蕭家手足,大陸的生意也於本家多有裨益。” 被他當眾罵老糊塗的蕭照臉上一時青紅交錯,氣勢頓時弱了下去:“我……我當時也是受其脅迫……” 蕭照當然記得,蕭爭發生意外的那個深夜,吳寒曾冒雨上門拜訪,求他徹查此事,出手懲治蕭奪。 那時蕭奪以本家在港城的生意做了交易,他見蕭奪那時風頭正勁,隱約有做下任家主的意思,蕭爭一家又是孤兒寡母勢弱,便推辭自己不便出手,蕭奪在大陸的生意於本家多有裨益,勸他以大局為重。 現在想來也是蹊蹺,那時蕭昀年紀也不大,不知用了何種手段,竟能逼得蕭奪遠走大陸,再也沒能回本家一次。 自蕭昀坐上家主之位開始,他便日日寢食難安,生怕蕭昀記恨此事借題發難。 這麼多年了沒有動靜,他隻當蕭昀對這些蕭家長輩還存著一份崇敬之心,不欲撕破臉皮,沒想到今日在大庭廣眾之下提了出來! 這麼多年下來,他對這個侄子的秉性也算了解幾分,最愛以雲淡風輕之姿,行雷霆萬鈞之事,且手段狠毒,要麼蟄伏多年不動,要麼一出手就一擊必殺,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 眼下,他太過得意忘形,不知不覺已經引得蕭昀把森森屠刀對準了自己還不自知! 蕭綏笑吟吟道:“蕭四叔可不要亂說話,我蕭綏弱女子一個,父親生死未卜,自然哥哥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什麼虎不虎患不患的?” 她話一出口,周圍的人看蕭昀的眼神都變得意味深長,心知肚明,這是蕭昀不願放權了。 當眾拆台,這一對看上去成雙入對,也是貌合神離。 蕭昀原本虛攬在她腰間的手漸漸收緊,他非但不惱,嘴角還牽起一抹笑意,身上隱約聚集起來的戾氣也消散開來,看起來心情頗佳。 蕭照的臉色一時青白變幻不定。 蕭昀若不想放權,還打出欲把大陸的生意交到蕭綏手裡的幌子,難不成,是準備對他動手了? 蕭照思及至此,驚怒交加,幸好,他還有底牌。 到底是縱橫商場數十年的老狐狸,蕭照立刻沉下心來,這蕭綏能當眾提點他,想來是個有眼力見的,他沒接蕭昀的話,想要在蕭綏這裡試探著找台階下—— 蕭照服軟退讓,隻是語氣實在說不上誠懇,乾巴巴地惹人生厭:“你能想著你父親,想來他也該欣慰了。” 多年久居上位呼風喚雨,早已讓他忘了如何道歉。 蕭綏一點都不如蕭照想象地那般明事理知進退,更是沒有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博大胸懷,打蛇隨棒上,譏道:“四叔不是說在這沒有我說話的份?您能開尊口和蕭綏說話,真是讓蕭綏受寵若驚。” 蕭照的臉色如同吃了屎一樣難看。 蕭綏卻並不想放過他,繼續咄咄逼人道:“堂堂蕭家長老,一會讓我閉嘴,一會和我搭話,如此出爾反爾,反複無常,讓人摸不清頭腦,莫不是真的……” 蕭綏眼波一轉,眼中有星辰盈盈欲碎,“老糊塗了” 蕭照被她氣得渾身發顫,要不是理智尚在,早已撲上來把她大卸八塊:“蕭綏,你不要得寸進尺!” 吃瓜觀眾們一時也不明白蕭綏要乾什麼,她不幫著蕭昀,也不賣蕭照人情,軟硬不吃水火不侵——這人要是進了蕭家,恐怕又多一位勁敵。 蕭綏滿臉無辜回擊道:“這不叫得寸進尺。” 更得寸進尺的在後麵呢。 彆人不明所以,蕭昀卻明白她的意思,蕭照這一回撞到了槍口上,恐怕要狠狠出一次血才能回家。 蕭照暴怒! 他在族中輩分高,多少小輩見了他無一不是恭恭敬敬,今天這個蕭綏接連讓他下不來台,哪怕是蕭昀帶回來的人,他也要好好教訓教訓她! 讓她知道什麼叫尊敬長輩,什麼是天高地厚—— 蕭照厲聲喝道:“不肖子孫蕭綏,當眾辱罵族中長老,蔑倫悖理!按蕭家家規,受二十戒鞭!我蕭照今天就替你爸爸教教你,什麼是規矩,在我蕭家該怎麼做人!”言罷,一巴掌照著蕭綏的臉就甩了下來—— 蕭綏眉毛都沒動一下,出手快如閃電,一把鉗住蕭照如枯樹藤一般的手腕。 一折一提,“咯吱”一聲骨頭錯位的脆響,聽的人牙根發酸。 斷手之痛讓蕭照臉上立刻淌下冷汗,目眥欲裂。 見蕭綏竟敢反擊還把他傷了,蕭照須發皆張,爆怒喝道:“豎子,爾敢!” 他也是狠角色,自己一擰就把手腕裝了回去,硬氣地半聲不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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