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七日前蕭綏與胤承在陸庸的伏殺中逃脫,一路行至西郊山莊,倆人一句話都沒說便分道揚鑣,胤承回宮,蕭綏住在西郊彆莊,隻是苦了韓衝,天天在西郊和皇宮兩頭跑。 作為有幸被蕭綏親自打屁股蛋的人,自然給蕭綏留下了深刻印象,她日常也指使韓衝多於幾大檔頭,那幾大檔頭都是胤承的人,用起來總隔著一層,沒有自己人用著順手。 蕭綏有意在西廠培植自己的勢力,而胤承也未作多言,對她極為縱容。 同往日一樣,韓衝匆匆而來,蕭綏正在泡茶,便分給他一杯,道:“你表哥還是如往日一般?” 那日兵分兩路,蕭綏胤承一隊,另外一隊人馬帶著韓晗,十五人死了七個,重傷五個,輕傷三個,總算不辱使命,把韓晗給弄回來了。 韓晗那日跟著蕭綏跑路顯然是腦袋一熱,自打到這彆莊,日日茶飯不思,之前還籌謀著什麼查找證據,呈遞聖上,為韓氏一族平反雲雲,擾得蕭綏煩不勝煩,便派人把他拘了起來,不讓他出彆莊大門半步。 “今日午時三刻,相國府上到八十老嫗下到八歲雉兒全數斬首,他自然不好受——” 見蕭綏掃來的涼涼的目光,韓衝忙擺手道:“你彆誤會,我隻是就事論事,韓晗是韓開家唯一一個還算像模像樣的。這是我祖父說的,我可是對他討厭得緊。” 蕭綏淡淡道:“叫人把他看緊了,你家殿下為了他犧牲了七個死士,那都是花重金栽培出來的,沒在韓晗身上榨出油水之前,容不得半點閃失。” 韓衝撇撇嘴感歎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這還沒和殿下大婚,就開始替他算賬了?” 蕭綏微笑:“我看你是屁股癢癢了,欠我給你揉揉。” 韓衝慌裡慌張地從椅子上蹦起來,滿臉戒備地看著她,叫道:“哪有你這樣的女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扒人褲子打人屁股!說到這個,你這樣的女人,能嫁人便是燒高香了,怎麼還能跟殿下鬨脾氣?” 蕭綏不想理他。 舉朝皆知這西郊山莊是皇太孫妃李蘅蕪的產業,韓衝的腦袋瓜說好使也好使,說蠢也真蠢。 自皇宮中見麵,韓衝心中便有了猜測,他在紫雲閣的窗戶底下窩了三天,最後胤承煩不勝煩叫人把他從花叢中提溜出來,這滿身花刺草葉,都快和刺蝟成一個品種的倒黴孩子糾結半晌,最後選擇犯顏直諫:“殿下,李蘅蕪和蕭綏是同一個人。” 見胤承麵不改色,顯然是知道實情的,這孩子滿臉驚悚顫顫巍巍再勸道:“殿下,您是一國儲君,若執意如此,天下流言事小,大周無後嗣為繼事大!” 而且那人是個太監也就罷了,還是個女裝大佬! 韓衝那悲痛不已的表情和看失足青年的沉痛眼神—— 這孩子身上還是有點忠臣的血脈風骨。 胤承對自己和蕭綏的眼光很滿意。 不過,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韓衝見胤承神色動搖,底氣也足了,再接再厲道:“殿下,您且聽臣一言,男女相配才是人之常理,龍陽之好有悖倫常!就算殿下天性如此,也不該找個太監——” 胤承終於回過味兒來,臉色青黑,險些被他氣得背過氣去。 他不想再理會韓衝,直接派人把他打包給蕭綏送來,說讓蕭綏好好調教調教他,嚇得韓衝屁滾尿流,恨不得以死明誌—— 誰讓他腦子裡嗚嗚作響亂開火車,還以為皇太孫殿下想玩點刺激的…… 胤承對此有兩重考慮,一來賣蕭綏個人情,二來,紫雲閣裡已足足有三日未見她人影了—— 不過,傳話之人顯然沒有意會到皇太孫殿下的良苦用心,傳到蕭綏耳中的話是:“殿下有令,韓百戶整日遊手好閒,到處亂竄,是廠督治下不嚴之過,殿下責令廠督立即整頓西廠怠惰憊懶風氣,以一儆百。若再有此等情形,廠督罰俸一年。” 蕭綏:“嗬嗬。” 直接給傳令之人甩了一張冷臉,看都沒看韓衝一眼,徑自回屋喝茶下棋去了。 那人給皇太孫殿下複命的時候,殿下也難得冷著臉,慣常去皇太孫那裡傳消息,皇太孫都會在末了添上一兩句寬慰感謝之語,這次,皇太孫一個字都沒說就將他打發了。 見蕭綏明顯不想多談的神色,韓衝悻悻做回在椅子上,又厚著臉皮管蕭綏要了杯茶。隻要順著她的意,蕭綏就是個沒脾氣的。 她不像那些常年在宦海沉浮的老油條,為顯示威勢,動輒讓人下跪行禮,她甚至習慣讓人站著答話,對下人仆役也是把他們當人看,不像那些權貴,拿人不當人當牲畜。 她也並非隻會一團和氣任人揉捏,隻要彆人不招惹她,她極少主動挑釁,彆人招惹她—— 前幾天西廠一個二愣子偏要跟她比劃比劃,被她錘得娘都認不出來現在還不能下床。 她這些一視同仁和尊重不搭邊,更近乎一種對萬事萬物的不在意。 對於不在意的東西,又談何抬舉尊重? 這女人不但把仆役當人看,而且把自己當神看。 韓衝替胤承歎了口氣,殿下要走的路,還遠著呢。 思及胤承,韓衝又道:“因賑災一事,殿下和陛下今日在朝會上又爭執起來。眼下殿下已經去給渝州調糧了,還不讓我與你說。” 蕭綏手下動作一頓:“渝州有糧?” 韓衝以為她不明白調糧之意,道:“渝州哪有什麼糧?渝州太守王政仁是要糧要得最歡實的。殿下是給渝州送銀子去的。” “渝州豐饒富碩,向來不知饑饉……你莫要小瞧了你家殿下,他不會做無用功。”蕭綏將茶杯撂下,道:“走罷——我倒要看看,他為什麼吵著要見我。” “什麼?”韓衝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殿下什麼時候吵著要見你了?殿下不讓我將此事告訴你,就是不想你摻和進此事……” “他不讓你告訴我,但你還是告訴我了,對也不對?” “……對。” “他不想讓我去,但我還是去了,是也不是?” “……是。” “這便對了,你家殿下一早就料定你會告訴我,那他便是故意告訴你——李蘅蕪不摻和,但蕭綏可以在中間和稀泥。”蕭綏笑了笑,人已經飄然到院外道:“你說的太遲了,再不走,可就不能趕在胤承入渝州城之前,將那王政仁料理明白了。” 韓衝兩眼一抹黑,隻覺得前途一片黑暗。 若殿下在渝州見了她,恐怕又要罰他俸祿了。這月的月俸祿已經被罰了個乾淨,再罰就要從家裡倒貼錢! 他祖父會打斷他的腿!